“我儿子打人是有错,但打架是互相的,他可以主动攻击一个,不可能主动攻击七八个,七八个打一个,那叫围殴,围殴不成还被人痛扁,其诱因,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孩子原来一直在欺负我女儿,并且天真的认为,她带来一个背着大包的孩子,好欺负,想抢他包的原因?”顾谨反问。
作为一个法学博士,一场小打小闹,从起因到动机再到过程,他一眼就知。
顾法典可是他爸的好助手,眼看一男孩在颗树后面躲闪,指着说:“爸,就是他想抢我的包,他是第一个动手的,是这场闹事的主谋。”
顾谨示意:“抓住他,咱们去派出所掰扯,抢劫要负刑事责任的。”
那男孩被吓到了,指着一个孩子说:“是他教我抢的。”
被指的那个立刻指另一个:“是他告诉我,说半夏带来的男孩包里有东西的。”
“所以这是场有预谋的,蓄意的抢劫,那你们都要负刑事责任。”顾谨一个个的指着。
这可好,一帮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拍儿子一巴掌,我踹儿子一大脚,连踢带打的,带着孩子走了。
……
林珺和顾灵对视,气的鼻子呼呼呼的喷着气。
可以想象,曾经半夏在这个小渔村里过的是啥日子了。
林珺把女儿搂的紧紧的,说:“从今往后,妈妈一定要给你最好的日子过。”
顾灵则摸摸法典的脑袋:“你刚才打得还不够狠,应该挑几个打断腿才对。”
当然,她哥也很不错,虽然因为没钱要受高岗的挤兑,可他会疼孩子啊。
会给儿子和闺女撑腰,这方面,她哥最棒!
这样一回闹,转眼天都要黑了。
但海上风平,无浪亦无船,眼看夕阳西下,海上连只小帆船都没有,半夏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正眼巴巴的看着呢,这时村长又来了,并说:“实在对不起,半夏,咱们的渔船走得比较远,刚才来电话,晚上他们歇在一座小岛上了,而且那边鱼多,他们估计得打三五天才能回来,这样吧,改天我把二狗送到城里去看你,好不好?”
高岗很心急,一直在看表,并说:“我开车来接,把他给你送过去。”
渔船出海,打不满鱼就往回走,得费汽油,那可都是钱。
而要歇在小岛上,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是回不来的。
半夏曾是海边的渔家小姑娘,懂道理,但扑到妈妈怀里,孩子难过极了。
她兴冲冲而来,所有的坏孩子都见到了,却没见到二狗哥哥,好难过啊。
林珺柔声安慰:“咱们先回家,下回来的时候先给村长打个电话,让你二狗哥哥在这儿等着你,然后咱们再来,行吗?”
半夏怏怏的,但也点头:“好的。”
高岗还要见缝插针:“以后我开车,接你们娘和俩来,把我家房子收拾出来,天气好的时候,你们娘俩还可以多住几天,林珺,你说是吧?”
他热情勃勃,可惜林珺不给面子:“我这人认床,从不在别人家住。”
嘿,身价千万的大老板,这一路可吃足了瘪。
一行人要走,法典两只眼睛小狼狗似的四处乱瞅。
顾谨负责大后方,要捡留在沙滩上的垃圾,还要把半夏丢了的小凉帽找回来,而顾灵,因为林珺对高岗的冷淡和不卑不亢,格外高兴。
……
来时趁兴,去时恹恹。
尤其半夏,趴在妈妈的怀里,伤心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林珺,则保持着她的冷淡本色,一路上虽然高岗总在找话题,但她很少回答,顶多也就嗯一声,不过虽然女神冷冷淡淡,但高岗的热情丝毫不减。
停了车,他追着说:“林珺,改天我上门,咱们谈慈心厂的私有化。”见人家不理他,又说:“你只要吐个口,慈心,我一定帮你拿下。”
“高总,多谢你的费心,但真的不需要,我最近很忙的,你就别亲自上门了,万一我不在家呢,你说是不是?”林珺冷冷淡淡,给回绝了。
顾灵还得去买菜,瞪她哥:“哥,你是哑巴吗,就不会说句话?”
