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句老话大意说的是,吃食上不精细, 肠胃才健壮,吃得太精细, 肠胃反而弱气。
中午时, 每个人都喝了两碗排骨藕汤,肚子都没有不适。
下午,隔壁郑家闹哄哄的, 郑铁辉的女儿郑梁颖着急忙慌地出门将郑铁辉找回来, 郑铁辉再着急忙慌地用冲锋舟将儿子送去医院。
晚间, 王奶奶的重孙女和一个侄重孙也闹起肚子,上吐下泻,乔青青借出冲锋舟供他们送医。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等王奶奶家的孩子送回来时,脸都瘦了一圈。
“遭罪了哦!医院里好多病人,病床都不够,都是睡在走廊里,夜里稍微不小心一点,铺盖上的袜子都会被人偷走,真是人心坏了哦!”王奶奶哭诉着,满脸伤心。
乔青青安慰了几句,送了两瓶牛奶。
王奶奶拉着乔青青的手哭得伤心:“孩子受苦了啊!可是没办法啊,物资发的量就那么多,想给孩子多弄点东西打牙祭,明明把藕煮得熟透了,哪里知道还会出问题,这该死的水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乔青青无法多说什么,只让王奶奶抓住自己的手。
她记得上辈子,王奶奶会失去老伴,失去两个重孙女,还有一个侄重孙,那是冰冻时期,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小孩受大罪了。王奶奶那时候精神都有些异常了,经常念叨为什么她还不死,老不死的老不死的,不死就克儿孙,听得乔青青心都酸酸的。
“会好起来的。”最后,她只说出这么一句无力的慰问。
王奶奶家两个孙辈到底治好回家了,没曾想郑梁栋竟然还没有出院,这跟上辈子不同。
郑家愁云惨淡,一向高傲的郑太太偶尔出现在人前也是一副憔悴模样。
“郑家的儿子不是十六七岁了么,怎么体质比楼下的小孩还差。”邵母嘀咕。
好在又过了一个星期,郑梁栋终于出院,整个人瘦成皮包骨,郑铁辉更加忙碌了,夜里总能听见他外出时激起的水声,有一回乔青青夜里上厕所,看见他划着皮划艇回来,提着一大袋东西。
慢慢的,郑梁栋的脸颊丰润起来,只是眼神非常阴郁,乔青青见过几次,觉得郑梁栋肯定是心理出现问题了。不过她跟郑家交情平平,也就没有费口舌去多话了。
家里人肠胃都还好,不过邵母却感冒发烧了,乔青青夫妻俩送她去医院。
医院里真的是人满为患,大厅各处都铺满床位,想要经过都难,压根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耳边充斥着各种悲欢离合的声音,邵母被医院的状态吓一跳,心理压力一大,一下子吐出来。
“妈,妈你坐这里,我去挂号。”邵盛安拿出两把折叠椅让乔青青和邵母坐,他去清理呕吐物,挂号。
“妈,你先闭上眼睛歇一歇。”乔青青拿风油精给她涂人中,揽着她靠着自己。
“我不中用了,以前发烧吃退烧药,睡一晚就能好的,咳咳!”
“没事,没事的妈。”
周围时不时有呕吐声,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以及屎尿味。乔青青给自己也涂了点风油精,眼睛看着人群中的邵盛安。
挂号,等待,三个小时后才轮到邵母。医生诊断、开药,用沙哑的声音说明注意事项。
“……是病毒性感冒……细菌太多了,上了年岁的人抵抗力差一点,日常要注意清洁,可以用醋熏门窗……去输液吧。”医生摆手。
“谢谢医生,劳烦您了。”乔青青扶邵母出去,邵盛安走之前给医生送了两个大苹果,就塞到抽屉里。他的动作太快了,转身就走,医生愣了愣赶紧喊:“哎病人家属请等一下!”
