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气?”
周氏想了想说:“心里是有些不好受的,虽说这几年远了,来往少了,毕竟是我亲弟弟,从小一手拉拔到他成家的。”
说着她又努力扯出一个笑,“前头我把二胖和我那弟弟作比,说起来也是怪委屈二胖的。您比我有本事,我没教好周恒,二胖比他强太多了。”
她顿了顿,吐出一口长气,如往常一般,摊开白纸写写画画,又接着道:“前头夫子教二胖读《孟子》,里头有句话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很喜欢,就记住了。我照顾他,本就不是为了他来日报答我,血脉亲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受父母临终前的嘱托。我自问从前我给他的、教他的,就是我所有的、最好的了,我问心无愧。既他如今已经忘了那些,我也没必要耿耿于怀。如今我外嫁,他进城成家,本就是两家子。他不挂念我,那回头我不用记挂他,各过各的就是了。为了不把我放心上的人置气,实在没必要。”
沈翠略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倒真没想到周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他日穆云川也和现在的周恒一般做派,周氏会不会也像此时这般洒脱……
沈翠再垂眼一看,发现她握笔的手却是隐隐有些颤抖的,而且说了这样久的话,笔尖的墨水已经滴在纸上,她也浑然不觉。
也是,她现在见识和眼界都开阔了,但人的理智和感情是会割裂开的。周氏现在心里肯定不是她说的那样——只有‘有些’难受。
她是成年人了,这种情绪只能让她自己消化,沈翠让她回屋去忙自己的,也是让她自己静静。
晚些时候,穆二胖下学,看到主屋里还亮着灯火便过了来。
沈翠知道他也是记挂周氏,特地等着他的。
“嫂嫂今晚没和娘在一起吗?”
“她有些心事,我就让她自己待会儿了。”沈翠招招手,让他坐到炕沿上。
知道这小管家公不放心,沈翠便也把周氏后来发生的事情简单讲给他听。
听说没打起来,嫂嫂也没再受委屈,穆二胖总算放下心来,“嫂嫂说的对,她俯仰无愧,又不是她做错了事儿,没得因为旁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说着穆二胖也挺好奇,问沈翠说:“娘,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儿,你会如何?”
沈翠挑眉:“我没你嫂嫂豁达、好性儿,她付出了那么些,对方不领情,她想的是那就以后各走各的路,我嘛,大概是分道扬镳之前,还得狠狠找补一场。比如用藤条狠抽一顿你的屁股,要走你一半身家……可能走之前还是有气,再揍你几次。”
穆二胖举双手投降,“怎么又是拿我作比啊?早知道我不挑这个话头了。”
沈翠顺势伸手挠了一下他的痒,母子俩笑闹一阵,穆二胖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娘这种方法,好像更解气。”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嘛,你嫂嫂不再是面团似的性子就好,没必要成为一个翻版的我,那样她虽立起来了,却失了她本来的性情,也是不好。”
穆二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母子俩各去歇下不提。
…………
再说卫家兄弟那边,因为卫奚的身子,卫恕没让人连夜赶路,也是不巧,两人途中还遭遇了一场大雪,耽搁了几日,年初二这日才回到了京城。
卫家父母早就得了他们要一起回来过年的信,从年前就让人在城门口守着。
等他们的车队一到,自有家丁小厮上前接应和回府通知。
等马车停到卫家门口的时候,卫家父母早在门口等着了。兄弟俩风程仆仆,都面带倦色。
还没等他们没行礼问安,就被卫夫人一手抓一个,拉进了府里暖和。
大儿子离家求学两年,小儿子也出去一年,卫家父母膝下空虚,见到他们自然高兴无比。
在互诉衷肠之前,卫家父母立刻着人去把相熟的大夫请过来。
卫夫人坐下后都没松手,依旧一只手拉着一个儿子,虽是差不离的面容,她却是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瞧那个的,一眼都不肯错开。
从前的卫奚是不怎么跟父母亲近的,毕竟前头十年,他也没见过父母几次。
但或许是近来一年心性发生了改变,亦或是短暂的分别后,他感受到了父母对他真切的思念,他并没有挣开卫夫人的手,反而温声安慰道:“娘不用担心,我在外头一切都好……”
说着话,他看一眼卫恕,脸上多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兄长也挺照顾我的。”
“我的儿长大了。”卫夫人看出了他的变化,心绪激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重复着念叨:“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卫父也眼眶发红,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小奚回来就好。此番去了外头一年历练,也圆了你从前想出去看看的想头。往后就在家里,好好调养身子。”
卫奚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还是要回翠微那边的,正巧几个大夫被家丁引着进了府。
于是家事暂且先不提,他们几人轮流为卫家兄弟把脉。
卫恕不用说,他自小身子骨硬朗,赶了趟远路归家,对他来说睡一觉也就无碍了。
但是卫奚,他的身子是老大难了。前头调养了那么久,都没起色。通俗点说,那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几个大夫和卫家私交甚好,前头私下里暗示过卫家父母,说卫奚现在年纪轻,可能看不出什么,但随着年岁越大,问题会慢慢浮现出来,很有可能会影响寿数。
也是因为这样,卫奚提出想去外头走走看看的时候,卫家父母同意了,把他送到了卫恕那边。
但是此次给卫奚把脉,几人都有些微微发愣,神色也严肃起来。
老话说的,不怕大夫笑眯眯,就怕大夫眉眼低。
看到几个大夫不约而同地沉默,卫家父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75章
“怎么如此呢?”其中一个大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确实匪夷所思!”
