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差点事但忠心耿耿,皇上还能给你找个地方养老。但要做官的品质上出了问题,试图挖一挖国库的墙角,那皇上就只会给你找个地方点坟了。
前朝后宫的关联,从来就是藕断丝连。
明面上女子进了宫,就跟家里再无关联了,哪怕家里谋反,诛九族都诛不到入宫的妃嫔身上。但实际上当然是息息相关的,如果说妃嫔本人得不得宠有无子嗣是硬实力,那么母家的官职就相当于软实力。
秋雪也把消息打听了来说给姜恒听,现在边陪着姜恒记录皮子的数量,还边在预测:“主子,贵妃母家出了这样的麻烦,她近来应当不会找主子的事儿了吧。”她亲哥哥犯错,正该是贵妃低调躲风头,免得让皇上迁怒的时候。
姜恒对秋雪笑道:“想法很美好。”
贵妃可不是这样的性子,贵妃是越挫越勇型。
反正书里的贵妃,是在知道年羹尧大罪后,还敢冲过去跟皇上道‘皇上您要是对臣妾有真心,就应该饶恕臣妾兄长’的狠人。
姜恒回宫的第四天,引桥代表内务府过来送金线。
其实圣驾刚回宫时,引桥就想要来永和宫。只是又怕贵妃处盯得紧,信贵人一回宫,她颠颠儿就跑来了实在可疑。
只好按捺了几日,趁着内务府给信贵人送金线,才一并跟着过来了。
姜恒见了引桥,就招呼她进屋说话。
秋霜就把同来送金线的宫女,请到西侧屋去喝茶吃点心去了:“妹妹快跟我来歇歇。回去也有做不完的差事,趁着出来了,多歇一会子再去,回头嬷嬷要是问起来,只说我们贵人留下问金线的事儿。”
小宫女也乐得多歇歇,更愿意吃点心,眼巴巴跟着秋霜就去侧屋了。
“如今在内务府怎么样?今日你来送金线,是把将你分到缎库去了吗?”
引桥简略的介绍了下自己个人情况,如今还只是在内务府值房打杂——就是看哪里人手短缺,她就去哪里顶一下跑个腿,做多面临时工。
想着时间有限,引桥压缩性介绍过自己现状,就忙道:“贵人,奴婢过来,是有件要紧事,不说与贵人知道,心里不能安心。”
之后就将贵妃怎么命人去寻她,意图让她争圣宠的事儿告诉姜恒。
姜恒听得叹气——替贵妃叹气。
这真不是一步好棋啊。
太后尚且不会安排皇上定点去宠幸哪个女人呢,贵妃就发挥敢为人先的精神,勇敢的上了。
要是平常也就罢了。
可现在正是敏感时期。皇上这一趟草原之旅刚被安排过。太后牌赛马会的背后原因皇上看的真真的,只是他不愿跟这里的额娘闹得生分,才采取了一种异常柔和的拒绝:就是从那后,一次牌子也不肯翻,向太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要换成一个妃嫔安排他,皇上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朕这么free,想安排朕?!
再加上年羹尧的事儿,贵妃赶得时间点有点寸啊。
姜恒一时想的出了神,再回神,就见引桥已经跪在跟前。姜恒忙伸手去扶她:“快起来吧,好端端跪什么。”
引桥却怕方才贵人的沉默,是怀疑自己有攀龙的心。
她不肯起来:“奴婢这些日子与贵妃宫中人来往,是想着圣驾不在宫中,贵人也不在宫里,若是被人暗算了都不晓得。若有奴婢这件事,翊坤宫娘娘或许就不会想旁的不知情的法子来对付贵人。”
“贵人对奴婢的大恩,我一直铭记在心——那样的恩典,若是忘恩负义侍奉皇上,那就是猪狗不如。奴婢这就起誓……”
“真没必要。”姜恒伸手强拉她起来,认真道:“不用的。”
引桥带了点哽咽:“奴婢知道,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就少不了嫌疑和麻烦。”
她甚至厌恶自己这张脸,有时候对着水里自己的面容,她恨不得拿碎瓷片划自己两下。要不是宫女毁了容,就没法在宫里伺候,要被撵出宫去回归本家面对那样的爹娘,她真不想要这张脸了。
“但贵人请信奴婢绝不是口是心非,也绝不会出现什么‘无可奈何’的情况!”
