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周氏也知晓周夫子为何到了这会还攀咬林立文，不就是因为他找不到之前的那些人去对付么？
对方具体的身份，直到现在周夫子都不清楚！
罗周氏一想到这些，对周夫子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我早些如何与你说的？莫要随他们进京……如今落得这下场，你这是活该遭报应！可你自己造孽自己去受啊，为何还要拖累家里……”
床上躺着还动弹不得的周夫子，被骂得又气又怒，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可眼下，周夫子再是如何后悔也终究是晚矣。
这些消息也很快被带回到京中一些人的耳朵里。
“大人放心，事情办得很是妥当……如今那周夫子已无人信他，秀才功名也被革，在衡县的名声更是臭不可闻！”
“哎，终究是棋差一着啊！”那人叹气道。
而这一子的相差，有时候便意味着满盘皆输。
听完暗卫的汇报，永兴帝先是沉默，随即低笑出声：“这林大郎，倒是个聪明又好运的。”
其实要解决林立文，原本用不着这么麻烦的。但奈何林立文种田上的天赋让人实在震惊，所以有些人在对付他时，手段才没那么狠。
便是永兴帝自己，在与一些朝臣们的这一场博弈中，不也因为爱惜这林大郎种地之才能，才答应了林立文请求去西州之事么？
“来人。”永兴帝说道：“去林大郎家中宣旨吧！”
说起来，林立文还真不知晓自己因为不喜欢朝中这些明争暗斗，只想着既然来到这时代，不如用自己的本事好好给老百姓种田才去求的永兴帝。
结果，不仅让他意外的躲过一场算计不说，就连背地里嫉恨他的周夫子也因为对方怕自己行事暴露，而直接出手解决了。
第95章 接生
永兴二十一年，永兴帝改制屯田司。
政治上简单的两个字“改制”，所带来的往往都是一场不见刀光的血雨腥风。不过这些跟已经得了圣旨，即将就要出发去往西州的林立文没有什么关系了。
林立文的职位也依旧没变，只是原来屯田司只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在永兴帝改制下设立成郎中一人，员外郎二人。
但因林立文在牧州政绩又极其出色，于是册封的是钱秀秀。如今的她跟林周氏一样，也得到朝廷特封的县君诰命。
“听闻这西州很是干旱荒凉。”出发日期确定后，林老大在家中就颇为忧虑。
林立文却一脸的轻松：“爹，你莫要担心。我此去是做官，既有朝廷俸禄可拿，下地干活也有人手可使唤，轻松着呢！”
而对于林立文要去往西州一事，朝中众大臣们再无人反对。只是好些人私下不禁惋惜，若能早点看破永兴帝的用意，他们哪用得着去对付这林大郎或是袖手旁观啊！合该趁着他的任命尚未下来之前，争取到自己的营地中来。
毕竟像林大郎这般善农事者，不论他是去往哪个府州，都是妥妥的给当地官员送政绩去的！
于是等到林立文出发前夕，有几位官大人还前往他家中来与之送别。
这其中便有曾经与林立文共事过的严侍郎。
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严尚书了。
林立文对待严尚书也跟其他那些来送别的官大人都一个态度，微笑且客气。
对他来讲，这些官场上的人一个个心眼多得跟个筛子孔似的，走得太近未必是什么好事。他还是好好的种好自己的田就行，莫要与这些人太过亲密了。
待到了出发这一日。
“大郎，去了西州要好生照顾自己，莫要再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钱秀秀红着眼睛反复的叮嘱他。
林周氏一听便急了：“大郎你这官做的，怎能忙起来连吃饭都顾不上了啊？”
自打林立文做官后，林周氏便没在他身边。而林立文一向来与家中人皆是报喜不报忧，因此林周氏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些事。
“娘，这只是偶尔……”林立文忙解释道。
