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声从事教学工作多年,所教授的,永远都是已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大学生,他并不具备教导幼崽的经验,更何况是跨物种的幼崽。
就算谢薄声一边严肃地训斥小花猫不许再捡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猫猫的粉色肉垫,小花猫也只是不安分地在他腿上动来动去。
“谢桑葚,我很正式地通知你,”谢薄声说,“今后再捉虫子,我将会削减你的冻干小鱼干,明白?如果你认可,请喵一声。”
小花猫不明白。
她才听不懂人类的话,只是同情地盯着谢薄声湿漉漉的发,好可怜的雄性人类喔,不小心掉进水中,都不会自己舔毛的。
于是她趁着谢薄声松开手的空档,灵活地爬到他肩膀,粉粉小猫鼻试探着嗅了嗅他有着淡淡青草香气的头发,然后替对方舔了舔湿漉漉的发:“喵呜~”
小猫的呼吸温热,微薄到像只能吹动青青草嫩芽的春风。
严重洁癖的心脏得到稍稍的治愈。
谁能拒绝一只乖乖趴在肩膀上,努力和人类贴贴的小猫咪呢?
谢薄声不能。
叹气之余,他开始深刻反思,是否因为自己给小桑葚的零食太少,或者猫粮和主食罐头的分量太少,才会让她去捕捉虫子……也是时候去寻找一些猫咪冻干或者肉干的测评,就像养孩子,知道零食对身体有损伤,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彻底远离炸鸡和可乐……
在谢薄声为小桑葚的“零食冻干”和“零食罐头”伤透脑筋的同时,他也看到流浪猫收容组织张贴的寻猫启事。
上次送过去的那只大白猫越狱了。
事实上,这只大白猫已经在附近流浪近三年,和其他长居校园的“学长”们不同,这只优雅的、有着蓝色眼睛的大白猫始终在学校、家属院和附近两条街不同的小区上活动。校园流浪猫救助站曾发动过四次大型的猫猫绝育行动,没有一次顺利捉到大白。
这次能捕捉到对方,也属于意外。蓝色眼睛的猫咪总是受人青睐,更何况还是一只纯白的、毫无杂色的猫咪。在为大白寻找到领养人的第三天,流浪猫救助站的学生志愿者将他装入航空箱中,打算送他去最近的宠物医院进行割蛋蛋手术。
他们是骑电瓶车去的,航空箱就放在踏板上,抵达宠物医院门口,航空箱舱门打开,一只大白猫凭空消失。
没有人知道猫咪在什么时候逃脱。
谢薄声顺手帮忙转发了朋友圈。
今日是周六,他和同事沈岁和需要一同出差,参加两个高校之间的学术交流。临走前,谢薄声确认家中的自动饮水机、自动喂粮机和自动猫砂盆运作正常,顺便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告诉她:“小桑葚,乖乖在家,不要捉虫,不要吃虫——也不能吃鱼缸里的乌龟哥哥,明白吗?”
小猫咪:“喵。”
谢薄声揉揉猫咪热乎乎的小耳朵:“想我了就喵一声,反正我不会回来,你尽管喵。”
小猫咪:“喵?”
小花猫不懂什么是离别,她又不懂人类在讲什么,只能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舍不得”?这种古怪又奇异的情绪,小猫咪暂时还无法消化,因而她只是仰起脖颈,柔软地任由对方疯狂rua小猫的耳朵,小猫侧过头,努力用耳朵下的气味腺蹭蹭谢薄声的手,这样能将自己的味道蹭到对方手上——就像狗会在自己的主导物上嘘嘘一样,文明又讲礼貌的小猫会用自己额头上的气味腺留下印记,留在自己的信徒身上,做一个标记。
浑然不知自己被标记的谢薄声,拉着行李箱出门。
小猫咪蹲在鞋柜上,甩着尾巴,等待着信徒打猎归来。
但这一次,直到天完全变黑,信徒还是没有归来。
小花猫开始隐约感觉到不安,她拼命甩动着尾巴,焦躁不安地对着封闭的门喵喵叫,尝试着跳起来去抓门把手——
她的信徒该不会是在狩猎时出意外了吧?