先帝时候就有这样的宫女,趁着主子不防,私下里攀龙附凤,以此得了答应的位份再回去装可怜装自己没办法。只哭诉道:“奴婢也不想的,但是万岁爷要奴婢伺候,奴婢也没法子,求主子宽恕。”
引桥生怕信贵人把她当这样的人。
她取下自己身边带着的一个荷包,她看向旁边的秋雪:“劳烦姐姐帮我拆开。”
秋雪接过来拆,引桥又道:“姐姐小心些,里头是些药粉。”秋雪拆开后,引桥又道:“贵人,这里头是天南星根茎的粉末,这是太医院常用的便宜药粉——奴婢在到景阳宫之前,也在内务府干过粗活,替有风湿症的嬷嬷取过药。”
“奴婢对这种药粉分外敏感,这原本是种内服了才管用的药,可奴婢只要沾到这种粉末,就起红疹子,尤其是脸上和手臂更严重,得好几个时辰才能下去。”引桥盯着这药粉道:“奴婢随身带着天南星药粉,便是贵妃娘娘强绑了我去服侍皇上,只怕皇上见了个浑身疹子的宫女也要作恼。”
“贵人放心,虽然奴婢长了这样一张脸,但奴婢是个人,有人的心肝,绝不会做出一点恩将仇报的事儿!”
姜恒叹息:引桥这种说法,简直把她的脸形容的跟妖怪似的。
其实多可爱的一张小狐狸似的脸啊。
引桥的长相,真是符合姜恒审美。
只是引桥刚因容貌被一个老太监觊觎过,就又被贵妃盯上,想来有点自厌情绪。姜恒将这件事先记下,只等以后时过境迁慢慢开解一二。
姜恒看了一眼钟表,想着也不好留引桥太久,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给她。
引桥打开一看,里头是五枚赤金戒指,脸上腾然就红了。
难道,难道贵人知道自己那对爹娘又来逼迫的事儿了?
引桥爹娘从陈得宝手里得到的钱,绝大部分还了追债追的凶恶的赌坊,剩下的也早霍霍完了,又来催逼引桥。他们只是住在京郊的普普通通的包衣,哪里知道宫里的事儿,更不知道陈得宝已经带上枷锁出发了,还以为女儿已然‘有幸’跟了敬事房副管事这样的大人物。
对他们来说,把女儿卖给太监,那是一点心理阴影也没有,反而觉得是可持续发展型的金矿。
前几日宫女去顺贞门见家人,引桥冷着脸去了,她原本想告诉爹娘陈得宝的下场警告一二,谁料还不等她开口,她爹娘见她穿的是内务府的柔青衣裳,并非从前在景阳宫的普通小宫女的蓝布衣,就眼前一亮:“果然爹娘不会害你吧,你看跟了大总管后,穿的都气派了。人都说太监没有根,所以只爱银子。他当着总管,这体己不知道有多少。你好好伺候他,将他哄高兴了,以后这些钱不都是你的?也好给你弟弟盘间铺子讨个好老婆,省得他每日不痛快,跟旁人喝酒都抬不起头来。”
引桥丧失了所有的说话欲望,就连陈得宝的下场也懒得说了。
她只觉得恶心。
从此后,她再也不会见这对只在血缘上跟她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此时,引桥看着姜恒的金戒指发呆,不自知的眼睛都红了。姜恒就问道:“是你爹娘又问你要……”
话音未落,引桥却忽然斩钉截铁道:“贵人,这钱我不会给我爹娘的。”
说完后,脸上又烧红了起来:她这样疾言厉色说不给爹娘银钱,会不会让信贵人以为她是那种不孝的女儿,再也不肯理会她?
