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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黄太师捶了下书案,咬着牙低声骂道:“当年是哪个道士给批的命格?害人不浅!真不是个东西!”
第185章 太贴心了
宫门外,竹轿落地。
侍卫们见到如此出行的永宁侯,脸上也有些绷不住。
秦治上前,递了牌子:“家父求见皇上。”
所有人都见过以前精神烁烁的永宁侯,对他今日这状况颇为不忍,让秦家祖孙稍后,使人往御前那儿传消息去。
御书房里,皇上听闻秦胤求见,不由一愣。
“他能走路了?”皇上问。
徐公公亦是一脸不解,答不上来这话,便去外头问传讯的人。
得了答案,徐公公嘴角抽了三下。
让儿子、孙子,抬着轿子来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皇上听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硬着头皮,徐公公入内,照实答了。
果不其然,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是说,”他道,“秦胤让儿子、孙子抬着,从侯府到了千步廊,又从那儿一路抬到宫门口?”
徐公公缩着脖子点头。
“他可真出息!”皇上咬着牙,道。
千步廊里绕一圈,所有当值的官吏都知道了,知道秦胤为军情担忧,哪怕行不得路都要面圣请缨……
他若是不肯见秦胤,岂不是辜负了老侯爷的一腔热血?
这是逼着他、不见不行!
今儿真是晦气。
先是黄晔,又是秦胤!
“让他来,”说完,皇上又道,“你去接他,看他到底捣鼓什么。”
徐公公应下。
出了御书房,他一路小跑着,往宫门口去。
毕竟,皇上都被逼了,他这个伺候的人,当然不可能悠哉悠哉。
初春时节,宫道这一路,徐公公跑得气喘吁吁,额头直冒汗,与外头候着的永宁侯行了一礼:“哎呦老侯爷,听说您进宫来了,皇上担心得不得了。您身体没有康复,该好生养着才是。”
秦胤道:“听说飞门关受挫,南蜀又要发兵,躺也躺不住了。”
“那咱们这就走吧,”徐公公道,“莫要让皇上久候。”
秦胤颔首。
秦治和秦沣两人,把竹轿子抬起来,跟在徐公公后头。
徐公公一面走,一面不住回头。
依他的观察,永宁侯的气色确实不佳。
比厥过去那日,他随皇上去侯府探望时,肯定强了许多,但离康健,差远了。
习武之人,原本的容光焕发,没有一点踪迹了;原本的身形如松,也看不出来。
现在的永宁侯,连坐直都很难,整个背岣嵝着,全靠椅背撑着。
再观抬轿的两人,额上连一点汗珠子都寻不到。
虽说眼下还不到夏日,但连人带轿地抬着,按说很沉……
“这一路抬着来,也很吃力吧?”徐公公转了转眼珠子,一脸自责,“这事儿是杂家想得不周到,一听说老侯爷在宫外等着,杂家赶着就来了。其实该再叫两个人手来,接了这轿子。”
“公公客气,”秦沣道,“这点重量,不算什么的。”
这么一说,秦治的眼神暗了暗。
老父亲瘦了,以前那么壮硕的人,他与秦威联手都打不翻,现在,抬起来都不花多少力气。
秦沣说完之后,也垂下眼避开了徐公公的视线。
他怕被徐公公看出端倪来。
毕竟,能抬得这么轻松,全因阿鸾本事。
阿鸾是真的厉害,上回化解定身符,这次,知道他们要出行,就拿着拂尘,拍了拍他与二叔父的肩膀。
秦沣压根没有弄明白其中奥妙,甚至,叔父怕是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阿鸾就又走了。
而他们叔侄两人,就抬着祖父这么一壮实老汉,脚步如飞,一点都不觉得重。
徐公公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
秦治的眼眶隐隐发红,不是因为受力,而是心里难受。
秦沣回避他的视线,可见这样的答案,很叫这年轻人不舒服。
如此,行到御书房外,徐公公让三人稍候,自己进去通传。
“皇上,”徐公公道,“老侯爷消瘦了,精神看着很不好,他那儿子、孙儿,应是拗不过他才把他送来,他们对老侯爷的状况都很担心。”
皇上拧眉,道:“是吗?”