不行,她要出去保护自己的信徒。
她要找到他。
……
小花猫太小,完全碰不到门把手。而在她焦急打转的时候,小花猫敏锐地嗅到房间中出现入侵者的气息,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
“喵——呜——!!!”
小花猫迅速地向着气味所在地奔去,警惕地看着阳台。
一个裹着宽松衣服的雄性人类,顶着一头白色卷毛发。
可对方身上有着大白猫的气味。
小花猫弓起腰,尾巴高高竖起,她警惕地望着闯入信徒地盘的对方,示威:“呜——呜——”
这个蹲坐在地上的雄性人类,蹲在原地,向小花猫伸出右手,发出小花猫熟悉的喵喵语言。
“喵喵?”


第11章 猫猫大盗
小花猫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看这个雄性人类手舞足蹈地喵了好久好久。
她懵懵懂懂的脑袋中,得到一个可怕的讯息。
——保持三年不和异性喵喵进行繁衍的活动,在拥有尊贵猫铃铛的同时,保持处猫之身,很有可能变成丑陋的、失去大部分毛发的人类?!
喵!
当然。
以上只是白猫先生的初步猜想。
在他的三年生命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案例。而据白猫先生的推测,他和其他认识的、所有的流浪猫唯一不同点,就是白猫先生从来都不受发热期的机制困扰、从来不去和其他猫猫进行类似的繁衍活动。
小花猫震惊了,她呆呆蹲着,仰脸,看着眼前苦恼的雄性人类——不,是苦恼的、变成人的大白猫先生。
他和小花猫见到的雄性人类还有些不同,他头顶上的毛发是雪白雪白的,不是衰老的白,更接近谢薄声为她准备的猫猫饭碗那种有一些光泽的白,卷曲,乱糟糟一团。
也不能像雄性人类那样直立行走,但也不能像之前的猫猫形态那样趴在地上。他半蹲在地上,一双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流着血,不安又茫然,像极了刚被赶出家门的宠物猫。
只是他的不安并不来源于无法觅食,而是对此刻这个躯壳的不适应。
尽管大白猫警告过她,雄性人类很危险,但……他还是白猫先生啊,只是变成了丑陋的人类模样而已。
这样努力说服自己,小花猫靠近他,像对待谢薄声那样,温柔地舔了舔白猫先生受伤、流血的手掌,尝试将上面的血和泥沙舔干净。
白猫先生还是只会讲喵喵语,他已经饿了很久,小花猫自告奋勇,轻车熟路地找到谢薄声存放猫粮和猫罐头的地方——可是猫猫咬不开罐头,白猫先生也不会打开。他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这具人类身体,就连走路也还是用爬的,在第四次尝试开罐失败后,小花猫用刚长出不久的牙齿费力地咬开猫粮袋,哗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小花猫自己吃了两口,又用毛茸茸的猫猫脑袋去蹭白猫先生的手,喵喵叫,示意他一起吃。
白猫饿到不行,他仍旧是猫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猫粮,可惜人类的舌头不再具备能够将足够多猫粮卷起来的功能,他不能熟练使用双手,就连吃东西也很艰难。
小花猫同情地看着他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凑过去,轻轻舔了舔他可怜的头发:“喵~”
小花猫不知道白猫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提出建议,让谢薄声一同收留他。毕竟信徒同时供养两只或者三只猫咪的事情经常发生,而小花猫完全不介意和其他猫咪分享同一个信徒。
但白猫有些担忧:“如果只是供养猫还好……但人类豢养另一个人类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小花猫迷茫:“什么奇怪?”