却见信贵人笑眯眯道:“那就好,要是你依旧拿去给你爹娘,我就不给你了。”姜恒替她筹谋:“虽说你是苏公公亲自带了去内务府的,但内务府各监各司庞杂,如今没有属司空缺,你只在内务府值房等着做些琐碎的事情,等将来定了归属,你总需要些钱财拜山头的。”
引桥抬头看着信贵人,心里那种滋味真是无法言说。
之前跟着旁的小宫女偷听宫里摆戏,听过哪吒三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一折。
引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被陈得宝逼迫一回,也算是割了她的肉还了那对夫妻了。
可在戏文里,哪吒三太子的冤魂飘到了佛祖跟前,得了莲花真身,却照样要回头原谅生父,就连托塔天王的塔,都是佛祖赠给天王保命,叫三太子不许伤害生父性命的。
子女反抗作孽的父母,原来也是天道不容。
于是引桥虽然下定了远离爹娘的决心,却是暗中的决心,像是毁了容见不得光的人。
可她又因为这份见不得光而委屈——错的难道是她吗?
可信贵人却说,她不把钱给爹娘,这是对的!
她对姜恒的感情,之前是要报天大的恩情,现在却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亲近。
引桥走后,秋雪就道:“主子,要不是引桥是个有良心的姑娘,贵妃娘娘这法子,可真让人难受。”
一旦引桥真的由贵妃引荐了侍寝,姜恒这边会很难堪。
都知道信贵人是‘见义勇为’,为了个普通宫女,弄得敬事房副管事陈得宝都被流放了。要这宫女最后却反过来咬一口夺了永和宫的恩宠,那后宫里嘲讽和看热闹的唾沫星子能把姜恒淹死。
“主子,这一回回的,从送金鱼到周氏又到引桥!贵妃真是盯着您不放了,横竖咱们也知道翊坤宫的意图,要不要做点什么?”
“先等着吃席。”
秋雪:“啊?”
“再过三天,就是贵妃的生辰了,咱们先等着吃席。”


第44章 吃席中
引桥握着手里的天南星药粉的荷包。
今日信贵人反复问了她:“你接触天南星草,除了皮肤上起疹子,还有没有旁的喘不上来气,或是眼睛看不清什么的病候?”
引桥非常肯定地摇头:“就只是发疹子。当时教导奴婢的嬷嬷,身上风痹严重的很,手指脚趾的样子跟旁人都不同了,像块长歪了的树疙瘩一样。她才不管我碰这天南星有什么后果,她疼起来要死要活的,哪里管我,多番要我给她熬药。再小心,前前后后碰到这天南星粉也有好多回。好在都是身上起一片红疹子,洗过了两三个时辰就下去了。”
姜恒这就确定,引桥对天南星粉只是轻微的皮肤过敏症状。
于是对她道:“你跟贵妃宫里来往了一月,若是这会子忽然翻脸抽身不肯,贵妃肯定会觉得被你戏弄了,是不会罢休的,总要寻你的麻烦。你不如依旧敷衍着翊坤宫,约摸着贵妃要叫你去那两三日,你就用上天南星草,也好有个借口混过去。”
让贵妃觉得引桥没福气,可比贵妃觉得引桥‘身在曹营心在汉’,之前都在做卧底强多了。
引桥立刻就应下了:“奴婢当时敢跟翊坤宫往来套话,想的也是这步退路。贵人放心,我既然到了内务府,就想着长长久久在内务府呆住了,混出个名堂来,要做再没人敢随便欺负的宫人。”
她可不愿意才挣出一条生路来,就把小命折在贵妃手里。
然而引桥现在望着天南星粉末,有些犹豫了。
她并不是为圣宠心动,想着不用天南星草,而是想着,她可不可以大胆多走一步——她对皇上的恩宠没什么兴趣,但她发觉,贵妃身边的甘棠,似乎有一种极压抑的想做小主的渴望。
她要不要试试看撬一下贵妃的身边人?
