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拉脸上的表情一向控制得不错,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惊涛骇浪,对着尤利尔时,也确定自己脸上只残留了些许惊讶。
“那位少女是谁?怎么站在亚龙骑兵的中间?”阿芙拉问道。
精灵问内部互相交换消息,一路走来,已经打听清楚的尤利尔说道:“她叫伊琳娜,是从地狱国度里逃出来的,多亏了她这次提供恶魔远征军的情报,龙骑兵们才能打这么漂亮的一场胜仗。”
“那真是一位善良而又富有勇气的少女。”旁边的随军牧师也说道。
“是啊,活在地狱国度那种鬼地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离开的希望。”一个精灵也同情的说道。
光明国度,从来不是指天界上众光之主安格斯的神国。
同理,地狱国度也不是地狱的一个代称或者是地名。
那本来是世界树中庭的九大国度之一,和其他位面没有什么不同,有众多智慧生命创建的繁华文明。
一千年前的神战当中,那个国度被死亡之神莫罗加的神力波及,从世界树上滑落,一路在虚空当中落入地狱上。
从此,国度被魔化能量侵蚀,渐渐转化为了地狱环境。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位面早就已经相当于地狱的一个附庸,连原本叫什么国度都已经被人忘却,只称之为“地狱国度”。
身为一个黑铁种族的人类,从小到大活在地狱里,居然还会怀着孤注一掷的满腔勇气,越过无数艰难困苦来到地面上,追求阳光下的正常生活,又帮助光明教廷的军队打败打败恶魔大军,间接救下无数人的性命。
身处地狱,心向光明。
这足够赢得在场牧师骑士们的尊敬和钦佩了。
庆功宴开始了。
人们为这场胜利而通宵达旦,葡萄酒杯交错的瞬间,夸赞亚龙骑兵和黑发少女的声音不绝于耳。
坐在首座上,伊琳娜微笑着推拒了别人的一位葡萄酒,紧接着目光凝聚在人群里的一个方向,久久不语。
阿芙拉知道她看见自己了,于是无声的对伊琳娜做出口型。
——等我,妹妹。
……
阿芙拉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长椅上,手持一杯红色的葡萄酒,等到有人走过来搭话时,就装作用心品酒的样子避开。
她从来没有觉得一场宴会这么漫长到难以忍受。
但伊琳娜可能不这么想。
她的妹妹眉头松展,对每一个人都微笑以待,带着隐约的快活、愉悦,而那些亚龙骑兵似乎也对她相当照顾,在喝醉酒以后,拍着胸脯保证回到圣地以后,要怎样给她安排全新的身份和生活。
等到宴会散场时,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片,杯盘倾叠,酒香四溢,骑士们相互扶持着去休息,法师们也独自回到了高塔当中,还有来往的女仆们开始低头打扫。
阿芙拉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打听清将会安排在黑发少女住在哪里以后,从窗口边上的长椅站起来,在淡薄的晨光当中拉起兜帽,微微低头,向伊琳娜居住的地方走去。
她脚下的阴影像墨水一样散开,将所有的行踪和气息掩盖。
吱——
到地方后,阿芙拉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看起来温馨安静的小房间,伊琳娜就坐在壁炉旁边的小圆凳上,看见她走进来以后,立刻从小圆凳上站了起来,手指交叠在身前互相绞着。
“阿芙拉。”伊琳娜呼唤道。
她因为通宵不眠的天蓝色眼睛里带着微微血丝,神色既不安又兴奋。
阿芙拉解开身上的斗篷,仔细叠好以后放到一边,走到伊琳娜身边后压着她的肩膀重新坐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琳娜于是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是在恶魔远征军打破位面晶壁时,顺着裂隙跑出地狱国度的。
这个决定足够疯狂,这一路走来也足够危险。
伊琳娜一路走来,险些被恐爪魔撕碎吃掉过,也被恶魔大军抓起来充当过奴隶,幸好路过的亚龙骑兵救下了她,而她也抓紧机会,告诉了亚龙骑兵们一路走来时看到的恶魔大军动向。
“这太危险了!”阿芙拉斥责道。
“但我成功了!况且……”伊琳娜眼中露出一点微妙的嘲讽,说道:“……亲爱的阿芙拉,你不也做了一样的事?我还以为你继续在雷霆洞穴里当法师学徒呢?”
