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玉让她闭眼是有原因的,因为伞伞释放出的攻击能量不在五行中,而是极邪恶的红色气流,这气流不是依托沈容玉自己的力量释放的,它的力量来源是季青琢,所以每一道红色气流都细弱,但也足够将那蛇形邪魔紧紧缠住。
这把伞究竟有多厉害呢,驭使他的季青琢现在不过炼气七阶的修为,竟然能跨越一个大境界,直接制伏一只金丹修为的邪魔——沈容玉确实没有出手,只是这把伞,将季青琢释放的法力转化、利用到了极致。
如此一把神兵利器,在他向主人俯首的那一刻,便赋予了法宝主人最锐不可当的力量。
当季青琢闭上眼之后,在一片黑暗中,她实际上并没有完全丢失自己的视野,依靠声音来分辨对手位置与前进的方向,就像是她的本能,当听到蛇形邪魔坠地的沉闷声响时,她知道,她制伏这只邪魔了。
而那红色气流细细密密地剥开蛇形邪魔的鳞片,硬生生地将某种东西从它的身躯上剥离了出来,这蛇试图在地上扭动、挣扎着,但红色气流死死按着它,让它动也不能动,因为它的挣扎声会被季青琢听到,当她听到这绝望挣扎声,她会不忍心。
随着负面能量从蛇形邪魔的身上剥离开,他们脚下的大地也在不断震颤,原本苍青的树木也逐渐枯萎,属于这片树林的伪装被褪下。
蛇形邪魔忽然泛起微光,沈容玉唤季青琢:“琢琢,睁眼。”
季青琢睁开眼,她看到那白蛇身躯之上升起一道虚影,虚影里映出的画面呈现了一件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
“此邪魔名为‘伥’,与魈一样,是一个庞大的种类,有人在此地死去,而因此而生的怨念会附着在此地之上,吸引其他人类、灵兽来此,让他们以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白蛇只是伥行动的表象而已,下次引诱的时候,它可能会变成兔子、老虎……甚至于是人类。”沈容玉介绍着这种邪魔。
“琢琢,你来到这片林中,这觅魔轮便开始飞快地匀速旋转了,因为这整片林子,都是伥的化身。”沈容玉走上前来,他的脚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沉稳的脚印。
季青琢应了一声,她凝眸看向被抽离的负面能量幻化出的画面,是林间被拂动的枯叶,还有一声声不住的呼唤。
“阿宝?阿宝——”一双粗粝的大掌将枯叶拂开,一个模样沧桑的中年人走入林中,他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他的衣衫破旧,裹在身子外的棉袍都露出了棉絮,曾经被缝补过的地方也重新开线,似乎也无人再替他补上。
“阿宝!” 他又继续唤道,往林中失魂落魄走去,脚上穿着的棉鞋也破了洞,露出被冻得青紫的脚趾。
季青琢扭过头去,有些不忍心看,她轻叹一口气。
但是那中年人愈发焦急绝望的呼喊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他来到了雪林深处,在树下,倒着一个小孩儿的身形,他浑身被冻得青紫,卧在雪地中,早已没了呼吸,他还保持着自己死前的样子,因为过冷的天气,将他的身体冻僵了。
他是趴在树干上,捂着自己的眼睛,这动作明显是在玩小孩儿间颇为流行的躲猫猫游戏,他的衣衫与他的父亲一样破旧。
“阿宝——”那中年人跪了下来,抱着孩子冻僵了的身体,他的哭声渐弱,因为这个画面淡了下去。
季青琢瞪大了眼,她看着眼前画面,只伸手轻轻往前一拂,这画面便消散了,化为飞雪,这点怨念也消散于天地间,而不是以邪魔的身份死去。
“若是被正义的修士杀死,这景象会被永远埋葬,无人知晓。”沈容玉对季青琢说。
