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言小说上一章:沙雕高中日常不需要恋爱
- 古言小说下一章:大佬抽卡吗 镜芸
三人有互相结保过两场的情谊了,照了面自然得打个招呼,聊上几句。
今日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打过招呼后,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外头,考生和接考的家长汇聚在一处,多得是心急的家长上来就问:“考的怎么样了?”
“题目难不难?”
“不是说只考两题吗?怎么今遭无人提前交卷?”
各种关切的询问声入耳,有心理素质不过硬的考生,被家人抓着一通问,直接就道:“别问了!诗题太难了,为了想那个诗题,我写文章都没静得下心来,今遭又是进不到复试了,等两年后再来吧!”
后头穆二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就找到了等在一边的沈翠。
沈翠前头已经通过光幕了解了情况,又听人嚷了一嗓子,便一边拿帕子一边给他擦汗,温声道:“没事儿,这题你难,别人也难。”
穆二胖疲惫地点了点头,也是凑巧,他们这正说着话,旁边传来一道对话声,同样是家长问考生:“他们都说难,你觉得难不难?”
那考生神情淡淡地道:“还行,截搭而已。”
他这反应和其他怨声载道的考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立刻引来众多指责怨怼的目光。
那考生依旧不徐不疾,只把其他人当空气。
穆二胖也在瞧他,倒不是要怨愤什么,而是认出那人就是沈傲霜。
跟前头一样,沈傲霜也把和他有过好几面之缘的穆二胖当空气,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旁的不说,这竞争对手的心理素质是真好,穆二胖在心理由衷感叹。
接到了人,沈翠便带着他坐上马车回到了书院。
书院里,阿姚已经提前烧好了热水,灌进了浴桶里。这会子天热,就也不怕水放凉了。
穆二胖先换下汗味浓重的书生袍,洗了个热水澡,而后换上家常的衣服,回屋里睡了会儿。
睡到傍晚时分,卫恕他们都从府学回来了,猜着这会子穆二胖肯定在休息,几个少年做贼似的静悄悄回屋换衣裳。
但穆二胖本就并不算特别累,睡到这会儿差不多就要醒了,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也就起来了。
等他们都从屋里出来到了课室坐定,沈翠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湃好的西瓜。
也没有外人在,而且因为拢共就两道题,不用特地去写下来,穆二胖就一边啃西瓜,一边跟大家讲今天考的题。
“乖乖,”劳不语一边吐着西瓜籽儿,一边由衷感叹道:“前头我也觉得小奚出题有些促狭,毕竟截搭这种手法一般都是用在八股文题中,诗题是极少的。没想到还真让他押中了。哎呦,这往后咱小奚要是高中之后当考官,底下的学子可有罪受了!”
卫奚也笑,“那敢情好,将来我就把咱书院的院训截搭到题目里,若谁不知由头,没夸咱书院两句,我直接给他黜落了。”
这自然是玩笑了,不只是他,刘学政也不可能真的黜落没想到这诗题出处的考生,只能说想到了的话,在诗文里提一提,肯定能加不少印象分。
说着话,卫恕和崔斐也翻找出了前头那货郎画的画。
别说,穆二胖的记忆分毫没差——那祠堂两边还真有两个竖匾!
竖匾上毕竟是货郎画出来的,所以那几个字歪七扭八,笔划更有多也有少,但确实能辨认出就是那诗题!
作者有话说:
注:部分琵琶岗村的相关资料是真实的,引用过来而已。
第148章 (捉虫)
院试正试结束后,复试开始前,也就是刘学政和其他山长、幕友一道评卷的时间了。
山长和幕友只有帮着评卷的权利,并不能干涉出卷。
所以他们也是在这会儿阅上卷了,才知道刘学政出了那样一道刁钻的诗题。
尤其是几位山长,他们书院的学生也就下场的,当然不是本场,而是在其他地方参加。
对上这诗题,他们不约而同地庆幸想到,幸好自家书院在五百里开外,也并没有这边的学生——毕竟时下条件所限,一般不会有人去五百里开外的地方读书,这样回原籍科考,也太麻烦了。不然若是自家学生遇上这样的题,简直是让人痛心!
他们心下想法不一而足,面上倒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只打听道:“大人怎么想着把这么两首不相关的诗截搭在一处?”
刘学政坦然道:“家乡祠堂对联就有这么两句,不说妇孺皆知,只要是认得字的,都记得住。”
山长和幕友被这话狠狠一噎。
你家乡祠堂有这么几句诗,你就拿这个截搭了出题?