这是件冒险的事情,毕竟甘棠的心思没有任何证据,只源于引桥自个儿的敏感和直觉。此时的引桥对自己勘察人心的能力并不自信:若是她错了,甘棠只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试探的,那她跳入圈套,翊坤宫那里只怕会扒掉她一层皮。
引桥犹豫了良久。
引桥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冒险,却还有人为了她为难。
敬事房苏嬷嬷是姜恒入宫时,内务府派来教导新入宫妃嫔规矩的四大金刚之一。姜恒当时就听说过她的履历,宫里各库各司的宫女,不少都是从她手里调、教出来的。她教过的宫女,从入宫的青涩到干练得用再到满年龄出宫,一批批流水似的。
姜恒心中尊称她为‘人形高考工厂’。
但高考工厂可以历久弥新,人的话,就会老。
苏嬷嬷今年刚过了五十五岁生日。
寻常宫女在宫里熬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总共也就待十年左右。可她,已经在这宫里熬鹰似的熬了四十年。
她因读书识字,大约三十岁起就开始管宫中刑罚,负责给小宫女们讲宫规顺便调理她们的体统。
不到四十岁,苏嬷嬷就做了慎刑司的掌司。宫中凡有宫人犯了过失被送进慎刑司,都由她负责‘询问’详情,再依例判处。
虽说她尽力不冤枉了一个人,但慎刑司就是这么个地府判官批发大刑似的地方,没人不怕她。
而苏嬷嬷坐这个位置,也不可能不得罪人。
如今她年纪渐老,少了年轻时候的锐气锋芒,开始思一步退路了。
必得趁着她还掌权能动的时候,选定一个真正的关门徒弟才好。这样等她退了下来,还能安安稳稳的养老。
手里没有权利,就像是老虎没有了利爪,到时候没有人护着,她真要落一个晚年凄凉。
可惜继承人不怎么好选。
首先要这宫女读书识字、人有本事拎得清,能担得起慎刑司掌司这个位置,毕竟主子们不是傻子,不会让个棒槌当慎刑司掌司;其次还得这宫女与家里不合,立志永不出宫的,不能她培养了好几年,结果到了年纪徒弟思念家人出宫去了,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宫女要有良心,懂得记住恩情,不能她扶人上了位后,徒弟反过来把她踩在脚底下当垫脚石。
苏嬷嬷寻觅了两三年,心内挑了一二苗子,却又被她淘汰了。
直到引桥出现。
心思灵透,会写字算账,死了出宫跟父母过活的心——这不就是她的梦中情徒吗?
苏嬷嬷很满意,只剩下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考察引桥有没有良心。
而苏嬷嬷很快就获得了这个机会:圣驾离宫后,贵妃宫里的人开始接触引桥了。苏嬷嬷在宫里多少年,看人看事格外准。贵妃的宫女甘棠第一回 来,苏嬷嬷就把她的来意猜了个大概。
正好了,可以借机看看引桥的人品:信贵人算是她的恩人,而皇帝的恩宠又是这宫里女子最难抗拒的利益。
当大利与大恩冲突的时候,最能检测一个人的品性。
苏嬷嬷静静看着,并通过自己的人脉给甘棠行了很多方便:要不然内务府都是眼睛,也不会由着甘棠一次次光明正大找引桥,还没什么人察觉。
如今谜底将要揭开,以苏嬷嬷的心性,都有点睡不着觉。俱她的猜测,贵妃要用甘棠,必然会借助她即将到来的生辰。
毕竟皇上已经半年不翻贵妃的牌子了,贵妃也不怎么敢去养心殿请皇上。但贵妃的生辰,皇上想必还是会去探望的。
贵妃应当会那日把引桥叫了去,梳洗打扮一番,让她在席面上伺候着布菜或者浣手等活计,让皇上看看是否中意。若是皇上喜欢,贵妃把人送上,皇上也会记得贵妃的‘贤惠’——从先帝爷起,宫里主位们送上自家宫女争宠固宠就是这个流程,苏嬷嬷见多了。
而引桥,只要跟着贵妃的人走了,就说明她放下了恩,选择了利。
苏嬷嬷如何敢收这样的徒弟?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苏嬷嬷警惕起身一看,然后重新躺回去笑道:“我就知道,不敲门敢进我这个慎刑司掌司的房里,也只有你了。”
