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看到那个门了吗,大胆推开它,里面有个暗道能离开白水岛。”系统说起瞎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季青琢实在太好骗了。
“好。”季青琢赶忙冲了上去,她听到警报声还在脑海里回荡。
她信任系统,于是她鼓足一口气,直接将院门推开了,并且低着头,准备闷头冲进去继续逃跑。
结果,在安静月夜中,只听见短促的“吱呀——”一声,门轻易被季青琢打开了。
而此处院门后的格局别致,是自白水湖里引来的水,在此形成一处小小水潭,有一竹制廊道似桥似路,直通院内建筑。
院内竹屋,有一月形拱门,门后依旧有水浸透竹制地面,在院内呈现如镜般平滑的光影。
季青琢想不到,这系统居然骗她。
是的,院内有人。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沈容玉,呆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沈容玉立于水面侧边,他身后便是如镜水面,夜风吹起圈圈涟漪,将月色映下。
他上半身未着寸缕,原本整理得严整的层层衣物皆被褪去,露出他完美的身材来,他的肤色是健康的白,在月色下,竟有了些神圣的感觉。
线条流畅劲瘦的线条勾勒出肌肉的块垒,在窄腰间,有两道诱惑至极的弧线没入布料之下。
沈容玉刚脱下的衣物都随意搭在水边的桁架上,有风鼓荡着衣袖,将阵阵神秘的透骨魂香吹到季青琢面前。
季青琢愣了很久,她的视线似乎只能集中在沈容玉身上,而她同时也注意到了沈容玉在他身后水面上的倒影。
水面反射着月色,有着镜子一般的效果,而这澄澈的镜面也将沈容玉不对着她的后背展露得一览无余。
如果说面对着她的沈容玉是皎洁诱惑的,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那么在水面上映出的他的后背,是可怕凄惨的。
足足有一条诡异如血的伤痕从他的后脑开始,直直没入他衣物的掩盖之处,似乎是有人拿着一把尖刀,从他的头顶开始,慢慢往下切割,存了心要将他这张美人皮剥下来。又或者……这层皮囊,是他后来覆盖而上的。
季青琢不敢看水中的他太久,只飞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后拿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毛毛的眼睛。
警报等级停留在二级,要追杀她的人见她到了沈容玉那里,便在远处观察,没有直接动手。
沈容玉在见到季青琢推开门之后,也愣了一下,好在他并未察觉自己身后的水面倒影出卖了他真实的样子。
而后,他慢条斯理地从水边走了上来,将衣袍披上,但并未穿戴齐整,领口斜斜敞着,露出胸前漂亮的肌肉线条来。
“怎么?”他的步子缓慢,朝季青琢靠近。
季青琢一捂住自己的眼睛,便想到自己看到的水里的他,她不由自主地带着毛毛往后退了两步,退出他的院子范围。
“我……我不是有意看的……”季青琢攥紧了牵着毛毛的绳子。
系统的杀意警报虚无缥缈,她总不能贸然说出有人要杀她,有什么证据吗?
