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烦多说话,不容拒绝地伸出手去,把李鱼嘴角的那一颗粥米直接擦去。
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练剑而磨出厚厚一层茧,粗糙得要命,在她如冰冷丝绸般的面庞上擦过,让李鱼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她又看见了一点红肩头那一点殷红的血珠,忍不住凑近了一点,也伸出手指,道:“对不住,我刚刚指甲划伤了你……”
说着,她也要效仿一点红的做法,用指腹去抹他脖颈侧的血珠,然后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嘬一下自己的手指……
饿惨了,就算只有一滴能吃的也要珍惜呀QAQ
谁知这一点红竟忽伸出了手,啪的一声扣住了李鱼的手腕,冷淡地说:“不必。”
说着,伸手随意的擦去了脖颈上的血珠。
李鱼:“……”
饿得两眼发晕的吸血鬼小姐在心里疯狂骂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委屈地退了回去。
昏昏沉沉地又大睡一觉,李鱼醒来之后,这才觉得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而一点红没那么多觉,他坐在车内,还听着车外的动静。
见李鱼醒来,他冷不丁地说:“车外只剩两人。”
他趁着昨夜大雨混入车内之时,车外有八个人,今日早些时候的那场死斗,翠羽山庄虽占了上风,然而八个人已死得剩下四个。
而刚刚,又有一拨人冲过来与这四人死斗,翠羽山庄又胜了,可死的只剩下两个人。所以这两人不敢再出现在官道之上,因着奇佳无比的方向感,一点红判断此刻这二人已驾着车进了林间小道。
李鱼的手指把玩着自己耳边垂下的头发,没有说话。
一点红讥诮地道:“有人要抢你。”
李鱼心中一动。
来抢她的人,究竟是因为她是个美人才来抢,还是因为她是个吸血鬼来抢?人类抢吸血鬼有什么用?难道喝了吸血鬼的血能长命百岁不成?
这个滑稽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李鱼却忽然顿住了。
人会因为什么抢破了头?最简单的答案是破天富贵,但这里没有泼天富贵,人口买卖利润率是很高,但只卖一个人还没有值钱到那个份上。剩下的答案就是……
长命百岁、长生不老。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侧了侧头,被打磨得光洁的银壁之上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了她的脸。李鱼她哼了一声,故意傲娇地道:“我这样的脸,被人觊觎难道不正常么?”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本是打算避重就轻,把这个自己也说不明白的问题给避过去。
谁知道这冷心冷情的杀手先生竟深以为然,言简意赅地道:“嗯,确实如此。”


第5章
一点红这种钢铁直男,与女人接触的不多,当然也不会什么讨好女人的法子。他之所以这么说话,只是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女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一向恶声恶气的杀手会说出这种话,然而一点红却没什么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了,他漠然地转开眼,不再理会李鱼。
正在这时,车马停下了行进,车外仅剩的两个人似是累得很,于是停下车马准备休息。
那二人先是点了一团篝火,又似乎在森林之中猎了什么野兔,架在篝火上烤,松快地大快朵颐。吃完之后,这二人又说起了近日的接连赶路与这几场要命的死斗。
一人道:“淦!真他娘的倒霉!老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接了这趟差事!”
另一人苦笑:“咱们兄弟两个,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问题!”
第一个人又道:“什么狗屁娘养的美人,叫老子们白受这苦!”
第二个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忙阻止道:“大少爷可说了,谁也不能打开这门!”
第一个人嗤笑:“大少爷?大少爷都死了,管他娘的说了什么!”
说着,一阵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正正好停在了车前,伸手就要拽开车门。
一点红面无表情地去摸剑,在那人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剑锋突出,电光火石之间,闪着森森寒光的薄剑就已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出剑的姿势很是奇异,手肘以上的部分佁然不动,只有手腕与小臂发力,他发力也是不肯发死力的,若刺出三分能杀人,他就绝不肯多花费一丁点力气去刺出四分。
那人的眼睛似是青蛙一般的凸起,嘴巴也长大了,似乎是想要惨叫,可是他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一点红那张冷漠、残忍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讥诮似的表情,而那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里,也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一点红收剑,反手一甩,剑身上沾的一串血珠就甩到了车内,还有几滴溅到了李鱼的脸上,他看都没看一眼李鱼,如黑豹一般的跃了出去,直冲另一人而去。
那人反应极快,已抽出钢刀,欲与一点红决一死战。然一点红的功夫却在他之上,几招的功夫,死招都不曾出,就用剑将那人的脚钉在了地上。
那人惨痛地叫着,一点红却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无,阴森森地开口逼问,那人不想死,很快就将翠羽山庄的事情和盘托出。
此人乃是庄主崔万罗的养子之一,崔继,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
崔万罗养子无数,崔继说是养子,不如说是大少爷崔千绮的长随、打手。
大少爷崔千绮于数日之前逮住了一美人,要献给父亲做六十大寿的贺礼。他带着七个长随,一路飞奔回翠羽山庄。但他却不准任何人打开车门,看一眼这美人,就连每日一碗的食水,也是车内的美人某一日隔着门要求而来。
而这追杀就更离奇了,抢一个女人而已,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过是个玩物,何至于死斗至此?