邵盛安却已经出门,还将门关上了。
医生摸了一下苹果,只觉得苹果的芳香直冲鼻尖。她看向桌上的纸折青蛙,想起女儿的小脸蛋,咬唇合上抽屉。
现在到医院看病全免费,只是医护人员不足,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一个行色匆匆的护士,手脚麻利地给邵母扎上针。好在邵盛安排长队后,终于领到了药,乔青青倒热水给邵母服药,等吊完药水,邵母就觉得身体轻松多了。
“还有一瓶,妈,再坚持一下吧,你想吃什么?”
邵母稍微有了些胃口,说想吃白粥配咸菜。邵盛安背了个大背包过来,想要什么东西都能掏,他给邵母喂粥,之后跟乔青青两人一起啃包子。包子是之前邵盛安从厂里直接订的冰冻包子,蒸好后放在空间里能够随时取用,乔青青咬了一口,满口咸香:“这是流沙蛋黄馅的,你吃吗?”
邵盛安凑过来咬了一口:“好吃。”
乔青青吃了三个包子才有饱腹感,邵盛安只吃了两个。
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邵父下来帮忙,满脸喜色地说:“青青的朋友来啦,等了好久,刚要走呢!”
乔青青心中一动,立刻想到袁晓雯:“是姓胡吗?”
“哎!还真的是,说是姓胡,让我们喊他大海呢,他说他媳妇让他过来的。来我来!青青啊,你先上楼去吧,人家等你呢。”
再次见到胡岩海,乔青青惊讶于对方的憔悴。
憔悴的胡岩海不等乔青青发问,笑着说:“青青,雯雯让我来给你送信,还有送礼物,她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乔青青摇头:“你怎么听她的,这个时候了还过什么生日。”
“她记挂着你呢。”胡岩海将沙发上的一个袋子递给她,乔青青打开,里面是一条围巾。
“这是雯雯学会织围巾后打的第一条成品,我都排在后面呢。”
乔青青摸了摸,珍惜地收好:“替我谢谢雯雯,她最近还好吗?”
胡岩海笑意收敛:“前阵子有流产迹象,到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好,前两天才出院回家。”
乔青青着急了:“怎么没跟我说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怕你着急所以没让我告诉你。幸好有你送的冲锋舟,当天晚上她突然肚子痛,医生说来得晚一步的话孩子就危险了……”胡岩海一脸庆幸,由衷感谢乔青青。这可真是亲闺蜜啊,要是没有冲锋舟,当时用物资派送到每栋楼的皮划艇送老婆去医院,肯定来不及了!
“我明天去看她,现在天开始暗下来了,你先回家吧。”
胡岩海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雯雯交代过我,让我阻止你不要去看她,可是我私心想请你去看看她,她……哎,她本来是爱出门玩的性子,现在一天天都不能出门,只能窝在家里,心情怎么能好。虽然有你之前给她送的书,可她看完后又无聊了。”
“我明天过去,给她带新的书。”
胡岩海就告辞了,是邵盛安送他出门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乔青青在收拾东西,邵盛安坐在她身边说。
“明天不是要去物资船领东西吗?我自己去就行。”乔青青回头亲了他一口,“我自己可以的。”
她收拾出两罐孕妇奶粉,一沓书,再有一些毛线团,想了想,又找出来一个魔方。
“让她学,以前她就不会玩魔方,说是没耐心。”
邵盛安笑了:“我记得初二那一阵学校流行玩魔方,下课的时候你就拿魔方转啊转,眉毛都皱成一团了,晓雯拽你的手说出去玩,你都不动的。”
乔青青怀念地说:“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境,我姑姑带我来缴学费,我看见你蹲在花坛旁边数蚂蚁,你扎着两条短短的麻花辫,眼睛又大又亮,我当时就在想,这城里的女孩子真好看啊。”
乔青青下意识摸摸头发,转头对上了邵盛安发亮的眼睛,竟然有些难为情。她推推他:“你先去洗澡,我再收拾一下。”
邵盛安假装摔倒,又引得乔青青来拉他。
“好好,我去洗澡了。明天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真的不放心。”
“好吧,那我们先去取物资,取完再去。”
但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
夜里,乔青青被一股寒意冻醒,原先她是很警醒的,但重生回来这三个多月里,她得到了爱人家人的爱与呵护,慢慢地紧绷的心神就松懈下来,以至于被冻醒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冷,降温了吗?