她说出去,别人只会以为她在说胡话。
季青琢结结巴巴了很久,只是捂着眼睛的手不住颤抖着,声线也惊惧。
她的法力都用光了,跑到这里,也没力气了,说话的时候也气喘吁吁。
沈容玉抬手,将她捂着眼睛的手腕握着,他的大掌温厚,季青琢指尖的颤抖停了下来。
“琢琢,你这样子,像是在逃命。”他略低了眸,对季青琢轻声说道。
“我……是……”季青琢猛地点头,承认了,既然都被系统坑到这里了,她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有人要杀你,你逃了?”沈容玉问,他抬眸,猛地看向树林的方向,在那草木掩映间,似乎有人影绰绰。
“嗯。”季青琢小声说。
“逃命,你带着驴?”沈容玉将目光从树林的方向收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毛毛。
这驴看起来很蠢,也很老,灰败的皮毛也丑陋不堪,可偏偏那晚季青琢就是抱着它,连夜去寻药。
“嗯。”季青琢又应道。
沈容玉后退了两步,他的注意力放了几分在树林里,又开始逗季青琢了。
“我这院子小,恐怕你和驴,只能躲进来一个了。”沈容玉对季青琢慢悠悠说道。
他低头,将宽大的袖袍挽起些许,露出精瘦的小臂。
季青琢想了想,把毛毛往前推了过去,仿佛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幼儿园老师。
“乖,去吧。”季青琢在毛毛的屁股上使劲推,这驴倔,死活不动。
沈容玉歪着头看她,逆着月光,神色不明,眸光晦暗。
“你不进来?”他又问。
季青琢有自己的考量,现在沈容玉出现,可以震慑住那人暂时停手,但那人还未离开。
杀她也就罢了……沈容玉也才金丹修为,他可没能力护住她。
于是,季青琢往后推了两步,她朝沈容玉摆了摆手。
她还是不敢正眼看他,细眉微垂,似乎并没什么害怕的表情,但踩踏在地面上的脚已沾了污泥,甚至还有被草叶割伤的痕迹。
季青琢觉得有些冷,应当是方才奔跑的汗水被风吹干了,她感觉鼻子很痒,一个喷嚏挠着她,始终没能打出来。
沈容玉也没再唤她,他在等着她自己过来。
季青琢手里拿着拴毛毛的绳子,递给沈容玉,她低声说道:“小玉师兄,可能是我自己的错觉,你先帮我看着毛毛,我自己回去便好。”
沈容玉没把绳子接过来,他觉得现在应该把绳子拴在季青琢身上才是。
也难怪她养了一只驴,这姑娘比驴还倔。
“你可以和它一起进来。”沈容玉终究还是让步了。
季青琢摇摇头,系统尖锐的报警声持续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的脚钉在原地。
她只盼着沈容玉快将门给关上,就当她没有来过。
两人静默着,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中。
直到等候在树林里的那人按捺不住了,本来杀一个季青琢简单如喝水,她没有家族,也没有背后的势力,杀了她很好解释。
但她去找了沈容玉,沈容玉身份特殊,在玄云宗的地位超然——虽然他不这么认为。
左右,将沈容玉也杀了,林中那人眸底露出疯狂的情绪来。
于是,他出手了。
“嗖——”三道锐器破空的声音响起,越过五十丈的距离朝这里飞了过来。
这不知名的暗器虽然普通,但内里注入了玄云宗长老十成十的法力,气势凛然,就算被劲风擦到一点,也要受重伤不可。
沈容玉见暗器飞来,瞳孔骤缩,他往前一步,直接将呆愣在原地的季青琢揽入怀中。
他的动作迅疾,季青琢的鼻尖撞上他露着的胸膛,他抱着她,旋了个身,她的裙摆荡起,在半空中绽出一朵花。
毛毛直接将绳子挣脱了,冲到沈容玉的院子里躲了起来,它也很怕的好吗。
“咔——”那三枚如钉子般的暗器没入沈容玉的院门,而后暗劲炸开,将这门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沈容玉单手抱着季青琢,而后悬在腰间的葬雪剑抽出,门上的三枚黑钉一击不成,竟又飞了起来,调转了方向,朝季青琢射出。
葬雪剑横在身前,剑身如镜,映出沈容玉漠然的眸,然而在剑出的那一刹那,这眸中露出兴奋情绪,则三枚黑钉名为“追魂钉”,一共三枚,必要饮血而归。