结果林老大又在一旁叮嘱：“何止是秀秀说的莫要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那地里的活，也用不着你什么都亲自去做。”
眼见着林周氏脸上的神情更着急了，林立文赶紧又解释道：“爹，你那次是正巧碰上我在教授大家种植技巧……后面你也瞧见了的，待到大家学会了后，我便鲜少下地了。”
可即便林立文这么说，林周氏的眼泪也哗啦啦的流了出来。一旁的钱秀秀也红着眼睛，满脸的不舍。
作为父亲的林老大没红眼，只沉重的叮嘱他：“这次你一人去西州，身边没个帮衬你的，你可一定要自己把自己顾好。”
“爹，你放心吧，我肯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林立文笑着宽慰道。
然再是如何不舍，终究还是要分离。
林立文坐在马车上，尽力保持着微笑对林老大他们挥手道别。可却在瞧不清他们身影的那一刻，一股难言的孤寂感还是涌上了心头。
说起来此去西州，还是他头一次孤家寡人的上路。
唔，孤家寡人这个词用得也不大对，因为这一次西州之行，林立文还带了两名随从跟随他。
一个姓杨，叫杨越。另一个姓赵，叫赵武。
据说他们两身手都很是不错，骑马射箭等也皆为好手。是永兴帝在任命林立文出发去往西州后，特意派过来保护他安全的。
毕竟西州那个地方，因为紧挨着柱州，所以它可不止是干旱荒凉，民风据说也是彪悍。
只是这里到底是架空时代，非林立文所熟知的世界。因此西州具体的情况，对于从未去过的林立文来说，只能靠翻阅一些资料探知。
不过林立文能确定一点的是，西州常年干旱少雨，故其辖下十四个县均以小麦为主要种植农作物。且因着其地理气候等原因，当地老百姓种植春小麦会多于冬小麦。
至于当地的亩产量，屯田司衙门里的记载为：丰年时方可得一石。
然这可还是官田的亩产量！
一般情况下，官田地肥，种植作物时收成便也会比老百姓家中的平均亩产量高。便可想而知，常年时百姓地里的亩产量有多低了。
所以林立文此行，便是为着西州的小麦种植。
从京城到西州，路程接近一千五百来公里。而皇朝设置的驿站标准为三十里一置，因此他们每日行程都为两个驿站。
再快些的脚程他们也不是赶不出来，但是却会很伤马。再者，这年代乘坐马车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像是靠近京城的官道还好，路况基本较为平整且宽敞。然林立文他们越往西，路上的情况便越为糟糕。
也不仅是路况如此，便是周遭所见田地里的作物情况也有很大的区别。
林立文发现，从京城出来后，天地里先是以水田为主逐渐转变成旱地为主，再到越发靠近西州之地时，不仅水田不复所见，便是旱地也开始逐渐变少。
最后等到进入西州地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大片的草原。
于是林立文他们很不幸的迷路了。
好在的是，在这片草原上行走了一段路程后，他们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几个毡包。
这是因为西州紧靠着柱州，因而此地也有少部分的游牧民族。他们多生活在草原上，以放牧为生。
“阿武，好生去跟人询问一下路。”林立文坐在马车上叮嘱道。
这一路走来，林立文与两人也算是熟稔了起来。比起杨越，赵武的性子会更爽朗开阔些。
赵武得了林立文的吩咐，从马车上跳下，朝着其中一个毡包走去。但没过多久，赵武又急匆匆的跑来：“大人，前面人家家中出了点事，故问路一事咱们需得晚点，又或者是往前行换一户人家。”
“出了何事？”因着语言不大通，林立文坐在马车上只能隐约听见一些说话声。具体的情况，他却是瞧不大清楚的。
赵武便道：“好像是家中喂养的牦牛难产了。”
牦牛对于以放牧为生的游牧民族来说，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活资产，所以对其是格外的重要。也就不怪赵武说，要么等上一段时间再去问路。要么，他们继续前行，寻找别的毡包问路了。