“先前老侯爷厥过去,送他回侯府时,四个侍卫抬缚辇都喊重,”徐公公道,“现在两个人,抬得稳稳当当的,即便说,那两人身体强健于侍卫,也不该差这么多,可见,老侯爷瘦了许多。”
如此有理有据的答案,让皇上信服许多。
他道:“让他进来。”
秦治和秦沣把轿子抬进御书房。
御前不比他处,秦胤没有坚持,让秦沣把他挪到了椅子上。
他道:“老臣礼数不周,皇上见谅。”
从轿椅到大椅,看似就两步路,但要挪人,就需要弯腰把人架住,腰腿发力,把人抱起来。
秦沣的身形,在同龄人里算是颀长,但跟他那老祖父比,个头矮了些,宽度更是少了差不多一半。
这么强烈的对照下,秦沣挪人挪得十分轻松。
皇上把这一串动作看在眼中,心里越发肯定了徐公公的判断。
秦胤瘦了。
像秦胤这样长年练武的,脸上不会有什么区别。
差异就在身上。
那身腱子肉,硬邦邦的,这是根基。
现在,衣裳裹着,看不出里头端倪,但能猜得到,这是勉强撑出来的体型。
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重量了。
就这么个身体,竟然还要入宫面圣!
千步廊那儿,所有人都看出他的状况了吧?
从前秦胤有多强健,现在的秦胤就被衬得有多体弱,体弱老臣的真切恳求,他作为皇上,能一个字都不听,一点情面也不讲?
这秦老头,真是会打算盘!
等秦沣和秦治退出去了,皇上压住心头火气,缓缓与秦胤道:“爱卿看起来,瘦了啊。”
闻言,秦胤伸手,摸了摸脸。
他瘦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阿鸾那符纸,贴上之后,气色会差,胸口也闷,说话没有中气支撑、听起来软,这些秦胤都晓得。
但什么时候起,这符纸还有了瘦的效果?
难道是,昨日黄太师来探望后,他和阿鸾抱怨唱戏累得慌,阿鸾给符纸另加了功效,好让他肉眼可见的逼真,能省些力气?
哎!
他这个大孙女,可真是太贴心了!
那他千万要发挥好,不能辜负了阿鸾的用心。
第186章 示敌以弱
御书房里,徐公公给秦胤上了一盏热茶。
秦胤端起来,开盖浅浅闻了闻,又放了回去,嘴上道:“真香啊。”
徐公公脸上堆着笑,道:“老侯爷喜欢,等您饮了这盏,杂家再给您添一盏。”
“哎,”秦胤叹息,“没这个口福。”
徐公公的笑容凝在了嘴角。
永宁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茶里又没有毒!
皇上也对秦胤的这个反应很是奇怪。
在他的印象里,永宁侯对酒头头是道,对茶不怎么讲究。
喝当然是喝,但就是外行,分不出多少好坏,便是闻个茶香,也十分笼统。
不似他饮酒时候,同一类型的酒,还能分出个香味高低。
往日在御书房,秦胤有茶就喝,今儿这是……
好奇心之下,皇上这么琢磨,也就这么问了。
秦胤答道:“太医说,茶与酒,对老臣的心肺都不好,最好是戒了。
府里那老老少少,对这话看得重,不敢一次给戒到底,每日减量。
只给喝那么点儿,要么酒、要么茶,老臣想来想去,还是酒吧。
不喝茶,也不难受,真一点儿酒都尝不到,老臣受不了。”
这很秦胤。
秦胤能名震四方,除了他打仗时不怕死的冲劲,还有他的酒量。
一海碗接一海碗,能把一整个营地的人都喝趴下。
“太医特地叮嘱了,”皇上道,“爱卿就该好好休养,你看看现在……”
永宁侯忙打断了皇上的话:“老臣还能为大周应敌。”
“怎么应?”皇上摇了摇头,问道,“也跟今天一样,让你那儿子、孙子,把你抬去飞门关?”