季青琢愣在原地,她没缓过来,只觉得脑袋很空,她的感知一向迟钝,但这样简单的画面,却足以令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容玉唤了她一声:“琢琢,走了,觅魔轮又转动了。”
季青琢低头一看,她手中的觅魔轮又指向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在这里,会有新的邪魔等着她。
她跟上了沈容玉的步伐,刚走出这片曾经为伥的雪林,便有林外的村民震惊地看着他们。
“你——你们是怎么从这吃人的林子里走出来的?”那村民看着他们,震惊问道。


第75章 75%
季青琢在看到有人出现的时候, 就一闪身,躲到了沈容玉的身后,他的身形高大, 正好能将她给挡上。
她手里还撑着伞伞,斜斜撑着,支在沈容玉的头顶,为他挡着落雪。
——其实沈容玉是能自己施法隔绝雪花落在他身上的, 他这是故意的,一开始御剑飞行的时候, 他只是想感受一下落雪拂面的感觉,但他没想到, 季青琢居然还记得给他撑伞, 所以他也就没有提醒她, 就让她这么给他撑着伞。
那村民只看到一位身着墨色大氅的姑娘躲到而这白衣少侠的身后去, 他看了一眼沈容玉, 只觉此人仿佛是从仙界来,姿容清绝, 气质孤高出尘,仿佛是什么世外高人。
“林中有妖魔,已经被我们消灭。”沈容玉温声说道。
他的手往后一伸,握住了季青琢的手腕, 从雪地里走出, 他的掌心依旧是温热的, 倒是季青琢的手都快都冻僵了, 他的手指下滑, 将季青琢的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
“你们是……修士?”这村民问道。
“是。”沈容玉牵着季青琢往前走去, 他并不打算理会此间凡人, 因为觅魔轮上又指向了新的邪魔。
“修士……斩妖除魔的修士……那可太好了!”这村民似乎想起了什么,“咱们这云梁地界,已经许久未有修士踏足了。”
“云梁。”沈容玉重复了一遍这地名,“这已经是玄云宗所辖的修仙地界最偏远的地方了,再加上在云梁地界以北的雪梁域内的修仙宗门与玄云宗不和,所以我们玄云宗的修士很少回到这里来。”
这句话,是他对季青琢说的,让她对这个地界有一个大概的认识。
“是啊,二位仙长,你们玄云宗不管我们,那雪梁域内的修士也对我们置之不理,所以此地邪魔众多,最可怕的是,就连我们国家的皇帝,都被邪魔所惑。”那村民凑了过来,低声对他们说道,“我们这里曾是独自管理的一处小村镇,后来那皇帝派兵过来,直接将我们这里收纳到他们的国土里去了。”
“我们自己生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来管着我们了呢?”那村民抱怨道。
季青琢安静听着村民说着话儿,她注意到这村民身上衣物虽然说不上太好,但也足够御寒,并且他的衣服上并没有破损,说明他生活得不错,但方才那林中的伥,看起来生活得可不太好。
“林中的邪魔,是何时出现的的?”沈容玉似乎是看出了季青琢的疑问,便顺口问道。
“回仙长,是五六年前,那林中死了一个小孩儿,是咱们村里疯子的孩子,后来那疯子投河死了,那雪林也就开始吃人了,所以村里镇上都流传着是那疯子死后的怨魂未散,徘徊在林中。”村民答道。
“嗯。”沈容玉颔首,他无意再探究此事,他倒是对那蛊惑了一国皇帝的邪魔更加好奇。
而且……若他没有记错的话,云梁这里的所谓小国,应当名为梁国,最开始是……东山皇族的属国。
沈容玉牵着季青琢,想要离开,季青琢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要撑伞,腾不出手来看自己的觅魔轮,于是她被沈容玉握在掌心的手动了动,想要挣脱开来。
“小玉师兄,我看看觅魔轮。”季青琢小声说道。
沈容玉松了手,季青琢掏出自己的觅魔轮,她看到圆盘上的指针还往北方指去,她对沈容玉说:“往北走。”