“嘶,真冷!好像降温了。”邵盛安也被冻醒了,下床要去开柜子拿棉被。
邵盛安下床,掀开薄被子,带走了被子里微薄的热气,冻得乔青青一个激灵,脑子终于清醒。她几乎是惊恐地跳下床,把邵盛安吓一大跳:“青青怎么了?”
“爸妈!去看爸妈!爸妈的厚被子都在柜子里!”乔青青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两件长羽绒服,一件丢给邵盛安一件自己穿上。她边穿边往外跑,反应过来的邵盛安赶紧跟上,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去看乔诵芝,一个上阁楼。


第32章
“妈?妈!妈你快醒醒!”
乔青青大力晃醒乔诵芝, 手脚麻利地给她套上羊毛衫,再裹上羽绒被, 喂她喝热的红糖姜水。
猝不及防的降温, 让乔诵芝在睡梦中发抖打颤,整个人却僵硬得醒不过来。
思维凝滞,身体好像置身于冰层之中,乔诵芝模糊地想,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好在她听见了女儿的声音, 自己的身体被温暖包裹, 喉间划过暖流, 那股暖流又热又辣, 直刺胃部,让她无声地长叹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
牙齿打着颤, 乔诵芝抖着僵硬的指尖去触碰乔青青,眼睛勉力瞪大:“去, 你公婆,去——”
乔青青眼泪掉下来:“这就去,我这就去, 妈你赶紧清醒。”
“我好了、好了!你去!”
她去开发电机,打开地暖, 再冲上阁楼去接应。邵盛安拿厚被子裹住父母, 邵盛飞正哭着自己穿衣服,乔青青先将阁楼的地暖打开,再拿出姜糖水给邵父他们喝。
好在邵父邵母身体好, 之前就带他们去体检过, 身体比她妈还健壮呢, 喝下热水,穿上保暖衣物后都缓了过来。
乔诵芝裹着厚被子上来看情况:“都好吧?”
邵盛安忙说:“好,妈,这里情况都好。”
“那就好,怎么突然降温了,太突然了!”
发电机嗡嗡响,地暖系统启动,地板开始有温度。
“我去通知外面的人!”邵盛安见家里人情况稳定下来,决定出门。乔青青追上去递给他一个热水壶。
“里面是姜糖水,他们肯定来不及煮热水的。”
邵盛安点头,很快开门出去了,他没有关门,乔青青听见外面传来大力敲门声以及邵盛安的叫喊声。
“降温了!快起床!快醒来!”
返回屋里,乔青青一手揽着乔诵芝,一手揽着邵母,轻柔地摸她们的后背,低声询问:“感觉还好吗?”
“好,好多了。”邵母说话还在打颤,声音虚浮,“青、青青啊,我觉得好晕啊。”
她才得了感冒,本来就不舒服。
“你躺下睡吧,我照顾飞飞。”乔诵芝说。
睡之前,乔青青装作去厨房,从空间里拿了夜宵出来:“大家都吃一点热的。”
她拿出来的是酸辣肥牛面,一人一份,邵母这几天味觉不太好,闻到这股酸辣的味道竟然觉得嘴馋。
乔青青支了个矮桌子,五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地上吃面。
酸辣肥牛面是从外面的面馆打包回来的,热气腾腾地放进空间,拿出来时跟刚做的一样,汤底酸辣过瘾,肥牛软嫩,配菜的种的金针菇和玉米等物都浸够了汤汁,吃得人从嘴巴到喉管,再到胃部都是暖的。
邵盛安很快搓着手回来,一开门就是一股热辣香气。阁楼里开了一盏橘色小凳,他看见妻子他们的后脑勺,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吃什么呢,我闻着也馋。”
乔青青就去给他拿了一碗,又拿了两份煎饺出来。
突然到来的大降温,让邵父邵母的思维都冻住了,竟然也没有去细想其中的异常。吃饱后,大伙儿都觉得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了。
“这是地暖哎?真好啊,暖和。”邵父好奇地摸地板,问花城人都装这个东西吗?
