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邵盛安期间,孩子的父亲终于拿铲子冲下楼,回家拿工具的邻居也陆续赶到,七八个人一起挖。可惜冰太过坚硬,挖起来速度并不快。
“我来了,你站一边去,我来挖就行。”邵盛安撸袖子,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怎么会塌,这该死的冰平时不是坚硬得要死。”
“我觉得是报应啦,这家人对老太太不敬,死了还藏在家里……”
“嘘,别说了……”
乔青青站得双脚冰冷,她走几步消除脚上的麻意,仍关注着通道的情况。
挖了四十分钟左右,通道才终于挖通。孩子的爸爸身先士卒腰上绑绳子滑进去,过了十几分钟,绳子被拉动,上面的人赶紧拉绳子。从拉绳子的人的表情来看,绳子另一端增重了。孩子的母亲惊喜地瞪着眼睛,期待地看着绳子被一寸一寸扯出来——
出来了!
居民们忍不住欢呼。
“美美没有呼吸了!”孩子母亲跌跌撞撞迎上去,一摸女孩的鼻息就大喊起来。
“刚才还有的啊。”孩子父亲不可置信地去摸,跌坐在地上。
“人工呼吸啊,赶紧抢救啊。”
“送医院吧!”
“医院太远了!”
乔青青走过去:“我看看吧。”
快速检查一遍后,她摇头,站起来退出去。
孩子父母痛哭出声,男孩无措地站在一边,像是反应过来了,也跟着嚎啕大哭。
“我不要奶奶的照片了,我要妹妹呜呜呜妹妹我要妹妹……”
邵盛安拉住乔青青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感受到邵盛安皮肤上的寒意,乔青青示意他回家去:“你得换身衣服,回家取暖吧。”
“走吧。”
王家乐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低声说:“我刚才问那个男孩为什么钻地道,他说是要找奶奶的照片,唉,太可惜了,他妹妹长得多好看啊。”
“你家的孩子也得看紧了。”邵盛安说。
“放心吧!我会看牢他们的。”
小区发生这样的惨事,着实给各位家长敲响警钟。邵父也严肃地跟邵盛飞说千万别靠近那些通道:“不然我就要拿鸡毛掸子打你了。”
邵盛飞赶忙保证:“我没去,上次芳芳喊我去我都没去。”
“芳芳?王家的孩子?不行,这事我得跟王阿姨说一声,她家孩子多,难免有看管不过来的时候。”
乔诵芝出门一趟,回头就听见楼下打孩子的声音。
王家乐的老婆心疼得直哭,王奶奶安慰她:“平时我们家也不打孩子,但这一次真的该打,得让他们感到怕,现在疼总好过以后出事强,唉。”
之后,小区里加强对地道的管理,郑铁辉提议尽早挖通,然后将通道堵起来。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让我们赔钱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家现在都这么干,再说了那些家具早就被水泡坏了,早就不能用了。”
“那就挖吧,等这些家具烧完,以后不知道得去哪里找木头了。”
“我听说有人去福山那边砍树,偷偷砍别让警察发现……”
郑铁辉忙咳嗽几声打断这个危险的话题,就算要偷砍福山上的树,那也得找个屋子偷偷计划才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谈呢。
“先挖地道,这也是为了附近孩子们的安全!”
挖地道乔青青家不参与,乔青青找了个天气好一些的日子去探望袁晓雯。
她已经两个月没去看望袁晓雯了,原本该见面的日子,她妈感冒生病了,后来病情加重又去了医院,看病、住院,她妈出院后她又忙着找魏医生学习,直到现在她才腾出空来。
没想到两个月前见面时还好端端的袁晓雯,此时却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看一眼乔青青就生气了。但她没有立刻发作出来,她到底只是朋友,胡岩海才是雯雯的丈夫,更何况胡岩海也是满脸胡茬眼睛布满血丝,一看就是累出来的。
“她这是怎么了?我摸着没有发烧啊。”她回头看胡岩海。
怎么不到两个月,晓雯的身体就变成这样了?
在她家修养时养出来的精神和补回来的体重,全没了。
“是没有发烧,之前她……后来感冒发烧,但烧很快退了下去,可是感冒好之后她精神不好,睡眠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容易醒,醒了也是迷迷糊的,吃饭也没有胃口。”胡岩海一脸沉重。
“附近的医院和远一点的市医院我都去打听过了,都没有药。”
市医院?
乔青青问了下日期,当时她就在市医院,可惜通讯不便,他们竟然没有遇上!
