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间缝隙裂开,因为神力消耗剧烈而脸色苍白的少女从中走出,手中的短剑寒光凛冽,面无表情而目光森冷。


第91章 第91章
半个小时前。
尖峰位面。
阿芙拉站在落满了洁白积雪的高山顶端, 两只手的手腕同时用力,将黑色藤蔓一点点扳断成数节。
黑色的藤蔓一被断开根茎后,失去了地狱能量的来源后, 就飞快风化腐朽,成了毫无意义的黑色齑粉, 簌簌落入积雪和泥土当中,而深红色的血腥力量飞快顺着皮肤钻进身体里面, 然后深深地蛰伏起来, 察觉不到半点异常。
阿芙拉凝视着自己白皙的手背, 为这“察觉不出来异常”的异常而感觉到毛骨悚然。
血色光彩的融入身体时, 没有带来半点不适或者是触感, 自然而然的就像是水滴融入大海一样,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注视到了这融入皮肤肌理一幕, 那么她同样不会感觉到任何问题。
多么恐怖。
紧接着, 一阵头晕目眩的神魂同调当中,阿芙拉感觉到了那些零星而破碎的回忆,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同时化身为三部分,一部分依旧站在皑皑白雪的高峰上,一部分向着整个地狱投下腥红的注视, 而最后一部分则是蛰伏在了黑发青年的身体深处, 用黑发青年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安格斯, 充斥着蠢蠢欲动的杀意和恶意。
这混杂了无穷无尽怨恨和愤怒的恶意如此迅猛而咆哮, 血腥而充满欲望,扭曲疯狂,比深渊更幽暗,比死亡更恐怖!
就连阿芙拉曾经感受到过的, 充斥着来自于死后灵魂不得安息的冥河负面意志,在这恶意面前,也无益于小巫见大巫。
而这,就是地狱千年以来魔化力量的源头。
或者她应该称呼这源头为祂。
这来自地狱的魔化,这千百年来令无数人类绝望的魔化,从来不是某种令人绝望的自然规律,而是某个早该陨落的神祇,为了积蓄吞噬力量而向上张开的巨口。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阿芙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伸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前所未有的荒缪感和恨意一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心脏,让她一瞬间感觉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仿佛有巨大的巨石积压!
“轰——!”
惊天动地的的音爆声炸裂在耳畔,与之伴随的是狂风平地而起,卷起无数积压了千百年的风雪,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处于冰雪风暴中央的阿芙拉没有被影响,或者说这场风暴,本就因她暴动的神力而起。
不需要任何解释,她能感觉到那些残破的画面当中哪些属于回忆,哪些又属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陨落的太阳是曾经,决一生死的是现在。
阿芙拉一瞬间仰起头来,黑发与深黑长裙在冰雪狂风当中寸寸飞扬,踩着空气当中一步步向前,在冰雪风暴勉强缓和下来以后、高达数米如同镜面的冰块反射当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白皙的面孔上,那双蔚蓝眼睛的瞳孔从中央开始,如同被晕染一样,在短短几秒,一点点变成与地狱血月同样的颜色。
在和那个主要神魂处于遥远地狱的古老神明建立联系的时候,她也又一次的被魔化力量污染了。
不过这不坏,甚至还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阿芙拉望着巨大冰块当中的镜面倒影,目光森冷一片。
现在,她同样可以顺着联系固定瞄点,然后穿越空间缝隙……杀了祂。
………
现在。
白骨重重叠叠的幽暗世界当中,因为没有想到会有人能够打开空间裂缝而来,整个战斗都为之停顿了两秒。
阿芙拉没有在乎他们两兄弟因为自己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有多意外,只是目光淡漠的扫试了一圈这个密布白骨的黑暗半位面,以及正仗剑对持、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的两个神祇。
然后,阿芙拉顶着天界和地狱主宰两个人异样的目光,低头熟练地转动了一下短剑银白色的剑锋,走过混乱汹涌的神力漩涡,来到银发青年身边。
见到空间裂缝打开,身披深黑色长裙的少女从中走出的时候,安格斯最先错愕,紧接着露出了不赞同和愤怒的神色。
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女,银发的青年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冷声说道:“……你不应该来这里,不管你用的什么方法,阿芙拉,我和莫罗加之间的战斗与你无关,赶快离开这个半位面。”
幽深的黑暗中,阿芙拉抬起眼睛对安格斯笑了笑,眼中却殊无笑意,亦更近乎于单纯的勾了勾唇角。
近乎咫尺的距离当中,安格斯看到了眼前少女那腥红色的瞳孔,一霎那间感觉短暂的失去了言语功能。
“是吗?但我不是为你而来的,安格斯,虽然其实我也愿意这么做……”
阿芙拉转过身去,手冰冷的短剑指向了数千米距离以外的黑发青年。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杀死祂,这个死而不僵、苟延残喘了数千年的神祇、这个让我的父母一生煎熬、让我的故乡几乎毁灭、让我的妹妹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让艾伦、让尤利尔历经坎坷的罪魁祸首。”阿芙拉说道,语气平静而寒冷。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整个黑暗无垠的世界,仿佛刹那间为之一静。
黑发青年讶异的挑了挑眉,紧接着面露困惑,似乎没想到阿芙拉会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他的身上。
而安格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了”安格斯平静问道。
“你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冕下。”阿芙拉反问道。
安格斯没有解释,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容颜淹没在重重黑暗当中,只留下似乎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容的平静轮廓。
良久,银发青年又一次冷淡说道:“离开这里,阿芙拉,这是我和莫罗加的决斗,与任何外人都无关。”
阿芙拉感觉到了意外。
她和银发青年离得这么近,近到他们闻得到祂身上透过白色长袍的血腥味,神祇的愈合能力一向惊人,而这只能说明祂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可是看到她这个帮手到来的时候,安格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赶她离开。


第92章 第92章
“我想要杀他, 同样与你无关!”阿芙拉说道,声音很冷。
看着眼前少女明显已经知道一些真相而显得清明一片的目光,安格斯嘴唇微动, 却依旧无法做出任何解释。
祂应该说什么?
