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不同的语气问出来给人的感觉会是完全不一样。
颜欢瞅她一眼。
她跟夏桐王萍萍陆和琴关系不错,平日里说什么也就没所谓。
但她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乔真和卢妙妙对着自己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就算是平时装的再好,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大家虽然住一个宿舍,但也只是点头之交,没必要深究。
但她可不喜欢被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质问。
颜欢道:“孤儿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算爸妈都不在了,还不能有个亲戚啊?”
夏桐“噗嗤”一声笑出来。
乔真面上一红。
她是西州城最大纺织厂厂长家的千金,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还很少有被人噎的时候。
院系里的老师领导也都跟她爸认识,所以在系里也是有点超然受人追捧的。
她抿了唇,不高兴了,然后沉了脸道:“那你小时候是谁养大的?之前你说你是从红星农场来的,但听说你也只是那边的知青,你小时候是哪里长大的?
颜欢皱眉,回头仔细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声道:“你是在质问我?还是在审讯我?”
乔真:……
乔真被怼的面红耳赤。
宿舍的人都看过来,却没有谁出声。
颜欢轻嗤一声,继续去收拾桌上的东西。
卢妙妙心思转了好几遍之后,终于道:“颜欢,你没必要这么大脾气,大家都是舍友,乔真也是好奇。其实不仅乔真好奇,就是我也挺好奇,我那次在我们青州城同乡会,有人跟我说其实你也是青州城人,是不是啊?”
颜欢一下子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卢妙妙都不自在了,道:“颜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就因为你好奇,我就要答‘是’或者‘不是’?”
颜欢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答你?”
卢妙妙的脸一下子涨红,不敢置信的瞪向颜欢。
她不过就是替乔真圆一下场,然后顺便试探一下,哪里想到一向看起来和气的颜欢说话竟然突然发难!
“你!……”
卢妙妙张口结舌。
其他人也有些愣住了。
“我什么?”
颜欢冷笑,道,“我先时在外面听别人说,有人传我其实是青州城人,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特别穷,攀上了家属院机械厂厂长的儿子家里日子才好一点,结果下乡去了红星农场才一个月,遇到了更有权有势的现在的爱人,就一脚把原先那个机械厂厂长的儿子给踹了,勾搭上了现在的爱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又是我舍友说的,又是青州城同乡会跟我同住一个机械厂家属院的同乡也知道……敢情这个舍友就是你啊?”
卢妙妙脑子“嗡”一声,脸一下子由红转白。
这话,这话……
这话她其实并没有在外面说过。
只是跟一个人提起过。
是前几天她约青州城同乡会的那个师兄唐骥一起回家,被唐骥拒绝,她当时太伤心,忍不住就问他是不是还惦记着颜欢。
然后后面那些话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隔江有耳,被门外的另一位师兄给听到了。
只是这才几天,这话就传到了颜欢耳中?
是唐骥跟她说的吗?
卢妙妙简直受到了双重打击。
一时之间她又是气愤不已。
被唐骥拒绝的恼怒也勾了出来。
她脱口而出道:“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青州城住了十几年,你做过的事,又不是没人知道,就算你到了这里……啊!”
卢妙妙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脸上,从头往下滴的水。
颜欢放下杯子,冷冷道:“就算我到了这里,又怎样?我就算是到了哪里,我自己的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管得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想说,不过是因为你不配听,怎么,就给了权力让你在背后嚼舌根,泼人脏水了?”
“还好意思说舍友,好奇……要点脸吧。因为喜欢个男人男人看不上你,就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就你这点出息,还想挑拨离间,真是活久见!”
她说完就转身拿了东西跟夏桐她们道:“我先下去了,晚上我再过来接你们。”
陆和琴因为自家家庭状况暑假不想回家,她想找点工作做。
但临时工也不是好找的,工种差报酬还少,颜欢想着自己暑假回去肯定忙,陆和琴从小在纺织厂家属院长大,有缝纫基础,不如带她去铺子里帮忙,就叫了她晚上去自己家吃饭,夏桐听到也要去,她跟王萍萍不是本地人,都定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回家,颜欢就索性叫了两人一起了。
众人都目瞪口呆中,颜欢跟她们打招呼,她们都是木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颜欢离开了。
宿舍门带上,卢妙妙“哇”得一声哭出来。
宿舍一片静寂,只有卢妙妙刺耳的哭声扎着人的耳朵。
夏桐“砰”一声把书往桌上一掼,骂道:“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上次和琴说得明明白白,实情肯定不可能是那样,你还在外面胡说八道……还是为了个男人,有点出息吧!简直丢人现眼……还要是编排自己的舍友就天打雷劈呢,我看就是五雷轰顶也不冤枉了你!”