卫家父母的脸色越发煞白。
几人交头接耳一阵,抬眼看到他们的脸色,赶紧出声道:“卫老爷、卫夫人莫要紧张,是好事!二郎身体大安!”
另一人接口道:“二郎天生肺脉积弱,温养补药根本起不到作用,但如今沉疴旧疾竟一扫而空!我几人一时惊讶而已。”
听到这里,卫家父母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是啊,他们从门口接到卫奚,到了此时也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里,他竟一声未咳!
“二郎在外头是有何奇遇,可否说与我们几人听?”
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眼睛发亮地盯着他,那眼神竟跟少年人似的,热忱又激动。
不等卫奚开口,他们已经事先脑补了一个故事,什么富家少年在偏远小城游学,偶然间认识了山野间隐姓埋名的杏灵圣手。
这种类似的奇遇当然是没有的,卫奚只能在他们炙热的目光中,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诸位伯父想的那种奇遇,是没有的。近来确实感觉身子舒服了不少,但没也没看过大夫,没吃过药,具体为何这般,我也不知道为何。”
大夫们看向卫家父母,卫家父母下意识地以为是卫奚如过去一般,藏着心事不肯说。
这里头的关窍又确实需要仔细说来,他们并不强逼卫奚开口,卫夫人道:“小奚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来,跟娘吃饭去,让你爹你哥和大夫们慢慢研究。”
卫奚顺从地被卫夫人拉走。
等他们母子走后,一众大夫又用之前那种火热眼神瞧向卫恕。
卫恕立刻道:“他没撒谎,也没藏着事儿。他这一年的经历确实有些离奇,但并未认识什么名医。”
几位大夫和卫家私交甚笃,卫奚进入翠微书院的事儿也无甚不光彩的,卫恕就慢慢说与他们听。
一通故事讲完,还真是找不出任何名医的影子。
最后有个大夫试探着问:“那可能是那处的气候,恰好适合调养身体?”
自古就有水土养人的说法,很多身子不好的人都会去南方定居。不过这水云村,照理说也在北方,居然能有这种宜人的水土,也是怪不可思议的。
卫恕顺着他们的思路一想,也点头附和道:“您不说还好,一说,我每次进入翠微书院,都觉得耳聪目明、头脑清醒了一些。且那书院原来是我一个好友家的旧宅。我那好友更是连中‘小三元’的人中龙凤。而我那好友的亲弟弟,也就是二郎的师兄,听说从前……从前有些不足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开窍,过去一年时间就学了人家两年的课程,还于射箭投壶一道十分有天赋,身形上也是颇为圆润丰腴,从不见他有任何头疼脑热……”
卫恕不是翠微书院的人,没必要帮着人撒谎,而且他自来也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于是更就说得通了,那翠微书院绝对是个汇聚灵气的风水宝地啊!
卫老爷也有些激动,忙问:“依诸位看,我儿若是还去那处风水宝地待上三年五载,那身体其他沉疴旧疾……”
几个老大夫又商量一阵,最后派出代表道:“二郎最难调制的肺疾都已经根除,其他小毛病照理更不在话下。”
几人说着更是隐隐有些意动,想去见识一下那能温养身体,甚至能养出人中龙凤的翠微书院。
但是人家那处是书院,又不是什么观光景点,便也不好提出来。
卫家难得团聚,几个老大夫说完话很快就起身告辞。
卫恕亲自相送,回来看到卫老爷还在厅堂里等着自己,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卫老爷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道:“阿恕,那翠微学院真要那么好,不然你也……”
“爹别说这种话。我拜入青竹书院已有段时日,来年或者再过一年,就要准备下场。此时改换书院,且不说习不习惯,会不会招来骂名……”卫恕为难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人家不一定收我。”
劳不语精力够不够都先不说了,就说他早些时候因为偏见,对沈翠的敌意冒犯……后头她还能心平气和地招待他,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卫恕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
于是卫老爷也就此不提,道:“那我不提这茬了,你往后旬休记得多往那处跑跑。沾沾那里的风水!”