在成百上千年的、天界高高在上而孤寂无比的生活当中,其实祂早就已经丢失了很多必要的沟通能力, 比如说要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正确感觉。
如果以后还有时间,如果她想要知晓, 祂愿意将这些年来所有的事情都慢慢讲给她听。
但目前最重要的, 还是先让她离开。
这里发生的一切, 都与她无关。
如果这上万年来, 一切灾难、痛苦和颠沛流离的起源都在祂的父亲和兄弟上, 那么这一切也应该由祂来结束。
除此之外,与任何人都毫无关联。
这样想着,银发青年怒斥道:“离开这里!”
祂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
一旦用了这种口气, 就证明祂已经真正的感觉到了愤怒和焦躁。
“安格斯冕下, 别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我可不是你的从神!”
“就算不是,你也不应该掺与到这些事情里来!”
“什么才是不应该难道对发现的一切视若无睹,对罪魁祸首视而不见,然后眼睁睁你在这里和祂决一生死就是应该了!”
“对!我不需要你出现在这里!”
“你阻止不了我!你也没资格阻止我!与其继续徒劳无功来赶我走, 冕下, 你倒不如赶紧积蓄神力然后治疗伤口!”
……
涌动的黑暗里, 站在层叠翻涌的白骨之海的另一端, 被无视冷落的莫罗加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举起了一只手。
“我说,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而且, 把黑锅全都扣在我身上是不是太过分了点?”黑发青年说道。
“闭嘴!”
阿芙拉与安格斯几乎同时怒喝道,却没有一个去转头就看黑发青年。
莫罗加:“……”
从来没有被人忽略到这个份上的莫罗加一时间也露出无话可说的表情,于是伸手打了个响指。
“啪!”
伴随清脆的指节敲打声,霎那间爆发的黑红火焰,就像是花苞绽放一样向外铺展,在整个世界里卷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与燃烧!
下一秒,银发青年的立刻单手持剑在前,另一只手将阿芙拉拉在了身后,同时扭曲周围空间,霎那间远退近万里的距离,精准的避开了最为炽热的火焰!
阿芙拉抬头看去,只见满天燃烧火焰的黑红光影流传,将脚下大地无数哀嚎的白骨亡灵映照的一片扭曲,爆炸声震耳欲聋,有幽魂在半空中飞舞,发出阵阵刺耳无比的尖叫,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鬼脸扑面而来,又被银发青年周围的银白色光环隔绝在外。
阿芙拉瞳孔一缩,紧紧盯着眼前的火焰,抛下之前的争吵,立刻问道:“莫罗加也受伤不轻,怎么还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威力,简直不逊于地狱之主的全盛时期!