对人类观察许久的白猫不能对此做出解释,他来这里也是和小花猫做最后的道别。他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开开心心晒太阳、找食物的流浪猫,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每天为各种糟糕事情发愁的人类,还是这样丑陋的人类。
钢铁和混凝土构建出的世界并不适合流浪猫生存,也不适合一个只想吃饭睡觉晒太阳的“人类”生活。于是白猫以人的姿态来正式向小花猫告别,吃完这顿猫粮,他就要动身,穿越整个城市,寻找一处安静的丛林,狩猎小鸟,捉老鼠,继续做一只自由而快乐的“猫”。
小花猫没有挽留他。
猫咪的骨子里就是自由,野性,狩猎。
她只跳到白猫先生的手上,爬到他肩膀,郑重地舔舔对方的耳朵。
“喵喵喵,”小花猫说,“白猫先生,如果我变成人类的话,我也会去找你的。”
“喔,那倒不用,”白猫先生说,“真希望你可以永远做为一只猫活着,变成人类女性要比变成人类男性要更凄惨许多。”
环顾四周,白猫先生愧疚地说:“还有,小甜心,我可能要做一些对不起你信徒的事情了。”
“没关系,”小花猫骄傲地仰起尾巴,“你可以随意分享信徒的一切,我是他的神,我愿意赋予你这项权利。”
于是白猫先生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地将这个家庭中最贵重、最珍贵的东西疯狂想办法带走。
他心中对谢薄声说了很多声抱歉,对不起,愚蠢的人类,我要拿走你这个家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小花猫和一头白色卷发的白猫在夜色下告别。
被破开的玻璃窗前,小花猫目送着满载而归的白猫先生,目送他英姿飒爽地从阳台上翻下——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抓小偷啊啊啊!!!”
小花猫蹲在被撞开的玻璃窗前,歪了歪脑袋,动动小耳朵,迷惑不已:“喵?”
“猫!”
夜色浓,刚洗过澡的谢薄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小偷已经跑掉了?是的,我有一只猫——它没事吧?”
“嗯,”谢薄声松口气,“谢谢你,能麻烦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一下它吗?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回去,谢谢。”
“嗯,没事,钱和东西丢了倒是其次,”谢薄声说,“只要猫还在就好。”
……
结束完通话,谢薄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换掉睡衣,立刻收拾行李,拖着行李箱敲响隔壁房间的房门。同事沈岁和在两分钟后开了门,谢薄声言简意赅,告诉对方,他家中遭遇窃贼,需要立刻回去。至于这次交流的名额,他会让另一个正好在这个城市的同事前来,谢薄声同时也会写邮件,向校领导说明情况。
沈岁和点头,表示理解。
临走前,谢薄声不忘关心同事:“你是被蚊虫咬了?脖子上怎么这么大的紫红淤痕?我这里有一些药,你需要吗?”
沈岁和下意识摸摸脖颈,镜片下的眼睛弯了弯:“没事,谢谢关心。”
谢薄声点头,顺便提醒他:“蚊虫过敏不是小事,瞧你脖子一块叠一块的,记得早些去看医生。”
沈岁和再度道谢:“谢谢。”
谢薄声没有多留,他订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在回去的路上,才从业主群中观察到这次学校家属院遭贼的全记录。
这次的贼很高明,带着好似有镭射光泽般的隐形眼镜,说不清楚是什么特殊材质,夜晚监控中看到,对方的眼睛简直就像猫狗一样,闪着怪异的光芒,让人瞧见心生惧意;还戴着一头棉花般的白色假卷发,精妙地躲过了人脸识别对比功能。该贼身手敏捷,行为颇为异常,监控显示,他穿着一身精神病院的衣服,偶尔站起奔跑,偶尔又像只猫一样四肢并爬。
谢薄声盯着监控录像,看着这个贼顺着空调管道灵活地攀爬到阳台,用头撞击玻璃窗,直到打破谢薄声家中的窗子,才迅速地落进去。
谢薄声家中没有装监控设施。
学校家属区的治安毋庸置疑,再加上无论是进入家属区还是进去楼道,都需要刷身份卡。除了鸟儿虫儿流浪猫们,不会再有陌生人能够闯入。在这种情况下,独居的谢薄声完全没有安装家庭监控设施的必要,但现在,家中有猫后,谢薄声认定,监控设施也是有必要的。
业主群中大多是一些退休或即将退休的教授们,他们的空闲时间和钻研心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在谢薄声乘高铁归家的路上,他们已经开始就该男子的异常行为展开激烈的辩论。