顾谨依然不着急,并说:“高岗不是你约来的,怎么,后悔了?”
“我哪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泡我嫂子,要我嫂子跟他结婚,我家的娃岂不是要喊他叫爹,这叫啥事儿?”顾灵后悔,肠子都要断了。
可这时顾谨又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也许你是做了件好事呢。”
啥好事,把嫂子送人也叫好事?
顾灵后悔的恨不能学大猩猩捶胸。
回到家,这俩兄妹忙着搞饭,林珺摇醒了半夏,给她洗澡,哄她吃东西。
一整天了,大家都饥肠辘辘,林珺看起来很生气,顾灵也就不敢再说啥,吃完饭,看有法典洗碗,就先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当然,临走之前交待她哥,为了俩孩子不改姓,一定要把林珺拿下。
“你是个男人,主动一点嘛,好好表现。”她悄声说:“咱爸说了,小民和小宪可以容后再议,要紧的是我嫂子,她受资产阶级的思想荼毒极其深重,你要进行社会主义对资产阶级的反腐蚀,你拿下她,就是新时代下,社会主义的胜利。”
顾谨不言,凝视着妹妹。
顾灵总算识趣:“我知道啦,你快去哄我嫂子吧。”
……
林珺并非生气,而是她本是个思虑较多的人,一想事,面上瞧着就比较高冷。
于慈心的去留,她心里自有一本账,但这场仗很难打。
因为马书记虽然包二奶,还拆雕塑,可这些在国资委领导的眼里,都不是实质性的错误,毕竟改革开放了,风纪,作风和路线的宽度已经放到南太平洋了。
至于马明霞,药物监管方面,她顶多收点牛奶,搞几盒礼品,国内行情如此,也没人拿它当个事,而即使她因拐卖被判刑,马书记拿厂的事不会受阻碍的。
林珺不仅想要慈心,而且想要慈心百分百的控股权。
钱她可以慢慢想办法,但现在的结骨眼儿是,马光明眼看和国资委就要签约了,她该怎么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要说为什么当初偏偏是顾谨能追上了林大小姐,当然是有原因的。
此时法典洗完了碗,正在抓耳挠腮,写他的大字。
顾谨把厨房收拾了,把地拖了一遍,悄悄推门,见灯亮着,就进来了。
“你的孩子不会改姓的,俩大的改国籍自有他们的原因,我也不会再嫁的,赶紧回去歇着吧。”林大小姐口气里透着高傲,一顿输出。
顾谨说:“我知道,你心里没有男女间庸俗感情,只想保护好你的孩子,想给慈心谋一条安稳的,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这话说的恰合林珺的心思,她于是赏了前夫一席之地,让他坐。
“但马书记那边难办,是吧?”顾谨又说。
林珺倒也不逞强,坦白说:“漂亮国不是天堂,我也没有赚回八百万。”看前夫容色笑笑的,仿佛在嘲笑自己,立刻又说:“但即使没钱,我也不要高岗的钱,还大学生呢,有钱都不知道给村里捐所学校,我瞧不起他。”
应该说林大小姐过去,现在,将来,都瞧不起高岗。
顾谨身上全是沙子,不敢坐床沿,搬了把椅子坐了,并说:“事没那么难,马书记全家都是公职,一下子有六七百万,他的钱来路干净不了,这事我能帮你。”
是的,林珺也曾考虑过,马书记的钱来路可能不干净。
但他显然没贪,要贪的话,沈四宝会举报他的。
马明霞和秦秀那点小贪小弄,也搞不到七八百万现金,哪他的钱从何来?