“因为有血月,莫罗加随时随地都能受到来自血月的力量灌溉。”安格斯说道。
“那你呢?”阿芙拉又问道。
银发青年握着她的手指缩紧了一下,似乎是因为难得的示弱而感觉到有些狼狈,却依旧诚实的给出了回答。
“我不可以,地狱隔绝了来自信徒的信仰之力,因为力量属性相反,我消耗的力量也无法迅速恢复。”安格斯实话实说道。
阿芙拉咬紧牙关,唇角情不自禁的紧紧抿住,白皙的面孔在火光照耀下依旧没有半点血色,几秒后,却重新笑了起来。
“就算虚弱了点,至少,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同时在对付地狱之主。”阿芙拉轻声说道。
安格斯没有说话,也笑不出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鲜艳的火舌像是触手一样张牙舞爪的飞扬着,燃烧了连续数分钟也不愿散去,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一切,隐约可见血腥的月光,仿佛在其中蛰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
为了节约力量,安格斯将光幕撑的很小,只够刚好笼罩两个人,于是整个黑暗无垠的世界当中,就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像是茧子一样的洁白光晕里,撑起了安全的庇护所。
安格斯与身边的少女并肩而立,等待火焰的散去时,忽然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时就这样,我似乎永远也说服不了你。”重新恢复平静的安格斯低声说道。
“嗯……”阿芙拉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偏执好像是我最大的缺点,有时候明知道自己是在不顾大局,甚至是在自寻死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不是缺点,我看着你,常常觉得你的光彩胜过所有夜空星辰,也让所有的天上神明都黯然失色。”安格斯说道。
说这句话时,银发青年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小事,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阿芙拉翘了一下嘴角,又很快恢复。
“我想你也猜到了,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莫罗加,而是格斯卡洛。”安格斯又说道。
以前通过那间图书馆的记忆汲取知识时,阿芙拉就知道了,上一任的众神之主、同时也是安格斯和莫罗加的父亲,祂正是叫格斯卡洛。
阿芙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之前销毁中庭的魔化种子时,我被上面附加的魔化力量轻微污染了,间接得到了格斯卡洛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才能通过联系找到你们在这里。”
“当初我发现的太晚了,等我发现格斯卡洛根本没死,而莫罗加已经被魔化的时候,血月已经积蓄了太强大的力量,我挽回不了了,只能将他囚禁在地狱里,后来莫罗加和我决裂了。”安格斯说道。
“我知道了。”阿芙拉说道。
“当年太阳掉落在了地狱里,形成了血月,整个世界树的中庭陷入了黑暗,后来我将大部分的神力都拿去凝结成了虚假的太阳挂在天空,那些魔化种子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阻拦了……抱歉。”安格斯又解释道。
“我知道了。”阿芙拉说道。
“我也不能惊动格斯卡洛,祂将自己的意识藏在了月亮里,可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利用莫罗加身体复活,也可以在失败之后随时随地逃跑,然后偷偷摸摸的卷土重来,我得让祂占尽优势,然后将全部意识都投入到莫罗加的身体后,才可以完整地杀死祂……我知道,这场由我策划的诸神之战导致了很多生灵死亡,真的抱歉。”安格斯最后说道。
阿芙拉只感觉到自己如鲠在喉,心里就像是被一种说不出也形容不了的情绪塞满了,就像拿发钝的刀片反反复复割在皮肤上,充满了不明显却又缓慢拉扯的疼痛。
银发青年在她的心里,始终是个充斥着一切美好的遥远幻想,拥有一切让她羡慕仰望的品德和力量,而在幻想之下,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祂。
亲手将自己的兄弟封印在地狱然后反目成仇,祂心里难受过吗?已经将大部分的神力都拿去给九大国度带来光明,那么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地狱里决战的时候,祂有没有过一点害怕?连续千年日复一日的策划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祂是否感觉到无人倾吐的孤单
“……我知道了。”阿芙拉最终点点头说道。
即将熄灭的火光照耀在银发青年深邃的轮廓、精致的五官上,照耀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安格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就像是握着一捧容易流逝的沙子,又像是一个易碎的珍宝,力道大的让阿芙拉都感觉到有一点疼痛。
“不,你依旧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安格斯说道。
最后的火光终于熄灭了,余下的能量去势不止,化作纯粹的冲击波迅速向整个半位面扩散,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化为齑粉!
“咔嚓隆隆隆——!”
紧接着,再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后,如同万顷雷霆轰然下降,又好像无数流星火焰爆炸的声音霎那间爆发,将整个半位面炸成了碎片,又在重新露出的广袤虚空当中化作千万光芒,迅速在天际化为虚无!
那是难以用言语和文字来描述的震撼景象,当半位面破碎一霎那间,让整个九重地狱都为之狠狠震颤!
不管是遥远的天界、九大国度,还是地狱上传那些正在交战的神明、信徒和恶魔,都在一霎那间感觉到了来自第九层地狱翻滚咆哮的浩瀚力量,有无数力量较为弱小的恶魔和信徒,已经单膝跪下七窍流血!
阿芙拉与安格斯及时通过破碎时的空间裂缝离开半位面,又精准无比的避开了那些即将消散在空气当中的空间碎片,凭空屹立在破碎深渊上。
色彩绚丽幽暗的天空上,那轮已经悬挂在天边无数年的血月以逆转的方式不断的收敛着月光,然后缓缓扭曲成漩涡的姿态,就好像正不断的整理着积蓄的力量一样。
阿芙拉抬头凝视血月,感觉到了双目微微刺痛。
银发青年说出了刚才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
“……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莫罗加,而是格斯卡洛。”安格斯说道。
彻彻底底扭曲成了一个血色漩涡的血月似乎已经整理好了积蓄的力量,紧接着抖动、融化,像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雨,让无数血色的朦胧雨丝落入了整个大地,而在朦胧的血雨当中,一道格外明亮、仿佛凝聚了所有精华的血光瞬间冲入了对面的黑发青年身体当中!