她先袁晓雯做检查,可她才学了多久?在医术上连皮毛都算不上,空有药物不敢随意给袁晓雯用。
乔青青拿主意:“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医术很好的,我先把她接过来,这么昏睡下去可不行。”
她刚起身,就听见一声虚弱的呼唤,低头一看,原来是袁晓雯睁开眼睛了。
“雯雯你醒了?是我,我来看你了。”乔青青有些心酸,坐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责怪她怎么把身体搞成这样。“在我家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我看啊,你还是得跟我回家去。”
袁晓雯憔悴的脸在烛光昏暗的卧室里更显衰败,她迷蒙的眼睛看过来时,乔青青的心不禁颤动了几下。
“……青青。”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乔青青脸上了,嘴角有了一些笑容,“我好想你啊,我想我爸爸,想我妈妈。”
“我这不是来了么,叔叔阿姨肯定也想你,你赶紧好起来,以后都能见到的。”
袁晓雯眼角湿润,又闭上了眼睛。
“我这就去接魏医生过来!”
去接魏医生的路上,乔青青的心不安跳动,邵盛安见她心神不宁,温言安抚她。
“盛安,我的眼皮总是在跳。”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魏医生会有办法的。”
魏医生的儿子不放心老母亲出门,便跟着一起来,路上是他和邵盛安轮流背魏医生的。进入小区时,远远的乔青青听见哀痛的哭声。
哭声乘着寒风钻进她的耳朵里,乔青青加快速度冲进小区,越靠近,那股不安就越发浓重,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就要跳出胸腔!
在她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她狂乱的心跳却似乎骤然停止了。
那是哭泣的袁晓雯公公婆婆,胡岩海的亲戚,视线再往下,那是跪在地上的胡岩海,他低着头,怀里抱着的是——
袁晓雯。
脚步停下,乔青青无法再前进一步。
“青青!”邵盛安追了上来,看见眼前的场景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立刻抱住乔青青,捂住她的眼睛。
“我没事,我再看一眼。”乔青青拉开他的手,眼睛直勾勾看着地上的血红。
红色的血迹浸透了褐黄色的冰面,在寒冬的冬季很快凝结成红色冰晶,失去所有温度,冰冷刺眼。
乔青青的眼泪掉了下来。
袁晓雯跳楼了,从小区二十三楼跳下来,落在了十楼的冰面上,胡岩海追下来时已经断气,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后来,乔青青在她的画册里找到了遗书,看完遗书,胡元海终于嘶吼着大哭出声,晕了过去。
“我看。”乔青青将遗书抢过来。
天灾之后,袁晓雯先后经历了怀孕见血、保胎、小产、生病等等痛苦,跟乔青青猜测的一样,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在乔青青家养身体的日子,是袁晓雯最轻松的日子。
“……医生说我不能再生,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听得很清楚……我多想再生一个我和岩海的宝宝,它一定会非常可爱,可是它没有了,我也不能再生了,我很难过,但也为宝宝高兴,这种时候宝宝出生太受罪了,没得吃没得穿,那么冷,宝宝一定受不了。……我经常梦见有孩子叫我妈妈,梦里我多高兴啊……我觉得身体在漏风,冷风钻进来,我穿再多都没有用,我想回家了,我想爸爸妈妈抱着我,那一定非常暖和……青青什么时候来看我呢?我想跟她告别,我想爸爸,想妈妈,想青青了……”
凌乱的笔迹后面,字迹开始端正。
“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我想回家了。”
乔青青紧紧捏着遗书,眼泪簌簌落下。
“傻雯雯,你没有拖累谁,我想要你活着。”
邵盛安也双眼含泪,他紧紧揽住乔青青的肩膀,让她能够依靠自己。
胡岩海晕过去又醒过来,看他一副灵魂也跟着死去了的模样,乔青青忍了又忍,还是问出来:“我让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你真的带了吗?”
他好像听不懂乔青青的话,眼睛毫无焦点。
她就又问了一遍。
“青青你别问大海了,雯雯没去看那个什么心理医生。”胡岩海母亲擦眼泪,“岩海跟她提过,她不肯去,一提就哭,哭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我们看她精神挺好的,还画画呢,就没有再、没有再……”
“那我之前问的时候,你们都跟我说看了,医生也开药了,没事的——”乔青青闭上眼睛,她恨胡岩海,也恨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雯雯的隐瞒!
“你来的时候雯雯都很高兴,比平时都高兴,哪里像有病的样子,我就想啊,肯定是她太无聊,要是能出去玩一玩就好了,没想到那天就出去一下,孩子就没了——”
“孩子?!”乔青青终于无法控制自己了,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让她的眼神像燃了火。
“雯雯又怀孕了?!”
