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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歆看着徐倩, 严厉道：“你这几个周练基本功了吗？有没有复习大跳这一动作？”大跳的前提就是把基本功掌握好，徐倩跳都跳不起来，足以说明这几个周没有好好练习。
徐倩试图用撒娇和卖惨的方式求梅歆, 让梅歆把大跳的动作改成其他难度小一点的动作, 但梅歆没有同意。
梅歆是很喜欢徐倩，但她更爱舞台, 更爱表演, 表演是严肃的, 作为主角必须做到出彩和完美。
而现在徐倩连跳都跳不起来，还想当主角？
梅歆不会拿表演当儿戏，她严肃的对徐倩说：“既然跳不起来, 那这次舞台表演你先别做主角了。”
徐倩直接愣住了。
梅歆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 让她如坠冰窖。
她不能当主角了？可是从第一次表演开始，她就是主角，是独一无二的主角, 让她不理解的是，她可是梅歆的干女儿啊？！
为什么梅歆不答应她的请求？为什么梅歆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察觉到大家对她的指指点点, 以及幸灾乐祸！
徐倩不由埋怨上了梅歆。
如果放在以前的徐倩身上, 她只是自责, 愧疚, 因为她知道没有练习复习是她的问题, 可现在，从习惯美貌带来的好处以后，她变得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
她觉得所有人都要对自己好，因为她够美，够漂亮，够可爱，如果说别人对她不好，那必然是别人的错。
通常来说，大家对好看的人会表现出格外的宽容，但这个宽容是有限度的。
就像梅歆，她不仅是徐倩的干妈，更是一名老师，以及是一名出色的芭蕾舞演员，她需要对表演负责，对舞台负责。
而徐倩只看到了梅歆的一层身份，就是她的干妈。
所以她心里产生了不满。
尤其是她没有练习是有理由的：一来初中课程量很大，她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学习了，二来她妈让她帮忙做家务，这下她更没有时间练习芭蕾舞了。
但梅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徐倩，也没有给徐倩解释的时间，她看向班级里的其他同学，问道：“你们有谁想做这个动作？”
程灵敏锐的意识到她重新做主角的机会来了，但不巧的是，她对这个动作没有掌握。
在从配角往主角奋进的路上，她——偷工减料了。
她没有时时刻刻准备着，甚至有些时候她接受了自己配角的身份，默认了自己配角的身份，不再以主角的标准要求自己了。
程灵有些不甘心，觉得老天爷真会耍人。
在她一心瞄准主角的阶段，老天爷没有给她一个机会，而现在等她懈怠了，懒惰了，老天爷突然给了她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毫无疑问，她抓不住。
程灵不是不想当主角，而是她知道即便她举手，即便她跳给老师看，她也没有当主角的实力。
梅歆重点看了一下程灵，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好苗子。
而就在两人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她发现程灵避开了她的视线，并低下了头。
她皱了皱眉头。
梅歆再也清楚不过避开视线和低头的含义了，那是没有准备好，那是没有信心，那是不想举手。
正在她要再次询问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我想试一试。”
梅歆对于这个声音感到一丝陌生，而程灵却无比的熟悉，是宋棠。
她讶然的看向宋棠，对方充满神采的样子闪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是知道宋棠的努力程度的，从认识宋棠起，她一直知道宋棠每天都会比其他人多练习半个小时。
一个周，一个月，甚至是半年，她都没有很佩服，但一年，两年，三年……程灵肃然起敬。
她扯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松懈，没有懒惰，那她还有和宋棠竞争的机会，而现在，完全没有。
程灵并不是嫉妒宋棠，而是可惜自己。
可惜自己半途而废，可惜自己没有坐得住冷板凳，可惜自己没有像宋棠一样坚定的努力。
梅歆是真没记住宋棠这个孩子，一来是她的精力大部分放在徐倩身上了，毕竟徐倩是舞台的主角，二来宋棠各方面的条件不是很好，有点平平无奇。
她让宋棠上前来，说：“请你做一下这个动作。”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宋棠身上，宋棠丝毫不害羞也不担心。
有几个人为宋棠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在众人目光下表演，心态多少会受到一点影响，进而影响发挥，可接下来看到宋棠的表演后，她们发现她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只见宋棠轻盈的一跃，两条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完美到连表情都是无可挑剔的。
梅歆愣住了。
她虽然让宋棠起来表演，但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而看完宋棠的表演后，她痛心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宋棠这个宝藏。
