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叹道:“为什么我每次上岸来,都要碰到一些不合时宜的人,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那领头人冷笑道:“少废话!我问你,中原一点红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不回答,反倒是问:“你们是薛笑人门下的人?”
——没错,这一种比寻常剑轻、又比寻常剑薄的窄剑,楚留香只在一个人的手中见过,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是个独狼般的杀手,他与楚留香不打不相识,只是这江湖之中的人,相逢从来都是淡如水的,相逢不必曾相识,相识也不必再重逢,所以,他们虽是朋友,但也只有过几面之缘,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年之前。
不过,他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中原一点红近来的传闻。
听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为这女人不惜得杀死了教养自己的师父,以至于让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现出了真身,江湖中人惊觉,原来那名满天下的剑客薛衣人,竟有个狼子野心的弟弟薛笑人,在江湖上杀人无数,作恶累累。
薛笑人被烧得只剩下骨灰,他的死对江湖来说,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杀了他的中原一点红,名声却更差了。
为了女人弑师,简直不是个人!
楚留香虽然听说了这件事,却并不相信,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一点红本就声名狼藉,薛笑人之死,叫他一时之间被冲上风口浪尖,编排了一堆有的没的,那也是正常的。
——当然了,楚留香之所以很不相信,主要是因为,不太相信一点红会爱上女人,这个男人的身上简直天生带有一种单身的清香,叫人完全无法把情啊、爱啊之类的事情与他相联系。
楚留香坚信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江湖上的人可真能编啊!
那黑衣人的头领又道:“楚留香!中原一点红不过是个叛徒,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咱们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如果不说出他的下落。今天就别想活着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实在抱歉的很,一点红身在何方,我是一点不知道的。”
那头领冷冰冰地眼神之中,就迸射出杀气来,他厉声道:“你真的不说?”
楚留香道:“无可奉告。”
那头领道:“好——好!看剑!”
话语之间,薄剑的剑芒已至,顷刻就已刺了十三下,这十三下,全都朝着楚留香的要害戳去,楚留香的动作却更加的灵活,这十三下,竟没有一下刺伤楚留香。
薛笑人声名狼藉,早已死去,手下的杀手们也早三三两两的散去,可这黑衣人却一直追杀中原一点红,可见其性格之中,有愚忠的一面。
七八个大汉都围了上来,只对着楚留香使劲,却没一个人去管玉姣。
楚留香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一边用一把脆弱的折扇,对付着七八柄杀人的凶器,一边还有空朝玉姣喊话:“玉姣!你找一处树下坐着休息,我与这几位朋友切磋完,就来找你!”
玉姣歪了歪头,脸上却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担忧之色。
楚留香救了她,又对她百般包容、万般温柔,可她却好似对楚留香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看到楚留香被七八个剑客围攻,她的注意力居然能被吸引到草地上的小花上。
她就慢慢地走过去,摘下了那花,又看到更深处还有,她就又往深处走了几步。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她忽然听到两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其中一个说:“小美人,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能怪爷爷我。”
另一个怪笑道:“咱们本来还想着怎么把你身边那男的先打一顿呢,谁知你自己忽然送上门来了。”
玉姣回头。
两个渔民打扮的黑汉子正站在那里,他们满脸都是怪笑,两双极其相似的三白眼死死地盯着她,在看到玉姣的正脸之后,这两个人的眼睛忽然也都直了,呼吸忽然也都重了。
一个道:“乖……乖乖!”
另一个道:“……咱们兄弟,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玉姣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懒得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双浅淡的蓝色眼眸,好像两颗无机质的琉璃珠子一样。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慢慢地自这两个人身上滑过,本能之间,她感受到一种深深的、令人恶心的恶意。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这恶意。
因为此时此刻,她忽然在想一个问题。
楚留香是男人,这两个人也是男人,楚留香的血能让她不那么冷,那这两个人的血是不是也能让她不那么冷?
楚留香很厉害,她吃不掉,但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得手一样。
玉姣那张绝艳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微笑。


第79章
一个纤细的、苍白的异域美人,面对两个渔家汉子,会发生什么事?
这答案似乎是很好猜,却又似乎一点儿都不好猜的。
这两个渔家汉子,见了玉姣,脸上止不住的露出那种贪婪又下流的表情,一前一后的将她来路去路都挡住,好不叫她跑了。
其中一人十分得意地道:“今日我们兄弟居然有这等艳福!”