至于旁的,崔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崔千绮知道的肯定比他多得多,可惜已经死在了今日的第二场死斗之中。
一点红木着脸,继续逼问与崔继个人有关的消息,崔继大惊,似是已知道了他的打算,不断的哀求一点红放过他,一点红讥诮一笑,动一动剑,又把崔继的手掌捅穿钉在了地上。
崔继只能如实招来,一点红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眼睛都不眨的杀了崔继。
如今翠羽山庄的八个人皆死,一点红倒是也不急躁,心中已有了另一个混进去的法子。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后的车内传来一阵干呕声,一点红一转头,就看见李鱼正捂着嘴,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周围这浓重血腥气给弄得相当不好。他皱了皱眉,立刻跳回了车上,查看她的情况。
李鱼捂着嘴,干呕得昏天黑地,难受得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一点红跳上车,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揽住了她肩头,冷声道:“你怎么样?”
李鱼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一个以血为食的非人生物,李鱼绝不可能因为血腥气这么难受。
一点红杀人之后,在车里甩了一下剑,那剑上的一串血珠就落在了车壁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闻不到这血的味道,也对这血无法产生食欲,只是介于自己实在是饿得慌,所以偷偷地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嘴角咂么了一下。
然后……
“呜……”
——她开始干呕了。
她赖以为生的食物,却带着一股腐烂的恶心味道,让她整个人从喉咙到胃都被恶心得天翻地覆,难受得脑袋都嗡嗡响。
直到一点红上车,将她揽住,她被笼罩在那一股甜蜜的蜂蜜蛋糕味儿里,她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喉咙里那股腐烂的味道才堪堪被压住。
为什么?!
她震惊地想。
这是为什么??人类的饭食无法缓解她的饥饿,接触到一点红之后,她本以为自己是靠人类血液生存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的血会让她这么难受呢??她想错了么?
还是说……他是特殊的么?还是说……她的脖子和手脚上的这些银质的装饰物,除了令她虚弱不堪之外还在强行抑制她的进食?亦或者两者皆有?
她脑子嗡嗡的,一时之间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能紧紧地攥着一点红的衣服角不放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点红皱了皱眉,只当她是在这密闭空间之内被血腥气给弄得恶心。
这般脆弱、易碎……
他死死地皱着眉,一句话没说,直接将人横抱起来,跃出了车外。
车外是一片苍翠的林子,天色早已暗下,高远的夜空之中,几颗星星碎碎地闪着光辉。
原来不知不觉,二人已在车上呆了整整一天。
昨夜的暴雨也波及至此,空气之中带着潮湿的凉意,将暴雨之后泥土的清新气味送来,小溪穿过森林,暴雨带来了丰水,在夜光之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一点红择了一处远离尸首的地方,将她慢慢放在树下,与他不善的面色不同的是,他的动作竟罕见的轻柔。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她后就打算站起身来。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一点红,也需要在这林子里猎些野兔,摘些野果来饱腹。
李鱼的头却仍突突地疼着,一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攥着一点红的衣服角,不肯放他离开,一点红皱了皱眉,蹲下身来,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服角从她手里扯出来。
他冷冷地道:“你不该如此。”
李鱼软绵绵地靠在树干上,还没缓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冷峻的五官。
一点红道:“我与翠羽山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换言之,若你对一个杀手有了不该有的依赖,迟早都是要失望的。
李鱼没有说话。
一点红淡淡道:“呆在这里,我去找些吃的。”
说着,他就转身,大步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6章
一点红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却觉得不太痛快。
