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声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夜晚。
但小猫崽崽的情况很好,它身体软乎乎,还会舔舔他的手指,依赖地在他手掌心做出埋粑粑的动作。
谢薄声体验感还不错。
以及今后绝对不会再养小奶猫。
不,所有的猫,他都不会再养。
经过一夜的折磨,谢薄声终于等到来接猫咪的学生,为了防止意外,这次是他们主动上门,带了一个航空箱,里面铺好了干净的防尿垫。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刚刚吃饱奶的小花猫连滚带爬地躲到羊绒毯的下面,发出呜呜呜的惊恐声音。猫咪的嗅觉十分灵敏,从陌生人踏入嗅觉范围后,她就开始警惕地想要找地方藏起。
谢薄声亲自动手,将羊绒毯和裹在其中的小花猫卷起,放在航空箱中——
刚刚放进去时,始终没有彻底放下警惕的小花猫忽然壮起胆子,在他的手抽出之前,主动上前,怯生生用粉色的肉垫贴贴他的指腹。
谢薄声一顿,他低头看猫。
小花猫忽然倒在航空箱中,它主动翻起四只爪爪,露出粉粉的小肚皮,看着他,小声喵呜。
“喵喵喵喵。”
——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小花猫很害怕。
她想,一定是自己没有主动露出肚皮给他摸。
也可能是她昨天表现得不够好。
怎么又要抛弃她了呀?
对不起对不起,只会重复无意义音节的、看上去不太会打猎的雄性人类妈妈。
我现在露出肚皮给你摸摸,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我吃得很少的,你下次再摸猫猫臀部,我也不会反抗了。
求求你,不要再丢掉我……
小花猫低低祈求,喵呜喵呜地露肚皮,摆动小尾巴,露出肉垫,可怜巴巴地望他。
学生弯腰:“谢老师,小花猫很喜欢您呢,你看,她也在表达感谢。”
谢薄声笑了笑,他没有去碰小花猫露出的肚皮,而是关上航空箱的铁丝门。
“喵呜——”
小花猫叫了一声,重重撞到铁丝门上,她努力伸出前爪,可还是没有办法触碰到谢薄声的手指。
就像之前,她没办法触碰大白猫给她挑选的信徒。
她只是个还需要喝奶的、没有用的、不能挽留人类的笨蛋小猫。
“喵呜。”
小花猫缩成一团,骄傲的小猫咪不能因为被丢掉而难过。
她默默蜷缩身体,缩成一小团,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尖,毛茸茸小耳朵失落贴贴。
没关系,没有信徒的猫咪也能活下去。
嗯。
……
但还是好难过啊。


第6章 猫猫愤怒
小花猫团成小圆圆,牢牢保护好自己脆弱的肚皮和小尾巴。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又被“遗弃”和希望落空的难过,模仿着白猫先生,舔了舔自己的尾巴尖尖,猫咪的舌头都有着尖利的刺,洁白柔软的猫毛粘在舌头上时,她忍不住咬了咬尾巴尖尖。
一点儿也不痛。
小花猫被装进专业的航空箱中,下面垫着软软的羊绒薄毯和尿垫,她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这些奇怪人类的声音,终于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些奇怪的人类有雄性也有雌性,他们并没有伤害小花猫,而是将小花猫带到一个有许许多多猫咪的地方。猫咪都有着较强的领地意识,不过大部分猫不会将幼崽视作威胁——因此,当小花猫被带到这个领养基地的时候,只有少数猫咪对她展示出敌意,譬如弓腰、炸毛,发出“呜哇哇喵啊”的声音。
小花猫始终缩在航空箱的一角,她不想动。
接连两次的失望让一只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幼崽产生失望,失望到不再抗拒那些陌生的、奇怪的人类接近,任由这些人类用惊喜的声音重复着无意义的字节,任由他们将自己从航空箱中取出。
——无所谓了,随便他们做什么都行。
喵喵的小小心脏已经破碎了。
小花猫不再反抗,不再叫嚷,任由这些人将他们特别大的……嗯头蹭到柔弱的猫猫肚皮上,极大的不适应让小花猫肚皮和尾巴都在颤,尤其是在感受到这些人用他们奇怪的鼻子来呼吸自己肚皮气味时,小花猫震惊到完全不会出声——
人类是这样奇怪又可怕的生物吗?他们为什么要吸猫咪的肚皮?他们想要吃掉猫吗?还是想要通过蹭猫咪肚皮上的毛毛来获得猫咪的赐福?
