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此时站在这里,心情异常平静。
袁主任把玩着一只钢笔, 脸上没有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道, “你们觉得农业, 重要吗?”
于得峰一愣,他不知道袁主任问这个做啥,但袁主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便快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大概过了三十多秒, 于得峰回答说,“重要。”
未等他罗列理由, 袁主任问道, “比之矿业呢?”
这个问题就有点刁钻了。
但难不住于得峰, 他沉着应对道,“我认为两者不相上下,农业提供人的粮食, 矿业提供工业的粮食, 人没有吃的不行,工业没有矿产也不行。”
袁主任停下手中转动的笔,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我们县农业重要,还是矿业重要?”
这次于得峰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是矿业, 我们地处山区, 农业资源有限, 不仅如此, 单从矿务局和农业局的定位上看,农业局不如矿务局。”矿务局是县里老大哥单位,县长见了矿务局局长都得收着。
袁主任把视线移到宋成身上,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宋成说说自己的想法。
宋成动了动表情,他嗓音清亮,说,“我和于秘书的看法一致,认为农业和矿业同等重要。”
于得峰心里为宋成着急,领导最讨厌的话就是“我和某某某看法一样了”,但想着宋成没有经验,这么回答情有可原。
但袁主任很不满,他重重哼了一声。
宋成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不紧不慢说道,“但非要分出一二,我认为是农业,于秘书说‘农业是人的粮食、矿业是工业的粮食’,但人是根本,所以农业比之矿业更重要,尤其在“以粮为纲”的口号下,必须从人民群众关注的问题入手。”
于得峰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袁主任的想法。
农业重要,意味着有关农业的工作会议重要,意味着负责农业工作领导的决策重要,如果说领导决策有问题,那就是天大的过错,是将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不放在眼里。
袁主任把钢笔插在笔筒里,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你们知道田宏为什么去主持农业工作吗?”
于得峰心中一惊,“因为……农业工作重要?”
袁主任瞥了眼于得峰,然后说道,“他比很多人有先见多了。”
又道,“国家对农业的重视远高于矿业,上面开会,第一个讨论的就是农业,至于矿业,排在后面呢。”
宋成认真把这话记下,继续听袁主任讲。
结果袁主任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他。
“宋成,小于跟我说,你是特意把本子给他看的?”
宋成心里明白袁主任嘴里的本子指的是什么,便说道,“是。”
袁主任盯着宋成,“姜轶让你这么做的?”
于得峰不由皱了下眉,心中疑惑,姜轶为什么会让宋成把本子给他看?难不成姜轶想让宋成攀上袁主任?可姜轶为什么让宋成攀上袁主任呢?这没有理由呀,或者说,姜轶想要对付田宏,所以宋成才会让他看到那个本子?但姜轶为什么要对付田宏呢?这个也没有理由啊。
他不知道姜轶和田宏前领导的关系。
宋成不受控的一颤,咽了下唾沫,朝袁主任摇了摇头。
袁主任直直看着宋成,一言不发。
宋成并不打算隐瞒,诚实的说道,“是让我接近田主任。”孙顺华给他交代的任务就是这个。
于得峰这下子更乱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到宋成接近田主任。
哦,不过,他记得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宋成在看到田宏后表情不太对,他还记得宋成在本子上写了田宏的名字。
袁主任眯了下眼睛,对宋成说道,“不管什么目的,本子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
宋成立马保证道,“我只告诉了于秘书一个人。”
……
聂二林这两天心里发毛。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们农业局办公室主任被抓。
他喝了一杯水给自己压压惊,心说这次有这种感觉就是太紧张了。
一方面农业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开了,他给田主任整理材料和搜集数据,有这种担心和焦虑很正常,另一方面是如果田主任在会议上惊艳四座,他的好处少不了,以后他和田主任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就在他紧张担忧焦虑期待的时候,田主任被抓了。
聂二林觉得天旋地转,一万个想不明白田主任为什么被抓。
可现在革委会上下人人自危,和田主任关系近的,赶忙划清关系,能踩一脚是一脚,和田主任关系一般的,高高挂起,绝不去淌这趟浑水,和田主任关系差的,幸灾乐祸,偷着吃瓜。
谁也没空回答聂二林这个问题。
突然间,他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宋成。
他火急火燎的去找宋成,外套穿反了都没察觉。
聂二林使劲儿敲着宋成宿舍的门,往里头喊去,“宋成你在吗?宋成!”
