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道:“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一只猫。”
秋星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也道:“对呀,那又怎么样呢?”
傅红雪却好似已开始了回忆。
他道:“所以有一次,猫咬了我,我把猫直接丢了下去。”
秋星又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是呀,当时你怎么那样恼羞成怒?真是个小鬼头。”
傅红雪那双如漆星一般的眼眸也忽然暗沉了下去,好似压着暴风雨。
他道:“后来我总是想到那一幕,于是我就总是在想一个问题。”
秋星道:“哦?”
傅红雪盯着她,忽然一字一句地道:“我在想,当时我为什么不回击。”
秋星怔住,下一秒,她就忽然被傅红雪抓住,他的手劲很大,抓住秋星的时候,秋星竟感觉自己挣脱不开。
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之中,也忽然闪过了一丝笑意。


第70章
秋星发现傅红雪的确变了。
她缩在傅红雪的怀里,脸上浮起一种病态的酡红,她虚虚地抓着傅红雪的手,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停的发着抖。
傅红雪把她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背。
其实记忆里的秋星也是这样小小一团的,可是如今,傅红雪却惊觉,她实在是很矮,缩起来的时候,他简直一只手就能直接把她抱起来。她完完全全地躲在傅红雪的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她恶狠狠地道:“你果然是个坏东西!!”
傅红雪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他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睛又随意扫了秋星那蓬松的大尾巴一眼,秋星立刻不说话了,乖乎乎的窝着,尾巴也缩了缩。
她的尾巴根雪白色的毛有些卷曲,一缕一缕的,一点都不蓬松干燥,反倒是有点点氤氲。
这实在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傅红雪搂着她,微微低了低头,伸出一只手去理了理她额前柔软地碎发,道:“累么?”
秋星缩着不肯说话。
半晌,她才道:“你这些年真的没有别的女人?”
傅红雪道:“没有。”
秋星又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叽里咕噜地道:“那你、那你怎么……”
傅红雪忽然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了,他忽然定定地望着秋星,那双漆黑的眼睛之中,好似有很多东西。
傅红雪叹道:“因为我总是梦见你。”
他太痛苦了,这痛苦令他无法忍受,无法入睡,而当他终于精疲力竭地入睡之后,他就会梦到秋星,梦到秋星带着那种可爱迷人的表情,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进无名阁里那间满是毛线团和金银珠宝的屋子里。
然后他醒来,面对更深沉的黑夜,就会忽然被一种更加难以忍受的思念所击中,他看着黑夜,好似已无法呼吸。
每到那时候,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刀,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质问它:你既然已经碎了,又为何还在跳动?!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秋星的。
他只会说,因为我总是梦到你,我想你太久太久了,久到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就要用一种很残酷、很无情的法子去确认你是否是真的存在。
……傅红雪从来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怀里的猫美人儿就有些愣住了。
她忽然嘤咛一声,用双手攀住了他的脊背。傅红雪的脊背瘦且结实,苍白的皮肤之下,是一块一块紧实有力的漂亮肌肉。
秋星道:“你果真变了,你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傅红雪沉默了片刻,道:“我已说过,人总是会变的。”
秋星又道:“我总觉得,你是在报复我刚刚说要找一百个英俊少年的话。”
傅红雪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之中,也好似是高远的冷星忽然被皎月的光芒所笼罩一般,折射出一种柔和的光芒来,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被自己笼罩住的猫美人,道:“你觉得我在报复你?”
秋星就笑了。
她的绿眼睛亮晶晶的,嗔道:“那你说,我要是真的找一百个英俊少年来,你会怎么做?你的魔刀是不是又要饮血啦?饮那一百个少年的血?”
傅红雪道:“我不杀无辜的人。”
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是冷血无情的,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杀人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说过,他只杀三种人。
——仇人、小人、还有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人。
秋星伸手,点了点傅红雪的鼻尖,又道:“那你就乖乖的被我绑着,看我寻欢作乐去吧!”
傅红雪的语气之中带着笑意,道:“难道你觉得除了杀人,我再没别的法子了?”
秋星道:“你有什么法子?”
傅红雪道:“你要一百个英俊的少年?”
秋星道:“嗯。”
傅红雪道:“我能不能算第一个?”
秋星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傅红雪却依然在说话,他道:“剩下九十九个,我就把他们都赶到一处屋子里锁起来。”
秋星道:“那然后呢?”