不光是梅歆很震惊，所有人都是一副瞪大眼睛的样子。
程灵知道宋棠很努力，但由于宋棠一直做配角，她并没有深刻体会到宋棠的出众之处，而现在，她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努力的力量。
滴水穿石，她只想说：宋棠值得。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种日复一日的努力，尤其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松懈，懈怠，很正常。
而宋棠不是。
程灵是真心替宋棠感到开心，她没有一点嫉妒的情绪，因为她知道宋棠今天的表现都是靠努力，靠练习得来的。
徐倩一脸纠结的看向宋棠，她承认宋棠做的很好，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对方没有自己好看，没有自己身体条件好，却能当主角，这不符合一般逻辑。
就像她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女主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整个人物设定里最好看的人……
为什么现在变了呢？
为什么变成了靠实力说话？
第210章
徐倩背着书包往家走。
她心里还在烦闷不能当主角的事情, 可听到后面吹口哨的声音后，她神经立马紧张起来。
如果说美丽有烦恼的话，被人骚扰就是。
她在她爸妈上班的工厂的子弟中学读书, 后头几个吹口哨的人是学校里的小混混，老师都管不了的那种。
徐倩真的是烦死他们了, 有时候尾随她不说, 还对她动手动脚，她多次跟老师反映，老师却说——是她的错, 是她不检点。
艹！
不检点？！
呵, 真是可笑，明明是有些人管不住自己, 却要把罪名安在漂亮上面！
徐倩在了解了美貌正面作用的同时, 也尝到了美貌带来的负面影响。
有时候她努力上课, 努力做作业，而别人会下意识觉得她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更恶心的是, 四周窥探的视线, 让她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一样。
不光是异性，同性的嫉妒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班级上女同学默契的排挤让她再次产生了不想上学的念头。
为什么说“又”，是因为上辈子她长的不好看, 受不了同学的语言暴力，产生过不去上学的念头。
几个小混混吹着口哨挡住徐倩的路。
“哎呦, 跳完舞了？”说着, 眼神上下扫荡着徐倩的身体。
徐倩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 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安全感一样。
她知道自己不是几个小混混的对手, 便没有语言刺激,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逃离这些人。
于是她倒退了好几步，想要趁机离开，即便离开的方向和回家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可就在她转头要跑的一瞬间，她的头发被扯住了。
“想跑？！”
小混混使劲儿扯着徐倩的头发，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他把嘴凑到徐倩耳朵旁边：“你给我们跳个舞我们就放你走。”
说起跳舞来，其他几个小混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这舞叫啥来着？芭蕾，我看这名字叫发骚更合适！那腿分的那么开，不是发骚是啥？！”
“嗬，你这名字起的不错啊，发骚发骚，确实是发骚舞！以后咱们就叫芭蕾舞为发骚舞。”
徐倩听着这样荒唐的说法，一时之间很无语，并在心里道：这就是无知所带来的粗鄙，语言的粗鄙，行为的粗鄙。
芭蕾明明是一种很优雅的舞蹈，却在这些小混混眼里成了发骚，真是什么人眼里看什么东西。
下流的人才会看到下流的东西！
有个小混混眼尖，看到了徐倩脸上那一抹对他们的不屑，他登时便生气了，“高贵”的自尊心完全受不了了。
“你啥意思？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说的不对吗？！”
扯着徐倩的小混混说道：“徐倩啊！你父母就是普通的车间职工而已，真以为自己跳了个芭蕾舞成公主了？笑话！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是跟我们一样的！”
其他小混混也附和道：“就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别以为你是舞台的主角，就真的是主角了！”
“主角是咱们厂书记的闺女，是咱们厂厂长的闺女，是咱们厂主任的闺女！”
徐倩咬着牙关，心里是满满的愤怒。
她此时此刻有点怨恨老天爷了，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好的家庭条件吗？难道老天爷不知道美貌和出身差等于稚子怀金过闹市吗？
可徐倩忘了，她上辈子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变的美丽漂亮，这时候怨恨老天爷是不是有点卸磨杀驴了？
但人就是有一个通病，不满足。
