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忽低下了头,在她伤痕上落下了一个吻,好似安抚。
一点红哑声道:“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李鱼“呜”的一声抱住了他,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点红反手抱住李鱼,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些日子,所有针对李鱼的阴谋,好像都施展在了一点红的身上,但一点红却没有一点不满。
他是男人,是李鱼的男人,为她遮挡这些恶意的东西,本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半晌,二人才分开,李鱼问:“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点红道:“你猜得果然不错。”
李鱼歪了歪头。
一点红道:“是林仙儿,她意图……分化我们。”
李鱼明白了,她皱了皱眉。
一点红非常迅速地补充道:“她将我拉进了梦境之中,我将她一把掐死,故而出来了。”
李鱼道:“你是说,你杀了林仙儿?”
一点红的目光扫过了李鱼手脚上的银饰,他伸手试着取了一下,还是没取下来,便皱眉道:“她没死。”
李鱼道:“不错,梦境之中杀死的,不过是她的影子……她的本体应当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猜的当然不错,林仙儿自然不可能因为在梦境中被一点红掐断脖子而死。
她的本体,还好端端地躺在她冷香小筑的床榻之上,她骤然惊醒,惊恐地捂着脖子,她洁白的脖颈之上没有一丝伤痕,可是那种颈骨被生生折断的感觉却已刻苦铭心地记在了她的心上。
那种窒息的、绝望的可怖,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林仙儿尖叫着惊醒,捂着脖子颤抖不止,浑身冰冷。
过了好半晌,她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可是缓过神来之后,却有一种更大的绝望和愤怒袭击了她,她怒目圆睁,即使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仍忍不住怒骂道:“王八蛋!你……你简直不是男人!不是男人!”
她骂得对象自然是残忍冷漠的一点红。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张清丽婉约的面庞也已因为暴怒扭曲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反倒是很丑陋。
在那种暴怒之下,又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与不甘浮了上来。
原来这世上真的不是所有她想要的男人都能属于她的。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她即使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也无法动摇分毫的男人。
林仙儿惊恐地想,随即愤怒的砸碎了床榻上放着的玉枕,突然之间,她得意的资本被无情的打破、捏碎,她愤怒的无以复加,又害怕的无以复加。
半晌,她缓缓地吐息,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是中原一点红那狗东西不识货罢了,她还有其他人、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其他人。
只要她想要男人,脚边瞬间就能匍匐一百个男人!!
她忽然急切的爬了起来,急切的奔到了镜子前,那面光洁的铜镜之中,她的面容依然清丽绝伦,世间绝美,只是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着。
她对着镜子开始调整自己的表情,直到她自己满意了,才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来。
“没错,没错,我可是林仙儿,这世上的男人,我想要哪一个,哪一个都得乖乖过来的。”
“你说是不是,心魔?”
镜子里的林仙儿却并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林仙儿忽然觉得有些恐惧,她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心魔、心魔,你说话,你快点说话!”
心魔仍不说话。
林仙儿忽然看到了一点点的黑雾在她眼前弥漫。
她怔了一怔,又张了张嘴,黑雾顿时更多了,她忽然明白,哦,原来这黑雾,是从她的嘴里出来的。
她没能明白,但很快,黑雾开始从她的眼睛里钻了出来,从她的鼻孔里、耳朵里钻了出来,她茫然地伸出手,发现黑雾正如针一样,从她纤纤手指的指尖钻出来。
而她的指尖,也忽然有如被针刺入一样的剧痛起来,下一个瞬间,她脸上的五官也忽然剧痛起来,她惨烈的尖叫起来,跌倒在地,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发着抖。
半晌,她忽然平静下来,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全然冷漠,全然没有生气。
此时此刻,她已不是林仙儿了,她是心魔。
心魔与林仙儿之间,并非是亲密无间的合作者,心魔依附于林仙儿,一直想要夺了她的舍,有一副实体能够在世间行走,然而,林仙儿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心魔无法找到她心中的裂痕,故而一直得不到林仙儿的身体。
然而,林仙儿的自信心,其实只是一座空中楼阁而已。
她的自信、她的强大,并不因为自身,而是因为他人,只有男人们像狗一样的追捧她,她才能够获得自信。
这当然是不正确的,一个人的自信若是全然来自于他人,那么这个人无论多么的光鲜、多么的靓丽,也只是一只傀儡,一只纸老虎罢了。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女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因为男人就是用“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种谎言来欺骗她们的。
林仙儿认为自己同这样的蠢女人不一样,但其实她才是蠢中之蠢,笨中之笨。
过去的十多年里,她因为过人的美貌无往不利,积攒起的自信与强大,令心魔都毫无办法。可是今日,一点红残忍的打破了她的自信。
她就因为这个而忽然崩溃,而她的崩溃正好给了心魔趁虚而入的机会!