傅红雪道:“只我一个,就够对付你了,只要让你没力气再对付那九十九个人,就好了。”
他竟好似还真的认真想了,提出了可行的解决办法!
秋星又笑得滚做一团,恢复神气的大尾巴又开始晃来晃去了,就连头上的那两个小耳朵,也忍不住抖了抖。这种动物的特性与人类的外表结合起来,实在是有一种又妖异、又可爱的气质,叫傅红雪死死地盯着,简直都已移不开眼了。
他忽然问道:“你的耳朵和尾巴为什么不收回去……?”
秋星叹道:“我收不回去啦。”
傅红雪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
秋星道:“我醒来的太早,妖气还未能完全聚拢,化形至多也只能化成这个样子了……等一下,你是不是嫌我丑?”
傅红雪:“……”
傅红雪叹道:“我今天之所以要报复你,或许也是因为你这耳朵和尾巴实在很可爱。”
秋星喜笑颜开,道:“你现在说起话来,怎么会这样好听呢?真是油嘴滑舌。”
傅红雪道:“全天下,也只有你觉得我说话好听。”
秋星奇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
秋星就不笑了。
她看了傅红雪半晌,傅红雪也低着头看她,半晌,秋星忽然凑上去,吧唧亲了傅红雪一口。
她轻轻道:“傅红雪。”
傅红雪道:“嗯。”
秋星又道:“你果然是我挑中的最好的男人,我好喜欢你。”
傅红雪的眸色也变得温柔下来。
他伸出自己的手,用一根手指的侧面轻轻抚了抚秋星的侧脸,道:“我也是。”
我最爱你了,为了你,我可以把我余下的生命都拿去追杀你的仇人。
秋星伏在他的怀里,久久的不说话。
天色已深了,秋星似乎是累得很,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傅红雪的怀里,慢慢地安静下来,好似已陷入了深沉地睡眠之中。
傅红雪却睡不着。
他盯着秋星的睡颜看,忽然一下子有想把她叫醒的冲动。
十八年前,秋星也就是像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深眠之中,他看着秋星,恍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看不见边际的夜晚。
忽然之间,他整个人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用力地抱紧了秋星,秋星呼呼大睡,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傅红雪死死地盯着她,忍不住又低头去吻她。
他看似正常,实际上却已不正常到了极点,他眼眶通红,忽然又恶狠狠地瞪着秋星。
这一刻,那个成熟稳重的傅红雪似乎一下子又不见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仿佛又出现了。
秋星被弄醒的时候,整个人都委屈的要命,那双又大又圆的绿眼睛都睁不开,眼眶里含着眼泪,然后她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傅红雪。
秋星伸手抱住了傅红雪。傅红雪的脊背弓起,在苍白的皮肤之下,脊柱的形状凸起,,好似一节一节的白骨长鞭一样。脊柱骨本来是人体非常重要的一根骨头,若是脊柱断了,那这个人必定非死即重伤,但此时此刻,这根骨头却给人以一种非常残酷的感觉。
今夜无月,今夜无竹柏。这小小的酒馆客栈之中,也好似被笼罩上了一层暗沉沉的阴影,傅红雪最讨厌这样没有月亮的夜晚,因为这会让他想到秋星丢掉一条命的那个漆黑之夜。
即使秋星已回来了,他竟还是忘不掉。
不仅忘不掉,他还很紧张,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要想,会不会有人还想对秋星动手?他真是一个很没用的男人,因为过去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能再找到当年那在暗中作祟的方士。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当年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样的简单,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阻力,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秋星道:“你……你怎么了、傅红雪,你在害怕什么?”
傅红雪忽然紧紧地抱住了秋星,嘶声道:“我怕你再受暗算!”