“北方可是梁国的皇都方向啊。”那村民见季青琢与沈容玉不理睬他,于是追上来说道,“二位仙长,此去可要小心哪,那皇帝派兵来我们这里,可是直接将管辖此地的家族满门剿灭,与邪魔为伍,残暴得很。”
沈容玉没有回应这村民,他根本就看不起此地的任何人,倒是季青琢回过头,对他道了声谢:“大叔,感谢你的提醒。”
她话音刚落,沈容玉便牵着她飞上云端,呼啸的风雪再度迎面吹来。
“觅魔轮指示的北方邪魔,会是村民口中所说蛊惑皇帝的邪魔吗?”季青琢提出自己的问题。
沈容玉抿了抿唇,他缓声说道:“要去看看才知道。”
他们离开后不久,他们曾经遇见的村民便收拾东西回家了,但在回家的半道上,有一黑影自风雪中闪现,将村民吓得跌坐在地。
季青琢与沈容玉是从玄云宗山门外的市集离开的,要知道他们离开的方向很容易,所以黑影一路追踪至此。
他逼近了那村民,问道:“方才可是有一男一女两位修士从这里经过。”
“是是是——”村民惊恐说道,光是此人的气息就让他浑身颤抖。
“他们往何处去了?”黑影问道。
“往北方的梁国都城去了。”村民不敢不回答。
黑影没再说话,只是这村民的身体在他离开之后,委顿在地,尸体消融,不见踪影。
他问了一路,便杀了一路,人类的性命,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
然而,此时的季青琢还不知道她被什么样的东西盯上了,她与沈容玉走了几日,来到梁国都城,这一路上他们尽量都留城中歇息,夜晚也会抽出时间修炼,路上看梁国的风貌,似乎也没有十分水深火热。
到了梁国都城雪都,季青琢与沈容玉准备寻处驿馆落脚,这雪都里来往的凡人中,也有不少的修士,但修为大多不高,有仙骨资质的人不会留在这里,他们会聚集到修仙门派里寻求仙缘,在灵气尚未照荫所有人的情况下,修士的生活与普通人很遥远。
来到了这样人间烟火气的城市里,季青琢才更加习惯,他们步入雪都的时候,正值夜晚,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让他们追踪的邪魔起疑,所以他们隐藏了身份,装成普通凡人进了城。
季青琢手中的伞伞,现在是真成了一把挡下落雪的伞,她走在沈容玉身侧,原本是踮起脚伸长了手臂想要为他遮遮雪,沈容玉见她踮脚踮得有些艰难,便将伞伞从她手上收了回来,自己撑着,连带着将季青琢也容纳到了伞下。
“我的。”季青琢见沈容玉拿走了伞伞,有些舍不得——她知道这把伞是沈容玉给她的,但她付钱了不是吗,付钱了,这把伞便是她的了。
季青琢对一把伞如此有占有欲,沈容玉竟然也不恼,甚至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他只是愉悦地轻声笑道:“借我用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季青琢的脚不再踮着了,她跟在沈容玉身边,雪都街道两旁支起了许多摊位,什么小玩意都有售卖。
沈容玉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季青琢很喜欢,她避开人潮,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街边卖饰品的地方走了过去。
当然,沈容玉也没阻止她,只跟在她身侧,任由着她随便往哪里走。
他们在落雪天用伞,并没有很奇怪,因为在凡人的城市里,大部分凡人已经可以从容地面对“伞”这种东西了,毕竟修士出行遇上雨雪天气,不需要伞也不会弄脏身子,所以他们可以理所应当拒绝与伞有关的所有东西。
但是凡人不一样,就算荒蚀再可怕,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爷爷辈的传说了,日子总要过,这伞,不能不用。