第一次被人类捧到脸上吸肚皮的小花猫整只猫呆住,完全不理解人类的做法,只是在有人想要揉搓猫咪软软的粉红肉垫时,她喵呜一声,紧紧收缩爪爪,不肯让她们碰。
如果可以的话,小花猫希望,自己的粉红肉垫垫,能够给那些被她认可的人类赐福。
而不是像“愚蠢又轻佻的狗”(白猫先生原话),向所有人类疯狂摇尾巴。
猫咪是高贵的。
人类是它们的信徒。
才不要做狗狗。
挣扎过后的小花猫重新住进自己暂时的房间——是一个半封闭的笼子,幼猫被短暂安置在这里,一边接受喂养和照顾,一边等待着被人领养。
这种小小的猫崽崽最受人欢迎,因为它们如同一张白纸,只要人类加以耐心陪伴和引导,教育出、长大的小猫咪大部分都会拥有着粘人的性格和对人类天生的依赖感。
小花猫是入住幼猫之家的第五只猫猫。
“第五只啊……谢谢你。”
谢薄声一边和校园流浪猫咪救助组织通话,一边捏了捏眉心。
这是他将花花送走的第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能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谢薄声来了一场彻底的大扫除和清洁,确保这个房间中不再留有一根猫毛,也不会有任何猫咪留下的气息。
四个小时,还意味着——
谢薄声第二次习惯性地去接37度的温水、习惯性地去找奶粉和奶粉勺、习惯性地准备湿巾,第一次习惯性地去找干净的衣服和湿巾,第七次习惯性地去“看”猫猫。
猫猫当然不在,那个将这个整洁房间破坏掉、不到巴掌大的小生命已经被送走。这里的每一处空气都属于他一人,每一寸地方都不会有毛茸茸动物打扰。
在经过一天的兵荒马乱后,谢薄声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秩序。他本应该为此感到欣慰,却在闹钟响时有了一瞬恍惚。
闹钟的名字叫做“冲奶粉”。
每两小时一次。
谢薄声忘记关掉。
他盯着闹钟看了许久,终于决定给带走花花的志愿者打电话。
对方告诉谢薄声,花花目前状况不妙。
“她好像一直在吐奶,”志愿者面色凝重,“不肯自己喝奶嘴——”
谢薄声问:“当时花花的用品应该已经交接完毕了。”
“是啊,”志愿者也不明白,他十分费解,“谢老师,我们确定,给花花兑的奶粉完全按照了您所提供的比例,包括温度,冲泡时间。现在喂花花的奶瓶和奶嘴,也是您提供给我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喝两口就不肯喝……”
谢薄声沉默了,他抬手腕,看了看时间:“是不是时间还没到?”
“或许,”志愿者说,“也可能因为应激——谢老师,猫咪和狗不同,许多猫、尤其是没和人类长期生活过的流浪猫,往往都害怕人……在这种情况下,猫咪出现短暂应激反应,比如不愿进食,或者不喝水、刻板行为,等等等等,都是正常的。您放心,我们这边已经买好了安抚猫咪情绪用的费利威喷雾……”
谢薄声听志愿者耐心解释完。
“谢谢。”
那边说:“不客气,谢老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将手机放到桌上,谢薄声起身,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书,翻了一页。
校园流浪猫救助组织是学生们自发成立的一个社团,迄今为止,已经延续十四年。整个社团没有任何盈利活动,全靠大家的捐款和一些义卖——每一笔进项,每一笔支出,每周都会在社团专门网站中公布,并印成纸质版,张贴在宣传栏中。
这也是谢薄声选择将流浪猫猫交给他们的原因。
不要小看社团中的学生,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照顾流浪猫经历。谢薄声自然相信,和自己相比,还是这些人更适合照顾小猫咪。
谢薄声安静地读书,这是一本精装的宋词集,朋友担任本词集的责任主编,也送他一本。闲来无事,翻阅几篇,诗词精绝,齿颊留香。
「闲折海榴过翠径。雪猫戏扑风花影。」
谢薄声皱眉,跳过。
怎么是写猫的。
第二首词。
「室有相乳猫,庭有同心兰。」
跳。
「悠然独倚阑干立,花下狸奴卧弄儿。」
……
谢薄声将宋词集扣在玻璃茶几上,抬手遮在眼前。
“怎么全是猫,”谢薄声自言自语,“这么多?”