李鱼、李鱼。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打了一个转儿,浮起一些细微的瘙痒。
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红觉得这个女人对他好像有一种……奇怪的依赖感,他的衣服角被攥出了难以平复的褶皱,足见她刚刚使了多大的力道。
一点红的心里也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是个没名没姓的孤儿,四五岁大小的时候被就师父捡回了家,从此和一群同样没名没姓的孤儿一起受训,成为杀手。直到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些名气,因着独特的杀人技巧,才得了个“中原一点红”的诨名。
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自小到大,旁人的目光之中无不带着恐惧、怨恨与轻视,从未体会过一丝一毫的温情。
他身世凄苦无比,心中满怀怨抑之气。这样的人,就好似是那沙漠之中快要渴死的旅人,但凡只要有一滴水,对他来说就是千古难逢的甘霖。
李鱼体现出的那种……有意无意的亲近与依赖,恰就是那一滴湿润了他干裂嘴唇的甘霖。
一点红的心里其实清楚的很,李鱼对他的态度,是因为她寄希望于他会救她。
她一个弱女子,被关在一辆不见天日的马车之中,即将被抓去给一个老不死的东西当禁脔,这样的环境之下,他这冷漠残忍的杀手,竟也算得上是一株救命的稻草了。
他讽刺似的勾了勾嘴角。
即使知道是这样,他却……还是忍不住去多想了一些。
护送大车入翠羽山庄的八个人都已死了,一点红杀手出身,精通人皮面具的制作,又从崔继口中得了不少信息,所以打算假扮崔继,大摇大摆的进门去。
那……她呢?
要不要仍拘着她,把她锁在那车里,送到崔万罗那老东西那里去?
普通杀手的做法当然是要,因为若带不回崔万罗要的人,即使假扮成崔继,也难以躲过层层盘问,要是带回了人,机会显然更多些。
但一点红不是普通杀手。先前不想管这事,是因为他是企图呆在车里混进去的,但如今既然有了别的法子,他也不屑的用女人给自己铺路。
若是别的女人,随意找个地方放了就是。可问题在于,这个女人是李鱼。
太漂亮,又太易碎。
一点红毫不怀疑,这样的女人放在大街上,绝对会引得无数人觊觎,人人都想要吃上一口!她的体质又那般脆弱,假使遭遇……祸事,怕不是当晚都活不过。
扔又不能扔,带又不能带。换了别人,那解决办法倒是也简单,找个信得过的朋友代为照看便是了,但问题是……一点红为人偏激阴冷,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朋友!
一点红烦躁得直想杀人。
脑中各种想法乱糟糟的,他又忍不住自嘲般问自己,一点红啊一点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还想当起好人来了?
林中兔子蹿过,他夜视能力极好,一根透骨钉将其钉死,想拎着回去再处理,又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她闻见血味之后那苍白至极的脸色,脚步又瞬间顿住了。
他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在原地将逮来的兔子割喉放血,干脆的处理完之后,才慢慢往回走。
而另一方面,李鱼坐在林子里,居然有奇遇。
摆脱了那银壁马车的束缚之后,她感觉自己身上果然松快了一些,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了,但手脚仍是无力的很。
她又试着去把手脚上带的银饰给卸下来,结果同前几次一样,那银好似是长在她皮肤里一样紧紧箍着,根本取不下来。
她叹了口气,坐在树下发呆。
一只猫头鹰扑棱着落在了她身边,李鱼偏头看了一眼,圆滚滚、白生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还很高傲地挺着毛茸茸的胸,让李鱼想到了同事家里养的那只丰满的鸭鸭。
同现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比起来,穿越之前即使有极品的父母和弟弟,生活也算得上是很幸福了。
李鱼叹了一口气,移开了眼睛。
猫头鹰是挺可爱的,可惜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结果那猫头鹰的鸟喙张开……居然开口说话了!
“李娘娘,您好!”——声音居然还是个健气少年。
李鱼:“……???!!!”
四周没有别人在,只有那只猫头鹰歪着头、瞪着大眼睛在看着她。
这个世界既然有她这样的吸血鬼,那么有会说话的猫头鹰,当然也不足为奇。而且,正好可以从这猫头鹰的嘴里,看看能不能撬出什么信息来。
李鱼压下心里的惊诧,淡淡看了一眼那猫头鹰,平静地道:“你有事?”
猫头鹰听见她开口,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又很严谨的用鸟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李娘娘,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
李鱼:“……”
怎么猫头鹰说话也跟人一样,喜欢客套来客套去的。
她没什么客套的兴趣,恹恹地说:“哦?你认识我?”