另一人大笑道:“小美人,你可莫要挣扎,咱们兄弟都是粗人,不懂怜香惜玉的!”
第一个说话的人对另一个人道:“老兄!这女人咱们怎么弄啊?”
第二个人大笑:“那能怎么样?那当然是咱们兄弟先受用着,等腻烦了就卖给王老婆子,肯定能卖好多钱呢!”
——王老婆子,是他们常去的烟花巷子的一个黑心老鸨。
玉姣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那双蓝色的双眼之中,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恐惧,反倒是嘴角处好似微微勾了勾。
她既不打算和他们说话、也不打算和他们求饶。
但这却激怒了这两个黑壮的渔家汉子。
有些男人的脸面,好像天生就只能靠女人给,他们既然恐吓了,女人就必须吓得花容失色,倘若女人没有被吓得花容失色,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就会发誓一定要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玉姣的面无表情,对这两个人来说,似乎也成了一种嘲讽。
他们勃然大怒,立刻就要上来先给玉姣一个巴掌,把她打懵了再说。
只可惜玉姣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她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忽然向前走了一步,那人还没意识到危险,也上前了几步,伸手就要抓玉姣的头发,玉姣偏了一下头,躲来了他的脏手,然后一伸手就掐住了此人的脖子。
她的胳膊纤细,那一只玉手更是柔弱无骨一般,她刚掐住那人的脖子的时候,那个人还有心思笑,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玉姣直接把他提起来了。
这条纤细苍白的胳膊,不知为何,却蕴含着可以把一个黑壮的成年男子提得双脚离地的力量,她微微昂起了头,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男子的脸色渐渐地发白,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从被掐死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细微的、难听的咯咯声,他的双脚忽然用力的扑腾起来,好似是在挣扎。
玉姣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表情。
她的手只是一收紧,这男人的脖子就发出一声清脆的、颈骨断裂的声音,男人的腿扑腾了两下,彻底不动了,玉姣就掐着她的脖子,把他拖到了自己身边来。
她凑近了这具尸首,用鼻尖上去嗅了嗅,好看的眉毛皱了一下,似乎觉得他并不怎么好闻。
……的确没有楚留香那么好闻。
楚留香是人,他也是人,楚留香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怎么闻上去区别那么大呢?
玉姣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甚满意的神情,但楚留香三天之前给她渡入的内力却已开始失效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冷,让玉姣又觉得难受起来,她俯下身,对着这具尸体的肩膀,嗷呜咬了一口。
恶狠狠地一口,直接把皮肉撕扯了下来。
然后,她皱了皱眉,一口吐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好难吃!!!
同样都是人,差别怎么会那么大!!
她只吃了楚留香一点血,就觉得浑身舒畅,冷意也降下去不少,可是这个男人的血肉却实在是难吃得很,只一口,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想干呕起来。
玉姣一把把这人直接扔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一口了。
她对于人话,只能说是听懂和听不懂各占一半,这两个男人拦住她的时候在说什么,她其实根本也没注意听,只是感觉到了一种十分令人厌恶的恶意。
如今她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楚留香那样的美味,她很失望,对这两个男人的兴趣也就跟她今天傍晚在沙滩上挖出来的那个小小的螃蟹一样了。
也就是完全没有兴趣。
她转身就要走,看都没看另一个幸存的男人一眼,那男人骇得脸色发白,死死盯着玉姣,见玉姣要走,忽然怒吼一声,手持木棍就冲了出去,照着玉姣的后脑,就要给她招呼上一下。
玉姣心情不好,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了这下黑手的男人一眼,然后伸手就把他给扯了。
——字面意义上的扯了。
她的手纤细苍白,指甲上不知道用什么染料,染着一种蓝色的蔻丹,看起来似乎十分无害,可她的指甲却简直比钢刀还要更尖锐、更锋利,轻轻松松用手一扒拉,这渔家汉子的胸膛都被划开了,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的喷出来,血淋淋、白惨惨的肋骨都露在了外头。
玉姣猝不及防,被血喷了一身。
她随手就把这人甩在地上了,然后没什么情绪的抹了一把脸,只是她手上沾着的黏腻血液更多,这样一抹,竟还把那张美丽的脸蛋给弄得更脏了。
玉姣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那一把她采摘的白色小花,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白色小花,见花上没有被血溅到,她的脸上就浮起了一个笑容,脸颊两侧便出现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楚留香忽然自她身后道:“……玉姣。”
玉姣立刻抬头转身。
楚留香站在理她不远的地方,他轻功卓绝,落地无声,刚刚他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制住了那七八个手持利剑的杀手,玉姣莫名其妙地就跑不见了,他立刻又顺着林子的小路过来,寻找玉姣。
他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早早解决那两个跟在后头的尾巴?结果他只一时没脱开身,这无知的懵懂美人竟就走的瞧不见了!