卫恕哭笑不得地应了声“好”。
翠微那边未限制卫奚什么时间回去,青竹书院却是上元节后就开学。
兄弟俩在家待了几天,卫夫人就给他们张罗行礼了。
经过诊脉之后,都不用卫奚再提,卫家父母催着他快些回翠微‘养’身体呢。
而且先前他们不知就里,只给了人家一个月十两银子的生活费,如今卫家父母越发不好意思了。
十两银子,还没有早些时候卫奚几副汤药值钱呢!
送走他们兄弟之前,卫家父母拿不准给多少谢礼,是直接给一笔银钱呢,还是把往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涨涨?
卫家到底是生意人,和读书人打的交道不多,最后拿不定主意,问卫恕卫奚两人的意思,毕竟他们才更了解翠微山长的心性儿。
卫恕道:“直接给现银吧,翠微山长是个爽快的人。”前头他就是因为沈翠的爽快,而慢慢地对她改观的。
卫奚却说:“我们山长日常说的就是‘钱财,身外物而已’。她虽是一介女流,也算不得文人雅士,却是目空阿堵物的高洁品性。爹娘若是直接给了银钱,转头我们山长肯定还把银钱花在书院里。”
这点卫恕倒是也认同。
一个月十两银子的生活费,加上他偶尔给的几两笔墨银钱,对农户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大钱了。
但沈翠还真是没拿这个银钱去改善生活条件,真要全花在吃喝上,不至于山长的亲儿子——穆二胖,还得把一包桃酥当宝贝。
对,桃酥,卫恕转头吩咐小厮赶紧去外头的点心坊置办一些好存放、好携带的点心。
卫家父母虽不认识沈翠,但从他们兄弟嘴里,俨然看见了一个品性高洁、视钱财如粪土的女山长。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懂了。”
…………
与此同时,相隔京城数百里开外的水云村,翠微书院。
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子的沈翠突然“阿嚏”声不断,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穆二胖和劳不语,甚至在旁边画图的周氏都对她投来关切的目光。
沈翠也在光幕上调取自己的身体数值。
体质那一栏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喷嚏也总算止住,对着众人道:“没事儿,都忙自己的,许是有人念叨我呢。”
众人见她好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沈翠接着咬笔杆。
“您遇上什么难事儿了?”设计稿初步完成的周氏侧过脸一瞧,见她眼前的纸空白一片,“不然说与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沈翠为难地搔了搔头,“这个忙,可能你也不大帮的上我。你让我自己再想想。”
这个让沈翠发愁的事儿,也不是别的,两个字概括——搞钱!
说到底还是因为时间增益,书院多了成倍支出,笔墨纸张大头不说了,连她从前觉得不怎么费银钱的吃喝,都成了大问题了。
年前沈翠就做好打算了,买了两本话本回来参考,当时系统笑话她水平堪忧,不知道练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帮人抄书的水平。
但抄书挣得也是辛苦钱呐。沈翠不是那个打算,她想自己写。写出来后就算字迹难看,反正只要能辨认,书斋那边自然会聘请字迹优美的人抄录。
而且她也在书院用功一段时间了,能写个话本子,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依旧挺骨感的。
沈翠上辈子看的小说并不多,那为数不多的几本,也是例如她穿进的这本科举文。
现在写科举文,那得杜撰一个十分牛掰的男主角吧?科举文男主角连中数元那都是标配。
而本世界注定将会有一个更牛掰的存在,那位跟她又不对付,万一以为她是以他为原型,意图在话本里给他抹黑,又是一桩理不清的‘文字狱’官司。
还有更现实的一点,沈翠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话本子真的都好有文化。对现在的她来说,别说写,读得时候还挺费脑子呢。
就像她前头随便在书斋里买的那两本,一本讲沦落青楼的名妓和书生的爱情故事,不仅图文并茂,画了各种奢靡的娱乐活动,更是辞藻艳丽,随便拉一句形容名妓外貌的,那都是“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而其中所谓并无什么文采的书生,随口一念,也是极为工整的七言律诗。
另一本则是游记类的,那图画的就更好了,配着作者详细生动的描述和对应的或巍峨、或婉约的诗词,让人身临其境,仿佛真的在明山大川中游历了一般。
所以不止题材得现想,行文造句且得琢磨呢。
当然以沈翠的水平,也能写大白话,通俗易懂嘛!