阿芙拉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妹妹,没有这个回答。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在不笑时如同冰雪,伊琳娜在这沉默的凝视当中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我猜的不对,所以,你其实是在……”伊琳娜说道。
阿芙拉做出法术手势,让她的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别管我的闲事,伊琳娜。”阿芙拉说道。
“我们是亲姐妹。”伊琳娜轻轻地咬着牙说道。
“看来这次你挺幸运的,但是伊琳娜,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运气上。”阿芙拉说道。
“难道你要让我留在那里等死吗?”伊琳娜反问道。
阿芙拉将黑色的斗篷重新披上,离开前,对伊琳娜说道:“别和任何人提我的事情。”
伊琳娜回答是泄愤一般将木门重重合上,险些夹着她的头发。
阿芙拉看着严丝合缝的木门,轻微的笑了一下,紧接着转身去找光明教廷的高层。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恶魔战争的前线上,为了避免奸细混入,不应该留下一个来自地狱国度的危险人物。
——为了军队考虑,也为了伊琳娜小姐考虑,应当尽早将她送走。
阿芙拉考虑着自己应该去找光明教廷的哪位人物说,才会引起重视。
好像光明教廷的人里面,她只认识……那位银发少年。


第9章
阿芙拉去了教堂。
天已经亮了。
朝阳从东方升起,浩浩荡荡的洒满这座城市,给教堂、磨坊、城堡铺上了一层淡薄的金边。
可就在与这座城市一线之隔的远方,阳光却完全照耀不到那里,似有若无的血色光晕落在上面,遮挡住所有生机勃勃的色彩,让连绵起伏的山脉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血腥底色。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
几步之遥,天差地别。
站在一栋房屋尖锐陡峭的灰色屋顶上,阿芙拉望着远方,缓缓蹙起了眉头。
因为收留难民的原因,这座城市里的平民已经很饱和了,就连街道上都有打地铺休息的人类。
在这种人挤人的街道上走路实在太困难,“除非必要,绝不和陌生人有身体触碰”这句话,更是黑暗法师里一条通行的准则。
阿芙拉找了一条更方便的道路。
——飞在没有人的屋顶上,然后一路朝着教堂轻盈跳跃过去。
虽然她的身体和大部分的人类法师一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更不要说攀爬屋顶,但魔法永远是创造奇迹的代名词。
一个简单的风行术卷轴,就足以解决这个小麻烦。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路,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阿芙拉非常肯定,就在昨天,甚至就在一个小时前,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
街道上,也已经有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场诡异的情况,正攀爬到屋顶上,对着远方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阿芙拉在脑海当中飞快回忆了各种书籍上记载的奇异天象,却没有一种和眼前的情况相符,只能怀着疑虑与不安,继续向教堂走去。
教堂前,守卫比之前战时还要密集。
当她走过教堂前的石板路时,感觉到了至少有不下十三个瞬发魔法和至少六道目光对准了自己。
几个七阶的圣骑士拦住了她。