……他倒并没有非常担忧玉姣的人身安全,毕竟以她咬自己那口的出手速度来看,只两个渔家的汉子,应当是难不倒她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其实并不想叫这懵懂的美人看到一点点的人性之恶。
楚留香一边叹气,一边闪身进入林子里,寻找玉姣。
结果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副血腥的场面。
地上倒着两具男人的尸首,其中一具的脖子,以一种很诡异的姿态扭曲着,而另外一具更惨些,胸膛处还在不断地喷着血,露出森森的肋骨,更惨的是,他此刻好像还有气,睁着双眼,微弱地呼吸着,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
而站在血泊中央的玉姣,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楚留香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留香的行事准则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杀人。只是他虽不杀人,却也从不要求别人跟他一样,遵守这行事准则,他纵横江湖多年,见过的尸体自然不少,只是死状这般凄惨,下手这般……凶狠的,却实在是少见。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被开膛的人身上,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断了气。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
他出声道:“……玉姣。”
玉姣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她脸上带着一点本真的笑意,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但是脸上、身上却实在脏得很,就好似一个小孩子掉进了泥坑里一样。
只不同的是,掉进泥坑的小孩身上都是泥巴,而玉姣的脸上和身上都是黏腻的血。
绝美的少女、一种懵懂而无知的笑容,可爱的酒窝,还有尸首与血泊,这一切元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又美丽、又残酷的美景。
楚留香的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一点武功都没有,那一天在甲板上抱着她的时候,会不会也被她撕开胸膛?
一瞬之间,这想法像是着了魔一样,完全的占据了楚留香的大脑。他看着玉姣,玉姣那双无机质的蓝色双眸,也正盯着他看,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楚留香,恍惚之间让他觉得——她好似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那是一种渴望的眼神。
楚留香只觉得浑身地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不停的盘旋,简直停都停不下来。
可楚留香却一点不害怕,他甚至已开始觉得兴奋!
——没错,兴奋。
危险、神秘而美丽的东西,是多么的让楚留香着迷啊!刹那之间,他的血液都似乎已热了起来,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的手心微微的出汗,肌肉微微的紧张,甚至连喉咙,都好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子,割得他是口干舌燥。
他是喜欢危险的,他对危险的东西简直就是甘之若饴的。
玉姣看着他,忽然朝他走近了一步,她赤着脚,一脚踩进了黏腻的血泊之中。
然后……
然后她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前扑倒,蓝色的大眼睛惊恐地睁大,竟然是立刻就要脸朝下摔进草地里。
楚留香:“……”
楚留香身形灵巧,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玉姣的身边,一把就把她拉住,他手上微微那么一用力,玉姣就顺势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一个纤细的女孩子跌进他的怀里,他的身形自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稳定地站在那里。
玉姣却忽然“唔!”了一声,好像有点委屈。
玉姣身上沾满了血,这一跌,连带着楚留香干干净净的衣裳之上,也满是鲜血,好在楚留香鼻子有问题,一点儿闻不见血腥味。
他一只手搂住了玉姣,无奈地道:“你怎么了?委屈什么?”
玉姣从他怀里抬起头,鼻尖有点微红,她伸出自己脏兮兮地手,要上去摸摸自己的鼻子,楚留香赶紧把她的手压下去,板着脸道:“还嫌自己脸上不够脏?”
玉姣委屈巴巴:“鼻子撞到了。”
楚留香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哦,她刚刚好像是整个脸都埋在他怀里了。
他忍不住笑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伸手,十分自然亲昵的去摸了摸玉姣小巧的鼻尖,无奈地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的胸膛实在硌得慌,硌着你实在是抱歉得很。”
这充满危险的懵懂美人,却让楚留香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她实在是太美,以至于在这种残酷的场景中出现时,他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几句。
玉姣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楚留香一怔,道:“嗯?”