片刻后,他放下手,将宋词集放回书架,仍旧读昨日未看完的书,沿着昨天放置的书签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根微不可察的橘黄、白、黑三色的猫毛,并不长,小猫崽崽的毛发还没有完全发育,不会太出众、明显。
但幼猫已经开始掉毛。
谢薄声盯着书,良久,他才抬手,触碰书页上几根绒呼呼的猫崽子毛发。
触碰瞬间,手掌边缘一阵轻痒。
冷不丁,谢薄声想起,第一次用奶瓶喂完饥饿的小猫崽崽后,这个瘦弱到颤抖的小猫崽子,小肉垫暖乎乎地依赖着他的手掌,两只热乎乎猫猫耳朵轻轻抽动,它翕动着粉粉小猫鼻,热乎乎、倒刺未完全成熟的小猫舌舔着他的手掌。
谢薄声没有将书上拢下的毛发丢进垃圾桶,而是找了一个洁净的圆圆竹筒盒,将这团柔软的猫咪毛发塞进去。
只是去看看这个大难不死的小家伙现状。
谢薄声想,只是看一眼,毕竟是他取的名字,也毕竟是他坚持喂养照顾一整天。
傍晚,余晖漫天,分别的六小时后,谢薄声终于见到花花。
果然,和流浪猫救助组织说的一模一样,花花蜷缩身体,不肯说话,只钻进羊绒毯中,为谢薄声露出一根失落的尾巴和不开心的猫猫臀部。
以及两条踩到奶、蹭得jiojio毛湿呼呼、仍不肯让人擦的猫猫腿,粉红的肉垫垫鼓鼓,随着呼吸轻微颤动。
谢薄声叫:“花花。”
小花猫不理他,一动不动。
谢薄声皱眉,他没有贸然伸手去触碰笼中的一小团,而是转身问志愿者:“它一下午都没有喝奶么?”
“用针管强行喂了些,”志愿者苦笑,“我们轮流试了一遍,只有朱学姐能照顾花花正常生理……不过每次花花都叫得很惨。”
谢薄声沉思:“不应该,难道是花花生病了?”
志愿者也说不好。
幼小的猫咪生命脆弱。
如果是成年猫咪应激,不强迫进食,过上一天也会好很多;但需要喝奶的猫崽子不同,不要说饿一天,饿半天,都有可能影响它们的猫体健康。
谢薄声让志愿者打开笼子,他小心翼翼地将花花握在掌心,慢慢拿出——小花猫早就闻到他的气味,一边喵喵叫,疯狂地咬着他的手掌。
不虔诚的信徒!
我都给你摸肚皮了!你还要丢掉我!
以后再想摸,可是不能了!
小花猫没有长牙,只能喵喵喵。
人类不能理解小花猫的语言,谢薄声视线中,只看到原本垂头丧气的小花猫,在因为他的到来而喵呼猫跃咪呜咪呜。
它也在为自己到来而开心吧,懂得感恩的可怜小猫崽子。
以及——
谢薄声紧抿唇,他感受到小花猫在极度抗拒他的指腹触碰肚皮,这种和之前截然相反的表现让谢薄声意识到微妙的不对。尤其是在指腹触碰到硬块之后,谢薄声第一反应,就是小猫崽子肚子上有吸血寄生的蜱虫。
重度洁癖谢薄声头皮发麻,他忍着将猫咪丢出去的念头,轻柔地将激烈反抗的小花猫平放在桌面上,不顾被四只肉垫、一根尾巴反复抽打,谢薄声仔细查看疑似被虫寄生、或有皮肤病的小花猫,在它小小肚皮上,谢薄声震惊地看到淡色的、小米粒般的东西。
“花花皮肤上有奇怪的东西,”谢薄声拧眉,招呼志愿者过来看,“你瞧瞧,这是什么病?我发现了两个……不,六个,对称排列——这个东西能挤掉么?”