秋星的身子温暖的要命,她身上那种糖果一样的香气,让人想到云朵,又让人忍不住的放松下来。
秋星道:“吸血姬也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样简单。”
傅红雪只觉得一股深沉的仇恨涌上了心头。
秋星却道:“可是你却该好好的休息了。”
傅红雪一愣,看向怀中的猫美人。
他已长大了,看秋星,再也不是带着当初的那种梦幻的滤镜了,可这猫美人还是美得惊人,又可爱得惊人,即使傅红雪在这江湖之上,已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她们对于傅红雪来说,不过是红粉骷髅,只有秋星、只有秋星是活生生的、他想要的那个人。
过了这么多年,她好似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疲惫、他的强撑。
秋星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傅红雪哑声道:“时常如此。”
但其实不是的,秋星回来之后,他反而觉得更紧张了,因为他时刻觉得有人会来害她。
秋星就伸出一只奶白色的小手,点了点傅红雪的鼻尖,道:“放松些,没事的。”
傅红雪慢慢地平静下来。
半晌,他道:“你说的对,我该放松些。”
幕后黑手还没出手,他就自己先让自己倒下,那是绝不行的。
秋星道:“你好好的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傅红雪道:“好。”
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好似有些脱力一般。
秋星脸上红扑扑的,一直望着傅红雪的侧脸,十八年未曾相见,他实在是已变了,可那种在她面前的听话劲儿,似乎又一点儿没变。
傅红雪终于没有做梦。
他终于也睡了一个安安稳稳地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霍地睁开了双目,双眼之中,满是清明。
江湖刀客,就是这样,常年累月的刀光剑影,让他对风吹草动极其的敏锐,只肖稍有动静,他立刻就会清醒过来。
秋星仍在睡眠之中。
十八年未见,傅红雪只觉得秋星似乎越来越不像人了,反倒是与小猫咪更加相似了,不过想想也是,秋星融入人类社会,本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内丹,若无这个需要,她根本也不需要去学习人类的言行举止的。
睡了十八年,那些后来习得的言行举止自然会扔掉不少,而她身上的猫咪特质,也会更加显眼一点。
更重要的是……还有因为化形失败而不得不留下的耳朵和大尾巴。
当然,此时此刻,并不是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忽然冷冷地开口:“若是想活,就滚开。”
他的语气冷得像刀锋。
这样的语气,自然不可能是对着秋星说的,他是对着掩上的门说的,就在刚刚,他忽然听见了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推开门。
傅红雪的左手仍抓着刀,他的右手揽着秋星。
他仰面躺在榻上,一动都没动。
这个站在门口的人听见他的话之后并没有走,反倒是忽然重重地剁了两下脚,似乎在挑衅一般。
……这很正常,江湖上的人鲜少有听劝的,其实傅红雪刚刚说那句话,真的是想让此人惜命的,但就像昨天的那女杀手一样……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
那人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然后,他的眼睛就直了。
因为他看见了秋星。
此人正是昨天的那店小二,只是昨日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当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吓破了胆子的店小二一样,今日,他仍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衣裳,整个人姿态却已变了。
此人的眼神阴鹜如隼,此刻却紧紧地盯着秋星,秋星伏在傅红雪怀中,小巧的鼻尖有一点微红,漆黑的、微微卷曲的柔软长发随意的铺开,撒在傅红雪的身上,倒是很像某种甜蜜的蜘蛛网,正在把这个苍白、冷漠的成熟男人给网起来。
她的两只毛茸茸的白耳朵却忽然动了动。
这人阴森森地道:“傅红雪,你的口味原来就是这样的小猫妖。”
傅红雪才懒得理这种无意义的挑衅,他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妖怪。”
店小二道:“是又如何?”
傅红雪道:“我决定不杀你。”
店小二一愣。
傅红雪又接着道:“但你要留下有用的话来。”
店小二忽大笑起来,嚣张地道:“好啊,你只要把你的小猫妖给我用上一用,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的面色是如此的狰狞和嚣张。
但他其实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江湖人,有经验的江湖人,做事并不只靠情绪,那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才会犯下的错误。
这店小二的名字叫做孔雀,当然,这不是他的名字,这只是他的外号。
孔雀,一种美丽的鸟类,是最接近神鸟凤凰的凡鸟,但这名为孔雀的杀手,却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普通到一走入人群,就再也找不着了,所以他才能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店小二。
一个人的名字,或许并不能反映出这个人的真实特征,因为父母往往会带着爱意,用名字表现自己对孩子的美好祝愿,但一个人的外号,却一定可以精准的表现一个人。
孔雀的外号之所以叫做孔雀,是因为他手里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是他能来杀傅红雪的底气。
这样东西就是孔雀翎,孔雀山庄的至宝,天下暗器之中最可怕、也最美丽的那一种。
他的手中已暗暗握住了袖中那一个黄金图卷。
孔雀放肆的大笑,放肆的侮辱秋星,为的就是乱傅红雪的心。
傅红雪实在是一个可怕至极的人,即使孔雀拥有孔雀翎这样的暗器,他也没有把握杀死傅红雪,他只能去刺激傅红雪。
但傅红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是一双全然漆黑的眸子,即使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似乎都透不过这双漆黑的眼睛。
傅红雪道:“你想激我。”
孔雀不说话,他的心忽然已沉了下去。
傅红雪又道:“你的舌头得好好的在你嘴里,只是你这只杀人的手却要留下。”
孔雀一惊。
傅红雪忽然起身,然后又反手用被子把怀中的猫美人裹好,刀在他的手里,他的上身精赤,苍白的皮肤之上,满是鞭伤留下的疤痕。
孔雀的手握住了孔雀翎,几乎就要发出这种神秘的暗器。
但下一个瞬间,他的手就掉在了地上,傅红雪的刀太快,快得甚至让这孔雀都无法感觉到疼痛,孔雀忽然狂笑起来,好似发疯一样的后退,门却在此刻砰得一声关上了。
秋星睁眼,忽咯咯笑道:“你这样扰人清梦,是很找死的事情,知道么?”
