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跟组织里传的,这俩家伙关系果然不一般啊,琴酒对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后辈,想必也是有点感情的。
也不知道伏特加夹在这中间是什么地位……
胡思乱想着,他还是利落地返航,千叮咛万嘱咐着:“记得给我账户上打钱啊,一个子儿不能少。”
他的猫猫五号今天该去美容了来着!
琴酒坐在一旁看手机,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又挪到了格兰玛尼的身上:“到岸先去研究所吧,这家伙八成又没带药……”
“啧,那些条子竟然对你下手那么狠,格兰玛尼,看来你平日里跟他们相处得也没有很好的样子啊。”
明明是烈日,却仿佛身处北极的青年双手抱住不断发颤的自己,侧身躺在游艇的边缘。
他睁着眼睛,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温和柔软的笑,只是眼中的仇恨和悲伤交杂在一起,一时间显得更加模糊了。


第145章 渡轮风波
368.
艾思罗纳号, 最后一天,返航。
“松田警官,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 感觉你状态好差。”
餐桌上,毛利兰对着邻桌的松田阵平表示关心, 她有些担忧地道:“晚上睡觉也不要压到手臂的伤口, 很容易裂开的!”
被喊住的卷发警官揉了揉眉心,有些勉强笑了笑:“没事。”
说着没事,但偌大的黑眼圈、没再细心打理的发型, 甚至长出来都没刮干净的胡茬,都说明他并不是那么没事。
他不过是……失眠了。
一睡下去就看到千代谷彻从他面前纵身跃下的那幕, 在阳光下美得像是一幅画。
但很快, 阳光消退, 扭曲成一片阴沉的雾,海水上涌, 变得漆黑污浊,浑身湿漉漉的同期靠在船舷边, 他穿着警服, 黑发黏在苍白的肌肤上, 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开口说:“松田阵平,你找不到我了吗?”
他很快就从梦中惊醒, 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何时被自己的力道撕裂,又将纱布染红,松田阵平却完全没心思处理。
找了近两天,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就连个衣服碎片都无处寻觅, 千代谷彻就真的像是与大海融为一体一般, 什么也没有了。
留给他的,除了注定要上交的U盘,就只有两道伤。
松田阵平并不是很想让伤口愈合,他甚至有些魔怔地想,如果疼痛能证明他还活着,就像是彻对早织那般,该多好?
就好像疼痛消失以后,他就再也感觉不到千代谷彻了。
所以他彻夜不眠,独自开着游艇在沿着航线在海上奔波了一夜……尽管是无用功。
萩原研二在凌晨日出时找到了他,看着他手上反反复复的伤,就说了一句话:“那就歇着吧。”
松田阵平咧了咧嘴:“等toru那小子回搜查一课,再返工吧。”
……
旁边,正在吃早饭的江户川柯南看到手机,速速挖了几口就想往外跑,见毛利兰看他,连忙讪讪笑道:“小兰姐姐,我去找灰原,她好像也没吃饭!”
他说完就匆匆跑走,留下毛利兰一人茫然:“她没吃饭……但柯南你是空手走的啊?”
“我们也先走了,小兰。”
旁边,两位警官也迅速起身离开,浑身气氛都紧绷了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369.
房间里,沉睡了一天多的神索终于清醒了过来,那双灰眸睁开,无意识地落向了海面。
她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裙装衬得她更加苍白,端坐在椅子上,就像是挂在古堡上的壁画。
灰原哀正坐在她旁边说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后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江户川柯南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大人走了进来,前者很快冲到了她们旁边了,先是喊了声灰原,接着叫了声早织姐姐。
“彻……”
神索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像是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脸上略带欣喜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还未张口,就听见神索歉意地道:“抱歉,柯南,稍微睡迷糊了些,认错了。”
“还有谁来了吗?”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连忙自我介绍,却只得到了神索淡淡的颔首,并没多说什么。
他们与神索不是第一次见面,却胜似第一次。
两人此时看到这熟悉的样貌,心中更像是有蛀虫在疯狂地啃噬一般,仅仅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绵延的疼痛。
他们不知道自己跟过来做什么,明明心里还想逃避、想拖延,身体却诚实地行动,仿佛是想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般。
“啊……”江户川柯南发出丝气音,有些艰难地道,“我跟彻哥小时候的声音很像吗?”