心魔已因为没有实体而痛苦太久太久了,它忽然得到了这个机会,当然不肯错过,只瞬间,就把林仙儿的精神与灵魂给啃得干干净净,一刻不留,然后立刻鸠占鹊巢,把这幅美人的躯壳占为己有。
林仙儿、林仙儿,传奇一生的魔女林仙儿,就这样死得悄无声息,彻底从这世上消亡了。
心魔低头,看了看这双柔弱无骨的手,它动了动,似乎感觉很是新奇,它慢慢地走近了镜子,对着镜子学习林仙儿,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这微笑却显得极其的僵硬、极其的可怖。
心魔并非强大的妖魔,否则也不至于连个实体都没有,也不至于使用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招去暗算李鱼,企图得到她的力量。
所以……与李鱼硬碰硬是绝不行的。
心魔对保定城没有一丝留恋,它只思考了片刻,然后收拾了包裹,转身就跑,出了冷香小筑,一路逃跑。
对付李鱼,它和林仙儿已使出了全部,藏着死气的手镯、杀死炉鼎、分化炉鼎与吸血鬼等等,都没有成功。当然了,它本是可以用死气去杀一点红的,可是死气在于李鱼的妖力缠斗的过程中,实在是消耗得厉害,刚刚为了夺取林仙儿的躯壳,它又用了不少,此时此刻,它已没什么剩余的死气了。
心魔:跑啊!谁不跑谁是大傻子!
而另一面的李鱼与一点红,则是看着能指明方向的翠羽表情严肃。
一点红道:“林仙儿跑了。”
李鱼道:“好像是的。”
一点红道:“还未决战,她为何要跑?”
李鱼道:“难道她还有后招?还有帮手不成?”
一点红眼神阴森森:“有十个帮手也得死。”
李鱼的眼神也阴森森:“没错,我已受够了,这一次无论她还有什么后招,我都一定要解决这件事!”
一点红磨牙:“说得不错。”
李鱼握拳:“走,A上去!”
第50章
因着有翠羽的帮忙,所以这林仙儿无论跑到哪里去,一点红与李鱼都能找得到。
林仙儿三翻四次欲杀一点红,已让李鱼非常烦躁。她越想越恨,简直恨不得把这林仙儿给剁成八截去喂狗。
当然了,其实黑袍客的那一次,同林仙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李鱼自然而然的把这笔账记在了她头上罢了。
她咬牙切齿的表示要把林仙儿剁成八截去喂狗。
一点红冷静地表示:“她这种人,狗都不吃。”
李鱼忽噗嗤一声笑了,道:“可你看,她明明就是个很受欢迎的女子,咱们在街上还看见她的追求者们当街殴斗呢。”
一点红冷冷道:“那些男人,自然连狗都不如。”
李鱼哈哈大笑。
一点红便道:“你若真要剁她,我去就是。”
李鱼歪头问:“为什么?”
一点红森森一笑,道:“把人剁成八截,毕竟是力气活儿。”
脏活儿累活儿他干,这很符合道理。
李鱼又“呜”的一声抱住了他,二人就在这种愉快的讨论氛围之中继续甜甜蜜蜜了,只听对话,这二人真的很像是一对蛇蝎夫妇了。
路边酒家的老板僵硬地听他们大声密谋,站在原地一声不敢吭。
谁知这林仙儿逃跑的速度还很快。
她似乎对李鱼的动向也很清楚,感觉到李鱼与一点红追杀之后,更是玩了命的跑,一夜之间,就不知跑了有多远。
李鱼很郁闷地想:这丫还挺能跑!
于是追得更凶。
黎明之前,他们终于追到了林仙儿。
彼时,“林仙儿”正狼狈不堪地躲在树荫之下,这心魔新得了躯壳,本就未磨合妥当,又奔逃了大半日,怎能不狼狈?而且这林仙儿,本就是个武功很差的女子,体力并不大好,这般奔逃半日之后,早就精疲力竭,不能再动了。
李鱼和一点红就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一走近这“林仙儿”,李鱼便已感觉到了手脚上禁锢的银饰似也在蠢蠢欲动。
李鱼冷冰冰地道:“妖魔?”