于得峰揉着眼睛,好不容易睡个午觉,“谁啊。”他打开门。
“于秘书,宋成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聂二林头往里面看去。
于得峰下意识皱了下眉,不过由于聂二林着急,没有看到于得峰这一细微的表情。
“哦,宋成啊,他去打乒乓球了。”
聂二林往乒乓球台那边跑去,快到的时候,他看到宋成在对着墙打乒乓球。
他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喘了几下,快步走过去,“宋成,田主任——”
宋成用力把球往墙上一拍,头也不回的说道,“还叫什么田主任,他有名字。”
聂二林听到后,张了张口,过了会儿,说道,“你知道田宏的事吗?”
宋成手稍微一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知道袁主任肯定会出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以为最起码是在田宏开完会议之后。残酷的现象摆在宋成面前,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如果真的无动于衷,就不会来这里打乒乓了。
但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从他找到那个本子,到把本子给于得峰看,再到在袁主任面前作保证,所有的一切,如果再来一遍,他还会做一样的选择。
无论田宏是不是罪有应得——当年靠落井下石做到了副主任的位置,现在被人落井下石的是他自己,单就一个立场问题,宋成就需要这么做。
他不是田宏的卒,不是袁主任的卒,更不是于得峰的卒,他是姜轶的卒,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宋成抹了把脸上的汗,转头看着聂二林的眼睛说道,“我知道。”
聂二林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你知道什么?”
宋成没再看聂二林,盯着手里的球说道,“我知道有大坑不能往下跳。”
聂二林一头雾水,“什么大坑不能往下跳?”
宋成缓缓道,“你看现在还有谁跟你一样问为什么吗,即便说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改变这个结果吗?你是个聪明人,我言尽于此。”
他这么说是想提醒一下聂二林,让聂二林早点看清局势,不要想着胳膊能拧过大腿,甚至说胳膊拧过大腿的想法最好没有。
聂二林像是不认识宋成一般,他觉得宋成不是宋成自己,而是一个新的人物。
他突然抱头蹲在地上,“是你跟我说的,田宏缺一个卒。”他一直觉得,田宏是个平易近人的领导,是一个为了农业工作会议尽心尽力的领导,而他真心实意想当田宏的卒。
宋成装好乒乓球拍和乒乓球,“是,我说过。”
又耐着性子对聂二林说,“但现在看来,这个卒会不会是马前卒呢?”
聂二林愣住了,就连宋成离开也没发觉。
他是个聪明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情况是有多么危险,他和田宏走得近,而且他还帮田宏整理材料和数据,现在田宏出事了,那他……
经过这样一个思考,他已经知道自己该这么做了。
……
姜轶盯着桌子上的一份材料看了十几分钟。
孙顺华在旁边坐着,十几分钟前姜轶叫他到办公室,可等他到了办公室,姜轶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材料看。
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能大体猜出来姜轶想的是什么。
田宏。
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一哆嗦,把茶水倒在了桌上,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他只打听到了是工作会议上田宏有不合适的言论。
就在这时,姜轶突然出声,“宋成,还有几天回来?”
孙顺华一愣,他还以为姜轶会问他田宏的事情,他想了下回答道,“按理说还有八天,但因为田……宏的事,革委会传来消息,说会提前五天结束培训。”
姜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找人了解过,田宏被抓的原因,是一本工作记录。
通常来讲,大家都会止步于此,觉得知道了——田宏因为在之前一次会议上说了不合适的话被抓。
但姜轶却觉得这一本工作记录大有问题。这是真的?还是伪造的?是谁找出来的?是谁用这本工作记录搞下去的田宏?
