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活计他不让沈翠插手,飞快跑回宅子里找到一条麻绳。
很快麻神甩下去,坑洞里头的人抓着一头,劳不语和穆二胖抓着外面那头,就把人拉了上来。
那人看着颇有些瘦弱,头上和身上都挂着残羹剩饭,上来后浑身散发着腐败食物的臭味,身上的衣衫都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就是你小子跟着我啊,害我吓了一大跳,说,你是毛贼还是……”
不等劳不语问完,那人已经软软地往后一倒,晕过去了。
劳不语也有些心虚,虽说是对方跟踪他在先,但他若是这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好歹,他间接也有些责任。
“不急哈,我粗看过几本医书,我看看他是装的还是在怎么了。”劳不语还是让沈翠和穆二胖往后站,他上前去又是摸气息又是把脉搏,而后才松了一口气道:“没大碍,应就是吓着了。”
确认对方无碍,三人的目光自然挪到了对方脸上——眼前这人可不就是那对兄弟中88点资质的弟弟?
前头她还觉着不好找他呢,还带送货上门的?
“是他!”沈翠和劳不语、还有穆二胖同时开口道。
说完三人互相瞅一通,倒都有些不明白怎么大伙儿都认识他。
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还是沈翠负责拿着烛台照明,顺带在树下找了找,寻到木板把坑洞给盖上,防止还有其他人失足掉落。
劳不语则把人背上身,穆二胖负责打下手,一道把人送回老宅去了。
后头那少年放到炕上还不见醒,沈翠不太放心劳不语那半吊子自学的医术,让劳不语去换衣裳,她则快步去寻村里的赤脚郎中。
赤脚郎中的医术当然不能和城里正经大夫相比,但此时天色已暗,再过不久就是关城门的时辰,城里的大夫这会子不会出城诊治。就先请个赤脚郎中来顶着。
没多会儿,老郎中就被沈翠请过来了。
他经验可比劳不语那半吊子丰富多了,听他们说是从坑洞里救出来的人,他就知道这人多半没啥内伤——那坑里头每年都有特别贪玩的小孩子掉进去,但下头都是厚厚一层的剩饭剩菜,没听说有人摔出重伤的。
但重伤没有,却容易有别的外伤。
他仔细检查了那少年的身上和手脚,最后摸到他的脚踝处说:“没啥大事儿,就是脚崴了,夹板都不用上,回头寻点药酒揉揉,散开也就没事儿了。”
后头沈翠付了五十文诊金,把人送了出去。
穆二胖负责守着那少年,沈翠和换过了衣衫的劳不语坐到了堂屋说话。
劳不语同他是渊源最深的,就由他先说起。
不过劳不语也不知道他具体姓名——对方肯定是说过的,是他没特别去记,只知道他是京城人士,本来是被家人送到此处,入读青竹书院的。
但他偶然间得知劳不语在收学生,就改了主意,找到劳不语跟前,说他幼时读过他所做的文章,十分仰慕,想拜入他的门下。
劳不语那会儿做那不要本钱的买卖上头了,已经忘记了前头设比试的初衷,只把他当肥羊宰。
前头不是说过嘛,没人傻到想要跟劳不语比诗词歌赋、君子六艺那些。
这少年就是个例外,他跟劳不语比的就是那些。
一次比试一两,他隔三差五就去寻他比一场。
这些东西上头的比试,劳不语自然不可能输给他这么个半大少年。
他散进去十几二十两银子之后,劳不语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肥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只记得这外号,连对方具体姓名也忘了个干净。
一直到前头过年那阵,这小肥羊才没寻他,劳不语以为连他都放弃了,才想着可以另换一个地方待了。
“啊,这就续上了。”沈翠接过话茬,“那天在书院街,我去寻夫子那日,就是听他和他兄长拉扯,他兄长想让他去青竹书院,他则奋力反抗,从他们的话语中我才知道了夫子……想来不是放弃了,而是被家人拘着。”
“这孩子也是,遇上我怎么不直接打招呼,反而偷偷跟着我,若不是你拉我再去看过一遭,今儿个外头风那么大,怕是没人听见他蚊子哼哼似的求救。”
这也是沈翠没弄明白的点。
也恰好,他们说到此处,穆二胖轻快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娘,先生,他醒了!”