颜欢因为相貌在学校本来就出名。
这种事肯定特别容易传出去,这么传分明就是想毁了颜欢的节奏。
明明上次她们都已经警告了她。
夏桐想想就生气。
“不是有个跟颜欢同住一个家属院的同乡吗?”
乔真突然道,“无风不起浪,刚刚颜欢也没否认啊。”
夏桐猛地转头看向乔真。
乔真被她一瞪,脸上就是一红。
夏桐道:“都说是脏水了,还要怎么否认?”
然后“呸”了一声,道,“心里脏,真是看什么东西都是脏的。”
说完她转身出门,“砰”得一声就带上了门。
颜欢下了楼带颜红安回了家,两人下午商量了一下暑假铺子的事,又约好了第二天颜欢和赵成锡去颜家吃午饭,到时候吃完午饭颜红安就跟他们一起去农场之后,就送了颜红安离开。
晚上的时候夏桐陆和琴王萍萍一起到了颜欢这边吃饭。
颜欢打发了赵成锡去工程集团食堂吃,就剩下了四个人。
因为中午的事,气氛就有些沉抑。
颜欢倒是没所谓,情绪半点没受影响。
夏桐问她:“你什么时候听到外面那些传言的?”
“前几天。”
颜欢笑道,“青州城同乡会一个师姐跟我认识,跑来告诉我的。不用这样,反正流言这种东西,只要你干点事,就总会有的,不用太在意。”
说着也简单把青州城的一些旧事跟她们说了说,道:“你们可别介意,本来就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没必要特别提出来,没想到我不说,还是有别人关心。”
夏桐几个人听得眼睛都红了。
也亏得颜欢耐得住,这些天考试也跟没事人一样。
倒是陆和琴道:“虽然你比我还惨,但说实话,我竟然是羡慕你的,我倒是情愿自己不是自己爸妈亲生的,这样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清清朗朗,像我这样,一辈子都是扯不断的关系,才烦死你。”
她两个姐姐两个弟弟。
家庭条件原先是很不好的,几个姑娘从小被打到大,她是比较滑头叛逆的,两个姐姐却都被养成了习惯性扶弟的性格。
不仅自己扶,还要求她扶。
她们心里也不是不会不忿,但行为上却继续扶。
……有时候陆和琴自己都怕自己成为那种怨妇似的傻叉。
大家都是见过陆和琴那个帮乔真铺床的妈的,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陆和琴跟乔真一个宿舍。
她妈就三天两头做些吃食送过来,有时候还织件毛衣做双鞋子送过来,说是送给陆和琴的,其实都是送给乔真的,还见天的当着整个宿舍和乔真的面嘱咐陆和琴,让她多照顾乔真,又跟乔真说,有什么事使唤陆和琴就成,千万别见外等等。
当然了陆家有什么事,陆和琴她妈也会不见外地跑来跟乔真叨叨,请乔家帮忙。
也就是陆和琴心里放得开,处事也豁达,要不然就跟乔真一个宿舍,以她妈这三天两头来折腾的劲,都能让她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一向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这次暑假也是想找点临时工做做,省得回去闹心而已。


第58章 你碰一碰她?
夏桐伸手拍了拍她,同情地道:“你就应该跟我一样,报个离家远一点的学校,离个十万八千里的,就你家里,半点骚扰不到你。”
她觉得自己妈已经够可怕了,陆和琴那妈更可怕。
关键是,钝刀子磨人,你还就得受着,一想到她妈的那些操作,就能让人窒息。
陆和琴苦笑了下。
这事她也后悔得不行,但这不是后悔也没用了吗?
颜欢瞅她一眼,道:“坚定立场,见步走步吧,就是闹心点,但其实只要你自己摆正了原则,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其实她馊主意倒是不少,肯定能让她家里消停些,只是疏不间亲,还是不好乱给建议的。
陆和琴“唔”了一声,道:“没事,对了,”
她又问颜欢,道,“颜欢,只要起了个头,学校里这种事就传得最快,再加上你本来就引人注目,后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任人说的那么难听。”
颜欢笑了一下,道:“没事,这事我心里有数,反正现在暑假了,就好好过个暑假,等我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你心可真大。”
夏桐道。
颜欢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以前在农场那些流言传的更厉害更杀人呢,不是一脚就解决了吗?