“只不过是恰好做梦梦见他了。”神索柔和的眉眼弯了起来,她伸出手比了比,“那时候我们也才七八岁,他就这么高——”
“toru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会重音叫我姐姐,平时都是叫早织。”
似乎被梦境牵引了思绪,神索的话格外地多:“但我喜欢他叫我姐姐,所以就经常惹他生气。”
“彻哥竟然会生气?”
神索的眼中似乎有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她笑道:“当然会生气。那时候我身体差,还贪嘴,夏天多吃一根冰棍就不舒服,但偏偏又想吃……每次没吃完就被他发现,然后彻就气得追着我跑。”
“我晚上偷偷看画本他也会生气;雨天不撑伞到处疯他也会生气;甚至路上摔一跤他都会气鼓鼓地说我是个笨蛋姐姐。”
“……明明他自己也很笨蛋,磕磕绊绊摔的次数不比我少。”
神索的声音愈发低哑,在甜美的本音下显得更加明显:“说起来,上次他喊我姐姐的时候,也就柯南那么大……”
这对姐弟相隔了近二十年的时光,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见过一面,就仿佛有什么双生子的诅咒一般,注定承受着思念,却又无法相依。
江户川柯南鼻子泛酸,他不知道怎么把彻被公安打成重伤带走的事情跟神索讲,但按照灰原哀的说法,如果不想让她再被刺激一番,还是瞒着更好。
他下意识转头看后面两位大人,发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只是脸色泛青地站着,没作声,也没动作。
像是过来,就是为了罚站一般。
但很快,“老师”便点名了。
神索微微启唇:“话说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是彻的警校同学吧,能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吗?”
两人骤然面色苍白了下去,攥着拳,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半晌,松田阵平开口:“toru他……太好太温柔了,所有人都喜欢他……就像是一团温暖的火。”
因为太温暖了,尽管被冷到刺骨的水泼了一次又一次,还狼狈地在漆黑的余烬中存留了一些希望,只有彻底沉进不知深浅的冰冷海底,才散掉了最后的光芒。
……
两人根本拒绝不了神索的任何要求,只要她坐在面前,就像是有一座山将他们的脚给压在原地。
他们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脑海中的记忆掏空出来,把那段绚丽的、温暖的警校时光,反复咀嚼。
越说才越发觉,一个硕大的鸿沟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不是对他们,而是千代谷彻对这个世界。
刚刚入学时的千代谷彻还是个无差别的暖阳,他对周围的每个人都抱有着最诚挚的善意,无论是否与他认识,有困难他都会上前搭一把手。
若非开学时千代谷彻住院,班级里谁是班长都说不准。
但后来……千代谷彻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交际圈也越来越小,最后变作关系好的只有他们五个,其他的都是泛泛之交。
无形中,暖阳就变作了被安放在他们中央的小暖灯,虽然也是暖融融的,但如果没有了旁边的屏障,便很容易被风给刮灭。
可是有一天,小暖灯被提走,换了一层黑色的罩子,拿回来后,他们便认不出来了。
……
神索听着两人讲了许多,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也在听着,一时间只有两人沙哑的声音在回荡,愈发低沉,仿佛那些明媚的人,变作了历史里的故事一般。
在场五个人,心思各异,谁都猜不到谁的想法,唯一知道的便是与那位并不在场的警官先生有关。
白发女郎手中一直攥着一张糖纸,她细细地用手摩挲过纸上的每一个刻痕,将上面的每一部分的熟记于心,脸颊旁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擦过脸颊。
“我还是有点,想他的。”她喃喃道,“想见见他。”
面前几人顿时面如土色,连眼尾都狠狠抽搐着,不知该是睁眼还是闭眼,该开口找理由,还是保持缄默。
这悬挂在头顶的铡刀欲落不落,给下方的人带来无可安宁的日日夜夜,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活着。
“……算了,这些事情我说过全权交给你们的。”神索最后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松田阵平的手指冰凉,他攥了两下,最后搭到了受伤的肩膀上,回了句“好”。
他明白神索是什么意思。
作为公安,知晓格兰玛尼身份的一员,神索知道他们跟千代谷彻之间必然会爆发冲突,因此她才从头到尾保持了沉默。
但不管怎样,在她看来,他们的关系和利益选择,都注定他们不会对千代谷彻下死手。
只要熬过最艰难的这段时间,他们姐弟终究有团聚的机会。
所以……她可以再等等。
知道真相的两人又一次说不出话了,脑海中的撞钟隆隆敲着,直接将所有的思绪全都给撞碎。