猫头鹰说:“当然啦,您可是人类肉身化成的大妖呢,与我们这些山野精怪当然不同,您的大名早已经传开啦!”
听这话,原主以前应该还是个厉害的大妖怪,怎么如今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倒是想问,不过这猫头鹰以前并不认识她,问了也白问。
猫头鹰绕着李鱼飞了一圈,犹犹豫豫地问:“李娘娘,其实我跟着您已经有好几天了,您身上怎么会有死气缭绕?您遇到麻烦了么?”
李鱼神色略微动容:“死气?”
猫头鹰歪着脖子,双翅膀背在后头,开始嗒叭嗒叭的解释。
从猫头鹰的口中,李鱼得到了一些新线索。
这个世界的物种(种族?)应当是分三种的,人类就是人类,妖怪乃是活物吸取天地之力成精怪,而妖魔则死物怨气冲天成魔,身上缠绕着死气。
死气是一种非常阴毒的东西,若是缠上没有妖力护体的人类,则人类会死得很难看,而若是缠上妖怪,则会使妖怪丧失吸取天地精华的能力,慢慢衰弱而死。而她身上的银饰,正是用来承载死气的法器。
好消息是:只要杀死用死气缠绕她的那只妖魔,法器就能摘下来,她的危机也就结束了。
但坏消息是:妖魔的产生,是需要数以万计的冲天怨气的,天地之间和平了许久,这几百年来都不见妖魔踪迹,这一只缠上了李鱼的妖魔是谁,在什么地方,与她有什么过节——她一概不知,这猫头鹰就更不知道了。
李鱼没有说话。
之前她都是两眼一抹黑,全靠自己推断的,现在得到了宝贵的信息,起码有一点解决问题的方向了。
她朝猫头鹰淡淡地道谢。猫头鹰摇着头说不用不用,说完之后又不肯走,在她脚边踱来踱去、抖擞羽毛,欲言又止。
李鱼说:“你还有什么事么?”
猫头鹰说:“其实,您要是实在虚弱得慌,为什么不把您身边的那个炉鼎给吃掉呢?”
李鱼:“……炉鼎?”
猫头鹰说:“就是刚刚抱着您的男子呀!他血气充沛、蕴含天地之力,血肉拿来滋养您再合适不过了!您生死攸关,吃掉他就可以恢复些妖力,能暂时抵御死气的侵蚀了。”
李鱼抓住了重点:“暂时?”
猫头鹰点头:“妖魔的死气与我们生灵的生气是至死方休的,所以唯一的破解之法是杀死妖魔,至于其他,都是暂时的。”
李鱼:“那假如我不吃他呢?只把他的血吸一部分?长时间放在我身边……嗯,慢慢享用?”
猫头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的!炉鼎的血肉太美味了,只要尝到一口,我们妖怪是绝对停不下来的!”
李鱼沉下脸:“你也想吃他么?”
猫头鹰简直吓得连羽毛都竖起来了:“不会不会!炉鼎蕴含的天地之力太丰富了,我们小妖怪吃一口都会导致爆体而亡的,更遑论全吃掉呢!现在天地之间的灵气凋零,大妖都不见了,除了您之外,根本没有妖怪能消受的起他啦!”
李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这只啰啰嗦嗦地猫头鹰又忧心忡忡地提醒她道:“不过,我爷爷说,炉鼎至纯的血肉可补充妖力,但若炉鼎血液浑浊的话,您就千万别吃啦,会食物中毒的!”
李鱼:“……”
猫头鹰又说:“您可别小看食物中毒,以前有好多妖怪都是吃了浑浊的人血人肉直接死掉了呢!”