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就是纯粹的精神病患者,据目击者声称,曾经见到该男子发出标准的喵喵声,或许他臆想自己是一只猫,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何他的行为怪异。因为他的确在模仿猫的行为,甚至就像一只灵活的流浪猫。
另一部分人认为,该卷发白毛男或许是某生物实验室的失败产物,就像“巴斯克维尔猎犬”,这点也能解释通对方那奇怪的、动物般发光的眼睛,还有他的猫式行为。
无论哪一种,令人迷惑的是,他躲进谢薄声的家中,而谢薄声也是此次事件中受损最多的人。
401语言学叶不言:「难道是因为谢老师刚养了猫?猫的求偶期到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你的思维方式已经超过人类范畴了」
501古汉语谢薄声:「我的小桑葚还不到两个月」
501古汉语谢薄声:「它还这么小」
501古汉语谢薄声:「不要用人类肮脏的思想去揣测我的小桑葚,它只是个刚断奶的小猫崽」
501古汉语谢薄声:「大家要相信科学」
是的,要相信科学。
那个人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盗窃者。
至于为什么对方唯独进入谢薄声家中,谢薄声暂且无法去思考,他现在只想确保自己的小猫崽子是安全的,没有被小偷伤害。
在凌晨四点钟,谢薄声终于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直奔家中,协助警察一同核实财物损失。令人惊讶的是,谢薄声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只痛失——猫粮和猫砂。
是的,据目击者声称,那个小偷离开时,偷走了谢薄声给小花猫准备的大部分口粮,还有高达10kg重的猫砂。
只留下一袋被咬破的、散落一地的猫粮。
还有一个一头扎在猫粮堆,幸福地吃到肚皮圆滚滚、连走路都不稳、不停打嗝的小花猫。


第12章 猫猫会议
谢薄声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叹气。
小花猫的肚皮撑得圆滚滚,饱到连咪呜也发不出,满满当当一肚子粮,在谢薄声倾身时,她主动蹭过去毛茸茸小脑袋瓜,撒娇般地贴了贴他掌心,以表对盗走他珍稀物品的歉意。
谢薄声抿着唇,将毛茸茸的小猫抱起,仔细看看。还不到两月的小猫跑起来还是一颠一颠的,现在吃到肚皮软韧滚滚,指腹摸一摸,仿佛能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猫粮——谢薄声连连叹气,将小花猫放下:“你啊你。”
警察走后,谢薄声挽起衣袖,开始动手打扫被小偷闯入的痕迹。令警察困扰的是,该犯罪嫌疑人没有留下丝毫的毛发和指纹、甚至于皮屑或其他东西。换句话说,对方或许是个经验十足、有充足准备的人,才会在将房间弄到如此凌乱的同时,不留下丝毫能暴露真实身份的东西。
谢薄声用了两个小时将房间中的一切恢复正常,阳台上破损的玻璃窗需要明天再联系师傅更换,但对于养猫家庭而言,玻璃窗破开口子是极大的安全隐患,因此,谢薄声仍旧想办法用其他东西暂时封住破洞。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身后,吃到肚子圆滚滚的小花猫开始满屋子东跑西跳,喵呜喵呜。
在封破洞的同时,谢薄声在破裂的玻璃边缘处,敏锐地发现几根白色的、卷曲的的猫毛。
小花猫还没有完全脱离幼崽时期,也不怎么掉毛,而这无论是长度,还是颜色,都和小花猫本猫有着极大差距。
谢薄声面色凝重,折身回望,恰好看到小花猫蹲在光洁亮丽的木地板上,像打嗝,又像是在发抖,低着一颗毛茸茸猫猫头,脊背一顿一顿地上顶——
在谢薄声走过去之前,小花猫啊呜一口,将吞太快未咀嚼完全的猫粮一口喷到地板上。
谢薄声:“……”
第一反应先是小猫的身体状况,他一个刚开始养猫的新手,第一次面对猫咪的身体意外;其次,才有那么些犯洁癖。但这种情况下,他那点洁癖显然有些微不足道,谢薄声紧绷一张脸,快步走上前,小花猫显然很健康,她一边打嗝,一边疯狂往桌子上跳,一路噼里啪啦地响,在谢薄声震惊视线中,她跌跌撞撞一头撞破一连串儿的玻璃杯子,以及其中刚煮好的温热牛奶。
谢薄声又擦了半小时地板。
做好这一切的谢薄声已经疲倦到只剩下给小花猫刷两遍牙,并尝试阻止她上床休息——谢薄声不确定外面那个猫砂大盗有没有疯狂rua猫猫。但他相信,以小桑葚的可爱程度,对方一定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在这种情况下,谢薄声打算明日给小花猫从前爪到尾巴都洗一遍,再允许她上自己的床。
这是洁癖最后的底线。
小花猫吐过后就好多了——之前吃东西,都是严谨的谢薄声用量杯和小型高精度电子秤计算出的,她还没有“吃饱”这个意识。骤然一次吃到肚皮滚圆,休息过后,猫体安然无恙。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谢薄声拒绝她上床床。
咪呜?