“林仙儿”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她僵硬地扯开嘴角,似乎想要说什么,出口地声音却沙哑至极,难听地要命,说出口的话语也混沌不清。
一点红道:“她不是林仙儿。”
李鱼挑了挑眉,道:“裙下之臣无数的第一美人,绝不只是一个皮囊,林仙儿或许已经死了,被这妖魔夺了舍。”
一点红冷冷道:“天下第一美人是你。”
李鱼:“……”
此时此刻虽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一点红对那句“天下第一美人”还是有些在意,于是顺口说了出来。
李鱼:“好的,是我!”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又道:“如此处置这妖魔?”
李鱼道:“待我先问一问。”
她要问的是长生之事。
这些日子以来的磨难,全都是因这长生之事而起,人类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是如此的强烈,又是如此的丑恶,李鱼厌恶崔家与林仙儿的贪婪,可是轮到她自己时,她突然就明白了这种贪婪。
她能活很久很久,可一点红是个凡人。
想到要看着一点红慢慢变老、慢慢死去,她心里简直就恨得要发了疯,所以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得到这长生的法子,让一点红长长久久的陪伴她。
但事不与愿为。
林仙儿一直窝在手中的长生之法,不过是心魔编出来骗她的,那《怜花宝鉴》之上,也根本就没有记载什么长生之法。
心魔之所以要得到李鱼,乃是因为妖魔的天性就是吞噬妖力,壮大自身,天地之间的怨气不强,心魔本就衰落,故而才要吞噬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大妖来生存。
李鱼脸色铁青。
下一个瞬间,她的手心里就燃起了蓝色的妖火,妖火恶狠狠地砸在了心魔新得的躯壳之上,转瞬之间,林仙儿的身体便被蓝色的火焰活活吞噬。
心魔发出凄厉的叫声,躯壳被烧成一副骨架,冲天的魔气想要逃离这妖火的灼烧,却被火舌抓住拖了回来,直到烧尽了最后一丝魔气方才作罢。
随着心魔的死亡,她手脚之上禁锢得死死的银饰,忽然嗒咔一声破碎,掉落在了草地上,里头封存的死气也在瞬间消散了。
……她没事了。
一点红盯着她光洁的手腕,忽然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他揽住李鱼,哑声道:“你终于没事了。”
李鱼却闷闷地不搭理他,半晌,忽然反手环住了他的腰,那种失望的感觉忽然蔓延开来,令她的眼睛里都蓄满了泪水,她忽然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一点红脊背一僵。
他有些慌了神,忙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嘴中道:“李鱼,你怎么了?”
李鱼闷闷地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长生之法么?”
一点红道:“你为何要关心这个?”
他是真不明白,李鱼因为这长生之法吃了这么多的苦,怎么如今,她竟是还因为此事伤心上了呢?
李鱼大哭:“可是没有的话!你怎么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一点红忽然怔住。
李鱼犹在他怀里哭泣,她哭得好大声,好似在把这些日子里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都宣泄出去一样。一点红有些怔怔地抱着她,一时之间,竟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生之法……
若是以前的一点红,对长生不老,那可以说是一点点想法都没有的,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吸引力。
可现在已不同了,他有了李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活着是这样有滋有味的事情。他想要日日夜夜都与李鱼厮守在一起,绝不分离。
李鱼是美丽而永恒的女妖,而他会在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变成一抔黄土,再也看不见踪迹。
他其实很尽力的去避免想到这件事,因为这实在是叫他心如刀割,他不怕死,可若是他死了之后,李鱼想他了可怎么办?
一点红紧紧地搂着李鱼,一种强烈的痛苦忽然袭击了他,令他的脸色更加惨白,眼眶也有些微红了,李鱼伏在他怀里大哭不止,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李鱼大喊:“我不要!我不要!”
一点红就叹起气来。
太阳就快升起了,一点红把李鱼抱进了树荫深处,他坐在树下,让李鱼缩在自己的怀里,默默无声地陪着她哭。
他强忍着不肯留下眼泪。
一个只能活几十年的凡人,本就不应该去奢求永恒的,永恒只是一个谎言、一个自以为是的谎言罢了。
此时此刻,一点红忽然明白了李鱼以前说过的、关于永恒的话题。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一个荒谬却可行的想法。
他忍不住苦笑。
终于,李鱼哭够了,趴在他怀里轻轻抽泣。
一点红道:“你这样哭,我实在难受得要命。”
李鱼:“我……我没办法。”
一点红叹道:“我知道。”
李鱼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了蹭他,好像一只伤心过度的小猫咪在撒娇求安慰。
一点红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一点红道:“等我老了,我就去绑架一堆英俊的男子回来。”
李鱼:“???”