傅红雪道:“你想让他死?”
秋星道:“你不是说要留下他一条命?”
傅红雪冷冷道:“他败在了我手中,他的命自然是我的,我让他死他就死,我让他不死他就可以不死。”
秋星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直到现在,孔雀才真正看清了这猫妖美人的脸。
美丽,实在是很美丽,她松松垮垮地穿着傅红雪粗粝的黑衣外套,坐在床榻边上晃着腿,那黑色的衣裳底下,能看见一点点雪白的蓬松大尾巴。
这猫美人的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就落在了孔雀身上,她的嘴角仍带着笑意,好似是一个最天真、最无辜的小美人一样。
只是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却可怕得很:“那我就是想让他死嘛,傅红雪。”
傅红雪就面无表情地道:“那就让他死。”
孔雀终于恐惧到了极点,他忽然叫道:“等一等!等一等!傅红雪,你、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说出幕后主使之人,你……你就放我一条命的!”
傅红雪冷冰冰地看着他,秋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孔雀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头冷汗。
他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并没能视自己的生命为无物。
……可问题是,这世上究竟能有几个人,能为了某些事,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没有关系呢?
他几乎是倒豆子一样的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孔雀,是一个名叫黑手的组织的成员,这组织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江湖之中,已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黑手是一个很大的杀手组织,但是这组织的背后,却仍有一个主使之人,他时常会下命令,让他们去杀死这江湖之中的一些人,可奇怪的是,这些人其实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不,倒是也不能说是无关紧要的人,这些人一般与那些大人物之间,有着很深刻的联系。比如说昔日纵横江湖的盗帅楚留香的义妹苏蓉蓉,再比如说,小李飞刀叶开的妻子丁灵琳,等。
至于傅红雪——
傅红雪是目标,却不是被杀的目标,黑手派出这么多的杀手,其实都只是为了一直引诱他去复仇,去仇恨,去孤独的活着,去发疯。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孔雀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不可能懂的。
秋星的脸就沉了下去。
傅红雪却似乎并不意外。
他坐在床榻边缘,一直安静地听孔雀说话,孔雀说完,简直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事情实在是很离谱,他满脸都是虚汗,不住的去瞟傅红雪的表情,但傅红雪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个男人仍是冷得像是一块冰,他似乎不会激动,也不会伤心。
他道:“你说完了?”
孔雀叫道:“我知道我说的东西很离谱!但……但你要知道,如果我想说谎的话,我就不会说这样离奇的事情!”
——真相,往往比谎言看起来要荒诞得多。
傅红雪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孔雀一愣。
傅红雪却不说话了,他不想理孔雀,只是偏头问秋星:“他活不活,死不死,你来决定。”
秋星舔了舔唇角。
她道:“你是不是已答应了此人,不杀他。”
傅红雪道:“是。”
秋星奇道:“你以前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傅红雪盯着孔雀,冷冰冰道:“但现在我已明白了一个道理。”
秋星道:“什么?”
傅红雪道:“对有些人,不需要说话算话。”
孔雀忽然狂叫了起来,他本已没有勇气同傅红雪决斗,可在性命攸关之时,他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仅剩的一只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直冲秋星而来!
秋星:“……”
这是看我好欺负么?