旁人不知道这个,这截搭出来的两句本也不算是顶出名的名句,一下子想两个出处,还得糅合在一处写,这不是要人命了?
当然如果出这题的人是当代著名的大家文豪之流,家乡的轶事趣闻广为流传的,出这题到也算是相得益彰,可一个礼部郎中充调的学政这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山长和幕友兀自腹诽,虽仍未表现在脸上,刘学政自己看了几份卷子,也咂摸出来了一些来——自己出题好像确实出的偏了一些。
他是第一次出京充调学政,青州府的正试也是他主持的第一场院试。
若这一场就难倒了绝大多数考生,人数凑不够复试,怕是真要不好收场。
他便描补道:“如此的话,那诸位评卷便把诗题拆成两句看,破了前头半句和破了后头半句的,都算对上了题。当然若能把前后两句都破出来的,就更在优等之列。”
这无形中其实是放宽了纳入的范围,毕竟两句诗嘛,就算再难,破出一句总还是行的吧?
毕竟只是院试的正试,松一些倒也无妨。
众人也就不说什么,各自阅卷给出自己的评分。
没再被人团团围住追问了,刘学政自己也松了口气,他也开始阅卷,越往下看他就越觉得自己得亏是放宽了要求,让他人把破半道题的也按着正确算,不然这复试怕是还真要凑不够人!
当然也有十来份卷子,能把两句诗的出处都想出来的,这些人扣题更紧,毫无疑问地就可以排进前列。
让刘学政最满意的,那居然是有一份卷子里还特地写了‘琵琶’二字。
看看,他怎么也算是一代传奇,从贫家子爬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是有些考生跟孺慕大家文豪之流一般,孺慕他至此的!
院试只糊名,还没有乡试那样往上一级考试才有的誊录步骤,所以刘学政他们阅的都是原卷,他不自觉地就多看了两遍这卷子。
正试只用来刷走一半人,后头给出进复试的名单即可,也并不用排名次先后,所以进度十分之快。
名单出来之后,复试之前,一众山长和幕友你看我我看你的,想推个人出来劝谏刘学政一二。
这正试毕竟只是初试,出点岔子还能圆一圆,这复试可事关秀才功名的。
这要是再照着初试的试题再来一次,保管让这届考生对这场院试毕生难忘,刻骨铭心!
这留下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刘学政本人的官声必然被影响!他们这些来做义工帮着评卷的,名声上头也很有可能受到牵累。
刘学政也知道其中利害,忙道:“复试的题目简单!诸位放心!”
…………
两日之后,穆二胖和任舜、赵修文就一道参加复试了。
穆二胖前头发挥好,这两日也休息得当,已经完全恢复了最佳状态。
任舜和赵修文的脸色则仍有几分苍白,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而同场的其他学子大多也都和他们二人境况差不多。
而前头跟他们结保的另外两人,则已经被刷了下去,无缘这第二场了。
不过已经是复试,他们前头已经在学政和军士面前露过脸,亲自书写的正试卷子也已经留档,便也不大可能再发生替考的现象,所以五人结保这规矩就松了许多,二三人在一处互相担保就成。
说到这个,任舜和赵修文知道能进复试的时候还挺懵。
因为赵修文都只破出了‘诗在玉屏风’那句,用了杨学士的典故作主旨。前头那句诗他并没有学过,亦或是读过但并没有印象了。算是只破了半道题。
任舜倒是两句都破出来了,但是他正试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用来想诗题,而有些忽略前头的文题,所以那文章对比他过去所作,逊色不少。
穆二胖就用了沈翠的话来劝慰大家,“初试的题目对咱们难,对大家也是难。而正试目的只是为了先筛走一半人,并不定功名。”
赵修文和任舜一起点了头,赵修文更笑道:“那咱们也算是矮子里头拔出来的高个儿了?”
这种打趣的话并没有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因为众人眼下想的还是初试已经难成这样,这复试又得难到什么境地?
因此还未入场,一众等待的考生里头氛围已经十分凝重。
后头流程不变,比前一场少了半数的考生依次入场。
在考位上坐定没多久之后,外头礼炮声又响起,学政开始写试题了。
在等待试题的时候,不少考生的呼吸声就已经不自觉地变得粗重,生怕这刘学政又来前头那么一出!
穆二胖正场发挥的不错,但心里其实也期盼着刘学政也千万别又从自己家乡捡东西出来考,他是真没有那份心力去把这考官研究得更透彻了!
