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白天羽的风流是写在骨子里的。
难道死过一次再活过来,他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么?难道白夫人真的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么?
不、不是的,白夫人从来就不是花白凤与白天羽之间的阻碍,他们之间的阻碍是白天羽那该死的花心!!
所以花白凤当年才会想方设法的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因为只要有了孩子,他们之间就有了一种深深的羁绊,这世上永远都有一根线在连着他们!
而现在——
莫要忘了,花白凤已失去了美貌。
她的美貌,在这二十年之中,已消失的干干净净,如今,她只是一个状似恶鬼、形如枯槁的老妇人了。
白天羽复活之后,即使会感激她,也绝不会再爱她,再与她以夫妻相称了。
花白凤难道从没想过会这样么?
不,她当然想过,只是她不愿意去思考,不愿意去思考这痛苦的未来。
如今,却被秋星一语道破。
她整个人都已疯狂,她大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么?!你以为你对傅红雪就很好么?你设计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告诉他真相,不过是为了让他伤心!你就是为了得到他!为了得到他!你才不是真心为他好!!”
——这个女人每次一被戳到痛处,总喜欢把别人也拉到道德盆地里去,好像这样,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了。
秋星咯咯地笑起来,轻巧地道:“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有办法去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心呀!你若有我的本事,当年也不至于被白天羽扔到一间小别院里去,你一年能见到他几天?五天?十天?”
秋星才懒得和她辩论,她又不是人,她可是一只小猫咪呀,小猫咪面对老鼠,从来都是想着怎么样折磨、怎么样弄死它的。
花白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疯狂地叫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狂乱地出手,手下却步步都是杀招,在白天羽的死亡惨剧之中,秋星没有参与分毫,只是因为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内丹贡献出来,花白凤就恨她入骨,一定要杀死她。
秋星随意地道:“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噗嗤一声,利爪穿胸而过,鲜血洒在了秋星的脸上和衣服上。
秋星歪了歪头,点评道:“看来无论是怎么样的恶人,心跳起来其实都挺温暖的。”
花白凤瞪大双眼,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她好像想要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突然呕出了一口血,身体慢慢地滑落。
——她死了。
这个被爱情与复仇折磨的形如枯槁的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这样一个夜晚。她这一辈子好似曾风光过,但更多的时间则是待在谷底一个人痛苦。
……不,她并不是一个人痛苦,她还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同样拉进了地狱之中。
秋星心满意足地转身,哼着曲儿就要回去。
但当她转身之后,她浑身的血液似乎也已冰凉。
妖雾被慢慢地驱散出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傅红雪,他为了夺回秋星的内丹才追了出来,却意外的进入了这片妖雾之中,迷雾之中,本是什么声音、什么画面都没有的,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迷雾被瞬间驱散。
他看到秋星奶白色的小手化作利爪,瞬间击穿花白凤。
秋星一转身,就看到了傅红雪。
他死死地盯着死去的花白凤,好似已变成了一个死人。
在长达十九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叫这个人母亲,在他生命的最初,记忆的最初,都只有这个女人而已,所以……他习惯去敬爱她,顺从她。
直到有了秋星,他第一次反抗了花白凤。
然后……秋星在他面前,杀死了花白凤。
但傅红雪只觉得茫然、非常的茫然。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他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现在,他整个人都好似已被封闭一样,无知无觉,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行动。
他的双眼都已快失去了焦距。
秋星看着傅红雪,傅红雪好似一只鬼。
孤魂野鬼。
他怎么会如此单薄?单薄到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好似一阵雨就能将他折磨得千疮百孔。
他以前也这样瘦的,可秋星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为那个时候傅红雪与这人世之间,还有一条深刻的纽带,那条纽带叫仇恨。
后来,他又有了秋星这根纽带,于是他那种激荡的愤怒之中,也有了几分柔软。
而现在,他身上的纽带好似全都被解开了,他的每一步都好似不是踩在地上的,而是……踩在什么高空的钢丝之上的,他晃晃荡荡、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一瞬间,秋星似乎都没有办法去思考妖雾为什么会被驱散,到底是谁在驱散这妖雾。
她忽然扑了出去,扑到了傅红雪的怀里。
傅红雪被她撞停,撞的肩膀抖了抖,然后像一根木桩子一样的杵在了那里。
秋星忽然道:“傅红雪,你看,我的爪子都被弄脏了,我、我现在好难受啊,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帮我洗洗爪子好不好?你累了,好像要休息了,明天一切都会照常的,你不用复仇啦,我们、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好不好,你带着我的原型去,可、可不许嫌我太重啊……”
她紧紧地抱住了傅红雪,嘴中喋喋不休的说着,好似一刻都不想停下来,她看到这样单薄的傅红雪,忽然觉得他好似就快要离开了,他好似已无法再活下去了。
她说到后面,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猫咪本来就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秋星想哭,就不再忍耐,忽然抱住傅红雪呜呜大哭了起来,哭得委屈极了,好似刚刚不是她杀了人,而是有人在欺负她一样。
她一边大哭,一边喊道:“你要是怪我,我就活不下去啦!你不许怪我,你不许怪我!!”