秦胤忙坐直了些,道:“臣比先前已经恢复许多,现在是走不得长路,再过些天,臣、臣一定能上马。”
“你能骑马,”皇上拉长了脸,“朕可不敢让你去骑马。”
永宁侯垂下了眼,长叹一声:“军情紧急,老臣在家里,躺也躺不住……”
闻言,皇上睨了永宁侯一眼。
秦胤硬逼似的面圣举动,皇上固然气愤与不满,但是,见他瘦了、弱了,听他说酒说茶,皇上心中的愤怒渐渐地,散去了一些。
这一点,被秦胤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在兵法上,这叫示敌以弱。
皇上最烦的,或者说,内心里最恐惧的,是他们这些老人的强硬、强势。
拳头大的人、声音也大。
而他秦胤,一直以来,都是那拳头大的表率人物。
这样的秦胤,要如何让皇上放松警惕?
唯有示弱。
当然,示弱一样要讲策略。
上来就直白地卖惨,太假惺惺了。
因此,在与自家老妻和阿鸾商议之后,秦胤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以“坐着轿子被抬进宫”这样一定会让皇上反感与排斥的法子,出现在皇上面前。
而后,态度缓下来,抛弃先前那凶猛无畏的形象,只说些日常生活里、因病况造成的小麻烦,叫皇上看到他的弱处。
如此步步推进后,占据了主动与强一方的皇上,来听被动又弱一方的秦胤说话,警惕心就少了。
话说回来,这一套请君入瓮、把皇上带进他们预设好的氛围里的计划,能开展得如此顺利,得益于秦胤“瘦了”。
这么一想,永宁侯又忍不住在心里夸赞秦鸾。
明明就那么一张黄纸,上面那几笔看不懂的线条与字,怎么就有这么厉害的功效呢?
先前贴的那种,让他整个人精神奕奕、满面红光,连自家那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比当爹的还后知后觉的小儿子,都不住夸气色好。
现在贴来装病的,那叫一个惨兮兮。
若不是他老头儿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对镜子一看,能被自己那一副日薄西山的脸色给吓出病来。
看穿皇上已经放松了不少之后,永宁侯才把直白的卖惨给搬出来。
“皇上,”永宁侯苦笑道,“老臣这么闲不住的一人,天天躺着养病,可比挨刀子流血难受太多了。
若战况顺利,也不是不能忍,偏偏是,飞门关接连受挫,而南蜀又蠢蠢欲动。
这让老臣,实在躺不下去了。
老臣很清楚,就这身子骨,刚说能骑马、是吹牛了,老臣能自己站在城墙上、站上一刻钟而不倒,已经极限了。
可就算是这样,老臣也想去,想为大周尽心尽力。”
哀哀又沉沉的口气,落在皇上的耳朵里,添了几分老将迟暮的伤感之情。
他拧着眉、一口气饮了一盏茶。
还挺顺耳的。
比以前、秦胤那一开口能叫御书房外内侍、侍卫都听个清清楚楚的大嗓门,顺耳多了。
因而,他并不打断永宁侯的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先帝驾崩之前,”秦胤话再出口,以他锐利的眼神,看到了皇上眉头一紧,他没有慌张,又道,“先帝曾召见老臣。
他说,大周建朝还不久,根基未稳,等他驾崩的消息传开去,西凉、南蜀一定会趁着皇上初登皇位、没有理顺内外时而突然发难。
一旦战事起,朝中有徐太傅等人维持,但退敌,就要老臣积极些。
初战的结果,对后续战局影响很大。
打得凶、打得狠,让敌人怕了,我们才能稳住防线。
若一开始被占了先机,后续再拼回来,就要付出代价。
先帝特特私下与老臣说这些,因为老臣不怕死,老臣是最敢去拼、去打的先锋。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
边关境况如先帝所想的那些,他驾崩后,西凉与南蜀就先后发难了。
老臣就在玉沙口,与那群西凉鞑子杀了七天七夜,没有往后退过一步!