或许在这样眼界狭窄的男人眼里,一个漂亮的女人——即使这女人是妖怪,也不足为惧吧。
秋星打了个哈欠,奶白色的小手已化作利爪。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傅红雪就出手了。
他的这一次出手,甚至显得有些激动了,漆黑的刀出鞘,只见白光一现,那白光之中却也带着疯狂的杀气,只一刀,竟将那孔雀自背后切开,孔雀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扑到在地。
他的脊柱都被恶狠狠的砍断了。
傅红雪的刀已回鞘。
傅红雪杀人算不上气定神闲,因为杀人本就不是什么快事,而是一件让人很恶心的事情,但他也绝不是一个会因为杀人而惊慌失措的人,通常情况之下,他只是冷漠,全然的冷漠。
但此时此刻,他苍白的脸上,却好似已扭曲起来了。他漆黑的双眼之中,似乎也被某种激荡的情绪所充满了。
秋星一愣。
傅红雪不对劲。
她道:“傅红雪,你怎么了?”
傅红雪垂下了头,他盯着孔雀惨不忍睹的尸首,半晌都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忽然嘶哑地道:“我已无法忍受有人要伤你。”
他经历过一次,绝不要经历第二次。
傅红雪站在原地,那只苍白的手已紧紧地握着刀,他的手特别用力的攥着刀,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秋星忽然自榻上跳了下来。
她本来就穿着傅红雪的外衣,傅红雪比她高好些,衣裳穿在她身上时,就有些滑稽的效果,黑衣的下摆拖在地上,衣袖也将她的小手完全遮住。
她慢慢地走到了傅红雪的跟前,歪着头看了看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似乎有一半都藏在阴影之中,秋星只依稀看见,他的额角似乎也有青筋暴起,他似乎已激动到了极点。
秋星忽然叹了口气。
她忽然依偎住了傅红雪,然后伸出自己奶白色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傅红雪的心口上。
傅红雪的胸膛忽然开始剧烈的起伏起来,他猛地伸出手,紧紧地覆在了秋星的手上。
秋星道:“傅红雪,你的心跳得好快。”
傅红雪道:“是么?”
秋星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去吻他心脏所在之地,傅红雪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他的手颤抖地抚摸上秋星柔软卷曲的头发,嘶声道:“你、你……”
秋星道:“我看你呀,这十多年来,受的苦实在是很不轻。”
他几乎都有点应激了。
在秋星回来之前,这种应激还从未发作过,可当她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之后,他忽然……忽然就无法忍受了。
他无法忍受得而复失!!他已不能再受一次她离开的打击了!所以孔雀意图攻击秋星,傅红雪才会激动到出手都变残忍了许多。
秋星的鼻子动了动,就嗅见了傅红雪身上那种炙热的血气,他虽是个冰冷英俊的男人,但再冷的男人,血都是热的。
秋星口齿不清地道:“我都回来啦,你不要担心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嘛!”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没事,你放心吧。”
秋星缩在他怀里,喵呜喵呜地叫起来,以前她其实对自己还是挺严格的,化作人形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猫叫的,但是睡了十几年之后,那种小猫咪的本能简直是压都压不住,本能就开始用小猫咪的声音撒娇了。
傅红雪却好似忽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他死死地盯着秋星脸上微微的红晕,忽然不由分说,将她横抱起来,跨过了孔雀惨死的尸首,朝屋子里头走进去。
别人调情,都是花前月下,可是傅红雪和秋星这一对爱侣,却在孔雀惨死的屋子里旁若无人。
当然了,他们两个一个是纵横的天涯刀客,一个是天真残忍的九命猫妖,旁人不会干的事情他们会干,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小小的酒馆,短短一天之内,就死了两个人,但傅红雪并不在意,也不在意叫别人看见孔雀的尸首,半晌之后,还又叫了其他的店小二来,令他们送热水来。
——当然了,是送热水去其他的干净屋子,至于这个惨死的孔雀怎么办……傅红雪从来不管这种小事。
不爱洗澡的猫猫又开始惨叫了,她甚至化作了原型,企图从傅红雪怀里逃走,但是猫猫今时不同往日,实在是有些没力气,被傅红雪一把抓住了。
秋星:不想活了.jpg
猫猫瘫倒在地。
二十斤的一团猫,直接瘫倒在地,简直就好像是一块小型地毯,傅红雪见她这幅模样,再一次的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