等把这些问题弄清楚好,他面前呈现出三个名字。
姜轶揉了揉眉心,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会有宋成的事。
他一开始派宋成去,是看中了宋成身上有弹性的特质,想把他放在革委会里好好磨磨,出来之后为他所用,可后来打听到宋成没有动作不说,还经常和袁老三打乒乓,这让他很不满,打乒乓作为一项兴趣爱好很好,但因为兴趣爱好耽误正事,这叫做主次矛盾不分,轻重缓急不辨,所以产生了弃用的想法,可现在……
姜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宋成真的是超出他太多预期了。
“棋子论”是一位领导教给他的,棋盘中,人人都是棋子,是棋子,就要知道身份,任何想和棋手较量的棋子都是幼稚的,真正成熟的棋子,唯有两字——听话。
何为听话,自然是听棋手的话,听棋手的指挥,听棋手的判断和听棋手的战略。
但听话,不意味着棋子没有用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派宋成去之前有“以卒杀车”的想法。
宋成现在,可以说,是一名合格的棋子了。


第55章
另一边, 李楠去县政府遇到了一点困难。
办公室主任姓蔡,两眉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是经常皱眉造成的。
他捏着笔, 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地说,“让她进来吧。”矿务局的面子得给, 至于女工委员会……他哼了一声。
李楠进来后, 蔡主任依旧没抬起头,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女工委员会的?”
“是。”李楠答道, 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像是根本就在意蔡主任对她的态度似的,“我叫李楠。”
听到“李楠”二字时, 蔡主任才稍微抬了抬头, 往李楠脸上瞥了一眼, “你就是李楠?”他私下跟县长秘书吃饭,听到过这个名字。
虽然这样,他态度依旧冷冷淡淡, “先等会吧。”
说完, 蔡主任就去忙手头的事情,作为综合部门的一把手,他要处理的事情真不少, 时不时有人来找蔡主任拿主意。
有人嫌弃李楠碍事,便指挥道, “同志, 你出去等吧。”
李楠见状, 提着包准备出去等,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停, 转头对那人说,“蔡主任要有空了,麻烦你喊我一声,我就在门口。”
那人听到这话,不屑的看着李楠,情绪全写在脸上。
李楠只是笑了笑。
刚才站的功夫里,她见那人被使唤来使唤去,就知道是一个啥角色——欺软怕硬,把火撒在她身上,也不瞅瞅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那人确实气的不行,来办事的人哪一个敢这样,不都是装成孙子?
于是咬牙切齿道,“你先老老实实等着吧,蔡主任今天可忙着呢。”
李楠坐到外面的长椅上,打了个哈欠,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
突然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这就是你的稿子?国际劳动妇女节过去一个月了,你就写了个这个?”
“国际劳动妇女节”这几个字在李楠嘴里绕了一圈。
她捏紧自己的包,往声音源地走去,等声音落下,她出声道,“我有一篇稿子。”
刘红娟和朱玲玲同时看向李楠。
朱玲玲就是写稿子的人,她绞尽脑汁写了八百字,拿给刘红娟看,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有些忿忿不平,觉得没写稿子的人哪能知道写稿子的人的痛苦?刘红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查了多少资料,文件,还有报纸,才拿出来这篇稿子,且不说妇女工作已经停止很久了,单一个遣词造句就要了她的命了。
她入职才半年多一点,有些度,把握不是很到位。
刘红娟却不想听这些话,谁写稿子没有难处啊,有这时间发牢骚,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写,如果真不知道怎么下笔,就去请教请教别人,她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要知道她还是个工科生呢。
她看朱玲玲是白上了工农兵大学了。
而这时李楠突然插入,还说“有一篇稿子”,两人各有心思。
朱玲玲表示不信,她年轻藏不住事,脸上都写着呢,不说别的,就一个妇女工作,她就不信对方能写出个什么来。
刘红娟暗暗打量了一番,又想着这个稿子还有一个周就要交了,便问道,“你写的?”