玉姣忽然伸出手放在了楚留香胸前的衣襟上,又挪了几寸捏了捏,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血手印,然后十分认真地道:“你的胸膛不是坚硬的。”
楚留香:“……”
楚留香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他赶紧伸手,又把玉姣的纤细的手抓在了自己手中,用力收拢,她的手冰凉冰凉,指尖微微颤抖着被楚留香抓住,那染着蓝色蔻丹的指甲上还滴着血,可她却乖顺的好似一个随便楚留香怎么处置都行的小美人一样。
她的气质实在太矛盾。
楚留香只好叹道:“回客栈吧,回客栈把你拾掇一下,然后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玉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吃什么呀?”
楚留香:“……”
楚留香:“吃我行不行?”
玉姣一愣,脸上又浮出了一抹病态的红晕,露出两颗虎牙,惊喜非常地道:“可以么?”
楚留香忽然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将玉姣拦腰横抱起来,整个人冲天掠起,片刻之间,就已拔出三丈高来,他轻轻一踩树上的树枝,借了些力,整个人身形展动,又迅速掠出了几米远。
他实在是很喜欢这种由速度带来的畅快感,也实在是喜欢这个又危险、又懵懂的小美人儿,所以他要抱着她,让她也来体会一下这种速度带来的畅快。
玉姣惊呼了一声,忽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楚留香身形展动之时,竟还有空微微低了低头,好叫她能顺顺利利地搂住他。
他大笑着说:“我还没有查出你身上的谜团来,你怎么能吃了我?我可求求你,晚一点再动口吧!”
他愉快非常,一路就这样冲进了镇子,在屋顶之上掠过,天色已彻底的黑了下去,皎洁的月光撒在了屋顶之上,也撒在了这一对男女的身上,玉姣的长发散落下来,漆黑而柔软的发被风吹着,有几缕碎发就窝在了楚留香的脖颈之间,弄得他有点痒痒的。
玉姣搂着他的脖子,并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好似在感受那因为速度而变得锋利的风从她耳边刮过的感觉。
她身上沾着的血腥味并不好闻,可是楚留香却很好闻。虽然他的态度如此温柔,可他的手臂却是有力的,他温暖、强壮的身体横抱着她,让她只能缩在他的怀抱里,他身上有炙热的血气,散发着一种令人愉悦的芬芳香气。
她闭上眼睛,想象假若他此刻被她擒住、被她擒住……她会从哪里开始下口呢?
玉姣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很愉悦。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样扑闪扑闪地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直接带着玉姣来到一间客栈里。
这家名叫“悦来”的客栈,是这临海的小镇之中最有名、最舒适的客栈,楚留香很懂得如何享受,又不缺钱财,自然会去住最好的地方。
他抱着玉姣,也不管旁人的眼光,要了两间最好的客房,又要店小二去送洗澡水、新衣裳和头上的新首饰来,简直就是为玉姣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
也只有这样的楚香帅,才是这江湖之中最有名、最多情的浪子。
然而,他虽然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却仍有做不到的事情。
女孩子要洗澡,他自然不能在一边杵着。
他只好花钱,请了几个小丫头,去帮玉姣的忙,临出门前,他悄悄凑在玉姣耳边,再三确认:“玉姣,不许杀人,听明白了么?”
玉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她虽然失忆,但其实以往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玉姣没有吃人的习惯,只是重伤之后,她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楚留香,楚留香身上的那种馥郁的芬芳,不知道为什么叫她燃起了一种十分难捱的渴望,所以才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楚留香的血下肚之后,她身上那种彻骨的冷意才消停了一些。
而在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三人身上,却没有那种芬芳气息。
擅长总结思考的玉姣在船上思考了三天,得出了结论:因为楚留香是男人,而她们是女人,或许女人的血肉本就不太适合她的口味,也没法子去压制她体内的冷意。
然后下船,碰到了那两个不长眼的该死男人,玉姣啃了一口,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十分遗憾的得出结论:好像男人也没楚留香那么香。
她很务实,既然不能吃,那杀来干嘛,白费力气么?