“抱歉,这位小姐,今天的教堂已经封闭,牧师大人们也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告解和治疗。”圣骑士说道。
阿芙拉稍微掀开一点黑色的斗篷,露出悬挂在腰间的卷轴和法杖,好证明自己的法师身份。
“我不是前来告解的,而是来找人。”阿芙拉说道。
“来找谁?”圣骑士问道。
“一位银发少年,也许你也见过,当初商量战术会议的时候,他曾经和红衣主教坐在一起。”阿芙拉说道,同时在意识到那个银发少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叫什么名字,而她也没有问过。
如果如果有机会再见的,她一定要问一下他的名字。
圣骑士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样的事情?是否与城外的异常有关?请如实告诉我,否则我不会进去找人通报。”
圣骑士其实并不想问的这么仔细,如果是平日里,他也就通融的放她进去了。
但是今天不行。
城外的异常,光明教廷也发现了。
他们这些人都得到了来自于红衣主教的最高指令,要杜绝一切有可能的危险人物。
阿芙拉刚想回答,突然若有所感,立刻抬眸看向了圣骑士身后的教堂。
那里的玫瑰花窗下,身披红色法衣的青年沿着长廊走来。
“日安,主教大人。”身边的圣骑士们立刻行礼道。
红衣青年对他们点头说道:“也愿你们日安。”
他的声音和缓平静,如同潺潺流动的温水。
单以外表看,这个人年轻俊美,并不符合游吟诗人口中所描述的那种德高望重长者,但看到那双深邃沧桑的眼睛以后,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当成真正的年轻人。
阿芙拉知道,越是高阶的强者越容易保持容貌,再加上光明神安格斯赐下的神恩,除了审美特殊的人以外,光明教廷的很多人都外表年轻。
九阶的强者不容忽视。
阿芙拉同样对这位红衣主教行了一个法师礼仪,表达了自己的尊敬。
“我记得你。”红衣主教说道。
“这真是万分荣幸。”阿芙拉谨慎的说道。
“不必紧张,我只是偶然看到你当时和那位大人站在一起而已……那位大人,他今天并不在教堂。”红衣主教说道。
如果不是想起这件小事,以他的身份,今天也不会出来见一个普通的法师。
阿芙拉心中升起一阵微弱的失望。
“如果不嫌冒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位大人结识?”红衣主教又问道,看过来的眼神审慎探究。
“只是碰巧有过两面之缘而已,在圣地和在悬崖边上。”阿芙拉说道。
“原来如此,那位大人有时候的确会平易近人。”红衣主教笑着说道。
见不到银发少年,但是红衣主教也是光明教廷的重要人物。
阿芙拉斟酌着语言,将想好的说辞说出,建议主教阁下立刻将那位昨天晚上到来的黑发少女和其他难民向后方撤离,越快越远越好。
那位红衣主教保持着温和的姿态聆听,紧接着表示了愿意考虑这个提议,将人尽快送走。
在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阿芙拉看不出这位红衣主教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但却也抽不出更多的精力去想伊琳娜了。
离开教堂后,阿芙拉就向着临时居住的城堡走去。
一夜未眠,她只想抓紧时间好好睡上一觉。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费尽心思,无论是远方那位邪恶的导师,还是近在眼前的战争,又或者是地狱国度里的局势,都需要殚精竭虑的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照顾妹妹。
只希望一切都和期盼的一样。
伊琳娜可以迅速离开这个越来越危险的战场,在遥远的异乡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忽然,一只赤红色的巨龙幻象从整个城市中央升起!