那不是黄沙,都是红沙啊!
杀得西凉人怕了,缩回去了,我们才算腾出手来,只应对南蜀,度过了那一次危机。”
“朕……”皇上的喉头滚了滚,“朕当然都记得。”
虽然,他不知道秦胤为什么提那桩陈年事,但当时的困难,随着秦胤的讲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候,他还来不及品味登基当皇上的成功滋味,就被边关战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真的凶险。
当年,那样状况都扛过来了,今时今日,难道会失败吗?
第187章 准信
捂着胸口,秦胤闷闷咳嗽两声。
徐公公毕竟是御前当差的,不管私下里如何看到这群居功自傲的老臣,做事还算有章法。
先前,在听说永宁侯不能吃茶之后,就换了一盏温水送上了。
秦胤端起来,一口喝了。
缓了缓喉咙,他又道:“那时候,总算是平稳度过了。
可林宣病故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咽气前,念叨着的都是打下西州城,可惜没有撑住。
老臣依着他临终前的交代,悄悄送他的遗体回关内,大军佯装无恙,与西凉人装样子,慢慢退回飞门关。
可惜啊,消息走漏了。
先前被他进逼得节节后退的西凉人,一发现我们主将病故,瞬间嚣张起来。
在边上观望着的南蜀,马上参战了。
我们可以说是逃回飞门关,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再之后,三军主将未定,西凉、南蜀趁火打劫,漫漫边关,压力巨大。
我们就是失了先机,后来虽然也是慢慢稳住、再打回去了,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那一连串的影响,一直持续几年,安国公受重伤,回京城了、也就是多喘两年气,他那儿子更是死守南境,没回来。
大周牺牲了多少将领士兵,才把边关稳到和林宣在时,差不多的位置。
所以啊,皇上,前车之鉴。
我们绝对不能让西凉和南蜀人联手,一旦他们联军布置完成,我们失了先机,即便后头守住了,这个代价也……”
皇上摸着胡子,沉默了许久。
他不善排兵布阵,也不善领兵征伐,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兵书没有少看,将领们的各种分析也没有少听,好赖还是能分出来的。
当当事后诸葛亮,这点能耐,并不缺。
因此,他能理解秦胤说的状况。
尤其是两场战局摊在面前,来对比结果,答案显而易见。
“秦爱卿这么说,”皇上沉沉看着秦胤,问道,“爱卿若去飞门关,就能让他们两方联合不得吗?”
一听这话,永宁侯嘿嘿笑了笑:“皇上,西凉鞑子凶,南蜀那些异族不一样,他们惯会见风使舵。
不见兔子不撒鹰,得能分到一杯羹,才会出些力气。
眼看着西凉人在玉沙口占了便宜,他们才会敢来联合。
西凉在飞门关外进逼,我们不得不应对他们,南蜀正好从南境动手,让我们捉襟见肘。
一旦西凉吃亏,南蜀跑得比狗都快!
