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好哒。”
她已经拍了好多张照片,丢得地上到处都是,正好整理一下。
孙阿姨进厨房切了几样时令水果,放到玻璃碗中,浇上酸奶和沙拉酱,搅了搅,很快就拿出来,放在客厅的吧台上,喊他们过来吃。
小杏“哦”了声,没起身,仍坐在地毯上摆弄她的照片。
盛卉提着裙摆聘聘婷婷走到吧台旁边,在叶舒城对面坐下。
孙阿姨折回厨房的时候,看见沙发上落了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她走过去捡起苹果,问盛卉:
“要不要削了吃?”
盛卉:“不用不用,那是道具。”
她从孙阿姨手中接过苹果,抽了张纸巾,百无聊赖地擦起了果子。
抬眸瞅一眼对面的男人,盛卉叹气道:“换衣服拍照而已,其实不太费力气,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叶舒城单手扶着额,修长指尖抵在额角,掀起眼帘看向她。
白雪公主的装扮,衬托她黑发雪肤,唇色艳红,真像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二次元美人。
公主裙上衣是蓝色的,方领,双肩设计成泡泡袖,领口露出一片白嫩肌肤,随着她擦苹果的动作,衣领时而松弛,时而紧绷,胸前柔软的风光时隐时现。
叶舒城绅士地垂下眼,只盯着桌上的水果沙拉看。
直到盛卉擦完水果,主动找他闲聊,他才抬起眼,直视她那双异常美丽的黑色瞳孔。
“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
“已经装修好了,下周就能住。”
盛卉一惊:“这么快?”
叶舒城:“轻装修,搬了几样旧家具进去,没有甲醛。”
行吧。霸道总裁迫不及待下凡体验老百姓的生活,谁也拦不了他。
又闲扯几句,盛卉突然问:“你干嘛一直朝我抛媚眼?”
叶舒城:......
“第一次戴隐形眼镜,不太适应。”他用无名指揉了揉眼皮,“眨几下会舒服点。”
“哦。”
盛卉坐直了些,上半身越过吧台,凑近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番,“还好呀,没有错位。”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叶舒城眼也不眨了,定定凝视着她。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乱了一拍,盛卉迅速跌坐下来,故作淡定地夸奖他:
“蓝色瞳孔挺适合你的。”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又偸觑回去。
简单几笔妆造,将他本就英气的眉宇轮廓描绘得更加深刻。
微凹的眼窝中镶嵌了一双碧蓝色的瞳孔,长而密的睫毛落下浅浅阴影,七分俊美,三分温柔,目光一旦深陷其中,很难才能抽离开来。
空气中,除了水果沙拉的甜味儿,还有莫名的旖旎气味,无声地弥散着。
盛卉的嗅觉一向灵敏,几乎能分辨出对方蔓延过来的雄性荷尔蒙味道。
她忽然感到如坐针毡,无意识地抓起桌面上的苹果,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马上露出嫌弃表情——
长得那么红,却一点都不甜,味同嚼蜡。
“白雪公主。”
叶舒城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
他碧蓝色的眼睛宛如一片深邃海潮,浩浩荡荡地攫住她,薄唇轻启:
“陌生人给的苹果不能随便吃,你不知道吗?”