那只巨龙无比真实,盘旋在天空,像一座庞大的山峦,长达好几米的鳞片、爪牙都清晰可见,只有在尾巴横扫过街道上的房屋去也没有损伤时,才能让人意识到那是一个幻像。
在吸引了整座城市的人目光之后,它才仰望天空发出一声龙吟,幻化成无数红色的光点,又慢慢组成一段文字。
——最高战争警报。
屹立在一座尖顶房屋上的阿芙拉面色苍白,抬头凝望着这段红色文字几秒后,伸手从腰间取出一瓶补充精力的魔药喝下,紧接着向军队集结的城墙赶去。
城墙上,万千军队寂静无声。
风中,只有牧师们向众光之主祈祷的吟诵声。
就在刚才,命运女神的祭司已经做出预言,解释了这诡异的景象。
曙光女神将会冲破封印。
而这里,就是女神降临化身、发泄怒火的第一个地点。
神明可以免疫大部分的魔法、诅咒和伤害。
不止一位高明的魔法师出列,想要用炼金法阵阻止这一切,却又失败而归,其他国度的强者也各施妙计,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阿芙拉看见身边的精灵飞快在一片叶子上写下了几行字,又将叶子收入了储蓄空间当中。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冷冷望向前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写了什么?”阿芙拉问道。
“给我父母的遗书。”尤利尔说道。
阿芙拉将手探入怀中,在储蓄空间里也摸到了纸和笔,想了想,又重新放下。
当封印彻底破碎的那一刹间,城墙上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清晰的粉碎声。
就好像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一样。
下一秒,大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其中熔岩滚滚,庞大而又凶猛的魔力波动就像是海啸一样扑面而来,扭曲的空气当中,无数火焰从沟壑当中飞出,又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位女子的面孔!
这张由火焰构成的面孔娇美无比,那怕神色愤怒到扭曲,也可以从五官上看出那惊人的美丽。
“安格斯……安格斯麾下的走狗——!”她说道,声音到最后几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魔音。
这似乎是直入灵魂的攻击,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阿芙拉的耳朵就留下了鲜血,剧痛让她情不自禁的死死捂住了耳朵,扶着城墙弯下腰去,却抵挡不住那无处不在的毁灭力量。
疼痛当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动荡,声与光都在剧烈撼动当中毁于无形!
能将恶魔大军拒之城外的坚固城墙,在曙光女神手中却宛如流沙一般脆弱,没有法师或者是骑士能够与女神正面对抗,只能围绕在她的身边断续攻击。
阿芙拉跌跌撞撞的逃开,在剧痛当中判断着形势,在神明的威力下四处躲避,就像是在大洪水当中求生的蝼蚁。
混乱的战场或者单方面屠杀里,阿芙拉看见一道熟悉的影子,紧接着反手丢出阴影锁链,将险些落入溶岩沟壑的精灵接住,卷起一堆尘土。
“咳……”尤利尔捂着咳血的嘴,说道:“……快,亚龙骑兵团掉进去了!”
阿芙拉伸手拽起精灵的衣领,冷声问道:“那伊琳娜呢?”
“不知道,好像也落进去……”精灵望着黑袍少女的眼睛愣住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此刻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
阿芙拉丢开精灵,翻身跳下熔岩沟壑。
剧烈呼啸的风和刺骨的热度当中,阿芙拉面对着天空张开了双臂。
她蔚蓝色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身上那件布满银银符文的法师袍变得更加修长贴身,上面星光一般闪烁的宝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纯黑色长羽飞扬,腰间的法杖也得扭曲当中,变成了镶嵌着红宝石的蛇形短剑。
重新落到地面上的,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光明教廷雇佣的年轻法师,而是死亡之神的祭司阿芙拉。