同一时刻遥远的天空上,代表诸神王座的群星同时暗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极东方的权杖星座光芒大盛!
同样刚从半位面当中冲出来、险险在神殿顶端站稳身体的黑发青年的身体凝固了。
下一秒,祂的举手投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找不到半点熟悉,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协调感。
在生涩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和双腿、整理好身上黑色长袍后,站在死亡神殿顶端的莫罗加将目光投了过来。
黑发青年轮廓俊美的面孔上,再也没有半点日常挂着的笑容,那双血色的眼瞳当中,只剩下一片冷漠残暴。
“好久不见,我的儿子。”“黑发青年”,或者说格斯卡洛说道。
站在阿芙拉的身边,安格斯问道:“你后悔吗?”
“我只庆幸,没有让你一个人面对祂。”阿芙拉说道。


第93章 第93章
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次局势,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必死无疑的绝境。
就算她和安格斯都已经是站在整个世界树力量顶端的强大神祇,但是在神力几乎已经消耗到□□成的情况下,也无法与血月加持下状态全盛的格斯卡洛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 她的情况还稍微好一些, 地狱表层的战争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无时无刻都有强大的天使和恶魔死去,灵魂飞快落入冥河,让神力源源不断的灌入到身体里面。
而安格斯就不一样了, 祂与生俱来的神职就是光明,这让祂在地狱里时能够恢复的神力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阿芙拉微微挑起了眉梢,抬手拉住了银发青年的洁白长袍,然后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的身后,从来没有被人保护过的安格斯张嘴试图说些什么,话没有说出口又重新闭上, 只是神情有点微妙和惊讶。
失去了最后的光源,地狱真正的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无穷无尽的破碎深渊之上, 只有溃散的腥红色光芒忽远忽近, 散发着混乱的恶意。
以这样的绝望背景为底色的格斯卡洛飞快的活动着现在的身体, 动作越来越熟练流畅,很快就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就好像祂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一样。
然后, 黑发青年抬起头来,目光幽暗,却朝着安格斯咧嘴一笑。
“你似乎并不害怕,我还记得你以前有多懦弱没用,真稀奇, 看来在我的位置上鸠占鹊巢了几千年,让你也长大了不少。”格斯卡洛说道。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也不是第一次打败你,不过是将几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再重新上演一遍而已。”安格斯回道。
格斯卡洛神情轻藐,眼神怜悯,看着安格斯虚弱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大放厥词。
“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心慈手软,念着那一点所谓的血缘亲情,仅仅将你囚禁起来安格斯,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阴谋暗算我的机会了……”格斯卡洛说着,脸庞扭曲了一下,“……我要——将你同样大卸八块以后丢弃在冥河当中,让你也品尝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银发青年单手仗剑支撑自己的身体,幽深的阴影淹没了祂的大半轮廓,只有殷红色的鲜血滴落在眉毛和鼻梁上,又一点点下滑,显露出几分狼狈,只有声音无比平静。
“同样的话转送给你,我的父神,我这一次不会在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安格斯说着,毫无笑意的勾了勾唇角,“……这一次,我一定彻彻底底的将你挫骨扬灰,让你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一丝痕迹。”
格斯卡洛的轻蔑和嘲讽不加掩饰,这对父子身上看不到一丝温情残留的痕迹,只有不死不休的怨恨和杀意。
“呵,你的底气在哪里靠力量已经大量流失的你自己还是靠这个运气好获得冥河法则承认的卑贱人类”格斯卡洛说道,指了指阿芙拉。
银发青年皱紧了眉头,又很快松开。
“我不觉得阿芙拉哪里卑贱了?她比你、比大部分的神明都要好的多。或者说就算拿你和她相提并论,对她来说都算是一种侮辱。”安格斯淡淡的说道。
“我也不觉得我成为冥河之神也只是单纯的运气好而已,你沦落到冥河里后只能哀嚎惨叫,而我可以一举封神,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天差地别。”阿芙拉在一旁接话道,从善如流的接着打击这个古神。
格斯卡洛没露出什么生气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下去,于是微微抬手,让掌心正中央浮现出一把漆黑的镰刀。
“可惜我之前的武器已经沦落到你手里了,现在只能用这把死亡镰刀凑合一下……不过没关系,我杀了你之后会把剑拿回来的。”格斯卡洛说道。
下一秒,格斯卡洛手中的黑色镰刀劈空而下!
