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言小说上一章: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三日成晶
- 古言小说下一章:退出科举后我靠种田封侯
“一柱香,你尽量拖住他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我和御飞流过来合力帮你拖住他……”
少年眼眸闪了闪,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之间看不分明。
他喉结滚了滚,压低声音说道。
“然后你去山巅取剑。”
天斩是破局的关键,只有拿到了它,这个死局才有成生局的可能。
倒不是说巽风比天斩逊色多少,两者都是神兵,自也有撼天动地的威力。
只是剑与剑主是需要磨合的,风停云如今只是把他取出来了,根本没有驾驭它的能力。
但是天斩的情况不同,白茶或许也不能驾驭它,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偏她身上有沈天昭的神魂在,天斩是他血肉所铸,是真真正正的半身。
哪怕一瞬,只一瞬。
只要能够使出天斩本身的威力,一瞬便能扭转乾坤。
白茶一愣,明白了风停云的言下之意。
她心下一动,下意识看向了御飞流。
御飞流眼睫微动,若是换作之前他必然不会轻易让白茶取剑,更不会帮她。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大约是因为对白茶有了些认可,或是因为形势所逼。
他和白茶两人其实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取出天斩,可要单单论几率大小的话,自然是白茶更胜一筹。
取出天斩的概率越大,生机也越大。
如此,御飞流自然默认了风停云这一计划。
剑是重要,却也重不过人命。
“他同意了。”
风停云开口打破了平静。
白茶顿了顿,眼看着那竹叶的攻击越来越迅猛,御飞流背上那双由言灵生出的翅膀也在慢慢变透明。
估计再过一会他们又得掉下去。
“好,我去拖住那家伙。你们两个尽量往远了飞,别被他的阵法波及到。”
她说着将仅剩的几瓶丹药一股脑全部取出来塞给了风停云他们。
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手腕一动,那把原本属于御飞流的灵剑再次落到了她的手中。
“剑借我一用。”
御飞流回头看了白茶一眼,还没看清,一道剑风拂来,把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吹去。
白茶看着两人的身影乘风愈远,她蓄力一挥劈开想要追过去的竹木。
她足尖一点,凌于竹木之上,居高临下注视着那片荡漾的竹海。
“喂我说,你这么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有意思吗?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何不出来一战?”
“你一介元婴还怕我一个凝心初期的修者不成?”
一般被魔气侵蚀的人情绪都不稳定,最受不得激将。
白茶见对方还没什么动静,又补充道。
“还是说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我师尊?”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前一秒还算风平浪静的竹海骤然翻涌。
紧接着一个青色身影自竹海而出。
他负手而立,御空在白茶不远处停下,冷着眉眼看向她。
“我怕他?笑话。他如今神魂聚散,身消道陨,再无轮回。这样一个不被天道庇护,不被世人接纳之人,我有何可惧?”
修者以遵循天地道法为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沈天昭有再高的成就,于他们来说也是异端。
“倒是你,你以为你是他的徒弟是一件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我告诉你小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师尊做了什么因果会落在你头上。与其让你以后被世人唾骂,毁了你们剑宗的清誉。不若在大错未铸就之前,及时回头为好。”
白茶面色如常,顺着询问。
“是吗,那你告诉我怎么才算及时回头呢?”
他狞笑道,“自然是让出身体让我夺舍,我去取了那神兵,为你斩断因果。”
白茶这时候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夺舍她的身体,取剑是其一,其二是为了沈天昭。
天斩不仅能斩天开路,也能断人因果。
断人因果顾名思义就是将人与人的羁绊,道缘,一切的联系斩断。
就像白茶和沈天昭,即使她已经承了他的剑意,成了他的徒弟,这一剑斩下去,他们之间便无瓜葛了。
而一旦断了他们的因果,沈天昭的神魂便无法寄宿在白茶身上。
神魂离体,散去了便再无重聚可能。
不过白茶并不觉得对方是因为知道沈天昭的神魂在自己身上,卓不绝说过只有化虚以上的修者才能感知到沈天昭的神魂。
他应当只是单纯不想让沈天昭的道法延续于世,才要这般做。
“我有些好奇,我师尊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以至于你恨他到如此程度。”
白茶一方面是想要借此拖延时间,而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好奇。
“如果说是因为他将你封印在此几百年,可他也死了,身消道陨,你也应该消气了才是……难不成你不是死于魔修之手,而是我师尊剑下?”