来人也是个五十来岁的嬷嬷,但比起苏嬷嬷的严肃如阎王爷,一看就是慎刑司的好人选,这来人非常和气,看着像一位好说话的祖母。
但她来头很大,是负责整个后宫事务的内务府副掌事古嬷嬷。
在内务府,只有一个人在她之上,就是挂名的大总管苏培盛。还有一个跟她平级的副掌事太监。
她笑眯眯坐下来:“还在想你那个没收成的小徒弟呢?八字没一撇,我劝你不必太上心。”
苏嬷嬷道:“你是不着急,你的亲侄子娶了皇后娘娘身边放出去的宫人,如今你算是乌拉那拉氏一族护着的了。将来退下来,皇后娘娘也会安排你去养老。我可是不行呐,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铁面无私坐不住,但铁面了,难免得罪人,你不让我收个徒弟,到时候死了都没人埋。”
古嬷嬷叹道:“我知道你找徒心切,但也别抱太大希望,这宫里的女人,有机会的,谁不愿意做小主?何况那引桥生的也俊俏,能争当然要争一争。”
苏嬷嬷摇头:“我看未必,那孩子的眼睛,你没见过,虽是狭长的媚眼,眼神却是我见过最冷清的。”
两人关系好,古嬷嬷本来就是先打击下老友积极性,免得她失望太大的,此时见她坚持,就仍旧笑眯眯道:“好,横竖贵妃娘娘生辰就在眼前,到时候自然就分明了。”
“你那日……”
古嬷嬷接口:“你放心,我不会拦着的。贵妃宫里但凡有人来寻她,我就当看不见。”
秋雪跟苏嬷嬷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夜里,她边检查汤婆子和炭炉,边对姜恒道:“贵妃娘娘应当会借着自己生辰,让皇上看一眼引桥姑娘吧。便是这回引桥姑娘借天南星草躲了过去,以后贵妃再叫怎么办呢?”
总不能这么巧,次次都脸上发疹子吧。
姜恒正窝在温暖的炕上,闻言疑惑看向秋雪:“你是觉得,贵妃只让皇上看一眼引桥?”
秋雪点头:“是啊,总得让皇上看看喜不喜欢,若是皇上多瞧些,才好有个借口送人不是?”
姜恒笑道:“秋雪啊,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贵妃做事会顾忌旁人喜不喜欢?”
姜恒从暖和的被子里伸手给秋雪算:“当日新人入宫进储秀宫学规矩这件事。贵妃明明可以向太后娘娘请命,看太后娘娘的‘喜欢’,可贵妃做了吗?没有,她只是先斩后奏直接去求了皇上的旨意,就半压着太后娘娘行此事。”
“之后给我们出考卷,贵妃也可以顾着皇后的‘喜欢’,请她先阅卷,以示尊重。然而贵妃还是没做,我听说她全程都是自己做主,把皇后娘娘撇在了一边。”
姜恒的手凉了,就又塞回被子里去,然后总结道:“一个人做事,是由性格决定的。贵妃的性子就是:我要做的事,必要做成!如果旁人有可能不同意,那贵妃也不会想到去劝说别人同意,而是先斩后奏抢先做成——我已然做了,你只有接受。”
秋雪都听呆了:“主子的意思是,贵妃有可能想个法子,直接送上引桥……都不让皇上先看看……这,这不能吧,那可是万岁爷啊。”
姜恒后面的话就不好说了:皇上咋了,太后被先斩后奏过,皇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过,这不正好,加上皇上,三个人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所以我才让引桥随身带好了天南星粉。贵妃若行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只怕会惹得皇上大发雷霆的。引桥若不赶紧有个缘故脱身,只怕会被皇上的怒火捎带上。”
天子之怒,就像台风一样的自然灾害,稍微被台风尾扫到一下,都可能没了小命。
见秋雪还在不可置信中,姜恒就笑道:“好啦,我也只是根据贵妃的脾气随便猜测罢了。说不定贵妃娘娘就转了性呢。横竖又不是咱们宫里的事情,等着就是了。”
九月二十九,贵妃生辰。
内务府依例送去了贵妃份上的寿面寿桃等物,而大膳房则送去了相应的席面。
作为宫里独一份的贵妃,一个地地道道的场面人,年贵妃自掏腰包,让膳房加送几桌席面,她要请客。
宫中嫔妃,包括皇后都收到了贵妃的生辰宴请柬。