遗书里的“孩子”竟然不单单指之前流产掉的那个孩子,还指第二个。
上次她来雯雯的时候,雯雯还没有怀孕——不,也许那个时候就怀孕了,只是雯雯还不知道,不然的话雯雯一定会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的。
这才不到半年功夫,雯雯竟然两次经历流产与生病,怪不得精神垮得这么快!
“她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不好,你怎么能!怎么敢让她那么快怀上孩子!”乔青青怒不可遏,手都在抖,“你既然让她有孩子,怎么不保护好她!”
看着眼前万念俱灰的男人,乔青青心中生出恨意。


第46章
“青青, 冷静一点。”邵盛安看她气得脸色发白,十分担心。再看她死死瞪着胡岩海, 更怕她控制不住给胡岩海一刀。
“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乔青青的质问让胡岩海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他一脸麻木,“青青,我知道你恨我, 你杀了我吧。”
“大海!”
“岩海!”
“我为什么要杀你。”乔青青却冷静下来, 转身, “什么时候送葬?”
没有葬礼, 袁晓雯被简单埋葬了。
胡岩海不愿意将袁晓雯就近埋在小区里。
“太冷了, 都是冰,我想把她埋在福山的土里。”
第二天一大早,乔青青和邵盛安, 胡岩海和他两个堂兄弟,一行五人, 胡岩海背尸体,滑着滑冰鞋前往福山。
乔青青不知道当时王家乐他们借溜冰鞋,送王爷爷去福山下葬时是什么心情, 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像是心脏被掏了一个洞。她不想说话,不想做任何表情, 脚下机械地滑动着。
哪怕过去一晚了, 她眼前仍浮现着脑浆迸裂流了一地血的袁晓雯,悲痛不减。
她甚至还想,上辈子的自己泥婆萨过江自身难保, 从来没有去找过袁晓雯。后来跟雯雯失去联系, 是不是那个时候的雯雯跟这辈子一样, 同样经历了那些痛苦,在封闭寒冷的环境中一日比一日绝望,最后选择了解脱?
眼前的防风镜蒙上雾气,乔青青摘下防风镜,让冷风吹散眼中的湿意。
中午抵达福山,福山因为地势优势被选为避难所之一,远远看去都是灰色的屋顶与墙壁,新建的避难所跟金源小学的避难所材质一模一样。
末世前,福山就是公墓所在地,平时只有祭拜的人与公墓管理员会过来。但水灾与冰灾接踵而至,只要有一个高地可以落脚就很好了,跟亡者为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上山时,乔青青他们得接受检查,这边有军队驻守维护秩序。
登记后,有工作人员为他们引路:“好的位置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偏僻的,你们选一个吧。”
最后胡岩海选了一个面朝袁晓雯老家的位置。
尸体被火花,变成一坛小小的骨灰。土地被冰冻,是胡岩海一个人挖开的,他不让其他人插手。骨灰坛埋下,胡岩海的魂好像也跟着被埋在了地里。
“我的确恨你,可是雯雯爱你,她不想拖累你,你就好好活,别让她死了都不安宁。”
胡岩海没有说话,仍跪坐在那里,乔青青却不期待他的回应,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回程时乔青青依旧沉默。到家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乔诵芝他们在家里担心等待着,见他们回来才松一口气。
“我就猜你肯定是在雯雯家多住一天了,你们一向感情好……怎么了?”乔诵芝轻声问,“出事了吗?”
“雯雯没了。”邵盛安说。
乔诵芝一脸震惊:“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
“自杀的。妈,让我歇歇,晚饭我不吃了。”乔青青进屋换衣服,钻进被子里。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袁晓雯含泪的眼睛。原来那个时候,雯雯就在跟她告别了。
人很坚强,也很脆弱。
人命可以像野草一样顽强,也可以像朝露一样逝去。
房间门被打开,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一会儿邵盛安也上床了。
她转了个身,窝进邵盛安的怀抱里。
“饿了吗?”
她摇头,问他吃了没有。
“你不吃,我也不想吃。”
乔青青皱眉,要爬起来,被邵盛安抱住。
“别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们抱抱,等你心情好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不好?”