怕什么。
一脚不行就两脚,总能解决问题的。
王萍萍问颜欢,道:“之前你跟和琴说的去农场裁缝铺子里帮忙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萍萍下乡的时候嫁给了当地公社的货车司机,已经有了一个四岁多现在快五岁的孩子。
她娘家那边人多房子挤,所以现在孩子还放在了婆家那边,但她爱人是货车司机,也是经常不在家,她一想到孩子就这么放在婆家,放长假时才能回去看到,心里就难受,所以其实也想能不能赚点钱,把孩子接出来到这边,虽然操作起来也有很多难处,但总要有点想头不是?
颜欢看大家都看向了她,就简单把自己在农场挂靠着农场开了个小裁缝铺的事说了。
她道:“这裁缝铺效益还可以,虽然是以农场的名义运作,其实什么都由我做主,扣掉大家的工钱,各种成本费用,把剩下赚的钱交给农场就成,暑假我回去可以接点做衣服的单子,这样和琴过去赚些手工钱还是可以的。”
众人都惊讶得不行。
学校里面都传颜欢多么娇气,仗着爱人有钱有势,明明考上了大学还不争气,花爱人的钱,心甘情愿让爱人养着。
她们几个人虽然跟她朝夕相处,知道她实际不是这样的,但也没想到她一有空就回农场,竟然是因为在那边开了个裁缝铺子!
这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人家花的明明是自己的钱!
“那,那边的人会不会有意见?”
陆和琴犹疑道。
颜欢摆手,道:“你就是顾虑得太多,你家里的事情其实也是。有意见就有意见呗,我的铺子一向就是这么运作的,只要原则上收益都交给了农场,就没什么所谓。还有,迟点我爱人就要调回西州城了,到时候那边的铺子应该就会关了,关都要关了,还用得着在意别人嘀咕什么。”
众人:……
陆和琴若有所思。
她是想得比较多。
她苦笑了一下,道:“你说的对……要是今天的事,我恐怕也做不到像你那样直接怼乔真,跟卢妙妙撕破脸。其实仔细想想,还不如撕破脸,要是忍了含糊其辞,她们怕是还会继续在外面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样撕破脸,她们反而还会顾忌点,不过乔真……”
她顿了顿,道,“颜欢,乔真家在咱们西州城甚至整个西北纺织界都是有影响力的人家,跟咱们院系领导老师都认识……我怕后面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注意着些。”
所以她妈折腾的那些操作,她虽然难受至极,却也没有闹开。
……回家的时候当然说过,但说了要是有用,她妈还是她妈吗?
至于乔真,她谈不上多骄横跋扈,但习惯使然,还是经常对她露出颐指气使的神色语气,吩咐她做什么自然得好像吩咐自家保姆,她除了忍让,有技巧的拒绝,或者尽量少回宿舍,早出晚归,留在自习室学习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颜欢笑了一下,道:“都说你顾虑太多了,放心,她要是真做什么,我就能直接甩她脸上。”
陆和琴笑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颜欢和赵成锡先去颜家吃了午饭,下午就带着陆和琴和颜红兵一起去了农场。
大家看到她回来都很高兴。
颜欢把陆和琴介绍给了大家,然后就安排了她在铺子上班。
并没有出现陆和琴担心的大家排斥她的情况,事实上,大家甚至有点摩拳擦掌,十分兴奋。
因为她们觉着陆和琴是颜欢的同学,都是西州大学染织美术系的高材生,都十分的欢迎她。
……因为她们都巴不得颜欢多接点衣服单子,可颜欢一直不肯,这回带回个同学回来铺子上,总会多接些单了吧?
后面知道了大家想法的陆和琴:……
有点诚惶诚恐怎么办?