季青琢在街边的小摊上拿起了一串粉色的珠链,在伞伞的伞柄上比了比,她问沈容玉道:“小玉师——”兄。
这“师兄”二字,她没完全说出来,因为她想起自己在进雪都之前与沈容玉说好,到了这里,便不要唤什么师兄师妹了,以免暴露自己修士的身份。
其实季青琢是唤过沈容玉为“小玉”的,她叫红色气流就是叫小玉,但是面对人形的沈容玉,这几乎算得上亲昵的称呼她说出之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买一件伞上的挂饰也要问沈容玉,但是这个问题就是理所应当地问了出来。
“小玉,这个挂在伞上好看吗?”季青琢将她的问题接了下去。
沈容玉凝眸看着她,他根本就没看这串粉色的珠链,他说:“琢琢自己刻的更好看些。”
季青琢想,她给沈容玉刻那枚昙花玉佩,就花了好多天的时间,她的眼睛不太好,往往要雕刻一段时间,就歇一段时间。
她只对沈容玉如此上心过,当然……她确实也没精力在伞伞上花时间再制作一个配饰了,她自己的东西,她当然觉得朴素一点好。
所以她说:“小玉,我只给你刻过。”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只给沈容玉送她自己亲手刻的玉佩,而不想花时间给伞伞也刻一枚。
沈容玉闻言,他攥着伞柄的指节略微紧了些,一股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季青琢居然觉得这把伞……比不上他,可是……
他轻叹一声,这心情也不知是好是坏。
“琢琢若喜欢,便买下。”他回道。
季青琢心满意足,她又在摊位里挑了好些,并且对沈容玉说道:“我可以一天给伞伞换一串,这样它每天都会好看。”
沈容玉心想你怎么不多送我两块玉佩,让我一天换一块,天天也不重样?
季青琢不知他复杂纠结的心思,她付了钱,便心满意足离开了,并且抬手将自己最先看中的粉色珠链串到了伞伞的伞柄上。
粉色珠链的末端垂下两枚较大些的粉晶,被雕刻成一朵小花的形状,季青琢摸着那小小的粉晶花儿,觉得有些遗憾:“这雕刻的形状,太普通了。”
“太普通?”沈容玉单手按上了那粉晶挂坠,“琢琢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行。”季青琢倒是不挑这个,只是她觉得这小花粉晶的气质配不上伞伞。
“那我随意变了。”沈容玉说。
他的指腹一抹,一道隐秘的法术光芒掠过,这粉晶被他瞬息间雕刻为……昙花的形状,与他腰间佩戴的玉佩上昙花图案颇为相似。
“是昙花。”季青琢其实早有预料,但在看见粉晶变化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开心。
她也很喜欢这花儿,便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粉晶昙花。
“这花……有些像——”她刚想说这花有些像修炼空间里红色气流所化的那朵巨大昙花——主要是色泽相似,但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闭嘴。
“像什么?”沈容玉将伞伞朝她的方向倾斜,忽地问道。
季青琢当然不好意思说出修炼空间里的情况,她沉默了,直到沈容玉又问了一遍:“琢琢,又不想说了?”
“像你。”季青琢的脑海里飞快进行换算,红色气流等于沈容玉,红色气流所化的昙花,也等于沈容玉,所以这粉晶昙花,像沈容玉。
“像我?”沈容玉低声笑了,许久,他慢悠悠地说道,“琢琢,这花像你才是。”
作者有话说:
小玉:她给我刻玉佩不给伞刻(吃醋。)
小玉:她给伞买很多饰品不给我买(吃醋。)
琢琢:???