谁知，林立文想了下便道：“既已知晓人家家中牦牛难产，咱们便过去瞧瞧，或许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的。”
杨越和赵武便按照林立文的吩咐，驾着马车往毡包那边驶去。
待到马车行驶至跟前，林立文便透过人群围着的缝隙，瞧清楚了里边的情况。只见一头母牦牛趴在地上，其模样应是倒生胎儿的胎势异常难产。
简单一点就是原本正常生产时，小牛都是脑袋先出来的，而倒生胎儿则正好相反。
这种情况比较危险，因为若是再耽搁下去，小牛便会在还未生产出来前便因窒息而亡了。
边上站着的一位妇人应该就是这牦牛的主家，因为比起其他人脸上此刻的表情，她神色间更多了几分难过。毕竟一家子都靠着牦牛为生，一头小牛犊的损失对他们来讲，是难以承受的。
而且本来家中牦牛难产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偏周围人还都在惋惜。
“瞧这模样，别不是母牛也会不行了吧？”
“小牛崽要是再不出来，母牛肯定受影响啊……”
听着周围人的这些议论声，妇人更是急得哭了起来。这要是母牛也没了的话，那她家今年的日子可还咋过？
也莫说妇人了，此刻蹲守在牦牛面前的汉子也是一脸的凝重。
林立文只看上一眼便知这母牛难产已经有些许时间了，心知再这么憋下去怕是真的母牛都得有危险，也就顾不上彼此还不认识，只见他直接将袖子一撸，人也往里边走去。
他边走进去还边大声说道：“我是兽医，我会接生！”
这话一出来，杨越和赵武吓了一大跳，那些围着母牛的人的目光也都朝着林立文这边看了过来。
此时已经走到母牛跟前来的林立文，一边对着汉子朝母牛的方向用手比划了几下接生的动作，一边再次解释道：“我是兽医，我会接生……不如让我来给你家牛试试看，如何？”
万幸的是，这些游牧民族虽然交谈很少说官话，但是他们对官话还是听得懂的。
那汉子便紧紧的盯了林立文一会，大概是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见他突然一把抓过林立文的胳膊，就将他往母牛跟前推去：“快，你快来看看……”
林立文自觉经过这几年吉州牧州等两府州之行，如今这具身体的素质是早锻炼回来了。可奈何这汉子力气委实不小，这一抓一推的，林立文差点没被摔倒不说，被对方抓过的胳膊也隐隐在发疼。
而且很显然，对方只是一时心急，但实际上却并未使出多大的力气。因此林立文一边摸着有些发疼的手臂，一边心中却也很是羡慕。
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崇拜力量是他们的本能。
而在林立文给小牛犊接生时，周围的那些游牧民族也在用着好奇的眼神往他身上探寻着。
当见着林立文先伸手将胎儿又重新推回母牛腹腔中时，周围人便忍不住惊呼一声。就是连杨越和赵武瞧见这一幕，也不免吓了一跳，甚至杨越还在思考着，一会如何与这些游牧民族商定赔偿之事。
要知道此地民风彪悍，即便是他家大人是一片好心帮忙。但为着尽可能的减少麻烦，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就尽量花钱免灾吧。
林立文对自家随从的这种思想是毫无察觉，他此刻一边继续着接生的工作，一边还与大家说道：“遇到此类难产，必须得先将胎儿后肢矫正……然后再这样……”
反正大家听得似懂非懂的，但是伴随着林立文最后一句话说完，就见着一头光溜溜的小牛犊被他从母牛肚子里牵引出来了。
杨越和赵武瞧见小牛出来后，心可算是安定了。
好了好了，终于不要赔钱了。
牦牛主家脸上也是一片欢喜，他在仔细检查过小牛犊和母牛的情况，确定其生命无碍了后，哈哈笑着走到林立文跟前来，表示他要好生招待林立文这位尊贵的客人！
好吃的好喝的招待必然是少不了的，但是除此之外，对方还十分热情的对给牛犊接生时弄脏了一身的林立文，发出了一同洗澡的邀请！
第96章 西州
西州气候干旱缺水，所以当地人邀请客人洗澡是一种极高的招待标准了。来之前做过一些当地习俗调查的林立文也知晓一些，故主家提出要招待他一同洗澡时，林立文便没有拒绝。