只化作一片空白。
他们要怎么给千代谷早织赔一个弟弟?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神索揉着糖纸,微微垂眸,她看着还没睡醒,连眼尾都泛着一抹浅红。
江户川柯南拽着两个僵硬的大人,在道别后走了出去。
门又关上了,一直没开口的灰原哀松了口气,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沉默了许久的神索也唤她了。
她说:“雪莉,你也出去转转吧。”
雪莉。灰原哀呼吸一滞,她的手一寸一寸地碾过自己的衣角,最终近乎是机械一般迈了出去。
在关门时,她转头看了眼这沉默却又内敛的大姐姐,见她起身,在毫无磕碰的情况下,缓步走到能看见海的窗边。
神索没有说她沉睡时做的梦。
她深爱的弟弟在一片蔚蓝中抱住了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雨天里蹚过水坑的小狗,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姐姐”。
千代谷彻自然不会只在生气的时候叫姐姐,他难过委屈的时候也会喊。
但早织舍不得,她舍不得他难过。


第146章 最终之战
[呜呜, 早织姐姐……我好想你啊(放声大哭)你不在的时候toru被欺负得好惨!!(抽抽噎噎)]
[哎,突然觉得红方还是太顺风顺水了,这才想得那么纯粹,尤其是柯南和小哀, 一个过于非黑即白, 一个过于偏执护短, 希望彻的事情能让他们醒一醒脑子, 别再做梦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以理解的正义]
[姐姐和彻的童年一定很快乐吧?日常一骂垃圾组织!!不过她突然提起,是不是想到彻了(呆滞)]
[小小只的早织成天逗小小只的toru生气,然后边气还边喊姐姐……awsl可爱得我满地乱爬]
[看出来了!神索这一个劲儿给红方发刀, 可不就是怪他们没照顾好彻吗!(怒了)请务必带着我的一份炫上去]
[我的姐弟啊,姐弟啊!!(嗷嗷大叫)孩子想要糖……]
[toru肯定没死吧!可是格兰我也不想要他死啊——]
370.
U盘到手的当晚,便随朗姆一起转移到了公安的重地, 在经过专业人士连夜解析,又将资料呈到了警视总监的桌子上。
白马警视总监看着这上面可以说是骇人听闻、无法述诸于世的研究内容,平日里乐呵呵的表情终于收敛了起来:“那个组织的研究成果, 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经达到这个地步了吗?”
“还有这份关于各国组织成员的卧底名单, 在三天内必须核实清楚。”
站在他面前的黑田兵卫点头, 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已经立马派人去查了, 现在与那个组织抢时间, 一旦属实必然会断掉他们的主要臂膀!”
羽塚勇人则是回答了上个问题:“吉普森跟我提过,当时组织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他将这其中的部分数据截获后,关于意识转移的研究便直接停滞被销毁了。”
“也就是说, 卧底的情报是最大的收获, 而意识转移, 其实已经成了一纸空谈。”
白马警视总监松了口气:“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好,那关于这个U盘的来源……早织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羽塚勇人面容有些古怪:“她……”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前些日子又是炸基地跟诸伏景光那几个小子打配合;现在据说又跳海发动救援队找了半晌,虽然一个优秀的NOC确实要时刻记着保密原则,必要的时候连队友都得坑。
但千代谷早织做的事,未免也太寻不着边际了。
特别是她在组织中闷声不响搞了两个身份出来,甚至都快摸到了组织BOSS的边,仿佛只要跟着她的节奏走就能消灭那个组织一样。
这在上次探讨神索的时候便引起了许多人的微词,但在得知她师从黑羽盗一后,白马警视总监便将这事情压了下去。
毕竟这种级别的魔术大师,易容已经可以玩转于股掌之间,更别说她显然还有其他的情报来源。
羽塚勇人不知道怎么说,他沉吟道:“她只跟我说,组织被消灭后,她会解释清楚的。”
白马警视总监颔首,暂且将这放到一边,指挥着众人趁着组织没反应过来的黄金时间立马去查人。
进攻的契机……终于快到了。
371.
船还有半个小时靠岸,诸伏景光在急匆匆结束了早上的会议后迅速往海边赶,他一口喝掉了手中的浓咖啡,从门口反光的玻璃看到自己疲惫又憔悴的模样。
没办法,这种情况不能开车,他便直接拦了辆出租,上车后直接道:“去晴海码头。”
“好嘞。”司机应了一声,突然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您是警察对吧?”
诸伏景光看着自己的便服,皱了皱眉头:“你是……?”
司机摆了摆手,边开车边道:“您肯定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但我可忘不掉你们。”
诸伏景光:“啊?”