信徒是认为他什么都没捉到、因此羞耻到不好意思面对猫猫了吗?
大度的猫猫是不会介意信徒狩猎失败的,因此,在谢薄声终于入睡后,小花猫灵巧地爬上床,善解人意地舔了舔谢薄声的额头。
谢薄声没有惊醒,他白天出差、工作,整个晚上又都在奔波和劳动,疲倦到完全睁不开眼睛。
小花猫很喜欢信徒身上的干净气味,她缩成一小团,窝在枕头上。小猫舌头带点刺,她自己没什么感觉,毕竟猫猫之前最友好的打招呼方式就是你舔舔我,我舔舔你,互相闻闻pp。对待信徒,当然不需要猫咪纡尊降贵地做这些事,但谁让她是大方又善良的小猫咪呢?
善良的小花猫用力舔了好几分钟谢薄声的头发,她忽然有些开心人类只有头上长毛发了,不然小猫猫很难将人类从头到脚舔一遍。
舔完后,小花猫才满意地爬到谢薄声胸口,好奇地盯着被子下藏着的某个会自动支撑的玩具。现在的小花猫对一切还抱有慎重,再加上她如今肚子饱饱猫体困困,暂时懒懒散散不想运动,不然,已经敏锐地扑上去咬住。
小花猫调整了六七个姿势,终于决定背对着谢薄声的脸,蜷缩着身体,怀抱尾巴,满意入睡。
而谢薄声的这一次睡眠并不怎么顺利。
他梦到自己置身于故乡原野上,躺在柔软草坪上,一只羊在阳光下慢悠悠地啃着他的头发;时而又穿过一片丛林,周遭树木高大,猫头鹰立在树枝,能够365度扭转头部,始终盯着他……梦魇最后,他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在视线下变成人类,疯狂奔跑。而他胸口则睡着一个黄头发的女孩,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谢薄声惊醒了。
“喵呜~”
胸口的重压并没有消失,小花猫蹲在他胸口,凑过来,并不柔软、有着肉刺的猫舌舔了一下他的脸颊:“喵呜~”
谢薄声按着太阳穴,缓缓松一口气。
意外太多,以至于他夜间也做这样毫无章法的梦。
他起身,去给饿到喵呜喵呜的小花猫开罐头。
养一只猫的体验感,不亚于养一个孩子。
尤其是谢薄声这种,从小奶猫开始喂起,手把手给猫猫喂奶,教猫猫排泄,用猫砂。
谢薄声目前还没有考虑过婚姻或者子女的事情,但他对待子女,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但有些事情,仍旧是谢薄声不能教会猫猫的——比如,独自成长的猫猫没有和其他猫咪打闹、嬉戏的经验,社会化的程度也会差一些。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从断奶时期就被人类照顾的猫,有着极大的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他们没有被咬过、扑过,因此在和人类的嬉戏中也无法掌握分寸。
在小桑葚第三十二次咬破谢薄声手指、第二十一次将谢薄声小腿扑出血、第十七次抓破谢薄声手臂、第三次挠破谢薄声脸颊后,谢薄声终于接受同办公室一位家有一只缅因一只布偶和一只两月大流浪橘猫崽的同事建议,带小桑葚上门,试探着让小桑葚和几只猫短暂接触一段时间。
“你早应该告诉我,”同事说,“有大猫带着,小猫学上厕所啊,用猫砂啊,什么的,会更容易、更快一些。大猫一般不会把小猫视作威胁,更何况我养的缅因和布偶,都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容易相处……真不敢想,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教猫用猫砂的。”
谢薄声笑着说:“还是我家小桑葚乖,聪明,教了两次就会,也没有在床上或者其他地方乱排泄。”
同事未置可否。
她弯腰,在插了费利威的房间中,低头看了看太空舱中的小桑葚。
是一个可爱的长毛异瞳三花猫。
同事惊喜极了:“这是狮子猫?”