盛卉怔了怔,垂眼望见自己手里正抓着那个用作道具的红苹果,上半部分缺了一角,露出白生生的果肉。
白雪公主咬了一口巫婆给的红苹果。
下一瞬,盛卉的下巴忽然被人轻轻捏住。
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向她。
他俯身过来,低头吻住了她。


第32章
睫毛相触的感觉宛如蝴蝶振翅, 盛卉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但是,并没有躲开。
男人微凉的双唇覆盖上来,指尖稍稍用力, 扶起她的脸, 又逼近了些。
盛卉仰头承受住了这个吻。
对方十分温柔地衔咬着她,唇瓣细致地相互研磨, 其间有潮湿的热意氤氲开来, 似乎还有细微的电流穿梭其中。
两人都多年未与异性亲密接触, 接吻的技术可以忽略不计,全凭本能。
叶舒城的本能远比盛卉厉害得多, 足以弥补经验的空缺。
他挺拔的鼻梁微微陷进她肌肤, 她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抵进,失神间, 紧合的唇瓣张开一条缝, 旋即就被敌方扫荡了进去。
苹果味儿,甜得要人命。
齿关察觉到入侵,盛卉眼睫狠颤了下, 终于感到被触犯, 猛然撤开双唇, 结束了这个吻。
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宛如倒映天空的海, 蓝得有些妖异。
盛卉迅速别开眼, 双颊肉眼可见地泛起潮红。
似是想起什么, 她突然扭过头,看见小杏仍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背对着他们摆弄她的照片, 终于松了口气。
“孩子还在呢。”她埋怨道, 语气透着莫名的娇憨。
叶舒城落回座位,冷白的肌肤同样染上暖调,轻声反问:
“孩子不在就行了?”
脸皮可真厚。
盛卉瞋他:“我是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需要王子吻醒,你只是一个小偷,谁给你的胆子亲我?”
叶舒城:“抱歉。东瀛高中生没见过世面,看见白雪公主就控制不住自己。”
“神经病。”
盛卉一边骂他,一边被他逗得想笑。
这时候,孙阿姨忽然从厨房走出来,没走近,怕身上的油烟味窜进客厅,隔着老远问叶舒城:
“叶先生,您有什么忌口吗?海鲜河鲜都吃吗?”
盛卉和小杏特别喜欢吃水里游的动物,每天餐桌上必有几道海河鲜,但是很多人不好这口,甚至会过敏,所以孙阿姨特地跑来问问叶舒城。
叶舒城:“实在抱歉,刚才忘记说了,我今晚不在这里吃。麻烦孙姨了。”
孙阿姨说要做饭的时候,他正被小杏折腾得头昏脑涨,后来吃水果沙拉,注意力又全程跟着盛卉跑,再加上时差混乱的缘故,本该考虑到的事情,一时全给忘了。
或许,他潜意识里,就没想过盛家会留他吃饭。
盛卉:“不用道歉,本来就没你的饭。”
“还是应该提前说一声。”叶舒城看了眼腕表,“今晚家里亲戚过生日,约的七点,我差不多该走了。”
盛卉:“六点多了,您赶紧的,还要卸妆换衣服。”
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双手提着碍事的裙摆,一边走远一边对叶舒城说:
“我先收拾一下书房。”
叶舒城望着她的背影,受衣服的影响,她不得不像公主那样走路,既高贵又可爱,让人移不开目光。
走进用作更衣室的书房,叶舒城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地挂在靠墙的椅子扶手上。
转眼看到红木书桌上随便乱丢的胸垫和丝袜,盛卉头皮一麻,连忙将桌上的一应布料撸到手上,再用外衣包裹住,风卷残云般离开了房间。
叶舒城换衣服的时候,盛卉也回楼上卧室,脱下公主裙,换了套轻便的针织衫和长裤。
下楼时,书房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爸爸呢?”盛卉问小杏。
小杏指了指斜前方:“洗手间里面,进去好久了。”
原来没走。盛卉以为他一声不吭走了,不像他的绅士作风。
洗手间里,水声时断时续,
盛卉看了眼时钟,记得他说七点要参加亲戚的生日宴,不知道现在在捯饬什么。
又过了会儿,洗手间门终于打开,他人却没出来,站在门边,对上盛卉的视线。
“能帮个忙吗?”
盛卉听罢,咬住唇角,差点笑出声。
她趿着拖鞋,慢悠悠走进洗手间,顺便吐槽他:“怎么笨手笨脚的?”
就连叶舒城的父母,生他养他几十年,也从未说过他“笨”。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盛卉敢这么嫌弃他。
“抱歉。”他神情无奈。
洗手间顶灯很亮,男人反复冲洗过多次的脸庞泛着水光,蓝色的眼睛微垂着,鬓角发丝也沾湿了,瞧着竟有点可怜。
“第一次戴,弄不出来很正常。”盛卉难得安慰他,“干嘛不早点叫我?”