那人没有回答,这一瞬的沉默让白茶心下一动。
没想到她随便一猜竟让她猜中了。
“你不会真是……”
“是啊,我是死在他的剑下。”
他扯了扯嘴角,周身隐约有黑色的雾气萦绕,那双眸子也有些绯红。
“不只是我,玄灵子,还有成千上万的修者也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神魔大战,魔气肆虐,我们比不上你师尊道心稳固,我们被魔气驱使弑杀了同门,我们为寻生机血祭了同道,可那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想踏着我们的尸体从浩劫之中重生,我只是做了和他们一样的事情,我只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话音刚落,四周的竹海再次翻涌,把白茶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逼仄的威压似刀,刮得白茶疼痛难忍。
他一步一步踩着竹叶而来,一只手死死扼住了白茶的脖子,好似看一个死物。
“你说,我何错之有!”
白茶这时候算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这般嫉恨沈天昭,当年魔气侵蚀三界,人成了魔,兽成了妖。
他们没有了善恶人性,互相残杀。
如果不及时制止,恐怕如今已没有正魔两道之分,后者已登堂入室,成了这三千仙门的主人。
就像沈天昭一剑诛杀了玄灵子一样,沈天昭也这般诛杀了天下人。
他救了苍生的同时,也成了这天下的罪人。
“你,你没错,想要活着的人没有错……”
那人眼眸一动,恢复了些理智。
然而下一秒,白茶却说道。
“但是他更没错,你可以怪魔,怪妖,怪众生,唯独,不,不可以怪他。”
因为被掐着脖子,白茶涨红着脸,一字一顿说得艰难。
“他并未独活,你们却尚有生机……不是吗?”
“生机?你说他把我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生机?!”
那人红着眼,额头的青筋因为盛怒乍起。
“我明明仙途坦荡,未来光明,他却把我困在这地方五百年。他杀了我们,做了这般腌臜事却被后人推崇,我们呢?天地之间谁有记得我们这些鬼魂?”
没救了,这人讲不通。
他魔怔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苦难都归咎于沈天昭,他觉得今日造就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对方。
就像那些觉得这神魔大战是沈天昭引起的浩劫一样,他也深信不疑。
白茶手握着灵剑,趁着他癫狂失控的时候挥剑攻击过去。
他一个不慎被剑气推开数丈,她也从桎梏中解脱,得到了些许喘息。
那人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一道血痕,看着殷红的血色,视线落在不远处大口喘气的少女。
他神情阴翳,凉凉开口。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不愿意将身体让给我是吗?”
“错了,执迷不悟的是你。你想怎么寻死还是觅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唯有一点——”
“这不是你的身体,还是滚出来为好!”
白茶也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她握紧手中灵剑蓄力朝着他面门砍去。
那人侧身避开,紧接着一柄竹剑从他身后刺来。
白茶眼疾手快,连忙用剑打掉。
“冥顽不宁。”
他手腕一动,千万根竹子成了竹剑“唰唰唰”,如雨一般涌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白茶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刚才是被她给激怒了没了理智。
如今清醒过来了也不想和她周旋,尽管他没把风停云他们太当回事,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了速战速决。
“乾坤已定,万竹归一。”
那千万竹木似海浪翻涌,汇聚成了一面接天的绿幕。
一片巨大的阴影覆上了白茶的头顶,她瞳孔一缩,那十里竹林如万马千军压了过来!
白茶慌忙引剑气于周身成保护罩,可那威压太甚,每压下一分就似万钧巨石落下。
“咔嚓”一声,保护罩不受其重碎裂开来。
在白茶以为此次在劫难逃,要被压成肉饼的时候,一道白光自她储物戒指而出。
光若长剑,顷刻便破竹。
白茶一愣,猛地朝着那白光方向看去。
挡住这万千攻击的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而是一颗白玉棋子。
那人在看到棋子的时候比白茶还要惊愕。
“苍生棋?”
他一个瞬身过去,刚要伸手去拿。
结果手刚碰到便被苍生棋给生生逼退了百丈之远。
他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白光褪去,苍生棋缓缓落在了白茶的手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茶也很恍惚,按理说以她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催动这灵器才对。
唯有两个可能,一是得到了灵器主人的认可,二是灵器择了白茶为主。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正常人猜到的都会是前者,毕竟白茶是从秘境过来的,没有玄灵子的许可她根本无法来到剑冢。
偏这人不这么认为。
“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苍生棋易主?!”