但此时喜欢‘通俗易懂’的人,大概受教育程度也不会很高,并不会有闲钱买话本子消遣。
最主要的是,人家书坊不会收呐——市面上成功的例子已经有那么多,人家何必出钱买她这与众不同、可能会失败的?
沈翠又不富裕,不能说大手一挥你只管给我抄、给我印,若卖不出去,我自己负责兜底!
她并没有试错的机会。
【宿主好歹是来自未来的现代人,《红楼梦》你总读过,照猫画虎你不会吗?宿主难道还想着什么版权法?那不是你前头用来诓骗我的东西嘛,这位面可没有这个说法。】
沈翠把笔搁下,【我当然读过。这边也确实没有什么版权法,但法律从来只是底线,我不想偷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换银钱。】
系统卡壳了一下,才接着说:【没想到,宿主某些方面还挺……】
【而且《红楼梦》我只知道剧情,我不会背啊!没有人家那么精妙的文笔,那些信手拈来的经典诗词,我用大白话写表哥、表妹、一众丫鬟的故事,这东西能卖出钱?】
【那……宿主决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后头夫子教二胖作诗,我也跟着学啊!】
眼看着自己的专注值也要跌,她直接不跟系统聊天了,接着苦恼地咬笔杆子。


第76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前,卫恕卫奚回到了城里。
他们先和本家亲戚卫员外打了个招呼,放下一些东西,留下一些人,卫恕就陪着卫奚回村了。
沈翠算着他们也快回来了,前几日就已经先把卫奚住着的学生宿舍打扫了一遍。
等到他们回来,沈翠立刻把两人加进书院系统里。
卫恕不用说,那不需要她操心。
卫奚因为连日奔波,体质数值从之前的67掉到了64。不过只要他没生病,或者像之前的咳疾那样带出病根,就也不用担心,稍微调理几日就能恢复过来。
她心下稍安,却听穆二胖惊呼道:“师弟怎么带了这么大一辆马车来?”
听到这话,沈翠才定睛瞧去。
卫家车队打头的,就是一辆普通马车,而普通马车的后头真真是好大一辆,有日常村里能看到的牛车两倍那么大!拉车的马也足足有三匹!
卫奚归心似箭,抢在卫恕前头下了来,就出声解释道:“是家里父母的一点心意。特命我们带来捐给书院的。”
“怎么还大老远的特地送这么些东西。”沈翠一边客气,一边也不由自主地盯着后头的马车瞧。
人穷志短嘛,为了搞钱、半个月都在憋话本子,拢共憋出三句话的沈山长没出息地心跳加快。
马车停稳之后,随车的卫家下人有条不紊地开始卸货。
上好木料的屏风、各色风雅的木雕摆件、成卷的画卷、装帧精美的套书、厚实的软缎腰靠垫子……被下人或抬或捧地一一拿了下来。
最后,还有一块竖着的小匾额,卫奚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拿了下来。
那匾额上头写的也不是旁的,而是翠微书院的院训。
之前那句院训的待遇一直不是很好,就是劳不语在纸上写了,拼凑在一块张贴在墙上的。
回来之前选礼物的时候,卫奚就提出给院训做一方竖匾。
其实论寒碜,翠微书院的匾额也是怪不入眼的,但那是代表真正书院的东西,不好随便就给换了。
院训重要,但又不相当于书院的脸面,所以卫奚让人做了这个。
这竖匾的木料就更好了,油光水滑四个字不足以形容,摸上去像木头又像玉石,再不懂行的人都知道它的昂贵。
这竖匾和那些风雅的字画往堂屋里一挂,几个屏风在书桌之间一放,各种木雕拜见在角落和书案上一搁,软垫腰靠往各人座椅上一放,破旧的堂屋立刻多了雅致大方的意味。
沈翠的心是真的在狂跳,她抿着唇,脑子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么些东西啊,这要是换算成银钱……这得多少钱?