“就七年前差不多吧,您还记得那个在警察局发疯的司机不?”司机乐呵呵地道,“就是我啊,不得不说七年过去了,您还一点不显老,我皱纹都长了好多咯!”
诸伏景光想起来了,七年前他第一次辅助C处理组织的后续,在忙完泥惨会的那些人后,他跟同事安田还去警察局解救了个浑身是血浆、差点因为胡言乱语被送去精神病院的司机。
“当时不是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什么都不要说出嘛,我保证跟我老婆都没提起过,我差点被一个男人给毙了的事情。”
司机道:“不过我真的思来想去,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哪怕是血包,穿透力也应该够了啊,我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这说明咱国家的武器真是飞速进步啊!”
诸伏景光怔了怔:“男人?什么样的?”
“惨白着脸跟僵尸似的,还斯文戴个眼镜……我去,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当着您的面才说出来的,我绝对没外传!”司机吓了一跳,连忙苦着脸道,“哥,咱这封口费……合同上没说对知情人也不能提?”
诸伏景光没回话,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有些疲倦的大脑努力地回忆着已经过去了七年、被埋在诸多任务中的不起眼的一项。
那时他才刚上任,什么都生疏,也不知道哪里该寻根问底,便全程听着C的指挥,一步都没逾矩。
可现在翻找出来,警视厅在组织里的卧底,除了zero和早织外,还有谁?
那当时他打掩护的是……到底是谁?
各种乱七八糟的任务混在一起干扰了记忆,诸伏景光惨白着脸,近乎是凭着直觉给降谷零发信息,问他七年前有没有参与过清缴泥惨会资料的组织任务。
他勉强朝司机笑了笑:“对我说没事,但下次若再泄露风声,我想您妻子一定会担心的。”
司机顿时噤若寒蝉,被他这看似平淡的语气吓得一身鸡皮疙瘩,他害怕这警察又掏出来那种枪给他来一发,那今天的工资可就泡汤了!
诸伏景光发完信息后,有些发怔地看向窗外,心中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好像有什么他自己还没发觉的真相,潜意识便在预警了一般。
他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一旦想到松田阵平所说的话和近日调查的事情,诸伏景光就完全没有睡意,甚至连情绪都被抽离成真空状态,只剩下“一定要找到他”的念头。
他连行动间都在思考,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千代谷彻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平淡结束,只是一切化作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在积蓄力量等待一个契机爆发。
而诸伏景光,只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风暴之中,随时等待着被颠覆的那刻。
他有些害怕去见早织了。
272.
降谷零收到诸伏景光的信息的时候,他正在开车前往组织今天开会的地点,见这没头没尾的信息,顿时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hiro怎么会问这种事情?
降谷零当然不会忘记那次,当时的他被格兰玛尼滥杀的行为气得险些没绷住表情,若非有赤井秀一跟他一起分散注意力,指不定他就能开场露馅。
金发男人将车停在路边,拿着手机,紫灰色的眸一片晦暗。
逝去的生命无法重来,降谷零无法对这件事释怀,也不愿挚友与自己一同沉浸在无法改变的压抑中,只能将此藏在心底,谁也没提过。
现在想,当时格兰玛尼想必已经看出了他的破绽,只是因为toru……才敲打他,让他绷住神经吧?
“toru……”
明明假名已经叫安室透许久了,但降谷零依旧没觉得有多少代入感,他只是想着自己的那位同期,想着初见时他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那刻的笑容。
千代谷彻实在是太适合这个名字了,透彻纯粹,一旦被染上其他的杂色,便会感到万分痛苦。
当时降谷零看录像中途离开,之后果不其然接到了琴酒不爽又带着试探的电话,面对他的询问,降谷零忍着一肚子的恨意和自责,最后只是冷冷地吐出:“只是觉得针对一个傀儡没意思。”
“确实。”琴酒赞同了他这点,淡淡地道,“但摧毁美好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是喜欢的。”
降谷零只想吐。
千代谷彻的人生根本不应该被组织打扰。
他、早织,他们的父母,这一家人本该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而不是被组织牵扯,被他们牵扯,变成这一地狼藉的模样。
降谷零想着,还是将信息回给了诸伏景光,很快便收到了回复,险些又让他惊得摁响了喇叭。
若有外人路过,定会觉得这坐在车中的金发男人可能有突发急症的风险,降谷零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是附在了自己的胸口,死死地弯下了腰。
气息一瞬间逆流带来的痛感在肺部徘徊,可他的眼睛全死死地钉在了那几行字上。
“zero,我去找C前辈了。她说,七年前那起泥惨会的任务,是她下达指令收尾的。”
“负责收尾的是我,现场的无辜人士只是在特殊枪支下陷入假死昏迷,并没有死亡。”
并没有死亡?