志愿者惊慌失措跑来,等看清楚那上面的东西后,她陷入沉默。
几秒后,她说:“谢老师,嗯,这个,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猫咪咪……”
谢薄声:“……”
他低头,看到小花猫愤怒地对他扬起四只粉粉肉垫。
炸毛的小花猫在极度震惊地咆哮。
“喵!呜!”
——白猫先生!这里有变态雄性人类!!!
——超级变态!!!


第7章 桑葚猫猫
小花猫遭受到从出生以来、二十多天生命中最大的屈辱。
奇耻大辱。
她虽然还小,但猫咪都是聪明的——和那些出生二十多天只会哭和嗷嗷嗷以及睡觉觉喝奶奶的人类幼崽不同——聪慧的猫猫,在二十多天的时候就学会了和大猫沟通,也明白要保护好自己的柔软肚皮,以及肚皮上不知道是啥但总之不能被掐掉的东西。
这个家伙……居然想要破坏、羞辱她柔软又美丽的肚皮!不能被饶恕!
即使还没有对方的手大,自觉猫猫的尊严遭受到羞辱的小花猫仍旧用力挥舞四爪,发出威胁的嗷呜声。
“嗷呜,嗷呜。”
从未有过养宠经验的谢薄声歉疚地放下小花猫,放过猫咪肚肚上正常生长的小东西。
片刻后,他转身,询问志愿者:“一般情况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为花花寻找领养者?”
志愿者一愣,迅速回答:“我们预期中,等明天开始为花花登记档案,同时发布领养信息。等到它两个月的时候再送走。”
谢薄声问:“对领养人有什么要求吗?”
志愿者说:“需要确定领养人有稳定的住宅,正常的工作,阳台封窗,愿意为花花注射疫苗、做绝育手术,愿意科学喂养……”
谢薄声耐心听他说完,问:“你觉着我怎么样?”
志愿者:“啊?”
谢薄声又看向开心到嗷呜嗷呜的小三花:“如果我想领养它,并承诺愿意为它绝育,能否领养它?”
志愿者:“啊啊?”
谢薄声:“倘若以上两个问题都可以,那我能否现在把它接走?”
志愿者:“啊啊啊?”
史无前例。
尽管有些违背章程,但这只小猫的确在见到谢薄声后重新恢复活力,况且也是他带来的小猫。在经过组织内的商议后,重度洁癖谢薄声,一手拎着装有小猫咪的航空箱,另一只手拎着乱七八糟的奶瓶奶粉等等幼猫用品,镇定地重新上车,带猫回家。
停车时,谢薄声看到焦急地跑来跑去的大白猫。这一次,白猫没有躲避他,似乎有心灵感应,它蹲在车门前,像个招财猫,发出哇呜哇呜的嘶哑声音。
谢薄声先下车,他颇为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把你孩子带走了。”
白猫:“哇唔!!!”
谢薄声想了想,从包中取出一个幼猫罐头,亲自开了罐,紧紧依靠车库的墙放置。白猫不肯吃,仍旧嗷呜嗷呜地跟着谢薄声,仰起脸,像是要朝他要孩子。
谢薄声说:“我会照顾好你孩子,你放心。”
他不确定这只白猫能否听懂他的话,只看着白猫垂下尾巴,一声嘶哑“嗷呜”。
谢薄声说:“吃吧,下次再给你带些,我今天只有这些了。”
白猫仍旧望着谢薄声,看上去似乎并不接受用猫猫换罐罐这种行为。
老师都是讲道理的。
尤其是谢薄声,他看着与自己僵持的白猫,思考良久,给流浪猫收容组织打电话。
十分钟后,白猫连猫带罐一块儿被志愿者成功诱捕——它被装入铁丝笼中,朝谢薄声发出威胁的低吼。
「可恶的人类,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快把我的猫猫还给我,她需要一个温柔的雌性领养者,而不是你这样的雄性人类!」
……
拥有着蓝眼睛的纯白优雅猫猫同样受人欢迎,尤其是这只白猫还有这矫健的身体和强壮的肌肉,他的眼睛和耳朵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它很喜欢洁净,就连肉垫也只是不可避免地沾了泥土,没有其他脏东西。志愿者确定这只猫咪十分健康,同谢薄声聊了聊后,带着猫猫回学校。
其中一个负责照顾猫猫的志愿者惊讶地问:“谢老师不是说,这是那只三花的妈妈吗?可是……可是这个猫好像是个公的,他有铃铛哎。”
“嗯?是吗?”另外一个学生仔细看,果然发现白猫的大铃铛,他满不在乎,“谢老师没看清吧……哎,这个猫铃铛发育得真不错,下周我们就把它切掉吧。”
“好!”