“我没事,我给你拿东西吃。”
“我想吃牛肉面,麻辣那种。”
邵盛安爬起来将小桌子搬上来,点上蜡烛。乔青青从空间里拿出两碗麻辣牛肉面,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一拿出来,整个方面就充满了其辛辣香麻的霸道气味。
“我还想吃蒸饺,韭菜馅的,想吃小笼包,有吗?”邵盛安点菜。
“有。”乔青青不止拿了蒸饺和小笼包,又拿了碟炸云吞。
床上支了把小桌子,夫妻俩头抵着头,吃起这顿迟到的晚饭。开始时,乔青青的确没有胃口,可吃着面条,那股麻辣的味道很快将胃口打开,她感受到肠胃在向她发出饥饿的信号,催促她赶紧进食。
邵盛安夹了个小笼包喂她:“好吃吧?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你家附近的这家小笼包特别好吃,我听了直流口水,后来你就给我打包一份,到今天我都记得那个味道。”
“还是那个味道,雯雯也喜欢吃这家的小笼包。盛安,你不用太担心我,雯雯走了我很难过,可是我告诉自己,至少这辈子我能够再跟她见面——”乔青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她朝邵盛安露出一个伤感又释然的笑容。
“之前我总是患得患失,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盛安,重来一次不代表着一切都能随自己的心意,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离别,离别并不可怕,至少这辈子我跟雯雯重逢了,那是暌违十年的相聚,每一刻都值得珍惜回味,这就足够了,这都是上天的馈赠。”
看着乔青青通红的眼睛,邵盛安的心酸酸涩涩的。他知道青青的心思很重,那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开导的。那孤独生活的十年,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十年,必定给青青留下了很重的心理创伤。他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让青青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会陪着她,不会离开她。
“好,我们一起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
离开胡岩海亲戚家时,乔青青拿了一些袁晓雯的遗物做纪念。
她的一件衣服,一条项链。
乔青青将衣服和项链拿一个盒子装好,盒子里还放进她和袁晓雯以前的合照,学生时期袁晓雯给她写的信,送的生日礼物……盒子被乔青青放进空间里,珍惜保存。在那之后,乔青青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梦里是袁晓雯血红的尸体,以及染上鲜血的寒冰。
梦境是寒冷的,绝望的,但好在她身边的人是温暖的,生动的,乔青青从地狱梦境中惊醒,总能在身旁握住返回人间的手。
时间继续向前,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夏天到了,又一年冬天到了,世界仍笼罩在一片冰寒之中。这一年的冬天,室外最低气温来到了零下八十多摄氏度。气温太低,乔青青当时请师傅安装地暖时,要求最优质最耐寒的品牌,那种发热电缆本地还没有,是乔青青许诺出三倍价钱,专门加急从北边运来的,说是在零下六十度的天气里都能启动。除了贵和费电,没有别的缺点。
使用电地暖这些日子里,的确十分费电费燃油,可只要夜里能睡一个好觉,一切消耗都是值得。
零下八十摄氏度那天,电地暖开不起来了,乔青青家里只好用传统的煤炉来取暖,每天夜里睡觉前,她都要检查好家里的通风情况,生怕一家子一氧化碳中毒。
她家的生存条件已经算好的了,但如此寒冬下来,他们一家六口仍长了冻疮,痛得邵盛飞嗷嗷哭。
与死亡相比,冻疮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生存代价”了。
更多的人在黑夜中长眠,野外的临时坟地里鼓起一座座坟包。
有些人家的大门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开启,邻居去物资船报警,警察们撬开门,从里面搬出被冻成石头的尸体。
王家乐的女儿,王家欣的女儿,还有王家乐堂妹的儿子,三个孩子都没能挨过这个寒冬,病情反复,最后病逝。
死亡,成为这段年月最常见的悲剧。
经济大崩盘,数不清的公司工厂倒闭破产,无数人失业,社会不稳定因素不停飙升,物资船治安队没日没夜地巡逻,勉力维持秩序,乱世用重典,这年头没有监禁,有的只有劳作或者死刑。
“隔壁楼一个人被抓去挖冰了,说是强奸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唉!造孽哦!”乔诵芝去倒垃圾回来,说了这个消息。
“这么坏的人就只被抓去挖冰吗?”邵母很为小姑娘感到愤怒,“就该把他阉了!”