美貌，金钱，权力，地位……似乎都要满格才行。
徐倩不是一个想在原本阶层上生活的人，她坚信总有一天她可以凭借自己出色的外貌和身材，以及一点努力和聪明，会更上一层楼的。
她才不要和这些小混混以及工厂里的人有什么牵扯呢，她觉得他们配不上她。
小混混使劲儿扯着徐倩的头发，似乎要把徐倩的头发连根拔起一样，他威胁道：“快点跳舞，不然把你头发都薅下来。”
徐倩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头皮上的痛一阵一阵击打着她的心。
她不由问自己，漂亮有错误吗？
为什么要遭受男性的骚扰以及一些女性的嫉妒？而她本身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
徐倩承认，她有时候会以貌取人，但是是文明的以貌取人，不会以粗鲁的方式骂别人甚至打别人。
她觉得自己比上辈子那些对她恶语相向的漂亮女孩子好太多太多了。
徐倩承认，她是喜欢利用外貌谋取一些好处，比如得到梅歆的喜欢，以及让父母偏爱她，但这有问题吗？
没有啊！
人都是想要为自己谋取利益和好处的，就像芭蕾舞兴趣班上，有些父母会特意嘱咐梅歆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孩子，这个做法和她利用美貌有差别吗？
没有啊！
利用家世的人里头就包括程灵，徐倩一直都知道程灵喜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利用长的好看获取了梅歆的喜欢，拿到了主角的位置，是不公平的！
可程灵啊，你以为你之前取得主角的位置是公平的吗？
不是啊！
是你妈妈要求梅歆让你当主角的！也就是说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不公平！因为我们都不公平！
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绝对的公平！
有家世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去利用家世的优势？有美貌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去利用美貌的优势？有天赋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去利用学历的优势？
可徐倩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就是家世、美貌和天赋，这几样东西几乎九成以上都是先天决定好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讲——努力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利用努力的优势。
这说出来谁听啊？
努力的优势？
努力的优势就是没有优势啊！
徐倩感觉自己的头发扯掉了很多，她咬紧牙关说道：“我不！”她才不要像个宠物，像个动物一样给这些欣赏不来芭蕾舞的小混混表演呢！
第211章
帮助徐倩的是她的邻居杨奇。
杨奇小时候长的挺可爱, 但越长越挫，尤其是现在，两个脸颊长满了痘痘, 从远处看，坑坑洼洼的。
“滚远点！”
杨奇不走开, 他没有什么打斗的技巧, 只知道用身子撞那些小混混，他因为干活多，力气很大, 小混混一个不注意就被杨奇撞到一边了。
徐倩揉着自己被扯了好长时间的头发, 躲在杨奇的身后。
小混混欺软怕硬，看杨奇力气这么大, 便撂下一句狠话就撤了。
杨奇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 他刚才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过那些小混混，因为他没打过架，也不知道怎么打架。
徐倩感激的说道：“谢谢你帮了我。”
杨奇摇了摇头, 脸上爬上一丝害羞的表情, 结结巴巴说道：“没——什——么。”
徐倩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看来杨奇喜欢她, 不然能这么害羞。
她转了转眼珠说道：“以后你跟我一起上下学怎么样？”既然杨奇能打跑那些小混混，她何不让杨奇当她的“保镖”呢！
至于报酬, 在徐倩看来, 就是杨奇可以接近她！
多好的机会！
杨奇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倩会邀请他一起上学放学, 他内心很想, 但是他不想让给别人议论徐倩，说徐倩跟一个丑八怪走在一起。
于是他摇了摇头，并后退了一步。
他怕自己离得太近，脸上的痘痘会吓到徐倩。
徐倩见状，有些难以理解，便大声质问道：“杨奇，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难道跟我一起走会很丢脸吗？”
杨奇连忙摆手说道：“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就跟我一起上学放学，对了，我去少年宫你也得跟我一起！”她可害怕这些小混混像今天这样把她堵在路上。
杨奇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可我不学芭蕾？”为什么还要跟你一起去少年宫？
徐倩哪能直白的说想让他当“保镖”啊，而是撒娇道：“我让你跟我一起你就跟我一起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哦。”
……
芭蕾舞表演的那天。
宋棠为了给宋成和李楠一个惊喜，并没有告诉他们她当主角了。