但只有皇后,非常有底气的把贵妃的请柬扔到了炭盆中,只当看不见。其余嫔妃,位份低人一等,或是低人好几等,就要带着‘嫔妃们姐妹和睦’的塑料感情前来赴宴。
就连齐妃,原本是打发宫人说身子不适不去的,谁知贵妃宫里拒不接受这个理由。
贵妃的管事太监百令又往齐妃的长春宫跑了一回,送上翊坤宫珍藏补品若干:“贵妃娘娘说了,跟齐妃娘娘是在王府里就相熟的。生辰一年只一回,还请齐妃娘娘念在姐妹情分上,过翊坤宫坐上片刻,容我们娘娘敬一杯酒水。”
这话说的是很客气,但翊坤宫的霸道态度可见一斑:我过生日,皇后不来那是没办法,但比我位份低的想请假不来,那不行。
齐妃气个半死,却也只得从半死中闷声应了:贵妃的霸道她不是没领教过,这回派来的宫人,说的还比较客气,说是贵妃想给她敬酒,那就顺着台阶赶紧下来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被贵妃强行弄了去,到时候席上再给点没脸可是更丢人。
每到这时候,齐妃就感慨起来:她们有儿子的嫔妃就是不自由,做什么都怕替儿子得罪人。
弘时渐渐大了,等过两年大婚后就要出宫开府,到时候也要上朝与臣子结交。她就不能狠得罪了贵妃,免得得罪她背后的年家。
齐妃的心思,也就是熹妃、裕嫔等人的心思。
主位们都应承了要到,再往下的妃嫔当然不敢不到。
姜恒这里,是束蒲亲自来送的帖子。束蒲的姿态言语都是挑不出错的恭敬。作为贵妃手下最受信任也是最能随机应变的宫女,她亲自到永和宫来,是做了充足准备的:以防信贵人恃宠傍身,拒绝贵妃的邀请。
为此束蒲还拟了好几种应答措施,以免信贵人推诿不去。
毕竟,娘娘还另有安排,必须信贵人到场。
然而束蒲准备的说辞都没用上,只见信贵人直接应下来:“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啊,那我当然是要携礼到的,放心回去复命吧。”
白熬夜准备说辞的束蒲:“……奴婢代贵妃娘娘先谢过信贵人盛情了。”
束蒲告退后,秋雪又问道:“主子,您真要带那份礼物去啊。贵妃怕是要生气的吧。”
姜恒点头:“生气怎么了?许她算计别人,还不许别人光明正大送她礼啊。”
从大金鱼事件开始,到周氏,到贵妃收买她宫里太监的爹娘、再到引桥——姜恒一直没有与贵妃正面对上过,并非她是什么忍气吞声的脾气。
而是她的情况,跟当时周答应有点同病相怜:跟贵妃隔着东西六宫和皇后,没什么交际机会。
拢共早上请安那一会儿,叫皇后盯着,贵妃顶多也就冷言两句,姜恒回两句,非常不过瘾。
这会子贵妃相请赴宴,正是机会。赶紧趁现在还给贵妃点账。
现实还不好说,但书中的贵妃到了后期,属于有点自我毁灭性倾向的神经质。凑近了,不但容易被误捅一刀,还容易被溅上血。
那时候再去刺激贵妃,风险系数太高,而且还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正该现在,贵妃娘娘还处在辉煌落寞前的光彩瞬间,理一理旧账,结一结期款。
宫中嫔妃生辰,若是摆宴,都是摆在中午。因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主位嫔妃的生辰日,皇上都会亲自到其宫中探望,还会留下用晚膳。
只要不是皇上厌弃的人,皇上都会给这个面子。
因此妃嫔生辰日,晚上都会空出来。
姜恒按着时辰携带礼物到达翊坤宫。
门口有一位宫女负责记礼单,几个太监负责帮着接礼搬运进去。
毕竟是贵妃摆生辰席,妃嫔们来贺,不能两手空空来了就坐下吃席,都要给贵妃准备生辰礼。这翊坤宫内外看起来真是热闹极了。
而姜恒准备的生辰礼正是金线密织封皮的活页册两本。好事成双,宫里不管送礼还是喝酒,都没有单数的。但她这个礼显然比较特殊,记礼单的宫女都顿了下,才在红纸上写下‘永和宫信贵人,活页册两本’。
再抬头时,就见信贵人已经施施然进门了。
妃嫔们守着礼节都到的早了些,在偏殿用茶等着。到了正时辰,贵妃才打扮的彩绣辉煌出现在正殿,请客人们入座。
众嫔妃按照贵妃宫里小宫女的引导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