“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说沈天昭是天下剑修的憧憬,天斩是天下剑修梦寐以求的神兵,那么玄灵子的苍生棋亦是如此。
他取剑是为了断白茶和沈天昭的因果,让后者断了传承,并非真的觊觎天斩。
然而于苍生棋不是,他的眼神灼热,是真的很想要得到它。
白茶听到他这话不解。
“你为什么觉得是苍生棋易主,而不是因为我得了玄灵子的认可,这苍生棋才保护我呢?”
毕竟要让一个本命灵器易主,简直难于登天。
他耻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要论当年被沈天昭诛杀的万千修者之中谁最恨他,除了我非玄灵子莫属。他杀了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认可你?”
白茶听后一怔。
同样是死于沈天昭剑下。
有的人生怨成魔,有的人道心依旧,宁可朝闻道而夕死可矣。
“……你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自然是笑你可怜可悲。”
白茶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眉眼凉薄。
“玄灵子的棋里有浩瀚苍生,而你这乾坤却不过只是袖中乾坤。”
作者有话说: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早上悟得了真理,就算晚上死去了也没有遗憾。指那种对道虔诚执着的人。
玄灵子就是悟了道便陨落之人。
第六十四章
乾坤本浩大,偏白茶却比作袖口。
那人脸色一沉,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
“我的乾坤是不是袖口我不知道,不过你的命数今日却是真到了头。”
他掐着诀,又要再次蓄集千万竹剑。
“刚才那一下苍生棋余留的灵力已耗尽,你的修为根本无法再驱使它。这一击,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护得了你!”
骤风起,竹叶四周凌乱。
白茶感觉到那逼仄的威压再一次压制了过来,眼看着竹剑快要刺入她的血肉,她连忙说道。
“等一下!你当真不想要这苍生棋吗?”
果不其然,她此话刚说出口,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攻势猛地顿住。
“夺舍我的身体自是不需要管我生死,可这苍生棋不成。无论它是真的易了主,还是单纯因为玄灵子认可了我,如今玄灵子已身消道陨,这也就意味着天地间能解开它禁制的只有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眼前人的反应,他神情微凝,视线直勾勾落在了那枚白玉棋子上。
这枚神品法器于法修来说诱惑太大,比起那把天斩,这才是他真正所求。
只是这是玄灵子的本命法器,没有他的许可他甚至连碰也碰不到它分毫。
可若是解开禁制就不一样了,只要白茶将其禁制解开了,哪怕它没有择他为主,他也能慢慢炼化它,让它成为自己的法器。
尽管不能结本命契,却也能发挥六七分的威力。
别的法器六七分或者如同鸡肋,可近太虚大能的本命法器,六七分足以撼天动地,扭转乾坤。
他掐诀的动作未收,却没再蓄灵力。
“你想要拿这苍生棋换你的命?”
白茶微微颔首,脸色苍白,好似真的怕了他手中竹剑才情急之下选择了以苍生棋做交易。
实际上她只是想要拖延时间,一柱香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不短。
对于一个破丹修者来说,要杀死她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能硬拼,唯有智取。
“我可以答应你,一会用你的躯体取剑斩断你和沈天昭的因果后留你一命,不过我会废了你的根骨,让你再无修道结缘的可能。”
因果可以断,也能续。
可要是断了根骨,白茶和沈天昭就是仙凡两隔,再不可能续上联系。
对于玄灵子会将苍生棋给白茶一事心中颇有怨气。
他五百年前就跟在玄灵子身边随他调遣,原以为这苍生棋就算不给他,也会允许他碰触。
想到这里,他突然不那么想这么轻易就让白茶得逞。
“对了,我记起来了。我现在占着的这具身体你似乎也挺在意的,你应该也不想他死吧?”
白茶一顿,“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之前在竹林时候未看到能动摇你道心之物,有些好奇罢了。”
他指尖微动,那竹剑窸窸窣窣退回,然后萦绕在白茶四周,再一次覆上一片混沌。
“小姑娘,你若是还能破我一次幻境,我便把这具身体完璧归赵,你看如何?”