追魂钉击中葬雪剑,无法对这剑产生分毫伤害,只发出“叮叮叮”的三道声响,相撞的力度极大,沈容玉往后撤了三步。
季青琢被他抱在怀里,只听见尖锐的兵器相交声,她紧张的濡湿呼吸落在他的胸膛,始终不敢抬头。
但是,在沈容玉后退的时候,她攥紧了他半敞的衣袍,沈容玉……似乎支撑不住了。
此时的他确实只有金丹修为而已,未来毁天灭地的大反派,现在也不能只手撑天。
而这祸端……是她带来的……
季青琢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握紧了他的臂膀,猛地抬起头来。
追魂钉被葬雪剑挡下,再次锁定她,尖锐的末端直直对着她的双眸。
季青琢张开唇来,发出无声的惊叫,她强硬地将这惊叫声压了下去,在瞬息之间,她已经计算出追魂钉的下一步行动轨迹。
“小玉师兄,往右偏移三寸。”季青琢此时吐字倒变得清晰了,“而后可以出剑拦下,调转方向之后,它的力量最弱,你可以将它弹开……”
“弹开?”沈容玉的手避开她腰上的伤,只启唇凉凉说道,话语间杀意凛然。
他侧身,往右偏移三寸,而后扭过头,葬雪剑与追魂钉再次相撞,薄薄的剑锋不住震颤。
沈容玉的唇贴着季青琢的耳朵,在这般紧张的刀剑鸣击声之下,他如引诱般的问道:“琢琢,且告诉我,追魂钉何处最薄弱。”
季青琢感觉自己耳朵的一侧极痒,她凝眸看向被击落的追魂钉,这三枚索魂的钉子再次重振旗鼓,朝他们而来。
“尖端上一寸零二分,靠地面方向偏左。”季青琢眯起眼看去,即便她眼神不太好,但也能根据追魂钉在半空中震动的幅度计算出它的薄弱之处,经过葬雪剑多次的击打,这追魂钉已经很脆弱了。
沈容玉竟然真的信任她的判断,葬雪剑上寒光一闪,剑锋所过之处,将月色切断,而尖锐的剑尖则直直刺入主钉上的弱点。
追魂钉内部要有支点与操控它的修士相连,而将这个支点破坏,追魂钉的后果就是失控反噬。
这是饮血方休的法宝,而失控的它只能朝着……原来的主人而去。
沈容玉的剑锋捣坏追魂钉内部与主人的联系,本来追魂钉硬度极高,葬雪剑很难找角度刺入,但季青琢说出的这个地方着实是刁钻至极。
追魂钉发出一道脆响,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而后以诡异的飞行弧线离开了这里。
葬雪剑收,沈容玉望着远离此处的追魂钉,本打算把季青琢放下来再追过去。
但季青琢明显被追魂钉吓到了,她攥着沈容玉的袖子,身体微微颤抖着。
一旦战斗结束,她的脑海里就不住浮现追魂钉朝她飞来的画面,那恶毒的尖端,仿佛马上就要把她的眼睛刺瞎。
即便在追魂钉反噬之后,系统的杀意警告已经消失,她却还是低着头,惊魂未定。
沈容玉没能把季青琢从他身上摘下来,他提剑追了上去,在林中搜寻许久无果之后,他听到白水岛岸边有了动静。
他收剑入鞘,朝岸边走去。
于白水岛的岸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冷肃,仿佛是湖边的雕像。
叶断红捂着自己的右臂,隐隐有血色在衣物上渗出,他看向了沈容玉与季青琢。
“如此深夜,你们这样,成何体统?”叶断红竟然直接出言之处他们二人言行不妥。
“她深夜被噩梦之类的东西魇住了,正害怕。”沈容玉紧盯着叶断红的眼眸,又开始胡乱扯假话。
叶断红端详着沈容玉,他什么话也没问,只缓声说道:“你们这白水岛上不安全。”
“不安全是指?”沈容玉问,他微微挑起的笑容依旧平静,甚至于有些纯洁懵懂。
——仿佛不久之前那个下了狠手让追魂钉反噬的人不是他。
他可以平静面对叶断红,因为按道理来说,一个金丹期的弟子没有能力应对这等危险的法宝,就算他可以在这法宝下自保,但应当也没有突破它防御、让它反噬的能力。
“方才岛上有人放了追魂钉。”叶断红竟然直白地将此事说了出来,仿佛他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不知是何人所放,放这追魂钉之人功力深厚,不是等闲之辈。”
沈容玉轻轻抚摸腰间葬雪剑的剑柄,他启唇,慢悠悠说道:“玄云宗内,还有谁能放这样邪恶的法宝?”