傅红雪忽然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秋星的头发。
柔软如蓬松甜蜜的云朵,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诱惑,也是他心甘情愿不去躲的诱惑。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声带也伤痕累累一样。
傅红雪道:“……我知道。”
他不该去爱花白凤的,她是一个罪人,让他痛苦一辈子的罪人,秋星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小猫妖,妖怪与人哪里能一样呢?她愤恨花白凤苦苦骗他这么多年,所以才会杀死她。
傅红雪道:“你不会死,是不是?”
怀里的小猫咪忽地一震,呜呜咽咽地说:“我……我是为了骗花白凤嘛……她既然要内丹,我就给她假的,这、这有什么不对的嘛!”
傅红雪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忽然又把手放下了,他不抱秋星,也不看秋星,他的眼睛里好似已没有任何人,他的魂魄似乎也已被黑白无常勾去了,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唯有那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刀,好似只有那把刀,才能给他一些切切实实的安慰。
他已明白,秋星在设套,她就是为了诱捕花白凤。
这其中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叶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边城发生的一切,到底有多少人搅弄风云?
他却已不愿多想。
他只是这场阴谋之中,最幼稚的那个人,什么也想不透,什么也想不通,于是只好不去想。
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不要再是边城。
他在边城留下了这辈子所有的血和泪。
秋星有些怔怔的,她抓住傅红雪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冷得可怕,她问:“你要去哪里?”
傅红雪喃喃道:“离开这里。”
秋星道:“那……那我呢?你要丢下我么?”
傅红雪还是喃喃道:“我不知道。”
秋星忽然一口血呕了出来,她忽然觉得心口剧痛,整个人如同被搅烂一般,妖气忽然变得极其的不稳定,以至于这片妖雾,也无法再维持片刻。
她立刻就要跌倒在地,傅红雪一伸手,捞住了她,可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秋星。
一个人忽然道:“傅红雪,你是不是在想,她到底是真的受伤,还是在骗你,对不对?”
这声音嘶哑难听,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让人心生恐惧,傅红雪霍地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去看。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少年,少年的手中,是一柄剑。
他从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他不认识这两个人。
但是这个女人,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她的身上,有一种同花白凤一样的绝望感。
那种绝望的、被吸干了所有精气神的苍白枯槁。
她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叫人看不清她的样貌,可是她的身姿是很曼妙的,一举一动的仪态也十分的优雅,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美人。
可一个美人,又为何会拥有这样可怖的声音呢?
女人忽然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还隐约有几分得意。
傅红雪的危险雷达忽然响起。
他的双眼忽然在一瞬间就清明了,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了仓惶与无助,转而是一种冷漠地警惕,他一只手搂着秋星,另一只手紧握着刀。
——他已不在意自己是应该活着还是死去,但最起码,秋星不必去死。
他冷冷道:“你是谁?”
那黑纱女人道:“我是丁白云。”
傅红雪愣住。
丁白云,外号“白云仙子”,是他父亲……不,是白天羽的又一段孽缘。
但,一个被称作仙子的女人,声音是不可能难听的,他也曾听过传闻,白云仙子声如黄莺,清丽绝伦。
丁白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声音实在是很难听,配不上仙子的名号?”