李鱼:“……为什么?”
一点红苦笑道:“我只希望你可以在他们中挑上一个……或者几个移情别恋,这样我死了,你也不至于太伤心。”
李鱼直起身来,震惊地盯着一点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点红忍不住笑了,道:“难道你觉得我这想法不好?”
李鱼愤怒地道:“你……你在说什么傻话!”
……她简直恨不得摇一摇一点红,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一点红却叹道:“我没有开玩笑。”
他的表情又认真、又严肃。
李鱼本来眼睛通红,哭哭啼啼,看见他这幅认真的不得了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噗嗤”一声的笑了。
她忍不住道:“你真是个傻子。”
一点红脸上的肌肉便抽动了一下。
他道:“我那时已是个老头子了。”
李鱼凑近他耳边,小声道:“那你要是看到我同那些英俊青年……难道你会甘心?”
一点红的表情便忽然狰狞了起来,他嘶声道:“我、我嫉妒,我嫉妒的恨不得把那些人一剑杀了!”
其实仅仅是想一想,他就嫉妒的发狂。
李鱼的心已属于了他,他怎么甘心将她拱手让人?!若是有男人胆敢在他面前勾搭李鱼,他一定会叫那男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爱情本就是具有这样强烈的排他性的,可爱情同时让人奉献,让人宁愿忍受这种嫉妒之苦,也只为叫爱人能开心快乐。
李鱼看着他狰狞如恶鬼一般的表情,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他的面庞,他忽然痛苦的叹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李鱼。
李鱼道:“你看你,还没有真的做到那一步,就已痛苦到了这个地步。”
一点红道:“我总归要死的,我怕你伤心。”
李鱼道:“不行,我才不许你死。”
一点红一怔。
李鱼道:“我也是人类所化作的精怪,既然我行,凭什么你不行呢?我不信,我非要找到这法子不可!”
一点红深深地望着她,她的表情有些倔强,又有些坚毅。
李鱼拉着他的手:“所以,我要你陪我一起去找这法子,你可不要说,你做惯了人类,不肯变成精怪陪我!”
一点红叹道:“怎么会。”
做人类有什么好,做精怪又有什么好?难道不是因为有她陪伴,他才觉得好么?
李鱼道:“那我们往后就要云游四海,四处寻找这长生之法才是。”
一点红柔声道:“都听你的。”
李鱼就红着眼睛笑了。
第51章
现代A市
雨一直下,下到天地之间都只剩雨声,淅淅沥沥的,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雨痕与模糊一片的水汽。
一只手忽然啪的一声压在了这充满雾气的玻璃上,留下一个手印,那是一只女人的手,苍白、柔柔软、十指纤纤如葱管一般。这只手不受控制地蜷了蜷,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不太规则的刮痕,然后又忽然攥得紧紧的。
这只手的主人自然是李鱼。
她已活过了很久很久,她这一生,已漫长到了令常人无法想象了地步。
此时此刻,她浓密如海藻一般的长发披散着,额前的碎发并不怎么整齐,反倒是有些凌乱,或许是因为屋子里实在是很暖和,她苍白的、冰冷的脸上也浮起了一种醉人的酡红色。
她本就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苍白的肤色似乎中和了她过分艳丽的五官,但这种病态的酡红却反倒让她显得更加的娇媚起来。
一点红的手忽然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手修长、稳定、骨节分明,但也同样冰冷,因为他已不是人类,而是和李鱼一样的精怪。
他的手慢慢地掰开了李鱼紧紧攥起的拳头,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半晌,他将李鱼横抱起来,一步一步地朝里头走去。李鱼缩在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一点红微微低头,颈骨就从他惨白的皮肤上撑出骨感的形状来,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她的指甲上仍染着艳丽的颜色,若细看,就能看见这艳光也在轻轻地颤着。
他们二人已活过了很多岁月,却依然如刚热恋的时候一般恩爱。
A市不算个大城市,是个很有古香古色韵味的二线城市,他们二人在这里的郊区拥有一栋别苑,这别苑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去市里玩只能靠私家车,很是适合这一对非人的夫妇。
一点红把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李鱼的脸上红扑扑的,还对着他笑,一点红勾唇一笑,躺在了她的身边,又顺手将她搂在了怀中,李鱼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温暖的大猫咪。
没错,温暖。
温度的感知都是相对的,一点红是人类时,只觉得她像是冰冷的丝绸,但他不是人类了之后,却发现原来她也是温暖可爱的。
此时此刻,这只温暖的大猫咪伸出纤纤的手指来,轻轻地触了触一点红滚动的喉头,嘴中娇嗔道:“你这坏东西!”