在众考生焦灼地等待了约一二刻钟后,文书举着贴着试题的木牌开始擎游。
好消息是这次在穆二胖看清试题的时候,没有听到附近考生抽冷子的声音了,所以今遭的题应该不是很难。
穆二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等文书走到自己跟前,彻底看清题目了,他立刻便把两道题都抄写下来。
文题为‘所藏乎身不恕’。
同样还是一道中规中矩的题,这句话出自《大学》,前后原句是‘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这个‘诸己’、‘诸人’的解释,还可以联系孔圣人的另一句话来理解,《论语》中有一句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翻译过来就是君子要求的是自己,小人要求的是别人。
所以这题涵盖的所有题意是君子都是先以严格标准要求自己,自己能做到的再要求别人做,不该做的事,自己先不做,然后才是要求别人不做。不采用这般推己及人的宽恕之道,自己不能宽恕别人的缺点,而能够教导别人宽恕的人,是不会有的。
《大学》是一部论述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的书。
这题讲的便是修身了,穆二胖准备按着这个‘诸己恕身,恕人如恕己’这个思路写。倒也同样不是很难。
有个思路之后,他开始看诗题了。
诗题只四个字‘平仲君迁’。
依旧是一般人看到两眼一抹黑,觉得摸不着头脑的题目。
但今遭考场里头大家却都很冷静,为何呢?
盖因为春秋后期时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晏婴,字仲,谥平,史称为‘晏平仲’,后人尊称为晏子。
这读书人里头总没有几个不知道晏子的吧?
‘晏子君迁’,也就是晏子搬家了。他们倒是未曾听过这方面的典故,只听过关于孟子的——‘孟母三迁’的典故。
但是孟子都能有相关搬家的典故了,晏子有一个类似的、冷僻一些的故事自然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反正往这上头写就是了,不知道具体的,那就多夸赞一下晏子的功绩呗!
有这种想法的考生不在少数,因此考场内的氛围,反而比之前轻松了一些。
也不再有成片的考生凝思苦想、却不知如何动笔的情况了。
穆二胖还是一如既往按着顺序答题,先确保前头的文章写好了,然后再想诗题。
跟同场不少考生提笔就写的境况完全不同,他对着诗题,直接把笔搁了——他才不信刘学政会一反常态,出这种简单的题目呢,一定有陷阱!
第149章
前头在书院里特训的时候,卫奚出的题是截搭类型,梅若初出的题则是故意引导人往错处想。
穆二胖觉得这题挺像他梅大哥的出题手法。
那么肯定就先要排除掉晏平仲这个选项。不能把平仲看成人来。
惯性思维是很难打破的,穆二胖闭了闭眼,开始回忆看过的、和人无关的诗文。
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阵子,外头突然雷声大作。
去年院试时分,青州府就下过好几场暴雨,今年这会子雨水又多了起来。
雷声之后,外头并不起风,也不下雨,只是彻底的阴沉下来。
考场内顿时黑的跟入夜了似的,一众军士立刻上前来维持秩序,并在考场四处点上了烛火。
这烛火一点,里头更闷热的跟蒸笼没两样。
文人体弱,加上正场诗题太难,让很多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到了眼下这境况,身体多少有些不适。
穆二胖这体质强于强人的,很快都觉得十分胸闷,赶紧把衣领解开一些,衣袖也卷到了手肘处。
此时虽然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二三个时辰,但这般天色之下,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会出现混乱。
后头没过多久,就有写的快而身子不大舒服的考生陆续交卷了。
而一旦开始频频有人交卷,对同场其他考生而言无形中就添加了很多压力。
因此交卷的人越来越多,而穆二胖则还在考位上没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终于,还真让他想到了一句——‘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这句话出自南北朝庾信的《枯树赋》。
没错,这次的出处连诗文都不是了,是赋文里头的。
所以平仲君迁,讲的根本不是什么晏子搬家,而是两种树木!
刘学政哪怕在这两个词中间加个句读,甚至空开一些写,都不会这般叫人想的这般艰难!
而且刘学政本人会不知道平仲君迁很有可能会引起歧义吗?
不,他必然是知道的,而且就是故意的!
这题就写了两种树木的名字,只要读过相关赋文且能记住的,自然会想起来。
说破天去,这题也比前头正场那题‘简单’!