傅红雪冷冷道:“与我无关。”
丁白云又怪笑了几声。
她的声音实在是难听可怕得要命,以至于笑起来,竟像是万鬼齐哭一般,在这纯黑的黑夜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她又道:“你若是看到了我的脸,一定会更加惊讶,这世人岂非是眼瞎了,才会把这样一个女人叫做是仙子呢?”
傅红雪不言语,只是把怀中的秋星搂紧了几分。
丁白云伸出手,用力的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傅红雪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就连秋星,都因为惊吓而发出“喵呜!!”的一声,她的背几乎都要弓起来了!傅红雪条件反射的搂紧了她。
闪电骤起,天空骤白。
然后又回到黑暗。
黑暗之中,那张脸已绝算不得人脸了,这张脸,竟好似是将一个人的脸完全揉烂,再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法歪歪斜斜的拼起来,以至于她的整张脸看起来,像是一个笑话,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笑话。
傅红雪甚至都看不出,这张脸究竟是怎么样被毁到这种程度的。
丁白云身边的那少年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种深切的痛苦。
这少年的年纪看起来和傅红雪差不多大,长相同路小佳有三分相似之处。
丁白云,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在江湖上有名的美人,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容颜呢?
不,她绝不可能在娘胎里就是这幅容貌、这幅嗓音的,这一切都是后天所造成的。
丁白云道:“你知道我的脸上究竟有多少道伤口么?”
傅红雪不说话。
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在和他说话,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果然,见傅红雪不搭话,丁白云也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她一笑,鼻子更歪,嘴巴也能看出缺了一半。
她忽然厉声道:“七十六刀!我的脸上有整整七十六刀!!因为我同那白天羽在一起七十六天!所以我要这样对我的脸,因为我要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的傻!”
丁白云今年快要四十岁,她与白天羽一共有过七十六天。
七十六天,在将近四十年的人生里,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的,可恰恰是这七十六天,是丁白云人生中最快乐的七十六天,却也带来了将近二十年的黑暗。
所以她恨!!
她不仅恨白天羽,还恨自己,恨自己爱上白天羽,所以她不仅集结了三十个杀手,让白天羽从这世界上消失,她还要自己也消失,让自己曾经的音容笑貌也消失。
她每一次想起和白天羽的点点滴滴,就恨不得尖叫,她恶狠狠的划花自己的脸,残酷的对待自己。
傅红雪遍体生寒。
这是个疯子。
可二十年前,她也只是一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少女,或许高傲,但对这世界有着最美好的幻想。
是白天羽逼疯她的。
白夫人、花白凤、丁白云、桃花娘子……
所有与白天羽有关的女人,都好似被他拖进了地狱一样,永永远远被折磨,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可白天羽竟是个英雄。
世人提起他,无不赞颂他的器宇轩昂,绝世武功,他身上有神的光环,即使他已死了二十年,可江湖之中,却仍有那么多的人赞颂他,用崇敬的口气说他的故事。
世人难道不知道他有这样多的风流韵事么?
不,怎么可能,丁白云、花白凤与白天羽之间的纠葛,在江湖之中为人津津乐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知道呢?
可竟没有人怪白天羽,白天羽身上那种神一样的光环竟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有丝毫的折损。
傅红雪忽然觉得有一种非常倒错的感觉,好似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事物都已变成了狰狞的怪兽,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未理解过这个世界,原来这个世界竟是以这样一种怪诞的形态存在的。
他死死地盯着丁白云的脸,却忽然伸手捂住了秋星的眼睛,哑声道:“别看她。”
秋星呜咽了一声,缩在他的怀抱里。傅红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去轻拍她的背,好似在安抚一般。
丁白云看着这二人,忽然笑了。
她对别人这种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眼神,好似早已经习惯了。
她忽然道:“你们两个人,实在是恩爱得很。”
傅红雪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丁白云却笑了,她道:“可惜啊可惜,这猫妖很快就要死了,因为我已对她的内丹势在必行。”
第67章
丁白云神定气闲,微笑着如此说道。
而秋星自刚刚开始,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妖气被污染了。
由傅红雪送来的半颗内丹之上,竟然沾染着其他精怪的妖气!秋星因为重伤,嗅觉并不灵敏,所以未曾发现,可在内丹恢复之后,她竟也没感觉到!