叶舒城不回答。
总不能告诉她,刚才他自己弄出了生理性眼泪,通俗易懂点,就是哭了。
盛卉不再废话,她洗干净手,让叶舒城弯腰低头,指尖撑开他的眼皮,三下五除二就把隐形眼镜弄了出来。
弄完另一边,她维持着垫脚的动作,看他又开始频繁眨眼。
她又笑了,没心没肺的,却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你怎么这么可爱?”
盛卉瞥见他眼角涌出的水珠,忍不住伸手到他肩上,找到厚实的地方,不轻不重捏了捏,调笑道,
“长得又高又壮,怎么爱哭鼻子呢?”
叶舒城似是终于眨舒坦了,眼皮掀开后,没再闭上,一瞬不瞬望着她。
再之后,他忽然抬起手,关上了洗手间门。
孤男寡女,关在狭窄潮湿的空间里。
盛卉也朝他眨眼,没在怕的。
这里是她家,他还能......
“哎!”
唇边陡然逸出惊呼,她的身体悬空片刻,被他轻松抱起,放在了干净的盥洗台上。
那截小腰,盈盈一握,叶舒城都怕没控制好力道,把她肉掐疼了。
待她坐稳,张皇之际,他欺身凑近,没碰到她,只低低在耳边说:
“把我弄哭了,没点赔偿?”
他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作为一个脸蛋无比英气,穿上鞋就有一米九的男人,被人嘲弄爱哭之后,竟然毫不在意,反拿她的话要挟她。
难怪他爸妈放心把公司交给他,他这颗心简直无坚不摧,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真可谓奸商中的战斗机。
只听“嗒”的一声轻响,盛卉脚上的棉拖滑了下去,她反应不及,没勾住,玉白的小脚暴露在空气中。
那只脚停顿了片刻,忽然向内挪了挪,贴到男人垂顺的西裤表面。
盛卉镇定地冲他轻笑,眉眼弯弯,风情万种。
“叶先生想要什么赔偿?”
一边说,她一边用脚摩挲他的长腿,隔着布料感受那修长坚硬的肌肉,而她眼中笑意更甚,“七点的饭局,您最多还能磨蹭五分钟,够干什么?”
叶舒城瞳孔的颜色骤然加深,神情未变,吐息却灼烫了几分。
他似是缴械投了降,挺直脊背,后撤了一步。
确实是重要的饭局。嫂子过生日,全家团聚,不能再拖了。
目光扫过那只作乱的脚丫,他垂了垂眼眸,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拖鞋,而后托起她的脚,温柔替她穿上。
盛卉着实怔了一下。
就见他很快直起身,眸光恢复清明,嗓音低磁回答她:
“确实不够。你记得真牢。”
盛卉又怔,显然没听懂他的话。
叶舒城洗过手,将她从盥洗台上抱了下来。
即使是肢体接触,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绅士无比,暧昧的气氛仿佛遽然而止。
打开洗手间门,正好听见孙阿姨喊开饭了。
盛家雇佣的阿姨们,比起佣人,更像盛卉和小杏的亲人。盛卉听见声音,快步绕过叶舒城,走向餐厅帮孙阿姨端菜摆餐具。
一边走,她一边拿手背贴到脸上。
怪烫的,希望不要太红。
另一边,叶舒城走向客厅中央,准备和小杏道别。
小杏岔开腿坐在地毯上,抬眼看见他,像只受惊的小兔,突然把腿并起来,两手胡乱地抓乱地上的相纸。
很可惜,还是被叶舒城看见了。
大概是他近视之后,眼最尖的一次。
三两步来到小杏面前,蹲下,伸手在地上翻找一番,果然找到了那张独一无二的照片。
小杏紧张极了,飞速抓住照片一角,使劲往后拔,却无论如何拔不回来。
另一角被叶舒城死死捏着。
父女对峙,无形的硝烟蔓延开来。
“送给爸爸好不好?”
叶舒城率先展开柔情攻势。
小杏摇头:“不行!这个只有一张!”