降谷零看着这几个字,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那字一个一个钻入他的眼眶,将脑海中骤然腾升起的情绪搅碎,变作一个令他有些颤栗的想法。
组织里杀人如麻的不少,手段变态的也不少,但降谷零唯一公开表示厌恶的就只有格兰玛尼,一是对方对神索的执着杀意;二便是当时那场杀戮,对刚入组织没多久的他,冲击力过于强烈。
黑发男人戴着眼镜,冷漠地举着双枪射击,甚至在他们赶到后还毫不留情地当面收走了一个想要逃跑的群众的性命。
人们从不会对发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情抱有多少真情实感,往往只有出现在自己身边,才会防御般地产生激烈的情绪。
因此,在组织的那段时间,降谷零对格兰玛尼的厌恶,到达了顶峰,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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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所以你是一开始就知道toru的病情了吗?”房间里,诸伏景光与神索面对面坐着,他近乎是不可置信地道,“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神索摩挲着茶杯,表情看起来很平和,只有丝丝缕缕冷意从话语中渗出来:“因为改变不了什么。”
千代谷彻没有暴露,他还有一层警察的明面身份让组织投鼠忌器,而他暴露,不管是组织还是公安都不会对他有利。
神索离开不了组织,格兰玛尼也不能,这个组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染缸,让所有浸泡在其中的东西,都无法全然脱身。
诸伏景光下意识说了一声“抱歉”。
“还因为……他是我弟弟。”神索冰冷的语气陡然化了,她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胳膊,小声呢喃着,“我只是希望他,能稍微过好一点。”
她发现得太晚。格兰玛尼已经诞生,潜藏在漆黑底下的纯白灵魂痛苦挣扎,神索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知道让他面对这一切是多么残忍。
于是她选择违背一切的命令和底线,也要配合格兰玛尼守护住他——尽管只是饮鸩止渴。
诸伏景光像是被这句话猛然惊醒,他深深呼了口气,将陡然酸涩的情绪压在心底,问:“所有任务都是吗?”
“格兰不至于温顺到那种程度,他恨我,我也很少打交道。”神索的手指在玻璃糖纸上划过,她垂着眸说,“那次是例外,只是例外。”
他们都很清楚千代谷彻是为了什么。
诸伏景光仗着神索看不见,将手挡在面前,他坐在沙发上,俯下身弯腰,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诸伏君,我要把toru找回来。”半晌,他听见神索说,“你会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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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他不愿意在你面前下杀手。”诸伏景光的信息传来,“也不愿意让你沾上太多无辜人的血。”
“……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与格兰玛尼达成交涉。”
因为前往任务的还有化名诸星大的赤井秀一,碰上普通人与任务目标交杂的场面,一般组织成员都会选择不耐烦地一起清理掉。
所以,一旦格兰玛尼不率先出手,那么需要动手的,便是因旁边有其他组织成员掣肘而被迫开枪杀人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
降谷零现在自然是心理准备充分,但当时几乎是紧急培训上岗的他,多次收割生命想必会魔怔上那么几天。
“安室君,你去楼上找资料。”
格兰玛尼将漏网之鱼的事情交给诸星大,让他去做最简单的、也不需要动手的活。
这已经被遗忘了许久的话,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脑海中。
降谷零看着手机,有些怔然。
而对格兰玛尼来说,被他憎恨自然是无所谓的事情,若非千代谷彻的存在,想必他更想杀掉他们。
只不过是……那个笨蛋在乎他仅有的几个朋友罢了。
而他的几个朋友,在这段黑暗的负重前行的道路中,只能看着他走远、走远,什么也做不到。
降谷零下意识仰起头,莫名附上一层晶莹的紫灰色眼眸,却连眨动都像是负累,他就这么看到自己眼睛酸疼难忍,才微不可见地眨了眨。
他现在还没资格流泪,没资格去忏悔。
前辈和同期用生命铺出来的道路,只为了一个目的——消灭组织!
降谷零一拳砸到自己肩膀上,用疼痛来保持自己的清醒,接着一踩油门,朝组织会议的地点赶去,那双紫灰色的眼眸中的仇恨越来越浓,最终却化作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