“轰——!”
伴随着几乎惊天动地的音爆声和破空风声响起,整个安魂之都连着下方的破碎深渊被一劈为二!刹那之间,只见无穷无尽的黑色烈焰在虚空之中浮现,又像是滔滔海浪一样瞬间席卷了周围的一切物质,就连有神力保护的混乱诸神宫殿,也在这样的黑色火焰当中熊熊燃烧,又在几秒后变成一堆堆坍塌的灰烬!
猛烈燃烧的黑色火海当中,无数依旧停留在安魂之都的高等恶魔和邪神信徒就这样被焚烧殆尽,连一丝反抗和惨叫都没有发出!
下一秒,浩瀚无垠的宽广冥河又一次倒转翻卷而来,幽晦透明的河水带着泯灭同化一切的力量,将火焰熄灭!
……
阿芙拉试图保留底牌或者是力量,也没有在思考再这样的损毁下去,九重地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又会重伤到什么样的地步。
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机会去担忧以后,而现在这场战斗就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芙拉不会放过这个名叫格斯卡洛的古老神祇,而格斯卡洛同样不会对他们有半分怜悯留情。
银发青年真的已经伤得很重。
祂几乎已经是在摇摇欲坠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飞快的瞬间转移和阻挡对面的攻势,偶尔一次反击都显得疲弱无力。
每一次捂着嘴咳嗽时,阿芙拉都能看见温度滚烫的红色神血顺着祂指缝间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入脚下的无尽虚空当中,幻化成星星点点的白色微光,又飞快消失不见。
阿芙拉一边召唤来冥河和其中的无数怨灵围攻格斯卡洛,用来拖延一点时间,一边用手搀扶着安格斯,想要帮助他恢复,可注入的神力都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不见了。
银发青年的面孔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安格斯摇摇头,抬手拒绝了她的无用之功,紧接着抬眼看向远方。
整个地狱都已经被黑色的火焰和红色的月光淹没了。
前仆后继的怨灵冲向了那到黑色的影子,又像是一张张纸张般被飞快撕扯成粉末,速度快的几乎变成残影,很快就再也形不成有效的包围。
而紧紧包裹着他们两个人的冥河之水组成了最后的屏障,又一点点的被黑色火焰蒸发殆尽,又或者是被冰冻成冰雪,而两个人的面前,已经有血红色的月光慢慢渗透进来。
“……我们输了。”阿芙拉低声说道,想不出还有什么翻转局势的可能性。
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什么赢面的战争,坚持到现在,也只是出于满腔孤注一掷的信念而已。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黑暗中,拥有莫罗加面孔的格斯卡洛身影一步步显现。
祂残暴冷酷的面孔上缓缓勾勒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想要过来接收自己的战利品。
——祂那不应该出生的儿子。
——和一枚强大的、被一个幸运人类短暂掌握的冥河神格。
安格斯与他对视,在无止境的黑暗深渊之中,冰蓝和腥红色的眼瞳当中,同时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安格斯目视前方,问道:“你害怕吗?”
“有一点点,没有人会不怕死,我也一样,我今年才二十岁,活的又一直很累,就在不久前,我还想着将来有机会可以去找伊琳娜,和她一块去过几年平静生活……”说到这里,阿芙拉低头闭了一下眼睛,又重新睁开,将一切悲凉而复杂的情绪都淹没在了海洋般蔚蓝的瞳孔当中,说道:“……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结局我也预见了,我接受。”
“没事的,这一次你不用害怕。”安格斯安抚道。
银发青年忽然低头,紧紧的拥抱住了阿芙拉,温度顺着单薄的白色长袍透了过来,那微弱的温暖,几乎如同微弱的电流一样瞬间席卷全身,让四肢百骸都升起了战栗感。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一直很想保护你,但又总是力所不能及,只能眼看着你经历那么多痛苦。”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会保护好你的,也会保护好地面上的那些种族和生灵,不让更大的灾厄苦难降临到他们身上,还有莫罗加,和你一样,我也想要拯救我的血亲。”
“刚才我想要赶你离开,可是等你执意要留下来陪我一起面对的时候,虽然有点虚伪,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开心。”
安格斯的双手一点点用力,紧绷的手指在黑色布料上抓出十道皱褶,侧脸紧紧的贴着怀中少女耳边的轮廓,犹豫了短暂又漫长的一瞬间后,才几乎轻不可闻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阿芙拉,我爱你。”
——我爱你。
倘若这世界上当真有炽热如火到神明也为之不顾一切的爱意,那么必然是在此时此刻,倘若这世界上当真有不合时宜到让神明也为之退缩犹豫的爱意,那么也必然是在此时此刻。
但祂还是说出口了。
只当是陨落前的最后一次放纵。
阿芙拉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迅速抬手拨开遮挡眼前的银发,紧接着蔚蓝瞳孔猛然收缩。
微光。
之前滴落下的那些神血都在发光。
无穷无尽的死寂黑暗当中,一点又一点的微光自虚空之中浮现,比晨光更清澈,比星辰更璀璨,丝丝缕缕的盘旋缠绕,汇聚成海。
渐渐的,照亮了整个九重地狱。
格斯卡洛的脚步停顿了。
祂的身体僵硬在原地,那张冷酷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惊慌失措。
银发青年伸手推开了阿芙拉,同时伸手划开空间门,轻轻的将她推了进去。
“再见了。”安格斯说道。
同一时间,炽烈到仿佛劈开世界的白光席卷了一切。
那是足以泯灭时空的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的笔力写出来能不能让大家看懂?