虽然前夫没钱,但毕竟是公安厅的刑侦顾问,破案能力一流。
他说钱不干净,马书记的钱就干净不了。
一兴奋,林大小姐就滚过来了:“快说,马书记的钱哪来的?”可旋即又滚了回去,还说:“离我远点,小心你的女学生和女教授要吃醋。”
曾经,顾谨见过前妻最美的样子,她穿着她爸的衣服,戴着大草帽,躲过家属院门口的一众追求者,从妍妍死的那个地方翻墙出厂,跳上他的自行车,坐在后面伸开双臂,跟他一起去看电影,扎小树林,爬山,游泳。
但他也见过她最难看的样子,胸前浸湿奶的线衣,十天不洗的头,盯着奄奄一息的妍妍哭干了眼泪。
那时厂里的孩子们于背后叫她是疯婆子。
而现在她笑的,就像初恋时一样好看。
顾谨倒不急着不认莫须有的绯闻,笑说:“林珺,咱们谈谈马书记家吧。话说,你听说过杀人骗保吗?”


第36章 小民
杀人骗保林珺当然知道。
国内目前保险业才刚刚兴起,这种事还不多。
在漂亮国,就在林珺工作的城市洛杉矶,去年有个新闻,说有一个男人,连着死了三任妻子,无一例外,她们都买了巨额的意外保险,却又很巧合的,全意外身亡了,于是那人凭借三任妻子,从保险公司拿到了将近三百万美金。
最终事发,是在他在要谋杀第四任妻子时,被妻子察觉,逃脱,并报了警。
这时警方才发现,这个男人每结一次婚,都会给妻子上一份价值上百万的意外险,而后,他会带着妻子出门旅游,并在旅行的过程中,故意制造失火,溺水,坠亡等意外,造成她身亡,再从保险公司领取赔偿金。
随着保险公司深入调查,发现自从有了保险行业后,这事并非个例。
也就是说杀妻骗保不是特例,而且特别多。
不过马书记的爱人活得好好的,马宣扬和马宣发的妻子也都活着。
顾谨怎么会提起杀人骗保来了?
但是不对,林珺眼睛一亮:“马明霞的丈夫李保堂是在库房值班时,电褥子着火,不小心烧死的,当时库房里有一大批还没有被禁止销售的熊胆、虎骨和穿山甲,价值至少有二十万,因为是意外失火,厂里还给马明霞赔了十万元,我当时听说过的,听说李保堂曾经上过保险,保险公司也给他赔过钱。”但旋即她又说:“不可能吧,马明霞没那么大的胆子。”
马明霞,医专毕业,胆小,遇事藏不住,还总喜欢大惊小怪。
她的亡夫李保堂曾经是慈心的库管,医专毕业,为了搞发展,马光明把他派到日本专门留过学,学习仓库管理,回来后他着手改革了库房管理,那段时间,把库房搞的有声有色的。
李保堂的父亲是个化学老师,母亲是教语文的,是知识分子家庭。
他很爱马明霞的,月月工资上缴,为了省钱,一件线衣穿十年。
那么好的男人,马明霞当时还怀着孕了,没必要因为骗保就杀他吧?
顾谨说:“事情我能确定,但因为证据琏还不足,案情暂且保密,我尽量帮你吧,在马书记拿下慈心之前把事情查清楚,你先休息,我回家了。”
怎么话说到一半,他还要走了?
林珺伸手拦住了前夫:“说算证据琏不全要保密,跟我你该不用保密吧,一会儿再去找你的女学生和女教授,先把事情给我讲清楚?”
顾谨一笑,伸一指:“我先澄清一点,这几年我可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同志单独约会过,是有些学生还年青,傻乎乎的,偶尔会骚扰我,但我是个正直的人。”
见林珺收了开心的笑,似嘲非嘲的望着自己,顾谨就不好说了。
时代变了,年青的小女孩们开放,活泼,大胆,甚至还有一些是为了留校任教,会耍很多小心机,而有些没有师德的教授们,也会利用她们的年青和无知,达成私欲。
所以随着改开,不仅暴发户们包二奶养小蜜,干部们贪腐成风,高校中存在教师和学生之间的权色交易,但顾谨不是那种人,他曾有过生理和心理双重满足的人生,虽然此生也有遗憾,但他是个精神富足的人,而这样的人,是不会干那种事的。
斟酌片刻,他说:“关于复婚,只是老爷子的想法,灵灵性格就那样,嘴巴坏,心是好的,你想不想复,什么时候想复,都由你来决定,半夏的姓名要改也行,不过好歹给我留一个,法典就别改姓。”
俩大的如今用的是英文名,林珺要再给俩小的改名,顾谨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林珺说:“不要废话,赶紧说,杀人骗保到底怎么回事?”