乔青青摇头:“那倒没有,花城也就冬天冷那么几天,很少有人装地暖的,是我一个同学公司在做这个东西,有优惠套餐,我就做了。”
邵父笑呵呵地夸奖:“所以说读书有大好处啊,你的同学真好,有好处都念着你。”
乔诵芝则关心邻居的情况,询问邵盛安。
“我敲门了,听见屋里头有动静,应该是都醒来了。”邵盛安站在窗边,边回答边缩手将温度计收回来。
外面寒风凛冽,寒冷从缝隙里钻进来,冻得邵盛安一哆嗦。他忙将窗户关上窗帘拉起,阻挡冷风。
低头就着烛光一看,他额头的青筋狠狠跳动:“零下十九摄氏度?”
邵父惊呼一声:“昨天才21度,这个温度计挂在这里我看见的,这怎么可能呢!”他快步走过去,拿过来看还不算,还重新开窗户,重新测一遍。
手伸出去,跟浸泡在冰水里一样,几秒功夫就让人难以忍受,好像有一把把寒冰做成的利刃,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皮削着肉。
再测,则是零下二十摄氏度。
“明天再看情况吧,先睡觉。”乔青青说。
“对对,你们也去睡觉吧,屋里暖和着呢,没事的。”
“今晚我带飞飞下楼跟我一起睡吧,亲家公你照顾亲家母。”
邵父忙说:“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乔诵芝让他不要客气:“飞飞就是个孩子,平时又那么乖,我带他一晚上不要紧的。飞飞啊,今晚跟乔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邵盛飞喜欢温柔的乔诵芝,高兴点头。
地暖开着,房间逐渐温暖起来,乔青青看温控器上的温度缓慢攀升,最后来到设定的十八摄氏度。
“这个温度就够了,入秋后夜里的温度也就十二到十六摄氏度。”邵盛安招呼她上床。
“我睡不着,你先睡吧。”
邵盛安下床去牵她:“走,床上有被子暖和,你就是睡不着也别站到地上。”
刚躺下,楼下隐约传来哭喊声,只是门窗紧闭,声音听得不真切。
“刚才妈问你,你没有细说对吧。”乔青青轻声说。
“嗯,敲门的时候,王奶奶家给我开门了,王爷爷好像不好了,热水都喝不进去,好像王家也有小孩子情况不好,我听见家乐妹妹,也就是家欣在哭,我给他们倒水后就走了……郑家没给我开门,田爷爷家是陈炳刚的儿子开门的,两个老人家情况也不太好,我把热水壶留他们家里了。”
“盛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明明才末世四个月,满打满算还没有四个月呢,怎么就大降温了,好多东西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哭声,王家乐大声哭喊“爷爷”。
乔青青神情麻木:“应该是王爷爷没了,他本来就有心血管疾病,我记得大降温的时候时期,王家还会没三个小孩子……陈炳刚他们一家住进田爷爷家后对他们老夫妻俩很上心,上辈子一开始的降温,他们老夫妻俩都没事,是后来才病倒的……盛安,我准备了很多,我还想可以提前提醒他们,比如降温那天晚上,我可以搞一个活动,让大家都晚一点睡,这样的话就不会在大降温时毫无准备,我还可以提醒他们提前准备过冬的物资,明明还有半年多时间——”
“青青,这不是你的问题。”邵盛安郑重地跟她说,“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了,你不需要自责。”
乔青青摇头:“盛安,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并没有自责,除了你们,我没办法将其他人也纳入我的责任范围里,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顺手帮帮别人,更多的,我只考虑我们自家人。盛安,上次泥石流那件事,我们都确定了未来可以更改,当时我很高兴,觉得未来的死局也是有可破局的希望。可现在我才明白,未来可以改变,末世的轨迹也可能会变。”
这才是让她最痛苦的。
她的优势,是空间的物资,以及洞察席卷天灾的大概降临日期,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降温将一切都改变了。
比如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大地震,大地震也会提前到来么?她打算在大地震之前先和家里人离开家,找一个平坦的地方,现在又该怎么确定日期?