正所谓来到一个地方，便要尽可能的尊重当地的民风习俗，才能更好的融入进去。
只是让林立文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邀请他的一同洗澡，竟然还包括了给彼此搓背这一项目！
主家力气还特别大，林立文被搓背的时候，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一片。偏他还得顾着点面子，不好意思嚎叫出来。
然林立文都这样了，主家人还嫌弃他：“大郎你也忒细皮嫩肉了！我这都还没使劲呢，你这背就被我给搓红了！”
搞得他搓背时都有点下不去手了。
待轮到林立文给主家搓背时，对方还嫌弃林立文力气太小，一直喊着让他大力点，再大力点。
最后还是杨越过来帮忙，才使得林立文发酸的双手得以解放。
偏这还不算，待到洗完澡后，主家还来与林立文说道：“大郎，你这个身体可不够强壮哦！就刚你给我搓澡的力气，连我家三儿都比不上。”
他这话一说完，林立文便瞧见一身材于南方人来说很是高大，模样却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冲着自己咧嘴很是开心的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自觉身体素质已经锻炼出来了的林立文：“……”
算了，还是莫要好奇对方的年龄了。因为直觉告诉林立文，这回答极有可能又是往他心口上扎一刀。
好在主家感激他替自家难产的牦牛平安接生，倒也没再继续逮着他力气小来说事。且在听他们是要去往西州府城时，主家还爽朗的表示，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不如林立文等三人先在自家毡包里住下，待明日一早，他亲自送他们去府州城。
草原这地方可不好辨认方向，像之前他们自己走着走着，不就是因此而迷路了么？所以林立文对主家肯送路一事也是特别的感激，然后林立文又想着既然今天不急着赶路了，不如将一些关于母牛孕期护养以及难产时会遭遇到的几种情况与解决办法，一并传授给这里的人。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林立文能偶尔碰上一次，帮着他们给难产母牛接生，但却显然没法次次都能在场帮忙的。
招待林立文的主家便觉得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跑出去通知大家时是带着风的，与人说话时嗓门也是嘹亮的很。
而有了先前当着众人的面给难产牦牛顺利生产一事，大家如今对林立文这“兽医”的医术水平也是非常的信任。于是听闻林立文要将这些方法还全都传授给他们，好些人便都从自家毡包里跑过来听课了。
他们也都精明着呢，知晓这等学习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以放牧为生的族群来说，一个好的兽医真不好找寻。
大家仔细的将林立文所教授的点记下后，便一个劲的夸林立文是个很优秀的兽医！甚至在大家熟悉了些后有人还围在林立文身边，问他为何要去西州府城？若是不着急赶路的话，他们想让林立文能在这多留上几天。
林立文便笑着解释，他此行是为着公事，确实没法再耽搁了。
那些人听闻后，脸上还很是遗憾。
这让对游牧一族稍微了解一些的杨越很是震惊，要知道这一族人向来崇尚武力，性子冷且狠，对外人还有较强的抵触心，因此西州才会得了民风彪悍的名声。
永兴帝更是知晓这些，才特意派遣护卫队里身手较好的自己与赵武陪同林立文这一次的西州之行。
且大家对愿意教授他们这些技术的林立文特别的感激，待到第二日林立文他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去时，好些人家还拿来了自家的特产相送，让林立文想拒绝都不行。