所以,对于楚留香再三的确认,她就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楚留香勾唇一笑,正想要再多补充两句,结果玉姣已经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了。
——就好像是不喜欢香菜的人满身香菜味、不爱吃酸笋的人满身酸笋味一样,玉姣闻见自己身上的血味,就觉得实在难以忍受得很,所以不等楚留香说完,立刻就要跳进浴桶去。
楚留香反应飞快,在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之前,手中折扇立刻哗啦一下打开,遮在了眼前。
就连那四个准备来帮玉姣拾掇拾掇的小丫头,也被这变故给惊呆了。
她们看看玉姣,再看看楚留香,非常识相的没有开口说话。
玉姣把自己半个脑袋都沉在了水下。两条胳膊在水上拍打着水花,好似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觉似得,这悦来客栈果真是个舒适豪华的客栈,送来热腾腾的洗澡水上头,还浮着一层玫瑰的花瓣。
玫瑰花瓣就贴在了玉姣的胳膊上,玉姣伸出手指,捻起了那片娇嫩的花瓣。
她忽然道:“楚大少爷,你看,这是花么?”
她的声音又清又甜,带着一点点的雀跃之感,浑然不觉的说着一些无辜的、引诱人的话,开口就让楚留香几乎酥了半边的身子。
他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或许她是真的想邀请他,一起洗个好澡。
他身形强壮,可以轻轻松松把这个纤细的美人拥入怀抱之中。
她漆黑的长发披散在水面之上,一定像是一只美人蛛甜蜜的蛛网,要把所有看见她的男人都网在里头,就连楚留香也不例外的。她会不会低头呢?低头不叫他看看她的表情,但楚留香这个人偶尔也不那么想当好人,他会捏住她的下巴叫她转过头来,然后细细地去品味她快乐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就忽然无奈地摇头。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早知道,这女孩就是个天生的呆子,你若趁人之危,还算什么真男人?
他一只手拿着折扇,遮挡在自己眼前,叫自己的眼珠子一定盯着扇面上的名画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却无法控制地蜷了一下。
……即使她是个呆子,但楚留香心里还是痒痒的。
他没说话,玉姣也没在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瓣玫瑰花瓣上,她捻着那片花瓣,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把那片花瓣送到了自己嘴里,眯着眼嚼起来。
然后——
玉姣皱起了眉,立刻道:“唔!这……这和你身上的香气一点都不一样!不好吃!”
楚留香:“……”
四个小丫头:“……”
合着您老人家刚刚就只是想吃花是么?!
看来这世上,除了那种一点风情都不解的男人,还有一种一点风情都不解的女人。
一点风情都不解的男人,是那浑身都散发着单身清香的中原一点红;至于那一点风情都不解的女人,自然就是这呆美人玉姣了。
楚留香叹道:“玉姣,这花不是拿来吃的,你不要看见什么都要吃一吃、嚼一嚼,这习惯可不好。”
……这语气简直就像是一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玉姣充满失望的哼了一声。
楚留香忍不住要笑。
即使是用折扇挡住了视线,他也能想象得到玉姣此时此刻的表情,她的表情不多,通常都很浅淡,就像她浅淡色的双瞳一样。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冰美人,只是因为不懂人世间的很多事情,而表现的有些淡漠,有些疏离。
透过这疏离的外表,她其实情绪还挺鲜活的。
楚留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下来,语气简直柔和得不能再柔和:“玫瑰能吃,只是不能这么吃,你乖乖的不要随便乱吃,过几日我带你去买鲜花饼吃,好不好?”
玉姣点点头,道:“好。”
楚留香勾唇一笑,十分君子的转身要出去,玉姣见了,又很不放心地说了一句:“你……你不要走远呀!”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之中,也带着一种愉悦、快活的情绪。
他道:“我就在隔壁,也换个衣裳,等你收拾好,我们去吃螃蟹宴。”
说完,他就潇洒的走出了这间美人洗浴的屋子了。
他的心情实在是愉快非常,甚至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现在,他只想去把这件沾着血手印的衣裳换了,再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饭。这镇子是靠海吃海的,自然没有什么大闸蟹之类的东西,有的都是海蟹,但海蟹的味道也是鲜甜的,楚留香家住大海之上,还真是喜欢海蟹大过河蟹。
只可惜,他虽然很愉快,也不想和任何人找事儿,但事情却总是找上他来。
忽有一人,阴森森道:“看剑!”
话音未落,一道闪着寒光的剑芒便已到了楚留香的跟前,楚留香身形灵巧,几乎是贴着剑身滑了过去,那人出剑的速度,怎一个快字了得,只刹那之间,又刺出了好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