“你太焦虑了,青青,我说过你的压力可以跟我分担,没关系的,距离大地震还有些时间,你不要这么着急。”
在邵盛安的安抚下,乔青青缓和情绪,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邵盛安睡着了,乔青青睁开眼睛,在心里默默喊着空间。
喊了好几声,那道声音才回复她,问她有什么事情。
为什么大降温提前到了?乔青青问。
[这涉及到世界的规律,你们人类不是有一个说法叫做蝴蝶效应吗,世界是由庞大的数据组成的,没有人能够控制它预知它的轨迹,大降温提前,应该是发生了某些变故,我无法探查。乔青青,看在我和你母系一脉的缘分上,我最后忠告你一句,不要过分依赖任何东西,你能依赖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真正的强大,来自强大的内心。]
说完,它就消失了,留下乔青青瞳孔微缩,内心震撼。
像有一口大钟在自己耳边敲响,她觉得自己被敲醒了,呼吸忍不住加快,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似乎还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狠狠吸一口气,再狠狠呼出去,感受着心脏慢慢平静,乔青青闭上眼睛,将自己蜷缩进暖和的羽绒被里。
没错,所谓的对未来的“先知”只是锦上添花,人不能只靠着那些记忆生存,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有了变故也没关系,那就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第33章
这一晚, 很多人都没有睡觉。乔青青家改装过,隔音比较好, 加上地暖的作用, 一家人后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时都补足了精神。
“外面的水结冰了!”
起床后邵盛飞照常去阳台玩,忽然大叫出声,低头再看见自己照料的葱已经冻得结霜, 伤心地喊:“爸妈!我的葱变成冰棍了呜呜!”
邵父邵母听见动静也起来了, 刚踏出房门就忍不住嘶一声, 外面真冷啊!
“我把房门关上, 别让外面的热气跑了。”邵母忙回头关门。
“妈, 我把发电机关了,发电机工作一晚上了得让它休息一下,断电后屋里的地暖系统也会停的。”乔青青从杂物间走出来, 发电机就放在小小的杂物间里,听见邵母说话, 她在楼梯下抬头喊。
邵母听明白了:“那还是得关门,里面还是暖的呢,关上门还能保温。”
那倒也是, 乔青青附和:“还是妈想得周到。”邵母就羞涩地笑了。
“我在做早饭了,这么冷的天煮点热腾腾的粥来喝吧。”邵盛安从厨房探头, “妈你不爱吃姜, 这个天气不能不吃姜,我切了很多放进粥里,熬鱼片粥。”
乔诵芝苦笑:“这么冷的天, 再不爱吃姜也得努力吃, 你放吧, 放多一点。”
“才六点多,天都没有彻底亮透——玻璃都结冰了。”邵父用手擦擦玻璃,却只能擦掉室内这一面玻璃的湿气,玻璃外层那层冰结实着。
他看向逃生窗,从铝合金逃生窗的缝隙往外看,瞠目解释:“外面的水竟然已经也结冰了?!”