宋成和李楠熟门熟路的找地方坐下，然后李楠掏出瓜子来，宋成在旁边准备好袋子，待会儿把嗑出来的瓜子皮装到里面。
徐倩妈妈也来了，她特别享受这个时候，因为她的女儿是主角，连带着她好像也变成了主角一样。
更让人快乐的是听到别的孩子的妈妈夸她女儿跳的好。
那种内心深处的自豪和骄傲，是比较带给她的，如果不是比较，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优秀。
她自豪和骄傲地对一旁的女人说道：“我闺女是主角。”
女人看着徐倩妈妈，惊讶道：“主角是你的女儿？！那你好厉害！能生出这样优秀厉害的女儿！”
徐倩妈妈得意的笑了。
女人是第一次来看芭蕾舞表演，她跟徐倩妈妈说：“阿姨，待会儿您能不能给我指指您的女儿。”
徐倩妈妈一口答应下来：“没有问题，我的闺女特别瞩目，一眼看过去的那个就是！”
可徐倩没有告诉她妈妈，她这次没能当成主角，而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
徐倩已经给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暗示了，这次没拿主角，不代表以后不能拿主角，她得稳住。
但等到她在角落里候场的时候，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很难受。
比赛开始了。
宋成和李楠停下吃瓜子，习惯性的往角落的方向看去，发现——嗯？他们闺女哪去了？！怎么换了个人？！
宋成慌张的不行，着急的对李楠说：“媳妇儿，咱闺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没让上场？！”
李楠扫了眼台上，微微愣怔，她瞪大眼睛看向中间的孩子，拽着宋成的袖子说：“你看中间那个，是不是咱闺女？！”
宋成急急忙忙看向舞台中间，仔细看了好几眼，确定的说道：“是咱们闺女！”
他们闺女当主角了！！！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们说一声，吓得他们都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宋成和李楠心里自豪和骄傲的不行，“咱们闺女真厉害，说实话，比咱们厉害多了！”之前那个赌注他们还记得。
现在看来，是他们闺女赢了。
而徐倩妈妈那边，是一脸的难以相信，她闺女竟然不是主角！她心情低落到极点，根本没去找徐倩在哪。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女儿不是主角。
那她刚才跟别人吹嘘的话……这下可怎么办？！
女人哇了一声，指着中间的女孩对徐倩妈妈说道：“你说的真没错，你女儿果然一眼就能看见，太瞩目了！”
徐倩妈妈尴尬的笑了笑，但虚荣心让她没有反驳女人的话，默认了舞台上的主角是她的闺女。
李楠和宋成专注的看着宋棠，边看边叫好，每次宋棠做什么大动作的时候，宋成恨不得站起来鼓掌。
李楠白了宋成一眼：“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别给咱们闺女丢人。”
宋成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说完，他见宋棠连续几个“大跳”，立马鼓起掌来，激动的跟个猴子一样。
表演完成。
宋棠急急忙忙的跑下来。
女人戳了戳徐倩妈妈，说道：“你女儿来找你了。”
徐倩妈妈既尴尬又害怕，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当主角的孩子不是她的闺女，她的闺女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她在心里想好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质问一下她闺女是怎么搞的，没当成主角，让她失了颜面！
“爸妈！”
女人惊讶的发现那个当主角的小姑娘跑向了另一对父母。
宋成和李楠高兴的看着宋棠：“闺女，你可太厉害了，这才多少天，就当上了主角，爸妈比不过你！”
宋棠咧嘴笑了笑。
宋成看着宋棠这身主角的服装，夸道：“你这装扮真好看！”
宋棠打趣的问道：“爸，你想穿？”
宋成：“……”
第212章
教育部召开了“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 中科院负责人，教育部部长，还要科学界教育界的名人, 全都到场了。
孟卫国虽然不是啥科学界和教育界的名人，但他是首都教育局的二把手, 也有与会的资格。
就在这场座谈会上, 孟卫国得到了领导人的青眼。
他虽然不是第一个起来发言的，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尤其是对于恢复高考的看法, 更是叫人听的热血沸腾。
而孟卫国讲的东西都是宋成提前给他写好的。
宋成多次跟着孟卫国出席会议, 消息网络建设的差不多了，这个稿子便是他修改了二十多遍拿给孟卫国的。
之所以修改二十多遍不是因为要斟酌字句, 而是因为要根据时局的变化调整表述, 是保守处理还是大胆处理之类。
领导人多次点头。
从六六年开始, 高考制度取消，改为推荐制度，而这种推荐制度, 弊端一目了然, 靠关系，走后门，上大学不看能力不看基础知识, 看的是有没有一个好爸爸。
而好爸爸的“好”字很明显体现在权力上。
多少名额被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占了，除了73年那次算是有点点公平外, 这十年来, 何谈公平？