“挖冰也不好受的,听说有人连续挖了十几天冰,脚指头都冻掉了,为了活命从膝盖下面全截掉。”人废了,跟阉了也差不多,没办法出去祸害人了。
“青青他们还没有回来?”乔诵芝听房间的动静。
“没有呢,不过也快了,一会儿换我们去领,亲家母你先去换衣服,记得戴好围巾捂住耳朵,那天在外面见到一个没有耳朵的人可把我吓一跳,这该死的天真的太吓人了。”
乔诵芝点头:“我这就去。”
物资船处,乔青青和邵盛安与邵盛飞已经领好物资了,之所以还没有回家,是因为她遇到一个熟人。
邵盛安之前工作的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熬了一年后宣布破产倒闭了。乔青青工作的外贸医药公司也遭受重创,现在就是在熬日子。
今天遇到的熟人,其实是乔青青原先公司的老同事,许久未见,老同事心中还有颇多吐槽的话,拉着乔青青说个不停。
“我早就辞职了,给我主管的位置我也不干,这年头九九六是赌命,我惜命呢……前几个月就开不出工资了,上头虽然说不允许商家不收货币,可是钱就是花不出去!你拿钱去买东西,人家偏不卖给你,你也没法子!一个月三万快工资啊,却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看啊,上头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知道咱们普通老百姓靠工资活不了,所以才一直在发救济粮……工资?后来老板说拿公司的药抵,我要那么多保健品做什么,保健药物能吃饱还是能穿暖,我拿出去换别的物资都难,这年头没有人愿意要的,我看公司就是要逼退我们销售岗,反正这年头不用吆喝,大家都抢着买,我听说工厂那边福利好得要死,我都想转岗过去了,可惜没能成……”
老同事吐槽公司精明死抠:“要是拿实用的药物做工资,我还勉强乐意干,现在找一盒退烧药都难……公司这是在赚国难财啊,大把大把的药还往国外出口,简直神经病……”她凑到乔青青耳边小声说,“听说是用黄金珠宝结账的,我听说咱们公司老总家建了一个地下保险柜,几百立方!全都堆满了黄金!”
乔青青听了直笑:“没有这么夸张吧。”
老同事呵呵笑:“肯定有点夸张,八卦嘛,都是越说越夸张的,不过几百立方的保险柜没有,几十立方肯定有的,现在做药的行业都是暴利!”
后来再遇见这位老同事时,她说:“听说公司被查抄了!老总被抓了!这么久才被抓,老总后台也是真硬。”
乔青青很少关注外面的事情,每天只专注于自家,与老同事重逢听了些八卦消息,也算是充实了日常生活。可惜的是老同事没有在这一片待很久,一个月后,她说他们一家要走了。
“本来到这里来也是暂时的,我家公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又要搬走了,青青,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乔青青送了她一瓶面霜做临别礼物,老同事很惊喜,抱了她一下:“好好保重。”
送走这位交情一般的老同事,乔青青难得有些感伤。天灾末世之中,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是见一次少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别。
道理她都明白,但乔青青从没想过跟魏医生的分别也来得这么突然。
取物资的第二天是周六,乔青青依旧前往魏医生家学习。一年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取得了较为深厚的情谊,魏医生的孙女在乔青青带来的米面、奶粉的投喂下,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好歹健康长大了。
“今天太冷了,你明天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也不是那么冷,这种温度我已经习惯了。上楼吧,我把你的口粮放好就走。”邵盛安背了半袋米,一袋面条,还有火腿、菜干和鸡蛋若干,这些既是乔青青这两天的口粮也是她的学费。
上了楼,邵盛安去敲门,开门的仍然是魏医生的儿媳妇。儿媳妇生产时大出血,人抢救回来了但身体很差,家里的大人都出去找活儿干赚取物资养家,平时魏医生休假,只有儿媳妇带着女儿在家里陪伴她。
门一开,乔青青先看见的是魏医生儿媳妇憔悴惨白的脸,随后就听见屋里头嘈杂的声音,屋里沉闷的空气中夹着血腥味。
她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第47章
“陈姐, 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姐勉强扯一扯嘴角:“青青和盛安来了啊,进来吧, 我妈在屋里呢, 她刚才还提起你,说你今天一定会来的。”说着流下眼泪。
这一些都昭示着不详,乔青青的心提了起来。
进屋来到魏医生的房间,乔青青发现魏医生的儿女孙辈还有寄居的亲戚们都在房间里, 她推门进去, 众人都回头看她。
“青青来了啊, 妈, 青青来了。”
床上的魏医生头上包着纱布, 面如金纸,儿子喊她,她的眼睫毛颤动着眼睛一时半会儿却睁不开。
“昨天刚出院, 主任说就这两天的功夫了。”陈姐抹泪解释。
“怎么会这样,老师?”乔青青从人群让出的通道侧身走到床边, 将手搓热了伸进被子去摸魏医生的手。她苦学一年,用上了上辈子努力末世求生的劲头,愣是在这一年里小有所成。脉象入手, 她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上个星期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是谁伤害了老师?”
魏医生的儿子叹气:“是医闹, 一个患者家属拿这么粗的冰锥要刺肿瘤科的一个医生,我妈当时正好在肿瘤科那里提供针灸技术支援,情急之下挡了一下, 冰锥扎进我妈的后脑勺……”他说不下去了, 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