“追魂钉非正非邪,只是在杀人一途上,它有妙用。”叶断红摇了摇头说道,“我明日会让人来加固白水岛的防御阵法,素空太懒,这白水岛处处都没有禁制。”
“追魂钉一事,我会上报掌门调查,容玉,你且带着季青琢回去。”叶断红自顾自说道。
季青琢有一种奇怪的关系被曝光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一向严肃的叶断红,她的头埋在沈容玉的颈间,没敢抬起来。
至于叶断红与沈容玉对话,她没听出什么弯弯绕绕来,叶断红听起来也好像不是要来杀她的人,但那追魂钉为什么会伤了他?
她实在没想明白来龙去脉,索性不想了,她只求着那人别再来杀她了。
杀了她,除了让玄云宗少一张吃饭的嘴,还有什么好处呢?
季青琢将下巴搭在沈容玉的肩膀上,如此想道,在胡乱思考半天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搭着的是谁的肩膀。
沈容玉!她猛地抬起头来,让自己的身体与他隔着一些距离,她的眼睛盯着沈容玉的耳垂,小声道谢:“小玉师兄,今晚太危险了,多谢你。”
“嗯。”沈容玉应了一声,他亦在思考着今晚的变故究竟是谁挑起,他原以为是另一位长老,但为何叶断红也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追魂钉的伤?
“小玉师兄,我可以自己走。”季青琢对他说,她不习惯被人抱着,也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就算是沈容玉,她也还是有些抗拒。
“你可以自己走?”沈容玉低头,看了眼她跑得伤痕累累的脚,认真问道。
季青琢动了动脚趾,这才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那林中的地面粗糙,她的脚被划伤了好几处。
但她还是执意说道:“我可以试试。”
“琢琢,就如此不愿与我一处,那么一开始就不要来找我好了。”沈容玉忽地有些恼。
他想起了季青琢推开门的时候,她的眸中是张皇失措,分明害怕到了极点,但依旧没有任何求救之意,她的眸中甚至带着一丝惊讶,他确信,在她推开门之前,她不知道他在里面。
季青琢听到他这句带着些许凉意的话,她张了张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一开始就没想着去找他,都怪那个系统乱指路,骗她说院子里有什么暗道,结果她一推门,看到了半裸的沈容玉,直接上了大当。
季青琢还是说了实话:“我没……”
“我与你同在白水岛上,你没想着找我,对吗?”沈容玉甚至自带了帮季青琢扩写句子的功能。
“对。”季青琢又老实承认了。
沈容玉松了手,她从他身上滑落,她本就没有紧紧攥着他的肩膀了,现在他一松手,她整个人也就落在地上。
受伤的脚再接触到院前小路上细碎的砂石,钻心的疼,季青琢站在他面前,没再说话。
沈容玉背过身去,准备进他的院子,季青琢直到听到了他转身的衣物摩挲声,才敢抬起头来。
她看着他的背影,微散的青丝落在肩头,将他背上那条诡异的伤痕掩下。
季青琢有着一种很奇怪的共情心理,她一开始很心疼毛毛,因为毛毛被关在石磨旁,做了一辈子的活儿,在见到沈容玉身上伤痕的时候,她又有些心疼他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经历,但她能自己想象出一些凄惨的画面来。
此时沈容玉背对着她,季青琢却能感觉出一丝孤独的意味。
他或许觉得她不愿靠近他。
季青琢有些委屈,因为她不是针对他,独独不愿意靠近他。她只是不愿意靠近所有人,甚至于沈容玉还好些,他让她觉得舒服,并不十分排斥。
她不想找沈容玉的原因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季青琢的脚在地上动了动,砂石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她第一次主动朝他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沈容玉的身形顿住,他并未回头,他第一次觉得一块木头也能气到人。