乔诵芝和邵母也跟着过去看,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乔青青也靠过去,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刚才起床时她已经看过了,现在再看,心中的冲击仍不减。
只见原先污浊混乱的洪水不再水波荡漾,污水中的杂物也不再跟着水波颤动而摇晃,碰撞,它们全都凝固成僵硬的姿态,在同样僵硬的冰层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眼看过去,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黄浊色冰层——乍一眼看去时,还会让人误以为是泥地,地里半埋着各种杂物垃圾。
顺着这扇逃生窗,邵父他们被深深震撼了,寒冷卷过冰层刮向他们的脸,刺入他们的皮肤,让他们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都是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冷啊。”邵盛飞搓手,从邵父身边钻出来,来到乔青青身边低头问,“妹妹,我的葱都死掉了,怎么办啊妹妹。”
乔青青微微仰头,踮起脚摸摸他的头,温声说:“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再种,葱很坚强的,一定能再种活。”
邵盛飞弯腰乖乖点头:“好哦。可是我想钓鱼,今天我都没有看见鱼了。”
“以后再钓鱼吧,会有机会。”
“爸妈,别看了,到客厅里来吧。”
邵父要去关逃生窗,乔青青阻止他:“爸,我们要适应这个温度,开着窗吧,让空气流通。”
“一二三……零下三十一度?”邵母看着墙上挂着的温度计,都结巴了。
温度计是乔青青一早挂在那里的,闻言说:“我刚挂上的时候是零下三十摄氏度,看来
这一会儿功夫又降温了。你们先去洗漱,我把热水弄好了。”
大家洗脸刷牙,将脏水泼出去,水还未落地便成冰雾了。
“喔喔喔!好好看啊!”众人心情沉重,只有邵盛飞保持着活泼天真的心,觉得新奇可乐。
早餐是在主卧里吃的,屋里面果然比外面暖和一点,拿温度计一测,其实也已经零下,但跟外面零下三十摄氏度相比,零下七八度已经算暖和了。
“这鱼不错,不过怎么吃起来不像鲫鱼?”邵父吃着还觉得奇怪,他记得家里从水里钓上来的鱼不是鲫鱼就是罗非鱼,粥里的鱼吃起来怎么像生鱼片?
“家里冰箱底下冻着的,我翻出来了。”邵盛安轻描淡写。
邵母眨眼睛:“可是家里冰箱停电好久了,冰冻层都没有东西了。”
“青青,你带大哥出去玩一会儿。”
乔青青看了他一眼,招呼邵盛飞跟她出去。
“其实是我有一个神秘空间,在水灾之前我就做了一个预知梦,所以囤积了很多物资在空间里。”邵盛安编造了一个故事,将邵父邵母唬得一愣一愣的,乔诵芝也做出第一次听说的惊奇模样。
“总之,以后你们都不用担心家里东西不够吃物资不够用,都充足得很。这事我只先告诉了青青,是青青帮我一起准备物资的,爸妈,乔妈妈,是我和青青骗了你们,家里卖铺子买房子的钱,全用来买物资了……”
屋外,乔青青带着邵盛飞去玩玩具,她分了两分心神在主卧,想着邵盛安此刻在里面是怎么糊弄他父母的。想着想着,又想起她妈私下跟她说的话。
当时她们两个在露台上晾衣服,她妈说:
“青青,盛安的确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也高兴他对你这么好。不过青青,人心是最难测的,他将危险揽走了,你的光环自然也没了。你听妈仔细跟你说,你跟盛安的感情,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父母对你的喜爱,我也看在眼里。不过那都是以前、也就是你说的末世之前的事情了,我就担心一件事,他父母以后会不会看轻你,觉得他儿子有能耐了,你配不上他了。青青,这也是一个机会,你别怪妈太现实将人心揣测得太狠,妈是为了你好。”
那时候,乔青青没有说话,只沉默晾衣服。
其实她妈说的话,在听盛安说了他的决定后,她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了。她跟公婆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目前相处的确一切都好,可经历过那么多黑暗,她比任何人都更有防备心。公婆和大哥,只是爱屋及乌之下的附带,她真正给予信任的,只有她妈和盛安。
如果公婆真的生出别的心思,她底气足得很,一点都不怕,她也从不怀疑盛安对她的真心,只担心丈夫夹在中间难办。末世了,一家子才几个人,若是不能团结一致生出几样心思,血缘至亲无法割舍,为难的只有盛安。
收回看向房间的视线,乔青青心中一派平静。跟突变的末世情形相比,公婆心思转变的可能性实在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