“嗷——呜!!!”
「愚蠢!」
小花猫确定自己听到白猫先生的声音。
听到对方在咒骂谢薄声是个变态,是个可恶的、偷走小猫咪的窃贼,是无耻的雄性人类。
她回以弱小的呼声,遗憾的是对方可能听不到。
就这样,小花猫又被谢薄声带回家。
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唯一能确定,对方应该不会杀掉她。这个认知让小花猫短暂地放松,她重新回到柔软的沙发垫上趴下,尾巴颤巍巍地扫了扫,咪呜两声,谢薄声拿了她专属奶瓶过来,开始喂奶。
小花猫并不想喝。
她还在生对方的气。
忽然把她丢掉,又忽然来挤猫咪高贵的肚皮……对方认为自己是狗吗?只有狗才会因为被摸肚肚才开心,只有狗狗才不介意被人类随便地摸肚皮……那可是小猫的肚子哎!是小猫最重要的地方!
生气后的小花猫对凑到面前的奶瓶表示拒绝,她转过脸,不肯去含奶嘴,而是不开心地喵——
一声喵没有完,可恶的雄性人类捏住她的嘴巴,强行将奶嘴塞进去,温热的奶进入猫咪的口腔,源源不断地涌入,小花猫拼命用舌头抵抗着奶的诱惑。
混蛋,喵,不要以为喂我奶就可以原谅你想要掐掉猫猫咪咪的可怕念头,小猫是不会喝的……咕咚,咕咚,咕咚。
……奶太香了。
小花猫的反抗失败。
在温度适应、美味的奶诱惑下,小花猫两只耳朵前后扇动,两只前爪忍不住搭到雄性人类的手掌上,一左一右,前后规律地运动着,一踩又一踩,肉垫垫用力地压着人类的手掌,属于猫咪武器的小尖爪还没有完全长出,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柔软而炸毛的猫猫脑袋有着干净的、独特的小猫崽子气息,她用力地边喝奶边舒服地在谢薄声手掌上踩奶奶,直到空空的肚子被填满,才快乐地舔了舔奶嘴,继续用力踩——踩不出奶,她已经喝空了。
喝饱后的小猫咪发出舒服的咪咪声,谢薄声盯着小奶猫看了许久,一声叹息,挽起衣袖——
开始帮助猫咪进行另一项生理活动。
在小猫咪学会自主排泄之前,他大约还需要教对方几天。
以及……
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
教会它使用猫砂盆。
不需要去宠物店。
谢薄声虚心请教同学的妻子,在对方建议下,加入豆瓣的爱猫组,浏览帖子。
帖子大多建议,买一个空间大的自动猫砂盆。
谢薄声眼前一亮。
好主意,自动清洁,他只需要定期更换垃圾袋即可,不需要时时刻刻地打扫——也能避免前期猫猫不会埋粑粑而产生的异味及其他困扰。
洁癖人士谢薄声迅速下订单,并考虑给小猫猫取一个正式的名字。
等之后给猫猫登记疫苗本,难道疫苗本上的大名也叫“花花”?未免有些过于草率。
思及此处,谢薄声拿起钢笔,开始初步为猫猫取名。
学生志愿者告诉他,花花是一个雌性小猫猫,那可以为她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鼓钟》一篇有云,“以雅以南,以龠不僭”,雅乐和南乐都是高雅的音乐,而猫本身是一种高傲的生物,那就“雅南”?