这些特产多为一些风干的牦牛干等物，这对时下很多地方来讲，是很为难得的了。因为牛是受朝廷保护的畜类，平常人一年到头想食用一次牛肉都很是难得的。
便是对他们游牧一族来说，因着往日生活较为贫苦，所以他们平日里对其余的人也是没这么大方的。
赵武便忍不住感叹道：“大人可真是厉害。”
杨越虽未说话，脸上却也是满满的认同。
所以说，不管处于什么朝代，什么地方，有技术的人走到哪都能受到大家的欢迎和尊重的。
“大郎，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日后若是有时间了，记得到草原来找我！”汉子将马停立在了西州府城城门口。
因为再进去的话，他便要缴纳进城落地税了。
“多谢一路相送！”林立文从马车上下来，对着汉子躬身行礼道。
“大郎就是爱多礼！”汉子笑着从林立文摆了摆手，然后一跃上马，很是爽利的朝着回去之路飞奔而走了。
林立文目送了一小会对方远去的背影后，才转过身来对杨越和赵武说道：“我们也进城吧。”
他们离开京城时是春二月二十八，而此刻到达西州已是春三月的最后一日，正好相隔一个来月。
作为一州之府城，即便是下等府州的西州城内还是较为繁华的。
在去往屯田司府衙的这一路上，林立文也见识到了当地人体格之高大壮硕。同时，一些西州人独有的野性也扑面而来。
使得林立文他们一眼望过去，第一眼感觉便是此地百姓不好惹。
杨越和赵武便也安安静静的驾着马车往西州屯田司衙门赶去。
屯田司衙门的结构基本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新旧程度不同罢了。而西州这地的屯田司，显然便是较为陈旧的府衙。
守衙门的小吏是个不识字的，他接过林立文递过来的文书查看时，一开始还不直接说。直到林立文与杨越赵武他们在一旁等候半天，一直没能等到结果时，林立文笑着询问对方：“可是有何问题？”
小吏才摇着头说道：“我不识字。”
林立文与杨越，赵武：合着他刚看半天，竟是啥都没看出来！
“那便请你进去通报主事，让他来查看。”林立文很是好耐心的与他说道。
小吏恍然：“哦，对！”
得了林立文提点，小吏拿着文书便飞快的往衙门里跑去。
“下官闫成平见过林大人。”得了小吏通报的西州屯田司闫主事很快便从衙门里飞奔而来，朝着林立文躬身行下官拜见礼。
林立文：“闫主事勿要多礼。”
待林立文他们进了衙门里后，闫主事一面赶紧安排衙役们过来帮忙搬运行李与安置马匹，一面又安排人给林立文添置茶水等物。
因为连着赶了一个来月的路，林立文在屯田司衙门里好生的休息了半日。待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带着杨越和赵武去拜见这西州的刺史。
西州刺史也姓闫，而闫在西州是大姓。
这是因为西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彪悍的民风，因此朝廷在甄选此地主官时，便会将这一点考虑进来。
闫刺史作为西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身形自也十分的高大。一见到林立文，他也表现出来格外的高兴与欢迎：“自从接到朝廷的函告，知晓林大人要来我这西州后，我可是每日皆在府中盼望着你的到来了！”
说完这话，闫刺史又朝着旁边的仆人吩咐道：“快，去沏回好茶来！”
时下茶叶跟白糖一样也都属于奢侈品，非资产颇丰的富户乡绅以及达官贵族者，寻常人是极少会喝的。而对于西州这等荒凉之地来说，茶叶就显得更为尊贵了。
闫刺史一来便让仆从上茶，且还特意讲明要沏好茶，便是在表示对林立文的重视。
而他越是这般重视，林立文便越是警惕。
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闫刺史就用这般高标准的礼遇待他，想来必有所图谋。
这倒不是林立文非要多心，实在是刚从京城那些事情里脱身而出的他，委实对这些心眼比筛子孔还多的做官者有点怕了。
只是林立文思来想去，他就一跑来西州帮忙种地的，想来身上也没什么对方可图谋的东西吧？