一块木头,就放在那里,即便它从不发出声音,安安静静,也足够让人无奈了。
“我不知是谁。”季青琢说,她机敏地掩饰了系统的存在,“我只知有人要杀我,是很奇怪一种直觉。”
“他来了,我开始跑,他的速度很快,应当是像门中长老那般的大人物。”季青琢的语速很慢,还是懒懒的,但咬字很清晰,“小玉师兄,方才那三枚追魂钉,有一枚也是朝着你来的。”
“对方还有所收敛,若是正面对上,小玉师兄,你又有几成胜算呢?我不会去找你陪葬的。”季青琢润了润自己的唇,她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只有脚上传来的痛感是真实的。
沈容玉的身形停了下来,他搭在院门框上的手顿了顿,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屈起。
着实是有些可笑,曾经像叶断红——或者是别的什么长老这般修为的修士,他杀了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居然有人关心起他的生死来,这倒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沈容玉没有转过身,但季青琢松开了攥着他衣摆的手。
她觉得自己解释完就差不多了,毕竟今晚真是劳烦他了,若不是他,她也活不下来。
“小玉师兄,我明日来带毛毛回去,今晚我就先回去了。”季青琢对他说道。
她准备自己走回去,明日还要上课,说起来这修仙的生活实在是有些水深火热。
但她还没转过身去的时候,沈容玉便旋身,将她又重新抱了起来。
“脚都伤成这样,你还想走回去?”沈容玉将她抱进院中,用极低的语气说道。


第25章 25%
季青琢猝不及防被抱起来, 却不会挣扎,乍一眼看上去,她真的很乖, 但只有抱着她的人才知道,她僵硬得像块木头。
他抱着他,入了院中,季青琢的视线落在他背后纯白的衣裳上, 沈容玉穿着的衣服料子好,所以那伤痕一点也看不到了。
“明日是修炼课?”沈容玉问她。
“是。”季青琢答。
“我给你请假。”沈容玉又说。
“考核的分数……”季青琢有些担忧。
“慕长老的课, 你担心什么,她给所有上课的弟子都是甲等。”沈容玉拍了一下她背。
他的手掌触到她的背, 季青琢背部的肌肉缩了一下, 仿佛起了鸡皮疙瘩。
入了院中, 毛毛还安静站在院中, 低头喝着水潭里的水。
除了院门被追魂钉破坏过, 这里的气氛安谧和谐,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季青琢被沈容玉放在月门后的竹榻上, 前后都是平静的水面。
沈容玉将桁架上的衣物扯下来,认真穿好。
季青琢不好意思看,她就看水,但是水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的手指慢悠悠抚过丝缎的腰带, 将褶皱抚平, 而后用银扣扣上, 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冷白的指骨轮廓, 泛着寒光的金属, 相互触着, 碰撞出奇特的禁欲感觉。
季青琢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只要不与人视线相撞,她还是可以放心大胆地看的。
“看够了?”沈容玉将衣领拉好,他又启唇问道。
季青琢收回目光,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轻声说道:“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
沈容玉触了一下她的手腕:“法力用光了?”