老臣现在确实提不动刀了,但是,西凉人还不知道,老臣这煞名,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想起当年玉沙口怎么被老臣砍翻的,还能有些用处。”
呵的,皇上笑了笑。
说这段话的秦胤,才是他熟悉的。
自信,有血性。
秦胤变弱了,但秦胤还是秦胤。
这让皇上心里更舒服了些。
至于他的用处,倒也符合早朝时,一众人对永宁侯带病出征的看法。
秦胤去了,不为杀敌,而是立威。
管住军中那些互不服气的,也吓唬吓唬西凉人。
倒也,不是不行。
永宁侯分辨着皇上的情绪,暗暗想,差不多,该是最后一击了。
要一个准信。
“皇上,先帝当年的叮嘱,老臣至今不敢忘记,”秦胤抹了一把脸,道,“臣老了,也病了,不能像那年一样,打出大周的气势与威风,让西凉、南蜀胆寒。
但是,这身血,老臣不想凉在京里,洒也得往飞门关洒。
趁着这口气,再与西凉碰一碰,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南蜀看看,大周还能战。
只要南蜀犹豫了,即便老臣撑不住,冯仲也能继续应付西凉人。
老臣如此,也对得起先帝的嘱托了。”
皇上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道:“爱卿若与林宣一样,南蜀看到我们失去主将,一样会卷土重来。”
“皇上这话,老臣不爱听,”永宁侯摇头,“老臣只是病了,又不是快死了,太医都说,只要老臣能养,还能再挺好几年。”
“是朕失言了,”皇上道,“朕只是想到林宣……”
林宣最后一次出京前,比秦胤现在康健多了,旧伤复发汹涌而来,根本不讲道理。
永宁侯道,“林宣病故在飞门关外,我们不得已的节节后退,才会失了主动。老臣此去,不出关口,兵力排布好,能瞒就瞒,不能瞒了,散些虚虚实实的传言,反倒是西凉与南蜀要掂量掂量,老臣是真病还是假病。一旦开始掂量,以南蜀的脾气,就会往后退了。”
听他这么一分析,皇上的眉头,终是舒展开了。
之前,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让秦胤出征的前前后后,眼下看来,的确可行。
先打退西凉和南蜀,去除外患,而女眷留京,牵制秦胤,能极大保证不出内患。
就秦胤这性子,让他舍弃血亲去造反,根本不可能。
秦胤这人,造反也会带上一家老小。
当年响应先帝、揭竿起义,就是如此。
这一次,只要让侯夫人,他的孙儿、孙女好好留在京里,秦胤断不可能胡来。
“爱卿心意坚决,”皇上颔首,道,“朕一味反对,反倒是辜负了爱卿的这一份心意。
爱卿说得对,南蜀与西凉,咄咄逼人,也需要爱卿去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朕可以让爱卿去,但你得应允朕一件事。
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朕和你家里人都在京里等你凯旋。”
话音一落,秦胤激动极了:“老臣、老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上道:“爱卿今日早些回去,收拾下行囊,等兵部安排好你的船舶马车,就能出发了。”
徐公公请了秦沣与秦治进来。
秦胤重新被挪回了竹轿上,由两人抬出去。
徐公公去送,皇上坐在大椅上,揉了揉眉心。
秦胤的激动真真切切,对“家里人留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也能证明,他目前没有异心。
他就是打去西凉与南蜀,与他之前几次出征一样,女眷当然不随行。
一句正确的话,自然听不出其他意思来。
若是他另有心思,亦考虑过家人的安慰,担心他们在京城里会出状况,那他在听到这么一句话时,会有所反应。
皇上对秦胤的毫无反应十分满意。
第188章 这就安排
徐公公一路送出去,又回到御前回话。
“老侯爷看起来,”徐公公道,“很是高兴。”
听了这话,皇上抬眼,问:“真的高兴?”
徐公公回想了一下。
那副神情,应该是高兴吧?
能看出病气,但精神高涨了许多,整个人都透出了活力。
要不是走不得路,永宁侯怕是立刻就要扬鞭出发了。
思及此处,徐公公悄悄看了皇上一眼。
虽说,平日里,他对那些给皇上添堵的老大人们颇为不喜,机会到了,也吹吹风。
谁让皇上爱听呢?
邓国师说得很对,他这样御前做事的人,图的就是皇上高兴,顺从皇上的心意。
皇上越疏远那些指指点点的大臣,就会越信任他和邓国师。
但是,话说回来,吹风时也得掂量掂量。
吹得不好,火苗冲着自个儿的脸,可就糟了。
今日皇上早朝时被气得够呛,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
不适合扇风。
徐公公判断得当,恭谨道:“确实高兴。”
皇上的眉宇又舒展了几分。
秦胤御前的激动与喜悦,应当不是作假的。
这很好!