因为附着在她内丹之上的妖气,是鲛人的妖气。
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是人间至宝,上面包裹着鲛人的妖气,却全然没有任何气息。
并且,只要比例得当,鲛人泪珠甚至可以让其他精怪隐匿自己的气息。
这种天生的特质对精怪们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天敌,因为一只精怪的妖气若是从源头被污染了,那它也就离死不远了。
当然,九命猫妖是个例外,因为九命猫妖这种妖怪,只要有一颗完整的内丹在,死了是可以再复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内丹可以让人类死而复生的原因。
也因此,秋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有一颗完整的内丹。
所以她才中招了!
秋星活过百年,从没见过鲛人出没,唯一听过的传说,是十年前,有一位鲛人公主,与当时名声鹊起的奇侠楚留香有过一段纠葛,听说与吸血姬李鱼也有点关系,但这事是真是假,实在不得而知。
但现在,她的内丹竟然被鲛人泪珠污染了……!
虽然说她有九条命,但是这种濒死的感觉还是让她难受的要命,她一边吐血,一边把整个身子都缩进了傅红雪的怀抱。
过不了多久,她就无法保持人形了。
秋星缩在傅红雪的怀抱之中,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的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躲起来,可傅红雪的怀抱竟也是冷的,他浑身似也已冰凉。
秋星张了张嘴,道:“花白凤手里的内丹,是你给她的?”
——她的声音也已变得有些妖异了起来,不太像人类女孩子,而是更像一只会说人话的猫。
丁白云叹道:“其实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有一句倒是实在对得很。”
秋星不说话。
丁白云自顾自地道:“白天羽,就是一个人渣,他看见好看的女人,就想要得到,而得到之后,他又会弃之如敝履。”
又是白天羽!
白天羽这个人,又何止只是害了二十年前的这些女人,又何止是害了傅红雪?秋星身上所受的折磨,也正是因为这死去了二十年的幽灵!
秋星脸色很差,傅红雪脸色更差。
丁白云笑道:“只可惜……爱情本来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我虽然恨他恨得要死,杀了他之后,自己却又实在后悔的要命。”
秋星冷冷道:“所以,你盯上了能够使死人复活的九命猫妖的内丹。”
丁白云道:“你实在是只聪明的小猫。”
她的态度实在是很讨人厌。
她继续道:“我想让白天羽复活,但是当年我还是白云仙子之时,这臭男人就敢离我而去,如今我费劲心思让他复活,他活过来,看到我这幅样子,难道会与我双宿双飞?难道我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她的表情狰狞了起来,看起来更可怖、更像是一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了。
丁白云阴森森道:“白天羽这个人,若想用恩情拿捏住他,是绝不可能的。”
事实上,想用恩情长久的去拿捏住一个人,换了是谁都不可能的,白天羽这样一个“大男人”,难道能忍受与一个貌似恶鬼的女人共度终生么?他难道不会再一次轻飘飘的把丁白云抛弃掉么?
丁白云不是傻子,她甚至比花白凤更聪明几分,自想到这个问题之后,她并不逃避,而是开始细细的想,如何才能让复活之后的白天羽对她死心塌地。
温柔和顺?小意殷勤?别傻了,这要是有效果,花白凤怎么还只是一个下贱的外室?她一年能见白天羽几天?白天羽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么?
亦或者……将他的手脚都打断,让他永永远远都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丁白云也不想要,她并不想要白天羽恨她。
她笑着道:“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能让死人复活的妖丹,自然也有许多别的神奇秘药,只是人类从不知道而已,比如说……能令人完全爱上另一个人的爱情秘药。”
这秘药的成分是:一根猫头鹰的羽毛、一小罐熊蜂妖产出的蜂蜜,再加上新鲜的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施法之人的血液,以妖火催动三个时辰……
秋星知道这种秘药,在最开始想要俘获傅红雪时,她还曾有一瞬间想起了这个方子,只是介于她不屑于使用这手段,以及鲛人眼泪化作的珍珠实在是世间难寻——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全明白了——!