“跑过来的时候……”季青琢说。
“御空术学得倒不错。”他蹲了下来,单侧膝盖触着地面,开始查看季青琢脚上的伤。
“跑得这么急,连鞋也来不及穿,倒是记得带上驴。”沈容玉就是看毛毛不太顺眼,他随口调侃道。
季青琢很认真地解释:“他既然会用追魂钉,如果我将毛毛留在原地,他定要对它下手,逼我回去。”
事实上,来人确实而已这么做了,他知道季青琢看重这驴,甚至还在院中搜寻了一圈,给了她逃跑的时间。
沈容玉捏住了她的脚腕,季青琢的脚趾蜷缩起来,脚背紧绷着,原本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又裂开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感觉传来。
“放松,伤口就不会裂开了。”沈容玉又捏了一下她脚腕上方最细的一处,他合掌拢上都绰绰有余。
季青琢的脚背还是紧绷着,只是蜷缩着的脚趾勉强展开了。
她低头去看沈容玉,他垂着头,漂亮如缎的鸦青色长发倾泻而下,束发的银簪是仙昙的纹样,古朴雅致,宽大的袖袍展开来,全身似乎都拢着月辉,如仙脱俗。
但是,他现在正捏着她的脚……
季青琢想要把自己的脚收回来,但沈容玉牢牢握住了。
“小伤,明日就好了。”季青琢嗫嚅着说。
沈容玉指尖有清泉出现,他施展了一个简单的引水诀,澄澈干净的水将她脚上残留的草叶泥污与血迹冲洗干净。
伤口被水流冲刷,很疼,但季青琢只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没有发出声音。
“不疼么?”沈容玉又问,他换了另一只脚给她处理伤口。
“疼。”季青琢不会说谎话。
“疼不说?”他继续问。
“说了你会轻一点吗?”季青琢大着胆子问道。
沈容玉觉得他捧着的脚是她的假肢,他按着药粉的指腹掠过她的伤口:“会。”
“谢谢你,你真好。”季青琢如感谢系统一般感谢沈容玉,她是真心实意。
沈容玉:“……”他又按了一下她的伤口,让药粉更快生效。
很疼,但季青琢抿着唇,还是沉默着,她还是不说。
沈容玉凝眸看着她被咬得发白的唇,眸光深邃,并未再说话。
有了药粉的作用,脚上的伤很快好了,季青琢的脚踩在冰凉的竹制地面上,感觉好多了。
她一路过来,跑得大汗淋漓,现在她好想洗个澡然后美美睡个觉。
沈容玉以引水诀慢慢洗着自己的手,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季青琢。
季青琢挺直着脊背,坐在竹榻的一个小角落,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颇为局促的样子。
“这院里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不过,你若愿意回去,我就——”沈容玉的话又顿住了,他知道季青琢定然会说愿意。
——这个又呆又傻的木头。
“你就什么?”季青琢接着他的话头问。
“无事。”沈容玉洗净了手,拿白帕细细擦手,“你听错了。”
“哦。”季青琢答道。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黏腻腻的。
沈容玉现在不仅能通过她的只言片语扩写句子了,他甚至都能读懂她的肢体语言了。
季青琢其实是一个很好懂的人。
“你要洗澡?”他问。
“嗯。”季青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就太麻烦沈容玉了。
“屋里。”沈容玉对她说——其实他一向是在院内水潭里用凉水洗的,但是现在院门已经破了。
季青琢道了声谢,她光着脚踩在竹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引水诀可以洗净衣物。”沈容玉对她说,“引水洗濯,再控水让水分离开衣物。”
“叶长老还没教。”季青琢回答,她又想到了离奇出现在白水岛的叶断红,是他要杀她吗?如果是他的话,为何他又如此坦荡地将追魂钉的事情说出来?
“我教你。”沈容玉原本想教她这个简单的法术,却反应过来她的法力已经用光了。
他一面帮季青琢吸收灵气恢复法力,一面扯了个奇怪的故事:“在凡人的孩子中有一种玩具偶人,只要将发条上满,就能一直行动,等发条的弦转松了,便不能行动,要重新拧紧发条。”
“我没玩过。”季青琢认真想了想说道,她其实挺想试试这种小玩意的。
她根本就没听出沈容玉的弦外之音。
“你就是那偶人。”沈容玉转了下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滑落,微弱的法力充盈她的身体。
季青琢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沈容玉的意思是说他在给她上发条。
然而此时,她已经坐在屋里的浴桶里洗澡了,她拿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原本通红的脸拍得更热了。
她……她才不是什么偶人,但是……上发条,这个行为怎么听着都有一种隐秘的、暧昧的感觉,比那个系统说的双修还要更让人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