多少热爱科学热爱知识的青年, 因为没有特殊关系, 拿不到推荐资格, 也就意味着没法上大学！
更别说那些贫穷的学生了！
唯一上升的通道被关闭了，他们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怎么可能竞争过那些有“好爸爸”的人呢？
种种考虑，领导人做出了决定，说：“明年恢复高考。”
有一位教授却摇头，建议道：“今年就恢复高考。”
孟卫国紧随其后，也说道：“早一年，就能早招收一批优秀的学生。“毕竟涉及到全国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于是高考定在了12月份。
领导人还特意点了孟卫国，让首都教育局发挥好领头羊的作用，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建立严格的招生报考制度，杜绝走后门现象……”
孟卫国连忙点头。
会议上出色的表现让他坐稳了首都教育局副局的位置，与此同时，宋成担任孟卫国的秘书，副科级别。
唐方，小李几个人都羡慕的不得了。
一方面眼馋宋成升了职，而且还是秘书一职，用唐方肚子里的“政治墨水”说，做秘书是官场的终南捷径。
而孟卫国正处于往上爬的大好年华，宋成再跟着做几年秘书，别说处级了，局级都是有可能的！
另一方面是后悔他们自己没有抓住机会。
他们到教育局以后，有的人是懈怠了，觉得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就行了，没有花心思想别的事情，而有的人虽然花心思了，但心思没花对地方，觉得高考都取消这么多年了，哪能预料到又恢复了呢。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属于没抓住机会。
宋成之所以能抓住机会，在于：第一，选对了人，一直在为孟卫国忙前忙后，第二，有打听消息的意识。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做的只是循着蛛丝马迹，一点点推测分析，以及多跟别人交流、分享信息。
宋成老练的把孟卫国需要看的材料放在孟卫国的办公桌上，并提醒道：“明天是贺老的生日。”
贺老是上一任副局，因为年龄大退下来了，但真实原因是为了给孟卫国腾地方。
孟卫国手掌轻轻拍打着桌子。
宋成知道这是孟卫国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孟卫国吩咐他说：“我们明天去给贺老祝寿。”
宋成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他猜测孟卫国会去，不然他也不会把贺老生日的事情告诉孟卫国，但等真听到孟卫国要去后，他心里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孟卫国坐上副局的位置没有多久，就去老副局的生日宴上祝贺，难免给人一种挑衅的意思。
孟卫国瞟了眼宋成，像是洞察到了宋成心里的想法。
他说道：“人走茶凉，在官场上更是，贺老退下去了，但他的儿子，儿媳妇还都工作着呢，他啊，是盼着我去！”
姓贺的这老东西可精明了。
宋成听完孟卫国的话，思路一下子打开了，他恭敬道：“局长您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孟卫国摇了摇头：“不是你想岔了，是你还年轻，等你和我一个岁数了，你就能明白，怎么跟别人唱戏。”
他对宋成大体上是满意的。
他还是综合部主任的时候，就觉得宋成这人脑子灵活，会变通，而且做事靠谱，不像唐方之流，嘴上说得好听，但遇到事后，拿不出一点谱来。
就比如首都开展高考工作这事。
那天会议开完后，宋成就开始忙这个事情，从撰写草稿，到拟定文件，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当前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的上司局长刘国昌。
刘国昌是一个专断的人，喜欢抢功劳。
这里必须要提一下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关系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二把手可不能抢了一把手的风头，进退两难的是，二把手如果没有政绩的话，很可能保不住自己的座位。
这是摆在孟卫国面前的难题。
尤其是他之前代表刘国昌参加“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在会议上大放异彩，刘国昌已经记恨上他了。
而之后，刘国昌不一定让他继续负责这件事了。
唉。
宋成把孟卫国脸色的变化收进眼底。
他斟酌了一番语言，说道：“您可以主动向刘局汇报座谈会上的情况，并把首都教育局关于恢复高考的观点安在刘局身上，就比如说，在刘局的XXXX下……”
孟卫国本来觉得不错，但越想越觉得憋屈，虽然说正局副局是一体，但他的功劳呢？全没了？
宋成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表述上可以做修改，让别人能够意会到您的功劳。”
孟卫国听完这个话，立马喜笑颜开，他指着宋成，不由夸了几句，接着吩咐宋成去做这件事情。
升职没有那么简单，李楠虽然引起了雷瑛的注意，但还是得从底层一点一点做起来。
之前郝主任让她整理思想库，她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把部长的发言稿，会议记录各个方面都整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