秋星冷道:“你在内丹之上涂抹了爱情秘药。”
丁白云道:“你果然聪明。”
她顿了顿,接着道:“这猫妖的内丹,我为什么不去自己找,而是要放出消息,让马空群、花白凤等人去找,就是因为,我自己要去找到这珍贵的鲛人之泪。”
“……找了二十年,我终于找到了。”
秋星冷冷道:“正巧,在这时候,马空群被我俘虏,你便令那方士带着半颗内丹直接逃了。”
丁白云道:“然后我就把我的血,混合着那些材料,制成了那一种神奇的爱情秘药。”
丁白云笑道:“你们妖怪,似乎最怕自己的妖气被污染。”
这一味爱情秘药,实在是一种很妙的东西,里头正好有至宝鲛人眼泪,成功的让秘药之中混杂的其他妖气全部隐匿,秋星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闻不出来的,她会无知无觉的吞下,然后死去。
花白凤会得到这内丹,复活白天羽。
而因为爱情秘药,白天羽一旦复活,就会瞬间死心塌地的爱上丁白云。
这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秋星冷冷道:“你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
如今这世上,天地灵气衰落,妖怪早不跟以前一样满地乱跑了,其实人类世界里的妖怪实在是很少,而这种妖怪害怕自己的妖气被污染这种事……人类根本就没理由知道!
丁白云为什么会知道?!
丁白云道:“我知道的事情是不少,所以我才能躲在花白凤的后头,看她为了复活白天羽而疯癫,我本是想叫她看看白天羽复活之后对我的深情的,没想到你竟杀了她,实在是很没意思。”
秋星没有说话。
丁白云忽然哈哈大笑。
她疯狂地道:“白天羽!你不是喜欢美人么!你不是对我厌恶至极么!我偏不让你如意!!哈哈、哈哈哈!!我要让你对着一个丑女折腰,哈哈哈,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漆黑的夜里,树影就像是鬼的爪子一样,狰狞的伸出来,好像要将这夜里所有的人都死死抓住一样。
丁白云疯狂的大笑着,好似已失去了理智。
她忽然觉得一阵快意,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她有足足二十年都没有如此高兴过了,她狰狞的脸上五官都移了位,叫人看见,只觉得脸隔夜的饭都能吐出来,可她身边的那少年却一直看着她。
少年的眼中,也已露出了悲切的神色。
秋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这一着,的确是她输了,她虽然活了很多年,但在内丹丢失之前,她一直都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从不考虑什么阴谋诡计,她的乌鸦养母也最喜欢她了,为此,乌鸦养母的大儿子还离家出走了。
她就这么开开心心的活了好多年,直到内丹被抢,她才被迫长大。
人类的心思,实在是歹毒的很,这样蛰伏了二十年的连环计中计,她实在是没有想到。
她忽然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傅红雪的身体忽然也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搂着秋星的那只胳膊收得很紧,好似几乎要把秋星揉到他身体里去,他死死地瞪着得意洋洋的丁白云,好似已快要忍不住大开杀戒——
秋星呜呜咽咽地道:“傅红雪,我、我好痛啊,你不要抱我抱得那么紧,好不好?”
傅红雪心头一惊,立刻低头其看怀中的秋星。
……她已经无法保持人形了。
她本穿着一件白衫,此时此刻,那白衫却快速的瘪了下去,奄奄一息的秋星在他眼前开始化形,从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纯白色的猫。
猫猫缩在他的怀里。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喊作“喵喵”的那只猫。
白白的、小小的,皮毛好似云朵一样的蓬松柔软,有一条特别大的尾巴,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捏一下,它的四只小爪子很不老实,经常在傅红雪身上踩来踩去,因为它是一只十七斤的大猫咪,所以傅红雪每次都会觉得眼前一黑,简直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它是……秋星。
它是秋星啊。
傅红雪忽然想到,他搂着这只大猫咪睡觉,猫咪十分调皮,露出自己尖尖的牙齿咬他,被恼羞成怒的他提着后颈皮就丢到地上去了。
当时,它露出了特别难以置信的表情。
现在想想,是秋星根本不相信,他傅红雪,一直听话的要命的傅红雪会把它丢到地上去吧。
短短几天而已,他们的回忆原来就有这么多这么多。
可越甜蜜的回忆,只会让现实显得越冰冷、越无情。
秋星化作小小的一团,气若游丝的躺在傅红雪的怀里,小小的嘴巴微张着,好似在呼吸,可呼吸声却是这样的小,她漂亮的、圆圆大大的绿眼睛也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
傅红雪忽然怕得浑身发抖。
他嘶声道:“秋星、秋星,你醒一醒!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