她说:“……好吧,我知道了。”
猫头鹰松了一口气,用两个翅膀给她作揖,看起来十分滑稽,然后抖抖翅膀飞走了。
只剩下李鱼一个人,在心底默默地想着猫头鹰的话。
不得不说,猫头鹰的出现,给她提供了不少信息,只不过这猫头鹰主动上来示好又是为了什么呢?它一定有什么所求。
正巧这时,一点红拎着兔子回来了。
他一身黑色劲装,紧紧裹着劲瘦有力的身体,脊背笔直,表情冷峻,活脱脱是一个叫人看了就会直喊A的狼系男子。
但是炉鼎……
李鱼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


第7章
李鱼表情微妙地盯着一点红一步一步走回来,满头黑线,忍不住缩了一下。
一点红沉默地站定,看她忍不住缩涩的动作,以为她是被他之前的冷言冷语吓到了。
一个孤苦无依的绝美女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稻草却残忍地告诉她:其实他和戕害她的那些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易碎的绝世美人似乎具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面前,就算是心如钢铁般坚硬的杀手也会变得柔和几分。
他没说话,沉默地在篝火上烤起猎来的兔子,李鱼就缩在树底下,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风餐露宿的杀手,野外生存能力自然不弱,烤起东西来轻车熟路,不一会儿,那兔子就散发出了一种炙烤的原始肉香味,只是没有薄盐,如果有,想必味道会更好。
他撕了一条兔子腿,没有看她,嘶哑地道:“过来吃东西。”
脸冷得像块石头,说出来的话却似带上了几分温度。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对别人怎么样李鱼不知道,可是对李鱼,是真的还不错。
她心头一暖,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接过了那条烤好的兔子腿。
一点红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为了避免受到他身上甜蜜味道的引诱,李鱼又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兔腿。
其实吃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缓解饥饿的作用,但杀手先生的好意实在是又别扭、又叫人觉得心暖,李鱼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所以才强迫自己把兔腿吃下去的。
吃完之后,杀手又扔给她一个水囊,里头还有半囊水。
他看着对什么都冷硬无情的样子,但其实好像还……想得挺周到的?
李鱼朝他笑了笑,礼貌性地喝了两口水,又把水囊给递了回去,一点红伸手接过,嘴巴闭得死紧,根本不打算跟她说话。
李鱼只好说:“我们明天要继续去翠羽山庄么?”
一点红脊背一僵,冷冷地看着她,美人脸上仍是一种憔悴的疲惫,但很是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半晌,他才淡淡道:“你可以离开。”
李鱼有点惊讶:“你不是打算混进翠羽山庄么?不带上我,他们怎么会信你呢?”
一点红冷冰冰道:“找别的法子就是了。”
李鱼不依不饶:“什么法子?”
一点红道:“与你无关。”
李鱼道:“可是我无处可去了。”
一点红那冷冰冰地目光之中,也似闪着利剑的薄光:“你很想去翠羽山庄?”
李鱼道:“我必须去。”
一点红:“为什么?”
李鱼平静地说:“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辆车上,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好虚弱……不管吃进去什么东西,我都在一天天的衰弱,我……我以前不这样的,翠羽山庄既然抓我,一定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我必须去,否则我都不晓得我会怎么死。”
她说了一连串,一点红只注意到了“衰弱”二字,他皱了皱眉,心道她会不会中毒了,于是道:“伸手。”
李鱼:“啊?”
一点红:“伸手。”
李鱼不明就里地伸出手。
她手腕上的肤色简直比她的脸还要更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易碎的透明感,一点红能看到青青紫紫的血管爬在她的皮肤之下,像是某种纵横交错的伤痕。
他伸手摁住了她手腕,替她把脉。
李鱼震惊了:“你还会把脉?”
一点红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道:“杀手若不会自己治病,岂非等死?”
他身上有无数伤痕,泰半都是自己咬着牙流着血自己处理的,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受伤自己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
李鱼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点红闭上眼,细细感受。
她身上的温度还是那么冷,明明是夏天的夜晚,不冷也不热,但她的手腕却冷的像是在冬天。脉搏很慢、很稀薄、很虚弱,是那种被什么霸道的东西强行压制住活力的那种虚弱。
毒有千千万万种,一点红不可能见过世间所有的奇毒,李鱼究竟有没有中毒,他也判断不来。
他放开李鱼的手,半晌,才冷冷道:“你进去了,就绝出不来。”
李鱼沉默半晌,道:“……我知道。”
一点红又道:“我不会受累救你。”
李鱼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点奇异的表情,她缓缓道:“我也知道。”
他讥笑道:“你不求我?”
李鱼忽然笑了,说:“我求你你会救我么?”
一点红冷冷地盯着笑起来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手指忽然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一点红讥诮地道:“你这样的女人,无论要求什么,男人都只有答应的份。”
李鱼冷冷地斥责他道:“你不是见色起意的人,为何要这样说?”
一点红目光灼灼,步步紧逼:“你怎知我不是?”
李鱼顿了一下,忽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道:“你常常都是不看我的。”
见色起意之辈的眼睛,绝不会时常避开一个绝世美人,相反,他们的不尊重首先会从眼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