“我查过李保堂死的那个月,慈心的进出账簿,账簿上记录,马明霞曾经不小心烧了库房电闸的保险丝,然后她又给李保堂赔了一根,赔完之后,当天晚上,李保堂的电褥子就起火了,所以,很可能马明霞在保险丝上做了手脚,不过这种事马明霞做不出来,应该是多人协同作案,但现在还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保额,我们只从保险公司查到一份一百万的意外险,跟马家目前账面上所有的六百万,还差了五百万,而且我怀疑马明霞当时有婚外情,她本来没有起意杀人,是婚外情败露,不得已才杀的人。”顾谨说:“我问过一个原来在药研所干的女同志,她说那段时间李保堂和马明霞吵过好几次架。”
林珺着实给惊到了,马明霞换子一案,已经在公安局挂了快半个月了。
因为局子里迟迟没动静嘛,她以为这案子会被高高挂起,成个结不了的烂案。
却没想到,顾谨居然只凭换子一案,挖出来这么多东西。
关于婚外情,没人能免得了俗,大家都爱听。
林珺兴致贼高:“谁是马明霞的婚外情,那个人是谁?”
可顾谨总喜欢在关键时刻败人兴致:“应该是个对她家帮助非常大的人,但目前我们还只是个推论,还没有证据,得再调查。”
见林珺还要往前凑,他伸手了来阻:“别,剩下的我不能说了,你再问也没用。”
要是说马明霞和人有婚外情,林珺脑海里慢慢浮现了一些回忆。
不论男性还是女性,但凡出轨,其变化其实很明显的。
就比如,曾经随随便便的人,有段时间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很光鲜。
再或者,本来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有段时间却突然奢侈了起来,口红名表,香水皮鞋,首饰耳环,一件接着一件,那必定就跟婚外情有关。
而在半夏出生的前一两年,马明霞有段时间突然就富有了,用的香水,化妆品全是牌子,外贸货,还打了好些个金戒指,金耳环的。
虽然杀夫骗保的事还不明朗,但林珺心里咯噔一声。
她大概明白马书记为什么会在下面职工天天反映时,依旧能得到国资委领导们的支持了,这事,她必须试探一下。
……
顾谨要走,却又问:“你口红还是用雅芳吗,我明天给你买支新的?”
林珺其实知道他的意思,遂说:“你爸想见孩子,我不会拦着,还有,你告诉他,他俩大孙子之所以移民,也有苦衷,我们不是汉奸,他甭给我扣大帽子。”
顾谨一脸诚恳,可一听就是在撒谎:“没有,我爸什么都没说过,他一直说你是个好儿媳妇,咱们离婚,我损失巨大。”
“没说过我是贪图享乐资本主义才去的漂亮国。”林珺反问。
顾谨不语,显然被猜中了。
“没说过我的病都是假装的,我阴毒险恶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他最得意,最骄傲的天才孙子,现在让你跟我复婚,还是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反渗透,要你委曲求全,把俩大孙子哄回来?”林珺似笑非笑,再反问。
顾谨老实了:“说过。”同时也说:“他是老人家,思想狭隘,你不必理会。”
“你爸还否定了我在抚养三个孩子的过程中,所有的付出和辛劳吧,半夏回来都半个月了,他也不主动打个电话给孩子,是在给你施压吧,要你不但要和我复婚,还要你把法典和半夏送到首都去抚养,就因为他觉得我林珺人品不行,教育不了孩子,对不对?”林珺再说。
顾谨长长吁了口气,显然,林珺全猜对了。
……
林珺和前公婆在婚姻存续期并没有矛盾。
公公原来还很欣赏她,说她虽然不是个优秀,贤惠的儿媳妇,但是个绝对优秀的新时代女性。
小民和小宪小时候也是她自己带一段,爷奶带一段时间,两家住着。
公公但凡有时间,骑自行车来慈心接孩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带回政大去。
但随着妍妍死,林珺的抑郁症再也压抑不住,爆发了,她要出国治病,这时顾父就不能理解了。
“孩子没了谁都伤心,抑郁可以,但那是病吗,要跑漂亮国去治吗。”他说。
他还说:“我工作繁忙,我也很抑郁,可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最终归结为:“林珺是看大家都往漂亮国跑,心痒痒,想去见识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啦,她跟很多人一样,被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给迷晕头脑啦,上贡我的天才孙子,换一张绿卡,她啊……我曾经还为她骄傲呢,可也不过一个庸俗,浅薄,无知的普通女性嘛!”