白茶之前时候她就在想要如何才能保住青雲性命,被夺舍之人意识被完全压制,很少有能自我清醒的可能。
如果对方不主动出窍离体,青雲不可能清醒,就算离开了他若不收回神识青雲的识海会被搅动得一塌糊涂,轻则痴呆,重则昏迷不醒,也就是植物人。
只是破一个幻境而已,她之前在竹海见识过了,也就那样。
这幻境她虽然没把握能破,但是只要有风停云他们在,她总能出去的。
最主要的是白茶不觉得对方的幻境能乱她道心。
“成,我答应你。”
修者的言语是有束缚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残魂,一旦违背誓言极其容易受到天惩魂飞魄散。
他不敢骗她。
见白茶答应得这么爽快,他自然知道对方是没把他的幻境当回事。
他勾了勾唇,眉眼却冷冽。
“当真是什么样的师尊什么样的徒弟,你和沈天昭一样自大傲慢。”
“我倒要看看你是强装镇定,还是真的无惧无畏。”
他执剑于竹叶上一点,如同碧海荡漾千万层涟漪一般,白茶于海浪中间骤然被席卷。
白茶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秒还亮若白昼的周围,此时昏暗一片。
和之前入幻境时候不一样,这空间更偌大寂静,压迫感也强劲不少。
【这是心魔幻阵。】
如果前者只是单纯为乱白茶道心,这后者便是真正引人心魔的幻阵。
【心魔幻阵顾名思义就是将人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和最恐惧的事物引出,然后无限放大,入阵之人会因为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象而崩溃入魔。】
恐惧的事物?
白茶皱了皱眉,顺着思考了下。
“那他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我连沈天昭的剑意我都敢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沈天昭的剑意意在斩天,白茶承了也就意味着也继承了这番意志。
她连天道都不惧,又有什么事物能够撼动她。
【也是……】
白傲天本质上就是白茶,两人的思维大同小异。在他们看来他们最为惜命,为了争命数什么都做的出来。
修者受限于天地,有诸多忌讳。
白茶却没那么多顾忌,所以顾忌少了,便随心所欲,也没什么能左右道心的心魔可言。
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白茶入幻境并不是为了破,而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外面的人维持阵法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这幻境破了他就会第一时间找上风停云他们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白茶也不走了,干脆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静修了起来。
谁知刚入定没多久,便被一声雷鸣惊醒。
白茶猛地睁开眼睛,起身执剑看去。
只见之前还空无一人的身旁涌现出不少修者,仙门三千,全都聚集在了万剑云宗。
其中有个老者引剑直指剑门,愤然道。
“凌霄老儿,五百年前神魔大战你们万剑云宗已出了一个祸害,导致三界遇劫,生灵涂炭!五百年后又来了个小祸害,浩劫将至,你若还要包庇于此,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凌霄于剑门之上,凌然看去。
鹤不群和谢九思也在。
“师兄,他们这是……”
白茶刚一出声,原本还没注意到她的众人骤然将视线落了过来。
那视线灼热,怨恨,强烈得如剑入血肉。
“白茶,拿命来!”
人群之中有人大喝,她心下一惊,慌忙御空退后。
只是剑比她更快,万千飞剑如雨,朝着她刺了过来。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谢九思替她挡住了攻击。
青年一人于三千剑中,白衣染血,俊美的面容在光影里看不分明。
“师兄!”
白茶想要过去,一只手从后面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鹤不群。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吗!还不快走!”
什么?冲着她来的?
尽管刚才隐约有从他们的话里猜到,可真正听到鹤不群说出口的时候白茶还是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每一次渡劫魔渊的禁锢就会松动一分,魔气便会侵蚀世间一分,如果说沈师叔飞升劫引起神魔大战只是巧合,那么你若是再这么渡劫下去,三界必然会有一场更大的浩劫。”
“白茶,他们杀你,是为了永绝后患。”
鹤不群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明明那么近,白茶却觉得那么远。
她愕然看着青年,那双眸子里清晰映照着她苍白的脸色。
“你快走,三千仙门一并上了剑宗,我们护不了你多久。”
白茶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
下一秒有天雷破苍穹落下,落入了修者之中。
“是天惩!”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天就不会降罪于我们!我们才有生路!”