第76章 76%
沈容玉自从在明心湖上见那昙花开过一瞬之后, 便觉得季青琢像昙花了,一样的羞涩,同样有着脆弱纤细的美丽。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这种花, 但不妨碍他觉得季青琢像它。
季青琢听完他说的话,愣了一下,而后她马上低头,小声说道:“小玉, 我自然没有昙花好看。”
沈容玉只轻笑一声,他领着季青琢往前走去, 结果,刚走了没两步, 前方便有了异动。
前方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连带着夜晚的灯火碰撞,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里忽地传来尖叫, 季青琢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有人挤开人群, 直接朝她这里跑了过来。
本来她是走在街边,人群的外侧,沈容玉站在人多的那个方向,但是前方来人莽撞, 光挑人少的地方挤, 所以季青琢呆愣愣地站在路边, 直接被那逃跑的人撞了一下。
她本就四肢孱弱, 修炼了这么久时间, 也没见肉身有增强多少, 所以她被狠狠撞了一下之后, 直接跌进了沈容玉的怀里,此时沈容玉的手臂已揽了上来,他抱着她的腰,将她接住了。
这一撞,直接把前几日季青琢在渡化伥时候所受的伤又给撞疼了,那日在躲避白蛇的时候,她闪了腰,虽然后来又上了药,但这几日她行动都小心翼翼,没成想在大街上被人撞了一下。
季青琢的身子一软,险些站不起来,多亏沈容玉托着她的腰,她才没跌坐在地上。
“小玉——”季青琢回身,正待说话,沈容玉已经将她单手抱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此时有两列灰衣的侍卫往前追去,明显就是在追方才撞倒季青琢的人。
“莫怕。”沈容玉半抱着季青琢,对她说道。
此时,他的脚下不动声色地延伸出数股红色血泉,在夜晚昏暗的灯火下,融入红灯笼映照出的光影里,那红色血泉直接将不远处逃窜的那人绊倒,那人朝前扑了个踉跄,逃跑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后面灰衣侍卫很快追了上去,将那人捉住。
沈容玉做了“好事”,深藏功与名,红色血泉又收了回来,嘈杂声渐散,季青琢却还是没能站稳,沈容玉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中心都放在他的臂膀上。
他半抱着季青琢来到一旁的窄巷里,这里人少,光线也昏暗,沈容玉按住了她的腰,季青琢轻轻“嘶”了一声。
“撞得这么严重?”沈容玉低头问她道。
“前些日子在雪林中受的伤还没好。”季青琢老实承认。
“第二日我说要给你继续上药,你非不愿,说是好多了。”沈容玉的大掌自她的腰间移开。
季青琢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她是确实觉得好多了,主要……沈容玉给她上药,她很不好意思,她没想到今日又被人撞一下,牵动了旧伤。
她第一次出远门,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
如果,如果没有攻略沈容玉任务的话,她现在留在玄云宗里,或者是去虞素空那里,都比现在舒服多了。
她思绪偏移的时候,眼神放空得很明显,所以沈容玉一眼就发现她走神了。
“在想什么?”沈容玉凝眸看向她。
“在想要是不出门就好了。”季青琢低头揉着自己的腰,她觉得自己能走了。
“如此娇气,是纸做的吗?”沈容玉问她。
“小玉,我当然不是。”季青琢嗫嚅着说道。
她体质差,一直以来都这样,似乎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到她脑子去了。
之前没离开家太远,她也未曾如此长途跋涉过,所以她还没发现自己这么脆弱。
“能走吗?”沈容玉见她安静下来,便问道。
——他自然是不介意抱着她,但是这大庭广众,她肯定不愿。
痛楚逐渐消散,季青琢点了点头,额上的青丝乖巧垂落:“能走。”
沈容玉松了手,她的脚尖点地,全身重量压了下来,钻心的疼痛传来,她皱起了眉头。
很快,沈容玉伸出手臂,又将她半抱起来了,他含着笑,调侃着问道:“琢琢学会说谎了?”