她对李楠这种“毛遂自荐”的行为并不反感,有能力就给别人看,这样才会有机会。
现在人人都讲一个机会机遇,有,那就是人生得意马蹄疾,没有,那就是命中无事莫强求,可她认为,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机遇是要自己创造的。
刘红娟这是把李楠当成县政府的人了。
李楠并没有一上来就亮明身份,说自己是矿务局女工委员会的,她对刘红娟说,“是我写的。”
“我看看。”刘红娟朝李楠说。
李楠淡定的像是她真写了一篇稿子一样。
要知道,她只是准备了关于调研公社妇女工作的计划书,以及有关采访宣传的各类事项。
只见李楠面色从容的说道,“我看过国际劳动妇女节那期报纸,里面有句话说要树立巾帼新形象,我觉得稿子的重点在如何树立新形象上。”
朱玲玲也看过那期报纸,上面确实有这句话,但她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
刘红娟点了点头,让李楠继续说。
“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要着重突出我们县关于树立巾帼新形象采取的举措和进行的工作,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考量。”李楠适当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第一个是实践,我们不能停留在喊口号上,要落实到具体行动上,第二个是特色,我们县响应树立新形象的号召,必须细化到采取了哪些举措,进行了哪些工作。”
朱玲玲看着李楠,“你说的好听,又是举措又是行动。”这种场面话谁不会说,但具体怎么操作……
她双手抱胸道,“有本事你详细说说怎么个实践法,怎么落实到具体行动上,怎么个特色法,怎么细化哪些举措、哪些工作。”
朱玲玲觉得李楠回答不上来。
果然,看到李楠犹犹豫豫的动作,她更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毕竟这太具体了,没有相关工作经验的人编都编不出来,更别提还要有特色了。
刘红娟这时对李楠说,“你大胆说。”
李楠掏出准备好的稿子,递给刘红娟,“我初步写了个计划书,里面详细列出了措施和方案。”
朱玲玲见这架势,蒙圈了。
这人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刘红娟翻了翻,她速度很快,五分钟就看完了。
李楠对这个计划书很有信心,因为她找许孟看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比上一次好。
李楠原先在后勤部,没有文书方面的经验,之前整理材料就是整理材料而已,而计划书,和整理材料不一样,它要有行动目的、指导思想、组织领导、工作重点等好几个方面。
刘红娟拿着计划书问李楠,“这是你写的?”
这样准备充分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心里不由对李楠的评价高了几分。
朱玲玲熟悉刘红娟的小动作,看出现在刘红娟已经认可李楠的东西了。
可这样的话,她的稿子呢?就作废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从开始到现在,李楠都没有拿出稿子来,又见李楠包里没有纸张一样的东西,心中大喜。
对方根本就没有稿子!
“你不是说你有稿子吗,拿出来看看。”
刘红娟闻言,也看向李楠,“对,拿出稿子看看。”计划书是很好,但要上交的是稿子,她现在对李楠的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毕竟能写出这样计划书的人,稿子能差到哪里呢。
朱玲玲瞥见刘红娟眼里对李楠的期望后,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想对方根本就没有稿子,心里又得意起来。
看李楠怎么收场?!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李楠支支吾吾的样子和刘红娟生气的表情了!
朱玲玲这一猜测确实是对的,李楠根本没有稿子。
但李楠依旧不慌,不紧不慢的说道,“稿子是有,但你们看不了。”
朱玲玲,“!”
啥玩意?
稿子有,但看不了?那就是没有稿子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理由。
刘红娟急着稿子的事,便问李楠,“稿子为什么看不了?”
李楠看着两人,慢慢举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稿子在这里。”所以你们看不了。
朱玲玲,“……”
这意思是说在脑子里,她看不了呗。
好家伙,这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朝李楠翻个大白眼。
按照李楠这套动作这个说辞,那大家都别干事了,就说脑子里已经干完了,只不过大家看不到。
哎呦,她就没见过像李楠这样能糊弄的人。
糊弄大师李楠厚脸皮的讲道,“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并说,“我前面说过我觉得稿子的重点在如何树立巾帼形象上,而这巾帼形象的树立关键在于措施和方案,所以我才会先准备计划书。”
刘红娟紧皱的眉头这下有点舒展了。
朱玲玲觉得李楠就是在胡搅蛮缠。
李楠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只要计划书一通过,稿子就写完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我早在脑海里打好了草稿。”
刘红娟点了点头,她听说过有人整理材料花了两三年时间、写文章却只用了两三个月,所以对李楠“稿子都在脑子”的说法接受的了,同时也能明白李楠先写计划书的原因,毕竟李楠说了文章的重点是在怎么做上,只有计划书OK,稿子才能OK,不然稿子写出来,计划书没通过,那不就是白写了。
刘红娟想了想,“先去找蔡主任。”
毕竟计划是真计划才行,不然稿子发出去,别人一查,发现没有人搞,那不就是骗人吗。
当然了,骗人事小,骗政绩事大。
朱玲玲心里酸成老醋了,眼睁睁看着刘红娟和李楠离开的背影,她生气的跺了跺脚。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刘红娟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转头问李楠,“你,哪个部门的?”