考试时间还剩下一小半,穆二胖也不再腹诽什么,赶紧认命作诗吧。
写树的诗文,自然还得采用托物言志的手法,借树拟人,表达一下自己要做一个正直清白的人的志向。
因为摒弃惯性思维、重新想出处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穆二胖依旧只在考试结束前一刻钟写完卷子,等最后文书和军士过来统一收走。
此时考场内真是闷得仿佛不能呼吸一般,穆二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后头出龙门前又碰上了任舜和赵修文。
这次并不是凑巧了,因为在这‘蒸笼’里头待到考试结束的人并不多,所以很自然地遇上了。
任舜同样满头的汗,而赵修文则在边走边穿衣服——前头实在太热了,他就把衣服脱了一半,打了个赤膊来写。
三人遇上后还是只打招呼不多言,互相交换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也就是这个眼神,大家心里也就都有数了——都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刘学政那诗题里的陷阱。
到底有了交情,算是朋友了,他们也替对方没有踩坑而感到高兴,不约而同地浅浅一笑。
他们并肩走了一阵,沈傲霜也从他们身边经过。
依旧是把他们当空气的那种做派,但沈傲霜衣襟的扣子都没有系好,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往外走。
三人有心想提醒他一番,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沈傲霜那么傲气,他们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出了龙门之后,外头的天气虽然依旧闷热,但好歹比考场内舒服不少,他们深呼吸了几次,缓过劲儿来了,就先道别,各自去找自己的家人。
沈翠坐马车过来接人的,后头天彻底阴下来,马车里也闷的坐不得人了,便只拿了两把伞下来,在考场外找了个茶水摊上坐着。
坐到这会儿,她也是一头一身的汗,因此母子俩碰了头后也不多说什么,立刻腿儿着回了书院。
后头他们刚进书院,云头里酝酿了个把时辰的雨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其实这样回了家才下起大雨,看着是运气好。
但让沈翠说的话,还不如前头就下了,不至于把穆二胖的体质都影响地掉了2点。
后头便是穆二胖去沐浴休息不提,等傍晚前卫恕他们从府学回来了,众人又聚在一起一边吃西瓜一边说题。
还是口述,穆二胖先说了那道文题,中规中矩的题目,他也答的言之有物,引经据典的,所以劳不语他们也没有过多关注。
后头说到诗题的时候,他先说了‘平仲’两个字,然后刻意顿了一顿。
劳不语从西瓜瓣儿里抬起脸,侧过脸询问:“诗题考晏平仲?那倒确实不难。”
穆二胖再看卫恕卫奚、梅若初和崔斐,除了梅若初没有表态,其他几人也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看吧,读书人一提到平仲想到的就是晏子!
穆二胖这才欲哭无泪地说了后两个字,“君迁。”
除了崔斐和沈翠外,书院里其他人听完之后,细想了一阵,神情也都变得一言难尽。
沈翠在这上头听不懂的东西多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只把自己当文盲,反正后头会有人耐心解释给她听,所以她并不急着发问。
崔斐自然是要问的,他奇怪道:“晏子搬家的故事吗?倒是未曾听过。”
梅若初无奈叹气道:“是庾信的《枯树赋》,松子、古度、平仲、君迁,都是树之名。还有左思的《吴都赋》里也有‘平仲、桾櫏、松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树’。”
穆二胖苦笑出声道:“若诗题里用的《吴都赋》里头的‘桾櫏’,大概我也不会花费那么久工夫回想出处。”
毕竟这两个字还带个‘木’字边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诗题问的是树木!
刘学政偏偏选用‘君迁’二字。
崔斐登时倒吸了口冷气,虽然他一个已有秀才功名的人被院试题目误导了怪丢脸的,但左右也就在自家书院里,并没有外人在场。
他抽冷子是因为后怕——去年年底的岁试就是刘学政出的题,当时那个截去后半句题目的‘士先器识’已经难倒了不少人。
但起码那题目是没有歧义的,只要熟读考纲上的书目,完全是可以应对的!
如今想来,刘学政那会儿绝对是对大家手下留情了,往后还要二年岁试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左右穆二胖院试考完,而下次岁试又还有半年的时间,沈翠就让大家先别想这么多。
…………
复试结束之后,依然是刘学政和一众山长、幕友阅卷评卷的时间。
文题依旧不需要过多关注,众山长和幕友们抓心挠肝想看的还是诗题。
虽然前头刘学政信誓旦旦地和他们保证,绝对不整什么幺蛾子,题目都很简单。
但没亲眼看到题目,他们就还仍有些不放心。
眼下终于看到了。
他们都已经年过四十,读了一辈子的书,水平自然比应考的童生高出很多。
所以也很快,他们就想到了出处,而教了一辈子书的山长们,更是能立刻想到这诗题会引申出的歧义!