安小白不可能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所以原本的计划就是拉着他爹同归于尽,顺便再抢救一下灵魂被压制在身体深处的莫小黑,不能让战争扩张到几千年前一样,不能再让无辜的人遭受牵连,这是小白对整个世界的负责。
阿芙来到这里参与最终决战是个意外,安小白嘴上说要赶她走,等她真的执意留下来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o,所以虽然明知道这样有点不负责,但快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告了个白。
之前安小白喜欢为什么不说呢?就是因为祂觉得很有可能自己会在决战当中死去,在决战之前的短短几个月竟然说喜欢并且追求太不负责任。


第94章
这一切的发生短暂而又迅速, 甚至让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一切就已经结束。
视线模糊的最后一个霎那间,阿芙拉徒劳的伸出了手指,想要透过空间门扉, 紧紧握住银发青年, 却仅仅只是握住了一缕头发。
下一秒, 空间的力量扭曲消散, 门扉重新关闭, 将手中的一缕银色的发丝也从中一斩两断。
不要……
这是阿芙拉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紧接着, 所有的清醒神志都模糊消散,就像是陷入深海一样,沉默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轰隆——!”
撼动了整个世界树无数星辰的爆炸迸发, 在虚空中席卷起以光年而记的风暴,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光明力量交织散乱,不断聚拢又分离,最终形成了足以撕扯时空的浩瀚乱流!
九重地狱表层, 无数天使恶魔在这浩瀚的压迫力下单膝跪地,向着第九重地狱的方向喃喃祈祷或拼命求饶。
而秩序众神与混乱诸神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交战, 在血腥的战场上彼此震惊对望,惊慌失措。
……
当阿芙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极致的黑暗。
和曾经在地狱感受到的黑暗力量不同, 这片黑暗深沉、包容, 用尽全部的感知也感觉不到尽头, 无穷无尽又空无一物。
或者说就连所谓的黑暗,也只不过是因为在她的理解范围当中,用黑暗这种色彩来称呼这片幽暗混沌最为接近。
这里没有天穹大地、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任何生命, 也看不到世界树的存在,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没有,只有无穷远的尽头有星星点点的微光。
那些微小的光芒们数量多到数不胜数,或者是螺旋自转,或者是呈现出一片椭圆,或者是干脆就呈现出毫无规则的形状,光芒黯淡的几乎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阿芙拉有种直觉,直觉那些微弱的光芒是巨大到可以媲美世界树的存在,甚至有些还要超过更多,之所以显得微弱只不过是因为距离太遥远的而已。
虽然这种直觉毫无根据可言。
这里是哪里?安格斯怎么样?
随着念头的冒出,昏迷前的一切重新回忆起来,意识到这一点的阿芙拉忽然慌乱起来,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而迷糊的神智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力量离开这里,又立刻感觉到了一片轻飘飘的虚无。
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她甚至连一团灵魂都算不上,哪怕是最为弱小的、无法干扰任何现实世界的灵魂,也能够拥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幻影,可以被高阶的法师看见。
而她现在更像是一缕微风,一道空气,或者说仅仅是一丝概念化的意识流。
“……”
阿芙拉的思绪都因为这前所未有的状况而愣了几秒,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揉一揉眉心,却连手指都没有感觉到。
她死了吗?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九大国度里的每个人都说神明永垂不朽,但追逐真理的法师知道,这世上从未有过真正的不朽,所有的存在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哪怕是辉煌荣耀如天上星辰的神祇,也会因为内斗而陨落。
只不过……阿芙拉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作为一个神祇陨落之后,原来是这样的下场。
她会永生永世一直待在这里吗?
还有安格斯,祂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活下来赢?