谢薄声提笔,郑重在纸上写下“谢雅南”三字。
还有,《朱熹集传》中提到,“静嘉,清洁而美也。”,这只小三花很爱干净,肉垫和脸都干干净净,那就取“静嘉”二字?谢静嘉?
……
当谢薄声为小猫咪的名字头痛时,睡饱后的小猫咪悄悄地从柔软的羊绒毯中爬出,好奇地用鼻子来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不小心从沙发跌落到毛毯上,也不痛,她颤巍巍地重新站起,继续探索。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小猫咪艰难地顺着边柜爬到小茶几上,看到玻璃圆盘中盛着的紫色东西,她很好奇,用前爪蹭了蹭——咦,甜甜香香,还有点软!
小猫咪开心地将两只前爪全都放进去,吃惊地看到自己干净的白色爪爪染上淡淡紫色。玻璃盘中的柔软、不知名的紫色东西一踩就biu地碎掉,流出更多紫红色的东西,小花猫好奇地将整只猫猫脸贴下,试探着用小舌头舔舔味道,可惜没把握好,软软踩到边缘,连猫和一盘被猫jiojio踩出汁的桑葚一同啪唧跌下,落在地毯上。
谢薄声听到声音后,只看到他刚刚干洗过的地毯之上,倒扣着一盘惨遭蹂,躏桑葚,和一只正在舔桑葚的小三花——
不,现在是四色了。
她的爪子、额头,身上,染上不同的桑葚颜色。
谢薄声感觉到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刚干洗过的地毯。
他刚洗干净、擦完臀部和肉垫的猫咪。
在这只猫的桑葚色爪爪在毛毯上印出更多爪痕之前,谢薄声咬牙切齿地将小猫崽子捧在掌心,举到眼前,盯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吃猫?”
呜?
小花猫呆呆地看着谢薄声。
这个雄性人类在说什么奇怪的语言?她什么都听不懂。
他不知道猫咪听不懂人话吗?
“下次再这样,我就打你屁股。”
好吧。
看来他的确不知道小猫听不懂这些。
小花猫大度地原谅人类的无知,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波动,他似乎有些生气……难道因为她偷偷吃桑葚吗?
谢薄声盯着这只全然不知自己犯错的猫咪,第一次产生无从教育的心态。
他尝试用愤怒的语气来进行一场跨物种的教育。
“以后不能随便打翻东西,明白吗?”谢薄声将小花猫捧到面前,鼻尖几乎要对准小花猫的脸,“听懂没有?”
在他打算将严厉语气加重时,小花猫伸出粉红色爪爪,压在他鼻子上。
染了一点桑葚汁的湿润粉粉小猫鼻靠近谢薄声挺直的鼻梁,小心翼翼地和他贴贴,进行一下气味的交换。
“咪呜~”


第8章 猫猫砂盆
谢薄声愣住。
他隐约记得,近两日疯狂补的猫猫健康小知识中提到,健康的猫咪,在清醒状态下,鼻子永远都是湿润的——如果运动很久的猫咪鼻子摸起来仍旧是干干的,建议送猫咪去看看医生。
的确是湿润的。
还有点凉,小猫咪的呼吸是轻缓的,温柔到像童年睡在草地上做的甜美梦境,又像春日下刚刚成熟的一朵毛茸茸蒲公英。
它看上去对谢薄声的脸感到好奇。
小花猫不懂人类在说什么,但第一次离他的脸那么近,就趁机交换一下气味吧。
猫最先依靠气味辨认人,然后是声音,最后才是“脸”。小猫咪不像人类,它们具备着属于猫咪的独特辨认系统。就像现在,小花猫谨慎地将自己的小鼻子贴到对方脸颊上,努力去嗅他的眼睛,鼻梁,脸颊——站在这个人类的手掌心,两只软乎乎、颤巍巍的后爪踩着他掌心,前爪上热热的肉垫压住对方脸颊。
气味很干净,是小猫咪不具有的人类味道。
小猫咪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住这位变态信徒的气味,她宣布,从今后,她会保护这个雄性人类,即使他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