不过等事情安排妥当歇下来,大家不可避免的,都会跟颜欢谈起铺子的后续问题。
因为水坝就快完工,工程队设计和施工部都要调回总部,留下的只是一小部分后续监测和维护人员。
廖婶子和另外在铺子帮忙的两位嫂子也都要跟着工程队人员离开。
廖婶子道:“不少人都找到我这里来试探,问以后这铺子的打算,我估计月红和红莲那边怕是也有不少人打探,到时候是直接把铺子关了,还是由农场那边接管。你知道的,农场那边今年发展也快得很,生产部那边开了纺纱厂织布厂,直接把咱们农场种植的棉花弄去纺纱织布,他们野心大得很,看咱们的手袋衣服卖得好,各大公社和县城那边都想让咱们加货,听说就在跟熊场长商量着也直接开个纺织厂,做各种纺织品来卖,反正有咱们的牌子在前面,他们不愁没地方接收。”
这都是早就预料到的,颜欢并不吃惊。
她笑道:“没事,场长他心里要是有什么打算,肯定会过来找我的。”
不过熊场长还没来找她,陆陆续续的其他人倒是先来找她了。
有些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就是来打探一下也就罢了。
有几拨倒是真真想接手她铺子的。
一个是她以前园艺部主管的爱人钱恵芝,也就是那位憨憨钱志的姑妈。
她拎过来不少吃的喝的给颜欢,问颜欢等赵队长调走了铺子还会不会继续开着,颜欢有什么想法。
颜欢摇头表示没想法,道:“其实我这铺子又没什么东西,主要是人,还有院子和缝纫机。要是我走了,院子和缝纫机肯定是要交回给农场的,至于人,就看她们自己的想法了,她们来去自由的。”
钱恵芝就笑眯眯的,带着些哄孩子和讨好的笑道:“小颜啊,我就想着,你这铺子都开了这么久了,大家都对这铺子有感情的,就这么关了多可惜?我就想着,我闲着也是闲着,也是一直都想找点事情做做,小颜不如等你和廖嫂子都走了,就把这铺子交给我打理,当然了,就算你不在这边了,这铺子还是你开起来的,也还可以给我们意见,想让我们做点啥都还听你的,咱们给你的工资还照开。”
颜欢沉吟了一下。
钱恵芝就又笑道:“你放心,这事场长那边我也已经跟他通过气了,只要你同意,他那边是没有问题的。”
颜欢“唔”一声,心道,那你干什么,拿钱?
不过她虽然不顾虑什么,但也不是个锤子。
以后说不定还要跟农场长期打交道呢。
她笑道:“听起来还不错,不过我这个铺子一直都是廖婶子月红她们在操心,实际上都是她们主事,等我回头问问她们,也听听场长的意思。”
钱恵芝就开开心心的走了。
然后就不是个人,而是生产部和生活部那边的主管梅主管以及周主管。
两个人当然不是一起来的。
他们先后来找了颜欢,都表达了如果赵队长离开,他们想要接手铺子的意愿。
生产部的主管梅主管是一年多前从市里调过来的。
据说原先是市秘书处副市长的秘书,调过来就是涨资历好继续升迁的。
他这一年来在生产部做了很多事情。
已经先后开了纺纱厂和织布厂,他跟颜欢表达了想要做大做强的意愿,表示接受了颜欢的裁缝铺之后,就会将其壮大成一个大的缝纫厂,里面会继续做颜欢之前一直推出的手袋,钱包,布袋,但肯定会扩大生产。另外也会开始做服装,有了前面手袋钱包,还有颜欢给工程队做的工作服的基础,肯定销量也不会差。
生活部那边想接手这个铺子,倒没有生产部那边那么大的野心。
她们就是觉得之前生产和销售网络都已经建好了,铺子就这么不开了太可惜,他们打算接手过去,招多些女工,可做的东西除了手袋,钱包,简单的衣服之外其他也能做,例如窗帘床单被子啥的,肯定是能赚的生意,又能解决农场不少人的就业问题。
不过他们也都同时说了,只要颜欢愿意,他们就会继续聘请颜欢为特别设计顾问,会给她跟之前一样的工资。
并且表示,这事已经得了熊场长的支持,只要她同意,交接这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几方人马都出面,都说得到了熊场长的支持,但熊场长却还没出现。
颜欢也不着急,她还有一个暑假呢。
所以她就啥也没表态,就说这不还有好几个月嘛,先忙完暑假再说,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帮大家做做衣服吧。
她这句话一出,又穿着裙子甚至适合劳作还防晒的宽松长袖长裤在农场逛了两圈,农场大姑娘小媳妇就都涌进了她的小铺子,求订做衣服,所以小铺子又忙得飞起来。
最后两个月,颜欢不仅豪迈给几个人加了工资,还表示了,下班后做的衣服单子工钱是她们几个的手工钱,做奖金。
铺子工人们眼睛都亮了好几分,虽然辛苦是辛苦,但全给打了鸡血一样。
颜欢这边不急,生产部那边却急得很,往熊场长那边跑了好几趟。
因为他跟钱恵芝还有生活部不一样,只是想要那个铺子,他还有很大的野心,自然恨不得现在就接手了铺子,然后张起摊子,做大做强。
熊场长抽着烟斗,道:“其实你想开厂子,干嘛一定想要那个铺子,你自己开就是了,咱们有原材料,有地方,你那纺纱厂织布厂之前也赚了些钱,先张罗起来开个小厂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急着要她那个小铺子干什么?”