沈翠和劳不语就立刻进了屋去。
炕上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如老郎中所言,他确实伤了脚,此时坐起身后,就不自觉地蹙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等见到沈翠和劳不语一起进来,他的脸嗖一下就红了,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他这么害臊怕丑,沈翠就很自觉地站在门口没上前。
劳不语连忙道:“刚给你请了郎中看过,说你扭伤了脚,需要好好躺着,你先别动。”
少年听话地点点头,把已经开始变肿的脚平放了下去,而后给劳不语作揖致谢。
别看劳不语之前还吓得跟什么似的,此时他背着一只手,一副沉稳的文士模样,摆手道:“不用谢我,你该谢穆夫人,若不是她提醒我说得回去看看,多半你要在那坑洞里待上半宿。”
少年闻言便转过脸,朝着门口的沈翠深深作揖,认真道:“多谢夫人相救。”
没人不喜欢有教养有礼貌的人,尤其他还长得十分俊秀,沈翠对这半大少年倒是真的多了几分欣赏——时下文人倨傲的多,尤其是资质高、有才学的文人,不把眼睛生在头顶就是不错了。
“说说吧,小肥……小郎君,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第30章
听到询问,那少年脸上又是一红,垂下眼睛不敢看人,慢慢地道:“年前兄长见我屡试屡败,就劝说按着家人的意思,拜入青竹书院。那时候同他吵了几句嘴,身子不舒服就在家歇着了。前两日兄长又带我去参加书院春招……总之我是没应的,但后头听说夫子已经收到了学生,还从住处搬走了。我便只好去夫子常去的酒楼等着。”
劳不语拍着大腿道:“那你等到我了为何不上前?一味跟在后头做什么?我还当撞……”
没好意思说自己以为撞鬼,劳不语临时换了个词儿,“我还当撞见什么毛贼霄小了呢!”
少年的脸更红了,声音也跟低了,说:“打搅了夫子那么久,诗词歌赋、君子六艺,我会的都悉数展示给夫子瞧过,夫子却还是没能看上我。想来是我才疏学浅,天资愚钝,入不得夫子的眼。夫子既已经收到了称心的学生,我便更不好再纠缠夫子。所以并不敢上前和夫子搭话,只想跟着夫子过来,远远看一眼夫子的学生是何等的天纵英才,教我知道我哪里不足,便心满意足了……只没想到那树下居然有个坑,我夜间不大能视物,脚下踩空就摔晕过去……”
其实哪里是他不足呢?只是劳不语这厮前头做事忒不厚道,换成任何一个正常想教书育人的,都得把他这样的好苗子当宝贝疙瘩供着!
所以这话说完,劳不语也跟着脸红了,讪讪道:“原来那‘咚’一声不是你撞树上,是跌进坑里的声音哈。”
旁边穆二胖听到那句“天纵英才”,小胖脸也是跟着一阵发热。
眼前的少年谈吐不凡,眼下的他是如何都比不过人家的,不过是有了个聪明的娘,这才给她赢来了一个好先生!
沈翠倒是没顾着脸红,正从少年的话里提取关键信息。
有钱,天资高,甚才有学,是劳不语的坚实拥趸是真的,这些前头都是已知的。
但听过他这一番话,沈翠却也知道了些旁的——他身体不大康健,有夜盲症。
夜盲症是小问题,虽然眼下这个时代,夜盲会影响人夜间的生活和读书效率,但终归影响不是很大。
倒是那个体质问题,读书科举最费心神,身体不好的人走这条路,很容易夭寿。
但系统的产出物可以改善体质,只是前头穆二胖身体素质超棒,所以沈翠没在那上头花过心思。
若是后头这事儿能成,对他的培养则应该要注重这方面。
性情方面,他害羞怕丑,偏内向,被劳不语“宰”了那么久,非但一点不怨怼,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心思单纯,但同时也有些执拗,颇有毅力,认准了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
若是引导不当,则容易钻牛角尖。
但综合来看,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培养对象!