李楠抿了下嘴。
如实回答,“我是矿务局,女工委员会的,叫李楠。”
刘红娟,“!”
(? ??)


第56章
对于计划书, 蔡主任只修改了一处地方,就是标题,他把“县政府牵头”改成了“县政府办牵头”, 然后拿给县长秘书长审阅。
李楠办完事没直接回矿务局,她脸皮厚的去县政府食堂蹭了一顿。
朱玲玲咬牙切齿在远处看着, 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她原本以为“没拿稿子”就已经让人咋舌的了, 可后来刘红娟跟她说,这个女人还不是县政府的,是矿务局的!
她端着盘子过去找李楠, 语气很冲的说道, “你一个矿务局的,来这瞎凑合啥?”
李楠咽下一块酸黄瓜, “我可不是瞎凑合, 我是来送瞌睡枕头了。”
朱玲玲一愣, 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挨着李楠坐下,问, “送啥瞌睡枕头?”
李楠眨巴了一下眼, “你不知道县政府下一步要大力开展妇女工作吗?”
朱玲玲想了想,确实有喊过这样的口号,但喊过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也就一个国际劳动妇女节还有点水花。
她对李楠说,“可这工作八字没一撇呢。”
李楠不紧不慢说, “所以我来了呀, 现在八字有一撇了吧。”
朱玲玲这会儿明白李楠说计划书是瞌睡枕头的意思了, 但李楠为什么这么做呢, 她打量着李楠问:“你不想来这上班吧?”
李楠摆手笑着说道, “我在矿务局干的好好的,干啥来这里上班,我承认这里的饭菜挺好吃的,但这不会动摇我的初心。”
朱玲玲,“……”
李楠突然深情起来,“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我们女工委员会和你们部门是一家人,都是想为广大妇女同志谋幸福。”
朱玲玲,“……”
李楠刚才只是起了个调子,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因为她很清楚想让别人同意自己说的话,就得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对方的意图,“稿子呢,还是你写,这个功劳我不会和你抢,你放心。”
果然朱玲玲的脸色变了,“你真不会抢?”
李楠点头,“我要写的话,投在我们矿务局的报刊上就行。”
这才朱玲玲是真放心了,看李楠有点顺眼了。
李楠又说,“只是现在有个问题——计划书能不能行,这关系着稿子是不是你写,我虽然想让你写这篇稿子,但你领导不一定同意啊。”
朱玲玲一想,刘红娟确实对李楠更满意,“那我应该怎么办?”
李楠说道,“你领导满意的不是我,是计划书,只要计划书一通过,你妇女工作那块按照计划书上的来,你领导还会说不?”
她见朱玲玲已经动摇了,加了一把火说,“我们都是当下属的人,领导说啥就是啥,就像我今天来这里也是领导的要求,不过咱们要学会灵活听领导的话。”并详细说,“稿子的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只要计划书没问题,稿子就没问题,到时候你有拿不准的地方,就去矿务局找我,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水平,看一遍计划书就能行。”
朱玲玲很快明白了李楠话里的意思。“楠姐,你说的是,我领导想要的是有妇女工作的稿子,谁写的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又说,“至于计划书的事,我秘书处有个好姐妹,我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李楠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矿务局,张爱萍上来就打听消息问,“李楠,情况怎么样?”
李楠揉了揉眉心,“就那样吧,不过县政府的食堂真好吃。”
张爱萍,“……”
她看李楠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做了判断,情况不怎么好。
不过想想也是,那是县政府,又不是一般地方。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特别在意李楠的一举一动,如果李楠工作了,她就会着急上火,觉得李楠会超过她,如果李楠没在工作,她反而心情舒畅了,觉得李楠会落后于她。
张爱萍很纳闷自己这种心理,明明以前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她对她同事没有一点想法。
李楠才不管张爱萍什么想法,她把沈梅给她的文艺汇演活动策划书看了看,因为有了写妇女工作计划书的经验,她看起来很快。
拿铅笔修改了几个地方后,打算给许孟看看。
许孟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李楠进去的时候,许孟正在照镜子弄头发。
“我准备去烫个头发。”许孟跟李楠说,“现在特别流行菊花顶,我想去理发店做一个,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