谢薄声:“什么狮子?”
同事试探着打开太空舱的箱门,小三花没有躲避,只是用圆圆的猫眼好奇望她。过了一阵,才轻轻地用湿润的小鼻子蹭蹭她:“喵呜?”
很亲人,甚至不怕陌生人。
同事顺势挠了挠小花猫的下巴:“谢老师,你捡到宝贝了。狮子猫是咱们国家的本土猫啊,脾气好,肠胃也好……不像布偶,容易玻璃胃。”
谢薄声虚心请教:“玻璃胃是指什么?”
“肠胃不太好,”同事想了想,告诉谢薄声,“比如,容易软便——嗯,就是在粑粑后,容易沾一屁股的——”
“好了,我知道了,”谢薄声打断,“谢谢你,我明白了。”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同属长毛猫的小桑葚,短暂地思考一下对策。
“不过狮子猫软便的不多啦,”同事小心翼翼地抱出小三花,在确认她不反抗后,才幸福地用脸贴了贴这个乖乖小猫,“还是异瞳,三花啊,谢老师,你知道概率有多低么?”
——小三花才不懂这个人类为什么对她又亲又抱。
她也不懂为什么谢薄声会把她带到这里,但其实体验感也不错,这个房子的两个陌生人类都给了她美味的小鱼干,小三花狼吞虎咽,连掉在地上的渣渣也舔得一干二净。
除了两个陌生人类外,这个房子还有三只猫,有俩猫体型颇大,最大的缅因猫先生,年龄最长,足足有五岁,沉稳有力;第二大的是布偶先生,今年刚两岁,最小的则是橘猫先生,和小三花一样大。
三只猫猫对小花猫都表示出热烈欢迎,尤其是布偶先生,将小三花从头到爪舔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告诉小三花:“美丽动人的小甜心,如果你再大一些的话,如果我没有割掉蛋蛋的话,我一定会疯狂和你交沛。”
勤奋好学的小花猫蹲在地上,甩着尾巴,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叫做交沛呢?”
布偶先生优雅地舔着自己的毛发,告诉小花猫:“就是一起生育后代。”
小花猫:“咦?”
沉稳的缅因先生告诉她:“在猫咪成熟后,特定的时间,我们会嗅不同猫咪的臀部,然后亲一亲,再进行一些,嗯,让雌性猫咪不舒服的行为……”
“这个呀!”小花猫恍然大悟,“原来这叫做交沛吗?那我的信徒——喏——外面那个好闻的雄性人类,他已经和我交沛过了呀!”


第13章 猫猫友情
谢薄声正在喝水,不知为何,橘猫忽然跳在他腿上,哇唔一声叫,惊得谢薄声手一晃,热水泼出,落在身上。
同事惊讶极了,起身,用纸巾给他擦,连声问:“谢老师,没事吧?”
“没事,”谢薄声摇摇头,说声谢谢,接过纸巾,擦拭着裤子上滴落的水痕,“猫怎么了?饿了吗?”
幸好他只喝温开水和矿泉水,因而裤子上并没有糟糕的痕迹,只有一些湿痕,他捏着纸巾,仔细擦了擦,听见同事中气十足教训猫咪的声音:“金子!你又调皮了,谁让你把客人的裤子弄脏的?你给我站好,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