说完话也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沈翠喊上穆二胖回家,留出时间和空间给少年和劳不语梳洗,再说好一会儿给他们送饭来。
家里,周氏晚上把中午的杂烩汤热了,馒头蒸过,又清炒了一个白菜。
饭桌上没有肉菜,但那白菜是周氏特地搁了一小块猪油炒的,看着就又香又润,十分诱人。
往常穆二胖是最买账的,今儿个他虽也夸嫂嫂手艺好,却像无甚胃口似的,夹着菜叶子一片一片慢慢地吃,还有些无精打采。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先凑合吃着,我明儿个去割点肉。”周氏歉然道。
穆二胖连忙摇头,努力对着周氏扯出笑说:“嫂嫂别忙,菜是好吃的!大概是今天有些累,所以吃不太下。”
周氏闻言点了点头,“读书最是费神,那你慢慢吃,嫂嫂不打扰你。”
说着她就起身去了灶房,把留给劳不语的饭食从锅里拿出来装上。
等到周氏离开,沈翠伸手把筷子从他手里抽走,“没胃口就别逼着自己吃。说说吧,啥事儿不高兴了?”
对着自家亲娘,穆二胖就没什么好装的了,老气横秋地叹息道:“听了方才那个哥哥的话,心里觉得很内疚。我真要是大哥那样的‘天纵英才’也没啥。可我知道自己不是啊,要不是有娘想办法,先生肯定是看不上我的,我就觉得……觉得好像是我占了那个哥哥的位置,怪对不起他的。”
“别这么想嘛,要是咱们没拜劳夫子,那孩子生病的时候,劳夫子已经离开县城了,没看他书都托人保管起来了吗?或许他们两人再也见不着了,也就没有今日的再聚首了。”
有些话沈翠没好意思说,那少年知礼本分,但坏就坏在这份知礼本分上,对上不按常规出牌的劳不语,那真跟秀才遇到兵没差别。
若劳不语真想收他,还能一直把人当肥羊宰?甚至只记得小肥羊,不记得人家姓名。
但现在劳不语是自家胖儿子的师长,不好破坏他的形象,所以沈翠只说了时间差的问题。
沈翠想了想又道,“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一心向学,又格外孺慕劳夫子,资质又那般好,这都没能拜入劳夫子门下,委实可惜了一些。”
穆二胖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想办法了,再联想到白日里他娘同他说的要给他找个同窗的事,眼睛立刻亮了!
母子俩现在是越发心意相通了,很多话不必细说。
而且到底周氏还在旁边灶房里,虽说她这人勤劳讨喜,但如今也不算完全的自家人。那少年的事还没定下来,不方便让她知道。
沈翠就没再多说什么,把筷子放回他手边,笑道:“这下子能吃下饭了?”