阿芙拉单膝跪地,眉间死亡之神的标记无比清醒,刚剧烈喘息了两下,紧接着,就抬头看到了对面的银发少年。
“莫罗加的信徒。”银发少年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冰冷,完全不复曾经温和。
众所周知,祂是众光之主安格斯最大的死敌。


第10章
银发白袍的少年语气并非而疑问,而是肯定。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和那天夜里在悬崖边上没什么区别,高贵沉静的如同油画,在昏暗灼热的地底下,也如同置身在光辉神圣的教堂当中。
阿芙拉知道没法解释,只能保持一个警惕的姿势,扶着一旁黑色岩石站了起来。
这可真是要糟。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想过如果和这个少年再见面的话,一定要问一问他的名字。
那天夜里愉快的彼此道别仿佛还在眼前,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
对于死亡之神莫罗加的信徒,光明教廷和其他众神牧师秉持的原则,一向是格杀勿论。
这不是因为那对反目成仇的亲兄弟之间的恩怨,而是因为作为死亡之神的信仰者,本身就和恶魔一样,是整个世界树里混乱邪恶阵营的代表,这群邪神信徒们,常常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选择献祭无数生命给死亡之神。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肆无忌惮到处杀人的疯子。
被这样大肆追杀,久而久之,人口锐减的信徒让死亡之神也看不过去了,赐下神恩,让信徒们在九大国度行走的时候,可以将神灵赐予的力量压制在灵魂深处,就像是一个浓缩的黑点。
这样只要不使用属于死亡之神祭司的力量,就绝不会暴露身份。
“我可以解释!”阿芙拉立刻说道。
银发少年本能的摩擦着腰间剑柄,眼神冰冷,似乎是考虑着直接一剑劈来,还是继续听她讲话。
“我出生在地狱国度,在那个位面,如果不找一位地狱诸神信仰,普通人类根本无法活下来。在我还年纪很小,根本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我的父母就已经让我去信仰了死亡之神。”阿芙拉快速的说道。
听完解释后,银发少年的眼神更加森冷了。
“……当然,或许在您们这些光明神信徒的眼里,出生在地狱国度,背负黑暗的血脉,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了。如果您要因为我的出身而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阿芙拉淡淡的道。
“出身从来不是罪过,人类,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来自地狱国度的黑暗法师……”银发少年说道。
他不想因为一个人犯下任何罪恶前,因为力量属性是黑暗而毁灭那个人。
在修道院里无意中听到了那段话,更是让他后来询问了阿芙拉是否要去圣地过平静生活。
眼前的黑袍少女拒绝了,选择了继续跟随导师。
不得不承认,安格斯心中感觉到了失望。
但她说的那些话,让他总觉得即便这个少女是黑暗法师,也与其他法师不一样。
阿芙拉错愕了一瞬间,紧接着,脑海中闪过了前两次见面时,他说过的那些奇特言语。
——如你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廷圣地。
——阿芙拉,你还值得救赎与帮助。
“……但信仰死亡之神和成为祭司不一样。只是单纯的信徒,并不会得到莫罗加赐下的力量,只有真正的献祭别人的生命之后,才会成为祭司。祭司的位阶越高,就代表所杀死的人越多。”银发少年说道。
她的位阶已经不低了。
阿芙拉靠在黑色的岩石上深深呼吸,说道:“我不敢狡辩说自己纯洁无辜,从来没有从死亡当中汲取过力量。但是,自从离开地狱国度以后,我奉献给死亡之神的所有祭品,都是恶魔。”
“那曾经在地狱国度呢?”银发少年神色漠然,不置可否的问道,冰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带着丝丝寒意。
阿芙拉知道解释了他也未必会信,于是抽出腰间的蛇形短剑,割破左手手掌,让鲜血一滴滴流下,又幻化成淡淡的血色星光。
“以法则的名义起誓,我这一生,从来不曾主动伤害过与我没有仇怨的生灵,也不曾为了得到力量,而将任何无辜的生灵献祭给死亡之神。如果有半句谎言,就让我的灵魂堕入冥河,在无尽折磨当中消散。”阿芙拉平静说道。