爸爸妈妈在吧台那儿亲亲的时候,她恰巧看见了。
隔着挺远的距离,她激动地举起拍立得,按下快门,相机发出“咔嚓”一声,可把她吓坏了,不敢再多拍。
所以只有一张,画幅中的人物占比很小,但是构图非常完整,妈妈仰着头,脸蛋贴着爸爸的脸蛋,爸爸站着弯腰,一只手从白西装披风中探出来,支撑在桌面。太帅太浪漫了,这是小杏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也是最羞羞脸的一张。
她不动声色的,谁也没告诉,没想到还是被爸爸发现了。
这一回,叶舒城不再绅士,毫不礼让小朋友。
“只要你把照片给爸爸,爸爸以后还会陪你玩很多次换装游戏。”
“可是......”
叶舒城:“也会让你拍到更多好看的照片。”
包不包括和这张一样的,他不保证。先引诱再说。
四岁的小朋友哪里受得了诱惑,目光立刻动摇了。
叶舒城:“下周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
小杏眼睛一亮,小手不自觉松开了。
叶舒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从宝贝女儿手里抢走照片,他心底有些负罪感。
以后让她拍到更多类似的不就行了?他这般宽慰自己。
而且,小孩子收藏大人卿卿我我的照片干什么?不利于健康成长。他继续宽慰自己。
“不要告诉妈妈。”他最后嘱咐了一句。
小杏点点头:“知道了。”
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其实叶舒城没必要威逼利诱,她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听话。
现在,她用一张小孩子不敢多看的羞羞脸照片,换到了爸爸的承诺,还有妈妈不让她多吃的冰淇淋蛋糕......想想都觉得赚呢!
一场因代沟而产生信息壁垒的谈判,双方都觉得自己是赚大了的那个,何其圆满。
餐厅那边,盛卉正摆筷子,看见叶舒城还赖着没走,一脸慈爱地逗弄女儿。
“......最多还能磨蹭五分钟,够您干什么?”
“确实不够。你记得真牢。”
脑中忽然闪回洗手间里最后的两句对话,盛卉终于脑补明白了,叶舒城那句话所谓何意。
确实不够。你记得真牢。
确实不够。五年过去了,我有多持久,你记得真牢。
盛卉:.......!
可恶啊,竟让人无法反驳!


第33章
离开盛家, 坐上离程的轿车,前一秒还从容不迫的男人,这一秒便困倦地闭上了眼。
他想睡一会倒时差, 可是, 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
腿上似乎还残留着女人足尖划过的触感, 眼前浮现她嘲笑他掉眼泪、以及她闭眼接受亲吻时的模样。
她会调戏他, 会害羞脸红, 也会被他逼得手足无措,可是叶舒城知道, 她的防线始终存在, 他还远远达不到令她动心的程度。
他只是她手里一个漂亮的、条件出色的玩物罢了。
万幸的是,作为玩物, 他也是她的唯一, 不存在竞争对手。
这个认知让叶舒城感到庆幸。
他最不缺的就是坚韧和耐心。在她面前,他本就一无所有,总不至于输掉更多。
车在高架桥上走走停停, 叶舒城强迫自己睡着, 半个小时后, 到达酒店, 他及时醒来, 强打精神, 在侍应生的引导下, 走进哥哥预定的包厢。
果然是最晚到的。
整个包厢,除了侄子就属他年纪最小, 于是拉开最末席的座位, 安静坐下。
“辛苦舒城了, 工作那么忙,还要迁就我的时间。”
裴含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她是叶舒城的嫂子,职业是护士,最近刚跳槽到一家新医院,升职当了护士长,是叶家除了叶舒城之外第二忙的大忙人。
照理说,她这样的职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万亿集团的CEO来迁就她的时间,裴含自己也不愿意这么办,但她实在拗不过叶聿洲,也就是她的老公。
晚上七点,是裴含医院护士下班吃晚饭的时间,所以叶聿洲选在这个时间聚餐。而她晚上还要值夜班,吃完这顿得回医院,所以,聚餐的地点定在她医院附近,这样她就不用来回跑太远。