脑海当中乱糟糟的划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阿芙拉并没有指望着这个空无一物的地方有任何存在回答自己。
可就在这些疑问出现的一瞬间,某个至高意志就向她投来了一瞥。
——这是真正的至高存在。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这个意志的浩瀚恢宏与伟大,祂远远超越她,超越那些所谓的神明,甚至连她当初在冥河河底封神,在无形之中感受到的整个世界树法则,在这样的意志下也近乎于沧海一粟。
祂俯视着所有的星辰、星系以及整个以超越光速速度向外扩散的宇宙。
这并非因为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幻觉。
而是当她被凝视的一刹那间,心中同时升起的明悟。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飞速变化起来,就像是时光流逝变快了无数倍,又好像是她在无形之中跳跃了某种屏障,置身于时间河流之外,看着面前盘旋的星云飞快变换。
她看到无数的尘埃、气体、能量、物质在宇宙中飘荡,在眼前因为引力而聚合在一起,又因为凝结出了更大的引力而吸引其他物质飞快过来不断增长,最终凝结成一颗不断鼓动着生命气息的种子。
她看到这粒“种子”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亿年的积蓄力量,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伴随着轰然一声,在虚空之中飞快萌芽抽条,然后在一霎那间成长为担负着无数个位面的参天大树!
她看到了枝叶之中星辰转动,蕴含着不同属性,又拥有庞大力量的果实凝结掉落,变成了一个个最初伴随着世界诞生的神灵,而树干中无数不同的力量像流光一样飞舞又凝结,最终在达成九个大的星辰和无数小星辰以后归于平衡,最底端的树根当中幽邃蔓延,尖角利爪的恐惧身影扭曲诞生……
她看到了一整个世界树的诞生。
望着眼前的一切,阿芙拉感觉到自己也渐渐从一丝不应该存在的意识渐渐恢复为灵魂,忽然心有所感,在心中无声的向那至高意志表达了感谢之后,紧接着控制自己的“躯体”向时间飞快流逝的世界树奔赴而去。
世界树厚重的晶壁在这一刹那间仿佛轻飘飘的如同幻影,她闭上眼睛穿越过去,没有任何感觉,紧接着感觉到了来自冥河法则的吸引。
神祇与所属领域的法则的联系总是最为紧密,这种联系总是伴随着一个神祇的诞生与陨落,不会因为空间的转换而减弱,也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迁。
“扑通!”
伴随着一声重响和水花四溅,阿芙拉感觉到了已经概念化的自己又一次沉入了冥河的最底端,于是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河水幽晦、暗淡,遥远水面上传来的月光几近于无,怨灵尖叫着,在附近忽远忽近盘旋。
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半插在了不远处的河底淤泥当中,余下的一半剑锋在河水当中冷冷闪烁光彩,像是金属又奇异的折射出木质纹理。
而更远处,一个伤痕累累的银发少年被怨灵包裹着,撕扯下来一块块血肉,却还是一遍遍挣扎着,将手向上探去想要摸到着力点,又一次次失败。
是安格斯。
祂的面孔她太过熟悉,熟悉到哪怕是少年外表,她也依旧能够一眼认出。
熟悉的温暖和刺痛感又一次席卷了心脏,如果灵魂能够流泪,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眼眶湿润。
阿芙拉越过冰冷河水,拉起了银发少年徒劳挣扎的手。


第95章
那些包裹着银发少年的怨灵因为她的靠近而感觉到本能恐惧,顿时尖叫着一哄而散 ,在幽暗的水中消失不见。
阿芙拉刚想用力将安格斯拉起,近乎无形的手指就穿过了少年的身体,试了一遍又一遍都毫无用处,只好先调动冥河的力量灌注自身,使灵魂呈现出能够被安格斯看到的状态。
这异样的变化终于惊醒了河底神情麻木目光涣散的少年。
他转动空洞的眼睛,稍微向 上仰了仰,散乱的银发中,冰蓝色瞳孔倒映出阿芙拉现在的模样。
——漆黑的长发在水中翻卷,面容像是笼罩了一层云翳般模糊,从发丝到身体都虚幻朦胧,像是一个只有黑白二色的幽灵。
四目相对间,阿芙拉看着安格斯的正脸,倒抽了一口凉气。
冰冷河水将袖身上的伤口泡到发白,从袖口里探出的手臂到脸颊,一道道由锋利锐器割出来的伤痕或深或浅,多到数不胜数,有发出微光的神血断断续续渗出,又很快消失在无边的河水中,一道从胸口横贯至腹部的巨大伤口,几乎将袖的身体劈成了两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祂狼狈匍匐在河底,十指深深的抓入色的淤泥当中,与很多年后在圣地初见时,那个高贵到衣不染尘的银发少年天差地别。
“你是谁?”安格斯问道。
阿芙拉张了张口,哽咽的说道:”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 是我来救你出去了。”
“救我出去.....安格斯重复了一遍这 个词汇,眼底却没有露出多大的惊喜,一如之前空洞死寂 ,轻声说道:” ...你看 到我身上的伤口的吗?那是我父神砍的,祂害怕子嗣取代祂的位置。祂不断的斩杀着其他强大神衹,然后以此来巩固的位置。月光之神可以为一句冒犯的话毁掉一座城市,逼迫父亲烧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瘟疫之神随心所欲的散播着天灾,而战争之神不断的下达神谕,要各个种族彼此攻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 ..诸神因为与生俱来的力量地位而随心所欲,根本不在乎其他一切,可我有时候觉得,连空气里都是黑暗和血腥的味道,但这味道每个神都习以为常,反而把我当成异类,连莫罗加都是这样。