见她一直没说话,卫恕道:“回家之后,父母让大夫给小奚把过脉,发现他肺疾好转。想着此处适合调养身子,便想着送些东西给书院,改善一下环境,对小奚也有利。”
沈翠恍然地懂了。只在心理有些可惜……这么些东西啊,要是折成现银给她,她能给书院置办多少更实用的东西啊。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但在沈翠看来,和笔墨纸砚那些必需品消耗品相比,这些东西可有可无嘛。
银钱方面宽裕了,购物点的使用也就自由了,能更快地调理卫奚的身体。
但人家既是白送的,她自然不能嫌弃,于是立刻摒弃了自己充满铜臭味的想法,笑着道谢。
“另外这生活花销,”卫恕拟着措辞,“父母觉得我也偶然过来,只交一份费用实在不好,往后便每个月交上两份,变作二十两,您看……”
总算多了实打实的进项,沈翠面不改色地收了二十两银票,但心里感动的泪流满面——没枉费她年根地上护肤品都没舍得用,全贴补进去给卫奚调养身子!
“那回头你写信回去的时候,代我转达一下感谢。”
她一如既往的爽快,没有推辞什么的,也就省了卫恕不少口水。
转头沈翠去巡视焕然一新的书院了,卫奚略有些得意地瞟了卫恕一眼。
兄弟俩现在越发有双生子的默契了,卫恕立刻知道他在说:看吧,他说的没错,自家山长就不是爱钱的人,她收钱也就是给书院置办东西,如今索性他们置办好了送过来。山长果然很高兴!
安顿好了卫奚,卫恕瞟了一眼杂物间,颇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告辞道:“我今日就要回书院了,旬休再过来。”
沈翠听了便道:“那敢情好,阿周要去你们书院送衣裳,麻烦你捎她一段。”
卫家有马车,周氏和卫恕也是完全的顺路,能给周氏省下不少工夫。
卫恕自然没有不乐意的,但周氏的性格有些内向,过去卫恕过来,她都会特意避开,只在用饭的时候过来。
用饭的时候,若卫恕不提穆云川,周氏则也不会主动攀谈,甚至不会和他有眼神接触。
让周氏和他一道进城的话,周氏大概会很不自在。
分出一辆马车给她用,自己和她分开回程?卫恕正想着呢,却看周氏已经拿着个小包裹走到了马车边上,笑着道:“那就麻烦卫公子了。”
反倒是卫恕想多了。
马车有两辆,一辆本来装礼物的,一辆是卫恕和卫奚坐着来的。
还是一人一辆马车,不过却不用那么麻烦分开两次,两人一起回程去了青竹书院。
青竹书院附近有一块山长开创书院时就设立的下马石,到了那处后,两人就各自下了马车。
走到门口的一刻钟时间,卫恕少不得有些好奇,前头做袄子时还有些扭捏的周氏,现下居然能独当一面接单子了?
不过他也不是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将周氏送到书院门口,卫恕转告斋夫帮她寻人,便先行进去了。
…………
说回翠微这边,书院人员到齐,年也过完,新一年的用功自然也要开始了。
沈翠很有自觉留了下来。
增益一开,劳不语先检查了卫奚的功课。
卫奚离开的这一个月,绝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赶路上,所以劳不语布置的功课并不多。
也就是让他背了十几页书,练了一些字。
卫奚没有懈怠,该做的功课一点没落下。
等他检查完了,那么书院便开始和从前一样上课了。
沈翠继续摊开这么前头憋出了三句话的话本子开头,倒也没有那么一筹莫展了。反正卫家往后一个月会给双倍的生活费,银钱不多,但也没那么缺了。
她只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再分心,安守本分地充当一个增益开关。
后头周氏喜笑颜开地回来了,宋书生对她加的小设计非常满意,爽快地付了尾款不说,还因她的那份巧思,不止把她当做工的裁缝瞧了,而是把她当成和自己一样,对设计衣服有想法的同好,又拿了一些其他的设计图纸,让周氏挑着能做的做出来,又直接给了一两银子的定金。
后头宋书生回去,前头和他同学舍的学子,就是后头拿军大衣的那几人,见到他还真满意收货了,自然十分好奇。
几个毛头小子也听不懂宋书生的解释的什么抽绳系带原理,有人就直接把衣衫套在自己身上试穿。
都是私交甚笃、朝夕相对的同窗,宋书生不和他们置气,只笑着让他们悠着点,别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衣衫也扯坏了。
后头这么一试,身形比宋书生更清瘦挺拔的学子穿着那新颖的设计还真是越发俊秀!
于是等下次周氏再去送衣服的时候,跟风定做的人又多了好几人。
一个青竹书院能养活一条书院街,所以别小看这些学子的购买力,除了穆云川这么一个特例外,里头随便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学子,手里都有一些闲钱。
周氏这一个人的小作坊慢慢就有了些名声。当然这是后话。
说回眼前,一月下旬,卫恕过来翠微书院。
他上回看着杂物间就眼神火热,沈翠算着日子特地给他打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