穆二胖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就着那白菜,喝着杂烩汤,香喷喷地吃完了两个馒头。
一顿饭吃了一刻多钟,周氏照例收拾桌子,沈翠自己晚上少吃了一个馒头,放到了准备给劳不语送去的那份饭食里,又带着穆二胖出了家门。
这时穆家老宅里,劳不语和少年都换好衣服,简单地梳洗过了。
尤其那少年,擦了脸,更了衣,虽然劳不语的文士衫又大又旧,但穿在他身上,自有另一种说不出的俊逸。
沈翠和穆二胖一人端着两碗菜,一人端着馒头和碗筷。
因少年脚上有伤,他们就把饭摆到了里头的炕桌上。
他温声道谢,也上手帮忙。
馒头装在小盘子里,穆二胖搁菜的时候难免碰到一些。他已经算是很白净的农家人了,但跟这真正的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一比,他的胖手就像黑了一个色号似的。
那少年不自觉地也多看了几眼。
穆二胖赶紧说:“我手很干净的,特地拿胰子洗了好几遍。”
说着他也有些懊丧,“早知道等嫂嫂把前头的碗洗了,我再用大碗装过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少年急促地解释,然后又咳嗽了两声,沈翠伸手摸了摸炕桌上的水壶,发现是冰的,便没有给他倒水,而是舀了一碗热汤给他喝。
他咳嗽时也不忘道谢,喝过之后才接着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乱瞧。”
他确实不是嫌弃穆二胖,而是看他的手白白胖胖的,还有窝窝,馒头似的手拿馒头,怪有趣的,他这才多看了一眼。
饭食是温在灶上的,此时已不像刚出锅时那么热,劳不语就催着少年开动。
劳不语是个不讲究吃喝的主儿,早上周氏做的煎馒头片他就吃的格外香,这会儿正饥肠辘辘,立刻大口吃起来。
而少年则是拿着个馒头,一口汤,一口菜,一口主食,那么细嚼慢咽地吃着,格外的赏心悦目,跟他一比,劳不语那吃相都快没眼瞧了!
沈翠到了这会子也纳罕呢,这玉人似的少年到底看中劳不语啥啊?
很快劳不语就吃完了俩馒头,他夜间还要讲书,所以周氏给他准备了三个,加上沈翠省下来那个,所以桌上还剩一个。
吃了七八分饱的劳不语搁下筷子。
少年见了便道:“夫子用吧,我日常吃的就不多。”
劳不语也就不再客气,把另一个馒头吃了。
这举动无疑让沈翠对这少年的好感度又加了一点——虽然出身富贵但是也不讲究吃喝,而且胃口小,好养活!
沈翠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看他们吃饭的,见劳不语吃完,她正要请他去堂屋说话。
却没想到是劳不语先从炕上站起身道:“有件事儿,我想同夫人商量。”
两人便到了堂屋里。
劳不语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几次张口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沈翠便道:“夫子是我家二胖的先生,我说句托大的,咱们也算是自家人。我比夫子小一些,夫子就把我当自家晚辈,想说什么就说吧。”
劳不语这才道:“好,那我就直说了。这小肥羊一心想做我学生,我前头却只想在他身上捞油水,委实不地道。今遭他受伤,虽他自己说是因为自己夜间视力差,才脚滑掉下去的。但多少跟我也有些关系,我心里实在不安……”
沈翠听到这里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劳不语啊,到底不是什么心狠之人。见到那少年这般孺慕他,还为了他掉了坑崴了脚,应该也是被触动到了。
是要主动补偿人家,完成人家的夙愿,收人家进门了吧!
这事儿本是沈翠要求着劳不语的,没成想劳不语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沈翠惊喜地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想补偿他,所以……”说着话,劳不语搔了搔发烫的脸,“所以夫人能不能借我一点银钱?我还一部分银钱给他。”


第31章
要不说劳不语不按常理出牌呢?
搁谁谁能想到他吞吞吐吐了半晌,为的居然是借钱?
沈翠被他这么一噎,既震惊又疑惑地看着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后头还是系统在她耳边闷笑一声,沈翠回过神来,问劳不语说:“夫子要还银钱给他?但是怎么跟我借银钱,您捞……赚的那些呢?”
劳不语面露难色道:“城里吃住都要钱,我又不会做饭,顿顿都得下馆子……更主要是的吧,在我想出那个比试之前,我还跟人借了不少,后头得了银钱自然得还上。这旧账一清,就没剩下什么了。”
沈翠没打听劳不语为何前头要借钱度日,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这不靠谱的人身上,显得非常正常。
她沉吟不语,劳不语道:“我真没骗你,身上就几两银子傍身,全给出去也不够还的。”
沈翠道:“那我境况和你差不多,身上也只有几两银子傍身。”
这会子轮到劳不语傻眼了,他说不可能!