季青琢有些恼了,沈容玉可以说她脆弱,但绝不能说她说谎,她方才是真觉得自己能走。
“我没有。”季青琢的眉头微皱,她伸出手拍了一下沈容玉的手背,“小玉,放我下来。”
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在沈容玉面前展露一些不悦的情绪——或许是这几日几乎亲密无间的相处,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连带着一些小小的情绪也流露出来。
沈容玉低眸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想,似乎季青琢的气恼情绪,他也是第一次见。
“抱歉。”他说。
沈容玉松了手,还是发力托着她,但让她的脚尖点到了地上。
“小玉,我自己能走,你不要抱我了……”季青琢还是因那一句“说谎”而耿耿于怀。
沈容玉没想到这块木头生起气来,也如此固执,但面对她,他的脾气是罕见的好。
他的手移开了,季青琢扶着墙,让自己适应这伤带来的痛感,她怕疼,体质也不太好,第一次出远门,就像是将一朵本该饲养在温室里的花,放到了冰天雪地里。
——她本可以一直留在温室里的,尽管这温室可能是牢笼,她也不在意,她是会主动藏入密不透风罩子里的人。
“走。”沈容玉凝眸看她,他看到了她额上落下的汗水。
这块木头,很难哄,他如此想道,笑也不愿笑,恼了也久久不见开心起来。
但终究,还是有些心疼。
沈容玉侧过身去,牵住了她的手,此时,那熟悉的红色血泉再度出现,他融化着,几乎是紧贴在地上,与地面上的斑驳落雪融为一体。
季青琢换了一件披风,是曳地的雀羽,尾部闪着暗色的流光,大略看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披风上漂亮的纹路。
这披风自然是沈容玉领着她买的,季青琢对打扮自己这种事,其实不太在意,她更愿意把钱花在伞伞身上,把她的伞装饰得花里胡哨。
她致力于打扮自己的伞,沈容玉则致力于打扮她,但不得不说,这雀羽披风与她很是合衬。
在季青琢尝试着自己往前走的时候,她身体每一次重心的转换,都会牵动腰上的伤,她没说话,只忍着,直到什么东西在雀羽之下,直接缠住了她的腰。
于不可见的雀羽披风之下,流光溢彩的纹路起伏涌动,是那红色血泉迤逦而过留下的痕迹,沈容玉是见不得她疼的,所以属于他的红色气流,替他抱起了季青琢。
季青琢扭过头去,她看着沈容玉,又不知说什么,只结结巴巴说道:“小玉……你不要……”抱我。
沈容玉将自己的两只手摊开,他理直气壮撒谎:“是法术。”
“法术……”季青琢想拒绝,但她竟然意外地很……很喜欢这个法术。
“法术也不行吗?”沈容玉无辜地问她。
季青琢不知说什么好,只低下头去,她方才气恼的情绪消散了,现在才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毫无缘由,但她只是不喜欢别人说她从未做过的事,说她撒谎,她很难接受。
许久,她才说:“行。”
——不过此时,红色血泉已经托着她,往前走了很长距离了。
此时天上的雪停了,伞伞也被沈容玉收起来,塞回了季青琢的怀里。
他们找到了一家驿馆,在走进驿馆之前,季青琢拽了一下沈容玉的衣角。
“小玉,对不起。”她说,“我只是不喜欢……”
“不喜欢便要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沈容玉平静说道,他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但缠在季青琢腰上的红色血泉却忍不住颤了颤,末端轻轻挠着季青琢的腰窝,表示开心。
季青琢的眸光微凝,那腰上的伤还挺严重,本就是新旧伤叠加起来,所以这小小的触碰没引起她的注意,她只觉得有些痒。
入了驿馆内,他们订了一整个小院,内里有四间房,两间卧室、一间堂屋与一间厨房,修士的灵石换算过来,可以换取许多凡间的货币,钱财方面倒不用愁。
季青琢与沈容玉走入堂屋,左右两侧是各两间房,地炉也热烘烘地暖了起来,将屋内烘托得很暖和。
来到一处温暖的地方,季青琢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她靠在椅子的软榻上,放松下来,但那红色气流还缠着她,纯粹是沈容玉忘了收。
季青琢很在意这个,因为沈容玉这个法术总是给她一种红色气流的感觉——在这几日的修炼中,红色气流没有十分贴近她,让她越来越不习惯。
此时的沈容玉还弯下身子问她:“琢琢要去左边那间,还是要去右边那间?”
季青琢按了一下自己的腰,隔着雀羽披风,碰了一下红色血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