而随着小民和小宪办理了移民,老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这一切都是林珺的主意,于是盖棺定论:她是个亲美大汉奸,把他的俩精英大孙子上贡给了美帝,就为了换一张绿卡。
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他倒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什么。
可但凡给顾谨打电话,必要骂儿子窝囊,再讥讽几句做了汉奸的前儿媳妇。
是不是汉奸,林珺心中自有公论。
抑郁症在漂亮国有专门的药,而在国内被大家当成神经病也是事实。
求生无错,治病,她也无错。
至于小民和小宪,在顾谨想来,他们小时候跟林珺感情很好,离婚的时候也选择了林珺,当然会听她的,可事实是,二十岁的大男孩,他们不但不听林珺的,而且对待林珺的态度,顾谨听了估计都得上火。
得,既然前夫告诉她这么重要一桩事,那她也让前夫知道一下,俩儿子对他们老娘的态度吧。
前公公骂她是大汉奸,她无所谓,横竖听不见,可前夫必须知道俩大儿子现在的状态和思想观。
林珺笑着说:“你想劝小民和小宪回国,自己劝不了,想让我劝吧,行的。明天下午你来,咱们给他们打个电话,劝一劝。”
小民虽然才二十岁,但已经在《柳叶刀》上发过论文了,学的是西药研发,属于国内奇缺的人材,小宪专攻电脑,虽然做的病毒差点吓死他妈,可也是计算机一行的精尖人材,当初顾谨带他们出国,是为了学习先进的科学知识,既他们长大了,当然想把他们喊回来。
在他想来,妻子开口喊,总比他喊起来要容易得多。
“行,到时候让法典和半夏也跟哥哥们说说话。”顾谨本以为女儿睡着了,临走前余光一瞥,就见女儿小嘴嘟的老高,似在凝思着什么。
丫头和小子完全不一样。
小子们小时候是臭的,汗臭,脚臭,奶臭,而丫头是香的,香喷喷,软绵绵。
曾经的妍妍永远是股药味,顾谨也爱她,可从来没从孩子身上得到过育儿的快乐,半夏就不一样了,在她身上,他们夫妻付出的心血远不及妍妍,可她带给他们的欢乐和愉悦,却远超曾经抚养过的四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
他轻轻一碰,她就转身了,对着爸爸皱起了鼻子,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
想亲昵,想团着玩一玩,但顾谨终归只问:“为什么还不睡觉?”
半夏说:“我觉得当个杀人公主也没什么不好,我想杀人。”
顾谨大惊失色:“为什么我们天真可爱的小公主会有这种想法?”
“我要变成美人鱼,杀掉所有的坏哥哥,保护二狗和法典哥哥。”小女孩拳头一捏,在床上摆个姿势,恰是法典在沙滩上摆的姿势。
小女孩即使凶巴巴的,也比臭小子们凶起来更可爱。
看前夫一脸懵,林珺团过女儿,香了她一脸的小雨点儿:“杀人不可以,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该反抗的时候就必须反抗,这是必要的。”
“我会啊,秦秀妈妈要打死我,我就冲出来找哥哥了。”半夏捧上妈妈的脸:“然后我就遇到了爱我的林珺妈妈。”
林珺不敢想,要不是女儿冲出来自救,要不是法典还留在慈心,半夏无声无息的被秦秀打死,她,顾谨,小民小宪,法典,她们全家的人生将会走向什么样的境地。
可是,她的女儿自己莽莽撞撞,遍体鳞伤的奔回了家。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改变的。
“睡吧,妈妈给你唱摇篮曲。”吻了吻女儿,林珺说。
半夏缩进妈妈的怀里,委委屈屈的感叹:“好想二狗哥哥啊!”