“昨儿个在城里,夫人不是才置办了两桌酒席吗?”
“唔,那是我娘家出钱置办的。而且是因为前头人家小瞧了我们二胖,觉得他找不到好先生,说了难听的话让我娘难受,为了让我娘出那一口气,教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所以我才顺着她说热闹办一场。”
“那我说要一本《幼学琼林》,你连夜就弄来那么好的,光那一本书可就值不止一两银子。”
“这……这是我对二胖读书的事上心呀,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沈翠不好说是系统给的,只得道,“夫子别想这两桩,只想我们日常吃的,穿的,哪里像能拿出几十两银子的样子?”
劳不语丧眉耷眼地叹了口气,“也是。是我想岔了。”
他才来水云村第二日,因为加急给穆二胖赶进度,教学的时候并没怎么闲聊,没细问穆家的情况,还当这家准备养两个读书人,就算吃穿上不怎么讲究,但怎么也应当算是村里的富户呢。
沈翠见劳不语打消了借钱的念头,就把话拐到了自己想的那桩事儿上。
“但我觉得夫子说的有道理。您是一代文杰,又是我们二胖的师父,该以身作则才是。前头您那是为生活所迫,所以才出此下策,要了他一些银钱。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您的本意。如今既想补偿,而咱们又都身无长物,不如想些别的。”
沈翠这一通彩虹屁把劳不语的毛给捋顺了,他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做出一副儒雅文士的模样道:“你说的在理,听你的意思,大概是想到别的补偿方法了?”
沈翠说是,“我听过一个小故事,说一个想要李子的人,你就算给他一袋子、甚至一车桃子,他也是不会高兴的。所以补偿嘛,得看人家想要什么。小肥……小郎君要的是拜入您的门下,别说我们没有银钱还给他,就是有,给了他他就能高兴?他看着像会把几十两银子看在眼睛里的模样?”
这样的思路才是正常人会有的,所以劳不语听了这话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为难道:“夫人肯让我再多教一个,对我自然无甚坏处。小肥羊老实又单纯,想来教他也不费什么事儿。但是咱们寒山的进度……略微,我是说略微比同龄人慢一些,再分出时间怕是……”
“二胖每天都要晨读练字,夫子就抽这部分的时间去教授小郎君。这是我们二胖自己同意的,他晚饭的时候还觉着是他占了小郎君的空儿,觉得怪对不住人家。当然这也得征求小郎君的同意,毕竟分给他的时间可能不会很多。”说着沈翠顿了一下,抛出一句让劳不语再也不会犹豫的话。
“夫子当时在山长面前说的,‘不出十年,教不出一个进士’就怎么怎么样……您当时又没指名道姓,您说,万一十年后我们二胖没赶上趟,这不是……”
劳不语这次真的是茅塞顿开,眼睛发亮。
是啊,他当时只说教出一个进士,又没指名道姓一定得是穆二胖!
劳不语和小肥羊比试过那么多次,自然知道他的水平,就算现在下场,考个秀才都不成问题,考秀才和考举人中间隔了两三年,就算每日他只有小半日功夫可以指点他,两三年的功夫也能把他的水平再拉拔上一大截!
前头她就觉得和沈翠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恨她不是男子,两人做个忘年交就很不错。
“好!我这就去和小肥羊商量。”
“夫子且慢。”沈翠把人拦住,这会子脸上不免也有了点热意,“这个……束脩……”
劳不语也站住了脚,同样为难道:“这个束脩……”
半晌后,两人同时开口。
沈翠:“三十两怎么样?”