叶父叶母都退休了,什么时候在哪吃饭无所谓,只有叶舒城,纸面上来看,他并不存在任何空闲时间。
叶聿洲和弟弟传达聚会时间地点的时候,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而叶舒城刚好是个尊敬兄嫂的好弟弟,嫂子过生日,说什么也能赶来。
只是,压榨自己压榨得太狠,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不辛苦。”他回答道,“如果我看上去有点困,那是因为路上睡得太好,还没清醒过来。”
母亲顾夕淡淡觑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给他倒了杯热茶,没有出言戳穿。
她今天气色很好,不带一丝病气,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一家人举杯祝酒的时候,她主动搂了搂儿媳妇的肩膀,让裴含有时间一定常回家里住,她想念的紧。
犹记得哥哥和嫂子刚谈恋爱的时候,父亲母亲对嫂子这个学历不高,家世平凡的女人并不满意。
叶舒城没怎么掺和其中,处于漩涡中央的哥哥具体是怎么操作协调的,他也不知道。
总之,结局非常美好。看上去严厉刻板的父亲,最终也变成了通情达理的好公公。
这让叶舒城感到几分宽心。
虽然他和盛家母女的关系更加离奇,但是,没准未来的某一天,父亲也能通情达理地扛过来呢?
那一天看起来暂时有点远,但他正在为之努力。
叶舒城的座位紧邻着小侄子叶哲希。
小家伙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现在正举着两只蟹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激情互殴中。
父母和兄嫂正在聊小家伙的事,问到新幼儿园,兄嫂回答,还在挑,没定下来。现在他们倾向于两家,一家离家最近,就在小区门口,一家离家远一些,在新华西路上,但是设施和师资非常好。
叶舒城突然插一嘴:“幼儿园还是离家近的好。”
他非常不希望和哥哥在幼儿园喜相逢。
如果不得不相逢,他必须赶在那天之前,先找机会和盛卉说一说他的家庭情况,以及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状况。
盛卉最有可能给出的反应他都预料到了——你们都给老娘滚——多半是这样。
“你懂什么幼儿园?你生过娃吗?”叶正钦板着脸,对叶舒城说,“还有半年可就三十了。”
“知道了,爸。”
他淡漠的反应莫名刺了下叶正钦的眼。
正欲发难,妻子顾夕忽然扯了下他的胳膊,告诉他有电话进来了。
叶正钦拿起手机,没说两句,表情忽然一愣,而后又笑逐颜开:
“那可真是太巧了,你稍等我一会儿。”
说罢,叶父挂断电话,转头对妻子低声说:“老夏一家来了,就在隔壁包厢。”
顾夕闻言,错眼看向斜对面的次子,皱了皱眉:“今天是小含的生日,这样很不好。舒城会不高兴的。”
叶正钦:“昨天和老夏聊天的时候随便提了一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过来。人家来都来了,多少也要见一见,问候一声。”
顾夕:“行吧。你自己和舒城说。”
她不是很认同丈夫对儿子赶鸭子上架一般的催相亲行为。叶正钦对孩子们有着很强的掌控欲,小时候逼孩子读书,升学时逼孩子考最好的学校,孩子想要深造,被他逼回来继承家业,现在孩子一心忙工作,又被他逼去相亲。
长子成年之后抛弃一切要去服兵役,终于逃离了他的掌控,剩下次子,自小聪慧过人,又稳重孝顺,被他一路逼着走到现在,顾夕时常感到过意不去,但她身体太差了,一年有半载都病着,实在提不起心力插手家事。
听到父亲说,夏叔一家正好也在这家酒店里吃饭,定的包厢就在他们隔壁,叶舒城立刻明白了,人生何处不相亲,人为的巧合,他无论如何躲不过。
夏叔是父亲的至交老友,经营着一家大型连锁超市,曾经也是申城上流阶级第一梯队的富豪,可惜近些年线下实体经济没落,夏家的产业越发依赖叶家的线上平台,可想而知,夏叔一定很希望小女儿能嫁进叶家做总裁夫人,这样两家合作更为紧密,就能稳住夏家产业倾颓的趋势,说不定还能反哺一口,重铸当年的辉煌。