此时，林立文捧着茶杯，愣是在闫刺史热切注视之下，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闫刺史笑眯眯的看着他喝了茶，又说道：“林大人这一路至京城千里迢迢的赶来，想来很是艰辛。不如今日便随我一道同去泡澡，放松放松如何？”
“咳咳咳……”
一听又是泡澡，林立文被还未吞进肚里的茶水很是呛了一把。
他知晓这地方泡澡是招待客人的高标准待遇，但说实话，互相搓澡这一行为他真有点吃不消啊！
可闫刺史的第一次相邀，林立文还不好拒绝。
于是昨日才被人邀请泡了一次澡的林立文，今日便又与闫刺史泡在了一起。
闫刺史还又笑眯眯的问道：“林大人，我来帮你搓背可好？”
林立文忙道：“多谢大人！实不相瞒，昨日我与一游牧家中，已被对方这般热情款待了一次。”
接着，林立文便把他偶然迷路，才碰巧帮主家给难产牦牛接生一事简单说了一遍。
闫刺史便一脸欣赏：“林大人果真好本事！其实林大人善农事之名，早已传遍各州，我虽远在西州，却也是久仰大名。”
林立文心中一跳，来了，这夸赞又来了！
好在这位闫刺史夸到这，许是也觉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对林立文说道：“今林大人能来我这西州，想来我这西州的小麦便是不如牧州水稻一年两收，增产一事定也不难。”
这话一出来，林立文顿时就松了口气。
但他也很想对闫刺史，下回别这么夸人了，其实咱们大可直接说事的。
第97章 卡水
自永兴帝上位后，对地方主官的政绩便着重增加了“户口增长，开垦荒地”这两项特殊性考核。
偏西州这地气候干旱少雨，田地太过贫瘠，便是官府再如何鼓励百姓开荒，也终究成效不大。而闫刺史之所以对林立文这般夸赞，便是看中了他农事上的天赋。
闫刺史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州人，骨子里也带着西州人独有的干脆利落。所以在他看来，只要林立文真能帮他把西州小麦的产量如牧州的稻谷一般提升上去，闫刺史愿意把他当菩萨一样去供着。
因而对于试种所需的银钱，闫刺史给得也是毫不吝啬。
甚至都没等林立文主动开口，闫刺史便直接命人将钱银钱三百两送了上来。他还笑着与林立文说道：“听闻大郎于吉州，牧州初试种时，皆需这般数目……当然，若是不够，大郎你也可直接与我说便是。”
一块泡过澡后，闫刺史连称呼都从林大人也变成了大郎了！
不仅银钱主动给了，闫刺史还安排了他府中一名对西州各县城都极为熟悉的官吏，给林立文用来做向导使用。
反正就是将林立文过去的那点事，闫刺史早派人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闫刺史便知晓这位林大郎对种地一事极为负责，不论是在吉州还是牧州，都会亲自乘坐马车去往其辖下各县城巡查。甚至他还会对最为贫苦之县城，单独去往当地指教老百姓种植。
愣是将原本其府州最为贫苦的县城，指教成为受人羡慕和向往的富饶之地。
所以有着这些活生生的例子在，闫刺史对林立文自是格外的重视。
闫刺史还亲自送林立文出来：“一切就拜托大郎了。”
林立文便也诚恳的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闫刺史立即就看着高兴起来了：“若大郎后续还有所需要，可直接派人来府中寻我便是。”
“多谢大人。”林立文都有点惊喜了。
虽先前的夸赞有些骇人了些，不过闫刺史能这般注重西州之农事，对林立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的目的本也是为着西州农事而来。
而西州这地方，林立文之前查到的资料记载着这地方民风极其彪悍，游牧民族也多，便时常有矛盾爆发。甚至林立文还听闻，即便是汉人村庄之间，也曾有因为争夺水源之事，两村汉子拿着农具等物进行过大场面的械斗。直到后面官府派遣许多官差前来镇压，方才勉强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