听前妻又唱起了很久以前的摇篮曲,顾谨也心情大好。
从卧室出来,看儿子作业写的一本正经,可纸上只比他进去前多了两个字就知道,就知道儿子又心不在焉,在想些不该他想的事了。
“我会让市局派人去五河村,好好检查一番的,这样,你要能把暑假作业写完,我就随时跟你讲五河村案子的进展。”顾谨说。
所以高岗是东海市那条会吃人的大鳄鱼吗?
五河村有装核辐射废料的桶子,那是个隐藏着罪恶的走私的窝点吗?
法典好奇极了,给爸爸一吊,欲发好奇了。
写啊,熬夜也要把暑假作业写完。
……
敌不动,我就不动。
林珺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底牌,就一边盯着儿子的作业,一边努力研习菜谱,和顾灵比赛着做好饭吃,力求把女儿喂胖一点。
第二天一早,国资委的牛主任打来电话,问林珺:“林珺同志,我们听人反应,说你有解放前慈心的地契,想启动追诉,理赔程序,有这事吗,还有,慈心要改私了,按理你也有一票,你要不要来参于一下投票?”又说:“反正我们国资委,全员领导是举手赞成的。”
林珺看了眼桌上的地契,却摇头否认:“我没有地契,也不想启动追诉理赔,至于投票,你们看着办吧。”
“那我们就正式授理马宣扬的营转私一事了,他曾经是计委的干部,年青有为,思路清晰,而且计划书写得非常用心,堪担大任,改革是大势所趋,我相信在马宣扬的带领下,慈心一定会迈上一个全新的台阶,你说是吧。”他说。
林珺说:“当然了,这对马明霞来说也算双喜临门吧,她谈了个对象,马上准备结婚,她哥还要拿下慈心当书记呢。”
牛主任语气一凝:“什么叫马明霞谈对象了?”
“你不知道吗,她跟我说的,找了个特别好的男人,要结婚了。”林珺说。
牛主任又顿了好一会儿,语气里带着窝火:“知道知道,恭喜她。”
林旭正在给法典补课,看她挂了电话,懵了:“姑,你不是说要回慈心吗?”
“回呀,不但回,而且你姑一旦回去,就要当慈心的书记。”林珺笑着说。
林旭还是个大学生,不谙世道的复杂,心说国资委都授理马宣扬的营改私了,他姑还怎么当书记,这事在孩子看来根本不可能啊。
得,补完课了,这娃得回家去了。
回去跟林东一聊,林东也一头雾水,因为他已经实名向国资委举报过马光明好几次了,可国资委左推右搡,不接招,摆明了就是保驾护航,要把慈心给马光明一家的,这种情况下林珺怎么能拿慈心。
说起来,林珉也不够意思。
他是林珺的亲哥,当初林慈派他出国,让他学西医,本来是想让他汲取西医的制药经验,加入在中成药中,让慈心能更上一层楼的,可他出国后直接办理了移民,还做起了医疗器械生意,做生意按理该赚钱吧,可他但凡打电话都是在哭穷,说自己没钱。
所以,慈心风雨飘摇,可林珉置身世外,全然不管,林珺又独臂难支,慈心可怎么办呢?
林东又气又担忧,忍不住又写起了检举信。
正写着呢,突然就听窗外一阵喧哗,继而就听药研所里哐哐两声巨响。
紧接着,药研所一帮干事全从里面跑出来了。
这是出事了?
林东奔下楼,几步到药研所门口,问一个女干事:“怎么回事?”
女干事吱吱唔唔:“国资委的牛主任下来检查工作,觉得我们工作干得不够好,发脾气呢,马主任让我们全出来了,她正在给赔情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