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又不想改变,坚持自我太累了,而放弃那么轻易....所以,死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听着安格斯梦呓一样的语调,阿芙拉怔住了, 问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挣扎?'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挣扎一下,毕竟,总不能就这样理所当然等死,也显得太懦弱没用了, 会被莫罗加嘲笑的.... .但其实,爬不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安格斯讲到这里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冥河会让一切灵魂变得疯狂怨恨,你如果可以离开,就不要再继续停留了。”
“……”
为什么祂都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还会嘱咐一个陌生的灵魂赶快离开这里。
阿芙拉单膝跪在银发少年的面前,伸出虚幻的双臂,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
”不要这样,安格斯。相信我,你才是正确的那一一个,不要因为他们而放弃你自己。这个世界也因为有你这样的存在,才会让我感觉到美好灿烂。对我而言,因为有你,我才会满心喜悦,升起一往无前的勇气。”阿芙拉在银发少年的一字一句说道。
是吗?
原来有人也与祂志同道合、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感受吗?
“呼啦——”
水波汹涌咆哮着,更多的冥河力量随着她的意志飞快汇聚于此,然后终于凝聚出了能够将人托举起的半透明躯体。
阿芙拉抬手用力扶起祂,然后在水流的涌动中开始带着人向上游动。
"安格斯,听我说,你能结束这个众神纪元,开启你的光明时代,然后让秩序众神开始兢兢业业地履行自己职责,你也能将你那个疯狂嚣张的父亲从宝座上拉下来,让祂彻彻底底的失去一切,再也无法践踏伤害到包括你在內的任何人。”
”这不是预言, 而是必然发生的真实。
奄奄一息的银发少年在在幽暗水流中抖动了一下眼睫 ,在少女的肩头抬起,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冥河已经即将游到顶端,河边一艘小船上,传来了曙光女神和莫罗加悲伤急促的呼唤。
“你的信念,同样亦是我的信念。”阿芙拉最后说道,松开了与少年十指相扣的手腕,然后对他微微一笑,疲惫而安宁。
“你是谁?”被推着离开冥河的最后一瞬间 ,安格斯回头问道。
就在这时,阿芙拉眼前的画面又一次朦胧模糊。
熟悉的时光跳跃感席卷而来,意识到不属于自己的时间点无法久留的阿芙拉立刻张开嘴,想要透露未来的讯息,却发现同样不能透露分毫,包括名字在内吐不出半个音节。
而回头想要也拉她上岸的银发少年将手伸来,却只看到了渐渐消失的幽灵。
“ ....我是执掌冥河的主宰。”阿芙拉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对着安格斯说道,吐露出了自己唯一可以说出的话。
下一秒,河岸边的一切都化作云烟飞快消散,包括目光错愕怅然的银发少年。
——冥河女神,原来如此。
时间是一个解不开的圆环 ,祂的过去、她的未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交织成点。
……
当阿芙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看到了夜幕一般的穹顶高高悬挂 ,鎏金的火焰从烛台上一路蜿蜒,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窗外宽广的露台上,一轮四分五裂的残破月亮悬挂在天空上,落下淡薄的血色光芒。
"你醒了。”安格斯坐在床边说道。
祂手中还握着她的手腕,在阿芙拉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阿芙拉躺在床榻上,没有力气说话,于是努力上扬唇角对袍笑了笑,蔚蓝的眼底亮晶晶的闪着光。
银发青年这样一丝不苟的坐姿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哪怕是看到她醒来也没有放松,直到在神力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一遍她的身体,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以后,才像是忽然放松一样,慢慢的弯下来脊背,俯身抱住了她。
阿芙拉从怀抱中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搭载了银发青年的脊背上,然后安抚似的一遍遍摸着他的肩背。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你昏迷了一年,我比你清醒的早,而且经历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想要和你分享。”安格斯说道。
"好巧,我也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想要和你分享。”阿芙拉说道。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可这个。
阿芙拉侧过头去,无力的手指一点点向上挪移,然后勾住了银发青年的白袍领口,紧接着拉了过来。
而安格斯从善如流。
作者有话要说:
和以前完结一样,在本章下评论的有一个小红包赠送 ,而想要番外的也请在评论里说,我酌情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