“哎呀,场长您这话不就是故意为难我了吗?”
梅主管摸了摸自己嘴巴上急出来的泡,道,“您还不知道这其中区别有多大?小颜裁缝那铺子虽然不大,但经了这差不多两年,名声早建起来了,县里各大公社甚至市里都定时过来催他们的产品,只恨不得他们能多生产点,咱们从她那个裁缝铺开始扩大生产,就完全不用担心销路销量的问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说不定几个月就能把成本都收回来,也能快速扩大生产……没这个铺子的基础,咱们做什么?又卖去哪里?别人也不买咱们的账。”
服装厂其他公社下面又不是没开过,当真以为开个厂子就能赚钱啊?
熊场长在桌子上敲敲烟斗,道:“所以,你是想要那丫头的招牌,还想要那丫头的设计式样是不是?”
要什么铺子那是假的,最值钱最重要的是这两样。
梅主管摸了摸脑袋,笑了一下,道:“的确可以这么说。”
梅主管是从上面调下来的,在这里可能就是做上一两届,做出了成绩,就有可能继续往上调。
所以做什么事也就比较积极进取。
熊场长道:“那你跟我说了没用,你得跟那丫头说。”
那丫头开铺子的时候还跟他们签了合同,招牌是她的,暂时授权给铺子使用,至于铺子里做的那些东西,更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梅主管急道:“那丫头就没多大心,做衣服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跟她说这些嘴巴说破了她就优哉游哉地说急什么,她爱人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才走吗?到时候再说。”
熊场长刚想说“那你就再等等呗,那丫头谁敢惹,你想着她的东西,还能没这点耐心”,梅主管就接着道:“场长,说起来那裁缝铺虽然是她搞起来的,但到底是咱们农场的产业,收回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她要是有心,那裁缝铺早发展成有模有样的厂子了,咱们发展农场产业,怎么能由得个小姑娘玩一样,反正咱们收回来,也不会亏待她,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一年给咱们设计几个样子,咱们照样给她开工资,这么优厚的条件,外面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其实就算她不提供什么样子,咱们自己找人,一年也能弄出些样子来,只要有这个头,就不怕后面出问题。”
熊场长瞅这位年轻新来的,踌躇满志的生产部主管,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了。
敢情你都谋划好了?
那你碰一碰她?


第59章 争的是个啥
颜欢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裁缝铺在农场暗地里涌起了多少暗涌。
就看隔三差五来找自己的人就知道了。
但她可不管。
她每天也就是高高兴兴的接接衣服单子,画画设计图,然后指导一下铺子的人怎么做。
晚上的时间当然都陪了赵成锡。
一直过去了一个半月,她才找了铺子里最元老的两个女工米月红还有陈红莲说话。
这两人一个是米老裁缝的孙女,一个是农场附近农民家庭出身,都是农场这边的人。
而铺子里其他的人要不就是廖婶子她们是工程队的家属,要跟着工程队走的,要不就是陆和琴了。
她找她们是想问问她们俩的打算。
颜欢叫了她们到屋子里让她们坐下,就笑道:“你们知道,再过几个月我爱人就要调回西州城,到时候廖婶子还有另外两位嫂子,她们怕是也差不多时间要走的,以后我过来这边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所以特地想找你们过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米月红和陈红莲面上都皱了眉。
她们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颜欢突然提出来还是让她们十分失落。
颜欢看她们都沉默,就先问陈红莲,道:“红莲,听说你们家在给你说亲事,你对后面有什么想法吗?”
陈红莲抿了抿唇。
她有什么想法?
她只希望能继续在铺子里做下去。
其实这段时间找颜欢的人多,找她的也不少。
因为她在颜欢这个铺子里做事,周边一下子高看她的人不少,就是过来她家提亲的人都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她在这个铺子里做事比寻常在农场甚至公社吃公家粮的一些职位拿到的工资还高,而是他们还觉着她后续会有出息,觉着她可是小颜裁缝铺子里出来的,做上几年,将来自己就能在家里接单子做裁缝,不说像小颜裁缝这样受欢迎赚得多,就看看米老裁缝,过得就不知道有多滋润。
可是她自己却不这么想。
她是踏实肯干,这两年缝纫技术也练得很熟练了。
可是她却自认做不到像颜欢那样想做什么衣服就做什么衣服,她能照着颜欢的要求做出她想要的东西来,但自己却不会做什么新样子,也就是做些最基本的衣服罢了,做出来版型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