“我没说错吧,这题很简单吧?”刘学政笑呵呵地道,“只要读过《吴都赋》或者《枯树赋》的学子,想来必不会写歪了去。”
众人被他噎住也不是头一次了,消化了一阵后,有人出声问道:“那您为何不用‘桾櫏’二字……”
‘桾櫏’这两个字并不常见,也就不会这般容易引申歧义。
刘学政面不改色道:“哦,恰好而已,反正这树名本就有两种写法。随便选了一种而已。”
众山长和幕友:……
恰好?还随便选的?骗鬼去吧你!
但左右这题确实比正试那场正常多了,考的就是阅读量和够不够仔细,他们也没再揪着不放。
结果就是这复试剩下的考生里头,居然有三四成人真的围绕‘晏子搬家’来写诗。
这些卷子就可以不用细看了,直接黜落就成,倒是大大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
这酷暑时分,阅卷也是辛苦活计,一众山长和幕友们这才觉得心气儿顺了一些。
最后便是定名次了。这是刘学政的主场。
不过在这上头他倒是没有弄什么幺蛾子,悉心采纳了一众山长和幕友的多方意见。
到了院试放榜前一日,一众秀才的名次都已经定好。
就只剩下头名和第二名还没敲定。
因为有两份卷子,一份八股文写的更好,字里行间可见深厚的经义功底。
另一份则诗写的更好,徜徉恣肆,让人读了爱罢不休。
当然能让众人都纠结至此,这二人另一道写的稍逊色一些的题,也已经把同场绝大多数学子给比了下去。
最后众人纷纷表态,支持前者的人比支持后者的,恰好多了一人。
只剩下刘学政暂时没表态了,但说到底他的权利最大,而刘学政好诗文,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想这头名肯定是后者诗文写的更精妙的那个学子了。
左右两份卷子水平就在伯仲之间,谁拿头名都很是让人信服。
不过匪夷所思的是,最后刘学政却是点了前者为头名!
众人不禁纷纷感叹道,这刘学政虽然出题爱弄幺蛾子,倒真的是广开言路,能采纳他人意见,而不只以自己喜恶来定夺的贤明之人!
作者有话说:
评论里已经有宝子写了出处了,我在这边还是标注一下——
来自知乎:据陆以湉《冷庐杂识》记载,清代彭元瑞精通典故,曾经在江苏当学政,出过一个题:「平仲君迁」,很多童生没读过庾信的《枯树赋》: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或者左思的《吴都赋》:平仲、桾櫏、松梓、古度。楠榴之木,相思之树。
因此不知道「平仲」、「君迁(桾櫏)」其实是两种树木的名字,结果纷纷把诗写成了晏子搬家(晏婴字仲,谥平,世称「平仲」),一时传为笑谈。
第150章
院试放榜的那天,天气又阴沉了起来,又闷又热。
穆二胖这次并不让沈翠陪着了,因为上次沈翠在考场外等了他大半日,那会儿她只心疼穆二胖掉了2点体质,却没发现自己的体质也掉了。
后头穆二胖经过几天休息,掉的2点体质很快就涨了回来。
而沈翠自己掉的那1点,到了这会子却还没补回来,加上前头苦夏,她都没怎么吃的下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穆二胖就让她安心在家歇着,由劳不语陪他去看榜。
沈翠也没强求,反正她还有光幕,在家看也是一样。而且这不是前头两场穆二胖每次考完,都会在书院里和大家论一论吗?
她虽然听不大懂,但也知道胖儿子在破题破的特别好,还很凑巧的刷高了主考官的印象分。光这一样已经比过了绝大多数人。
加上前头卫奚已经考过,卫奚的整体资质和现在的穆二胖相当,去年发挥的一般——这种酷暑天气对他而言到底是太辛苦了一些,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原书中那么强烈的得失心,但不论如何也进了前十。
所以沈翠对胖儿子考中秀才还是挺有信心的,便也不纠结非要亲眼瞧一瞧了。
穆二胖就和劳不语两个一起出了书院,往放榜处走去。
也幸亏沈翠没去,因为今遭看榜的氛围格外糟糕。
可不是糟糕吗?
前面的正场诗题已经等于给了众考生一记重拳,好不进了复试,也多得是人没有缓过劲儿来。
而复试那日天气又格外糟糕,考场内的环境无比恶劣,他们只庆幸这学政‘良心发现’,复试诗题比前头简单不少,因此才将将熬了过来。
又是费神又是酷暑炎热,不少人回去后都小病了一场,这几日才总算缓了过来。
结果今日兴冲冲来榜上一瞧,好嘛,根本榜上无名!
然后这些人再跟考上的人稍微一打听,得,原那看着十分简单的诗文题竟也是有陷阱的!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今年才是刘学政到任的第一年,二年后的院试还是他主持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