叶正钦不至于看不出来这些。但他和老夏关系甚笃,夏家女儿也是他一路看着长大,人家海外名校毕业,模样端庄清丽,还泡得一手好茶,不像其他世家名媛,一身烟火气。他和妻子都挺喜欢这个温婉又乖巧的小姑娘。
叶正钦把话放出来了,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叶舒城的回应:
“有些日子没见到夏叔了,正好过去慰问一下他的身体。哥哥嫂子就不必去了,那边的包间和我们这边应该差不多大,坐不下那么多人。”
叶聿洲听罢,忍不住为弟弟掬了一把汗。
相亲逼到这份上,父亲做得可真够绝的,
顾夕正欲起身随他们一同去,却被叶舒城按坐回椅子上。
“妈,您也别去了。”
没说什么原因,语气淡淡的,但是很坚定。
顾夕有些心慌,拉住他:“舒城,在长辈面前要礼貌。”
似是怕他当众给夏家人脸色看。
叶舒城险些失笑,调侃道:“您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顾夕也笑了,差点忘了小儿子是最稳重的,于是松了一口气:“妈妈自罚两个嘴巴子。”
说着轻轻拍了两下嘴巴。
随后,叶舒城跟着父亲来到一墙之隔的另一包厢。
毫不意外地,他被安排在夏晚身旁坐下。
夏晚今夜一袭白裙,打扮得清雅可人。她今年二十五岁,研究生刚毕业,比叶舒城小四岁,礼貌地喊他一声“哥”,音色温柔到了骨子里。
虽然性格柔婉,但她好歹是世家名媛,并不小家子气。叶舒城拿杯子与她敬酒的时候,她会大大方方地抬眼与他对视,眼中的欣赏与崇拜并不遮掩。
落座后,叶正钦热情地询问夏晚的学业与工作,以及未来的人生安排。
闲谈间,他时而用余光提醒儿子,让他主动起个话题。
叶舒城从善如流:“夏小姐,你现在有对象吗?”
这个问题着实超出在座众人的意料。
夏晚喊他“舒城哥”,他却喊她“夏小姐”,仿佛刻意维持距离感,这让夏晚感到难堪。不过,他们现在本来就不熟,客套一点也是应该的。
夏晚:“没有对象,还没谈过。”
叶舒城点头,笑容亲切了些:“你刚才喊我一声哥,那我也把你当妹妹看。听说你已经毕业了?差不多可以找个人谈一谈了。”
此言一出,夏父夏母,夏晚的两个哥哥,还包括夏晚本人,脸色具是一僵。
叶舒城是何人?不到三十就坐上了集团总部的最高位,徒有智商没有情商的话,董事会的人不可能服他。你要说他性格单纯,看不出眼下这个场合其实是个相亲会,还当成普通的亲友聚会来看待,所以不小心说错话,在座众人根本不信。
叶正钦的眼皮突突跳了起来。他不知道儿子想搞什么事,但总归不是好事,于是插话道:
“你好意思教育晚晚?你要懂事些,我和你妈也不会天天为你操心。”
叶舒城:“我在努力了。”
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叶正钦问:“什么意思?”
叶舒城抿了一口酒,淡声说:“最近在追一个女生。喜欢她很多年,这些年之所以单着,就是因为追不到她。”
何止追不到,人在哪都找不到。
全场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叶正钦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不让顾夕跟过来了。他扫了一圈夏家众人的脸色......任他的身体再健康,此时也是心梗的程度。
叶舒城还是给夏家人留了脸面的,好歹是父亲的好友,所以他不会直说“我不喜欢夏晚”,或者“你们家配不上我”之类的话,而是以自己的个人原因,结结实实地把这场相亲会搪塞掉。
他唯一心狠的一点,就是没有私下和长辈交涉,选择当众说出这番话。
到底是被逼得狠了,嫂子过生日,他百忙中抽空参加,本该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突然被赶鸭子上架来相亲,任他脾气再好,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恼火。
经此一遭,想必父亲短期内不会再给安排其他会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