劳不语:“五两怎么样?”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沈翠想的是,劳不语这块金招牌肯定要拿大头,他拿个二十两,自己拿个十两。
二十两的价格并不是胡口乱诌的,而是比着青竹书院那边来的,书院招生,一年束脩就是二十两。
当然成绩优异如穆云川那样,在书院内次次考试都拔得头筹的,则可减免掉大多数,只交一部分就成。
但那处并不是小班教学,一个班里有二十人左右。
除非是穆云川那样被山长看重,可以开小灶的,其余的普通学生,先生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还远不如劳不语未来会分给小肥羊的小半天。
她要的十两,则是会以后想办法提高小肥羊的身体素质。
这上头只要他个十两,绝对算得上是良心价。
劳不语错愕地看着她,就差把“你他娘的是真敢要啊”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劳不语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只想着一般举人功名在身的,也就收十两束脩,他功名早让朝廷革去了,白身一个,而且小肥羊入门也只能占据小半部分教学时间,他又对不起对方在先,收个三五两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愧是能把自己赢了,让他免费上门来教学的奇女子!
要不说惺惺相惜忘年交呢!
沈翠被他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分说:“那不是……我想着小郎君往后要来家里上学,城里虽然近,但他夜间不能视物,也不方便来回,吃住都在咱们家。所以我才敢张这个嘴,不过您放心,我有法子帮他养好身子。”
“原来夫人是说这个。”劳不语懂了,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的,夫人能将寒山养的这般圆……这般有福相,可见是很有育儿心经的。若能为他调理好身子,别说这十两,便是百两,也使得!”
稀里糊涂的,穆二胖就成了沈翠会养孩子的活招牌。
沈翠也不方便解释,点头囫囵道:“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样。我还如之前说的,答应夫人的免费三年教学期间,并不收取两个孩子任何费用。他的束脩,就由夫人收着。毕竟我也是吃住在您家,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三十两就都让你拿着。”
劳不语这人呢,不靠谱的时候是真的不靠谱,但讲究的时候是真讲究。
当然主要是他前头在小肥羊身上捞了也不止这个数儿,是真不好意思再要他的银子了。
两人没多大会儿就商量好了,进屋去后,劳不语就和少年说了这件事,先说明白他肯定是要把大部分时间教导穆二胖,再询问他的意思。
那少年为了劳不语连青竹书院都不肯去,哪里会在意这种事?
他一直是内敛含蓄的,但听到这消息便喜不自胜地想要撑着炕桌爬起身,给劳不语行礼。
那激动劲儿,沈翠觉得若不是他腿脚伤着,说不定当场要磕头敬茶,把事情给定下来,让劳不语没有反悔的余地!
劳不语自然按着他没动,道:“你先别动,这事儿只我们愿意也不成,你家里人也得同意才成。”
少年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就给兄长传信。”
他脸上满是自信的笑意,可见是极有信心说服他兄长的。
想来也是,书院春招都过了,他兄长都没能让他拜入青竹书院,便是做不得他的主的。
这件事便暂且定下来,因为还未要到行礼那一步,所以沈翠和劳不语都没提束脩的事儿。
但后头沈翠想走的时候,少年出声把她喊住,拿出一枚玉佩道:“我的钱袋不知道跌落到哪里,身上只有这枚玉佩尚且值一些银钱。算是先暂且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等我脚伤好了,我会再另备一份厚礼,登门致谢。”
那玉佩晶莹剔透,水头极好,绿的没有一丝杂质,前头沈翠还和劳不语纠结几两几十两呢,人家出手光这一块玉佩就值数百两了!
也难怪劳不语把他当肥羊宰,这搁谁看了不心动?
沈翠花了极大的意志力把眼神从玉佩上头挪开,道:“救你本就是顺手之举,不是为了这些。但咱们一码归一码,夫子要在我家教学,所以往后小郎君吃住需要在这处,那会儿我会跟你收取银钱。这个玉佩你收好,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