一点红的眼睛里便也出现了一点笑意。
他伸手捉住李鱼的手,哑声道:“我是坏东西?难道你不曾喜欢?”
李鱼便不说话了,半晌,她才道:“我怎么不喜欢,我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一点红伸手捻住她的一缕碎发,绕在指尖慢慢捻着。
他与李鱼相识,已过去了好几百年,李鱼本是不老不死的精怪,与一点红相恋之后,便非常执着的要找到将一点红也变成精怪的法子,二人在江湖之上浪迹了五六年之后,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转化秘法。
用了这秘法之后,一点红终于也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从此二人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几百年间,这世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代几经更替,科学技术迅速发展,高楼大厦骤起、互联网走近千家万户……这一百年来的变化,竟是比之前的几百年还要快得多。
早在几百年前,一点红是个杀手的时候,他就很是富有,经过几百年的经营,他与李鱼早就累积了一大笔财富,此时此刻,他们早实现了财富自由。
这A市的别苑,其实也不过是他们资产之中的一部分罢了。
他们白天一般是在别苑中休息,晚上可能会出门玩乐,现代的夜晚并无宵禁,A市又地处南方,即使是午夜,街上也实在热闹得很,只是人类好似都特别喜欢半夜出门吃夜宵……但李鱼与一点红对人类的食物实在是没有兴趣……
而且他们对酒吧夜店也没什么兴趣。
顶多去商场逛逛买点衣服首饰啥的吧,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他们的物质欲也算不得很高,李鱼对买买买本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一点红这么多年来倒是一直没变过——他很爱打扮李鱼。
这样漂亮的李鱼,打扮起来实在是美得很,他们的钱本也不知道怎么个花法,买衣服首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以至于现在,专门留出来的一间衣帽间都不够用了。
不过大多是时候,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也没机会见人,因为他们……确实挺宅的。
当然了,整日寻欢作乐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两个人还是各有各的副业。
一点红早不当杀手了,他现在买了很多游戏卡带,有时候会在网上直播打游戏,他本就气质冷峻,又留着现代男人基本不会留的漆黑长发,因此很是吸了不少粉丝,不过对于那种狂热粉丝的过激言论,一点红基本都处于无视状态。
当然了,也有过激的粉丝,学那些娱乐圈的“私生粉”,摸上门来偷窥,这些人就是仗着现代社会遵纪守法,没人能对他们做什么,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惜遇见的是一点红与李鱼。
当然了,人倒是没死,只是被丢出去的时候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连滚带爬的走了之后安静如鹌鹑,连在网上看见一点红的直播频道都不敢点进去看。
李鱼叹道:“你也变心软了。”
一点红斜眼瞥她:“难道这不是你叫我别杀人的?”
李鱼笑了笑,道:“这毕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一点红冷哼一声。
而李鱼则是去给博物馆当了顾问,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见的东西多了,学的东西多了,自然可以去当顾问。
一开始,她只是经常匿名给博物馆写信,后来博物馆就正式邀请她了,只不过李鱼并非在编制之中,成天神出鬼没的,也不会在正常的上班时间过来,一般都是在这里熬夜。
久而久之,博物馆的人便说,这位李小姐,天天熬夜也不带黑眼圈的,实在是天赋异禀啊。
李鱼笑而不语。
总而言之,这对吸血鬼夫妇的生活过的很不错,感情甜蜜、工作顺利、有钱有闲,武力值还很高。
而且还很喜欢秀恩爱——
后来,江湖传闻,那个技术特别好的游戏主播一点红,有个超级漂亮的大美人老婆啊!!!!
第52章
这是一间漆黑的屋子,夕阳照进这屋子里,照在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跪在一个黑色的蒲团之上,而她正对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神龛。
她枯枯的跪着,好似已成了一株死去的树,她的嘴唇翕动着、好似在对这神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