这是在以冥冥中主宰了整个世界树的规则进行发誓,相当于和世界立下誓约,就好像当年的众光之主安格斯一样。
这样的誓言无可违背,也不会容忍任何的文字游戏。
发完誓言以后,阿芙拉就等待着银发少年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银发少年神色也一点点冰雪消融,眉头舒展,不再像刚才一样流露出杀意。
阿芙拉松了口气,重新将蛇形短剑插回腰间。
这个布满滚烫熔岩的的沟壑下,并不是想象中的绝境,而是一座满怀时光痕迹的神殿,可以从久远之前雕刻的石柱上,看到雕刻的无数金蔷薇。
金蔷薇是曙光女神的圣花。
这座掩埋在大地下的神殿里不见天光,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似乎根本没有来人的痕迹,阿芙拉找不到伊琳娜,心里焦急,只好继续向神殿内部走去。
从储蓄空间里找出了一盏提灯,阿芙拉和银发少年一前一后,走过了狭长黑暗的走廊。
悄无声息的静寂当中,只有脚步声在回响。
走廊旁边的石壁上,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壁画和诗歌,用来描绘曙光女神的事迹和赞美女神。
阿芙拉走到了墙壁前,提灯照亮了一副壁画。
石壁上,是一个正在被瘟疫笼罩的城市,衣衫褴褛又被病痛折磨的各种种族被唯妙唯俏的雕出来,正跪在地上向天空的方向祈祷。
而太阳升起的地方,曙光透露而来。
阿芙拉念道:“赞美我至高无上的女神恩泽众人神威弗远。”
这是壁画一旁用古文字雕刻出的赞美诗句。
“曙光女神救治了满城得瘟疫的人?”阿芙拉猜测道。
“恰恰相反,这是曙光女神在降下神罚。”银发少年在她的身后说道。
阿芙拉很惊讶。
他走过来,同样抬头看这幅壁画,说道:“那时候,这个国家有一位精灵血统的王后非常美丽,有很多人迷恋她,王后因此得意的在言语上冒犯了女神,称即便是曙光女神也无法与她相提并论。所有提到神祇名字的言语都会被神听到,曙光女神得知以后,就让瘟疫之神降下了惩罚,一直到国王亲自将王后绑在火刑架上焚烧献祭,她才降下神术,治愈了这个国家的瘟疫。”
“神明的威严自然不容冒犯。”阿芙拉淡淡的说道。
她提了提手中的灯笼,让灯光照亮前方,快步走向前方更加黑暗的长廊,想要找到有关于伊琳娜的线索。
可即便是动用魔法或者是大声呼喊,她也找不到伊琳娜,只有一副又一副出现的壁画,全都是描绘曙光女神的事迹。
阿芙拉只能按捺住焦急,开始观察这些壁画。
这些壁画上,有祂宽容慈悲的赐福给某些种族,也有一怒之下掀起可怕的天灾,让大地上的人类苦苦哀求。
这一切都毫无逻辑,只看女神当时的心情如何。
神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可以将众生践踏在脚底的存在。
阿芙拉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恶心。
最后一副壁画,是奢侈的宴会场景。
黄金穹顶、宝石墙壁,金蔷薇肆意盘旋绽放在殿堂当中,面容模糊的神仆在两侧奉上琼浆美酒,天使柔顺的垂下洁白翅膀,依靠神座的扶手上,人鱼也在喷泉水池当中露出洁白肩膀和水蓝眼睛,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倾吐出空灵歌声。
曙光女神就在这样的簇拥下高居神座,面容隐藏在朦胧的辉光当中,凛然不可侵犯。
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
那位女神现在是如此的满怀怨恨,因为众光之主将她打落下天界,关押在了深不见底的大地当中几千年。
“这副壁画上,是很久以前的旧神神殿。”银发少年说道。
“旧神神殿?”阿芙拉问道。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大概一万年前,初代神们还活跃时的神殿,后来他们被、被众光之主和死亡之神打败封印,这些神殿也就毁灭在战火当中了。”银发少年说道。
阿芙拉思索了几秒,说道:“您博学多知,竟然理解如此多的初代神明历史。”
她开始对他使用敬语。
“你想到了什么?”银发少年平静的问道。
阿芙拉停下了脚步。
这条黑暗的长廊已经走到了尽头,静悄悄的空气里,布满了尘埃和历史的味道。
银发少年站在金蔷薇石柱的旁边,微微挑起修长的眉头,像凛然的冬雪,也像锋锐的利箭,那样完全脱离世俗感的容貌,她情不自禁的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