刀光剑影,法器灵光。
白茶被他们一路追杀,她很想要停下来,然而谢九思在护她,鹤不群在推她前行。
风停云他们也于剑门之上替她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叫她不要停。
为了自己,为了剑宗。
停下来就意味着认命,就意味着承认了这劫数与她,与沈天昭有关。
她会是整个修真界的罪人,而剑宗也再无法以剑立世,无愧于心。
几千年的基业便毁在了她的手上。
这样滔天的罪名她担不了,也不能担。
风急雪大,骤雨风沙。
她穿过无尽的沙漠和无边的森林。
沧海成了桑田,桑田又成了沧海。
白茶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十年,百年,或许只是一眨眼。
在这里时间没了概念,她感知不到,只知道劫数又来了。
身后人还在追,白茶御空在九天。
看着那黑云压城般的人群,她心下觉得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他们,可悲的是自己。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天道,天不容她,劫数杀她。
可如今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最是杀人是人心。
真正想要她死的不是天,是这世人。
她突然不想逃了,她想要结束这一切。
白茶冷冷注视着众人,他们在指责,咒骂,咒骂她是魔道,是祸害。
可这都不重要了,她引剑劈开天穹。
混沌初开,剑入天地。
苍生不容她,她便让这苍生一同殉葬!
她面若霜雪,整个人成了剑,没有半点生气。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尤怨天不仁。”
白茶手腕一动,血溅剑落。
“不忠之人可杀!”
“不孝之人可杀!”
“不仁不义之人,杀杀杀!”
剑比声快,漫天的火光和成河的血流交相辉映,白茶踩着尸体将众人逼到角落。
她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绯红一片,手中的剑也成了血色。
在剩下最后一人的时候,剑未落,等到黑雾拨开,白茶看清眼前之人后瞳孔一缩。
谢九思浑身浴血,虚弱地靠在墙上。
他看向白茶,那双眸子温润如初,见她有了几分清明之色,弯了下唇角。
那笑意明明如春风,在这一刻却让她遍体生寒。
白茶脸色苍白,周围尸横遍野。
风停云,鹤不群,整个剑宗的人都陨落在她的剑下。
她杀了苍生,也杀了剑宗。
这是幻境,白茶知道这是幻境。
可她被幻境左右了心神,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会杀了谢九思。
她做了这样大的错事,哪怕不是真实的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只是幻境她就这般神志不清,善恶不分,若是之后当真遇到了这个的情况,她又当如何?
白茶握剑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抱着头,像只无助的小兽般蜷缩在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愿意面对这一切,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幻境,别人进不去她也不愿出,只一个劲的哭着道歉。
然而这幻境并没有轻易放过她。
那天劫依旧在,九天之间隐约雷鸣,天上有神佛怒斥。
“天道有轮回,万物生因果。万千生魂因你入不了轮回,不得超度。”
“白茶,你可知罪?”
天在审判,因她弑苍生。
“我……”
【不要认罪!你没错!】
一道声音骤然打断了白茶的话。
【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要承沈天昭的剑意吗?我们是要与天斗,而不是屈服于天!这一切都是它在推波助澜,它想要我们从命!】
【白茶,我们既不认命,那就更不能认天!】
这个阵法是由天赋幻化,白傲天也是天赋,从进入之后没多久就被隔绝了其中。
在最后一刻才拼了命冲破桎梏。
他和白茶互为半身,一旦他清醒了,白茶也就清醒了。
白茶眼眸慢慢流转成了琥珀色泽。
她看向云端不见真容的神佛,颤抖的手平复下来,紧握着手中的灵剑。
周遭如何水深火热,刀山火海她不再看。
她御空直上,一如当年沈天昭开路斩天。
“冥顽不宁!这么大的因果,这么大的过错,你还执迷不悟,难不成还要和你那师尊一样斩天灭道不成!”
这时候白茶才辨别出,这云端上的哪里是什么神佛,不过是个藏匿于幻境之外装神弄鬼的小人。
对于对方给她带来了这样难忘的幻境,白茶并没有恼羞成怒,更无什么怨气。
她心下甚至还有些感谢他。
一直以来白茶都以为自己最怕死,可真正入了这心魔阵她才发现,比死最可怕的是——
她不杀苍生,苍生却因她而死。
云海有金光闪烁,白茶看去。
“您一直在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