同时……
皇上的指尖在大案上敲了敲。
秦胤今儿的话,也算给他解惑了。
先帝驾崩前,曾单独召见秦胤,交谈时间不长,但身边没有留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当然,也不仅仅是秦胤,几位辅政大臣都曾觐见。
有时留了大内侍,有时一人不留,全看先帝的心情。
先帝彼时大限将至,如此行事,其实很平常。
皇上并没有发现问题,只在他登基后,皇太后琢磨过这事。
毕竟,秦胤不是辅政大臣。
先帝是不是交代过秦胤什么……
尤其是,皇太后怀疑林繁就是赵临遗腹子之后,又旧事重提,猜过一回。
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了,直到近两年,他偶尔会顺着皇太后的思路去想一想。
先帝到底与秦胤说了什么?
今日,才算得了个答案。
先帝担忧身后事。
这样的答案让皇上放心许多。
另一厢,秦沣与秦治抬着永宁侯,出了宫门。
秦胤靠着椅背,脑海里整理着与皇上的对话。
他发挥得,还挺不错的吧?
事前与妻子、阿鸾商议之时,提出来的几个点,该点的都点了。
尤其是,先帝爷驾崩前召见他的那一段……
那是侯夫人提出来的。
她说,以皇太后和皇上的性子,十之八九,早前就琢磨着了。
他们不知内情,但他们可以猜测。
一来二去,即便猜不到遗诏上,也容易琢磨出些有的没的。
倒不如,由秦胤主动点破。
若是皇上开口问,那无论哪一种答案,皇上心里都会打问号。
秦胤主动说,且是话赶话地说,就显得自然许多。
皇上哪怕依旧怀疑,心里的那个问号也是小小的,细细的,而不是朱笔描画,满了一张纸,粗线条还画个圈。
正思索着,竹轿进了千步廊。
永宁侯赶紧打起精神来。
这一路,但凡从边上过的,各个都能看出老侯爷的好心情。
与先前进宫时的决绝与忧心忡忡不同,现在,当真是人间四月天,花见花开了。
董侍郎闻讯,急匆匆提着衣摆,从兵部衙门跑出来。
“老侯爷,”董侍郎喘了一口气,“您这么高兴,莫不是……”
秦胤握住董侍郎的胳膊,催道:“皇上答应了,你们兵部赶紧安排,别耽误老夫启程。”
“啊?”饶是董侍郎猜到了,也被这等急切劲儿弄懵了,“安排、这就安排!”
话一出口,胳膊上的力量立刻就撤了。
董侍郎不由垂眼,看了一下永宁侯刚刚握住的位子。
以老侯爷手上的力气,以前回回,不说握着痛,压迫力还是有的。
这一次,许是太快松开了,许是老侯爷手上没什么劲儿……
一时间,因着老侯爷的高兴模样而消散了的担忧与难过,又涌入了心田。
董侍郎只能安慰自己,定是老侯爷急着启程,才会这么催着他去办事,而不是拉着他说一堆事。
松开,是不耽搁。
秦胤亦没有在千步廊多耽搁的意思,催秦治和秦沣抬他回府去。
此时的永宁侯府,季氏刚打完一套拳。
边关紧迫,她听着也着急,自然也能理解老侯爷的急切。
但是,作为家里人,他们明白老侯爷的脾气与追求,更关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康健。
病得连进宫都要儿孙抬着去,这根本不适合上阵。
只不过,这事儿劝不住。
别说季氏只是儿媳,秦治这个儿子,都不可能说服老侯爷。
再者,谁还没有一点骨气?
秦家上下,铁骨铮铮的,还能不明白什么是个人,什么是家国?
于是,季氏在理解、尊重与担忧、不安之中,徘徊了大半天,等秦沣护送老侯爷进宫去了,她也闲不住,干脆练一练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