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殷切叮嘱蜜娘让她代她想阮嘉定定二奶奶问好,又准备了丰厚的回礼,如此二人才出去。
一出东安侯府,方惟彦在外骑马,她带着丫头们坐在马车上。
夏莲很是感慨:“咱们才来侯府没几日,倒像是过了许多日似的。”
不仅仅是她,就是春桃几个也有同感,蜜娘笑道:“万事开头难,咱们几个刚开这里,自然是不习惯,觉得什么都难,你越觉得难的时候,日子就越难挨,日后日子顺了,也就好了。”
春桃连忙点头:“小姐,不,四奶奶说的有道理。”
夏莲更是美滋滋道:“今日那连妈妈还要交权呢,日后四奶奶管着院子,别处咱们不提,自家院子里,就是咱们奶奶当家了。”
“只是管我们自己的院子罢了,况且家里还是太太在管,现在说管家也太早了些,你们也别太高兴了。”即便没有徐氏,还有申氏在呢。
夏莲听了还有些不高兴,蜜娘笑道:“瞧你这能挂油壶的嘴,管家哪里那么容易啊,这么一大家子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上去管家,绝对得罪人,这才几天呢。”
这话蜜娘回家后,同定二奶奶说了,定二奶奶也同意:“你是难得的明白人,人啊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了。姑爷看重你,但他是男人,日后天天上衙,你在府里还是跟你的妯娌们你婆婆小姑子打交道的多,管家可是个得罪人的活。”
“就是说呢,人可以看不清别人,但要看清楚自己。姑爷走的是科举仕途,又不承袭爵位,迟早是要搬出来的,这侯府横竖和你们无关,你只高高挂起,不必理会就是了,何必还要去管这档子事情。”
定二奶奶和别的爹娘不同,旁的人关心的是她和丈夫相处的如何,她关心的是女儿在婆家处境。
至于不问女儿女婿相处如何,是因为早就知道这姑爷对女儿很不错了。
蜜娘笑道:“您说的是。”她说完,又把方芙蓉为难她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些不可思议:“我真是没想到侯府也有这样没体统的人。她说我妖妖调调,又说我旁若无人的和惟彦使眼神,可我分明就不是那样,她就是要对付我,也不该如此啊。真是的,虽然她被我气走了,也出了丑,可我若是反应慢点,怕就是在方家都待不下去了,我绝对不想轻易放过她。”
女儿的性子定二奶奶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怕她做出什么大事来,不禁道:“你要做什么,也得先看看值不值得,可别舍本逐末,姑爷才是重点。她一个寡妇失业的人,你和她较劲做什么。”
蜜娘摇头:“我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然,蜜娘在说完这些重要事情后,就开始搂着定二奶奶撒娇:“女儿想到家里住,天天陪着娘亲。”
“哎呦呦,我可不用你陪,你俩个弟弟现如今都读书去了,我在家里乐得自在。你这个混世魔王回来,我就难过咯。”定二奶奶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蜜娘知道娘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也为她高兴,弟弟们读书都上进,爹爹也是五品官了,后宅也没什么人,她终于可以歇息一二了。
不过,她从袖口拿了八百两递给她娘,“您拿着吧,家里为了我几乎是倾家荡产,我现在一应俱全,可您和我爹还有弟弟们要用钱啊,就拿着吧。难不成日后还去钱庄借钱,这点钱我既然拿的出来,您就千万不要客气。”
本想推辞的定二奶奶,听了女儿这一番话也就收下了。
她道:“咱们家里正好有老家过来参加你大婚的人,带了好些土产来,我们一家人吃不了多少,你带些回去。还有我看你婆婆素来喜欢精巧之物,你尚四伯送了我一把刺木香菊轻罗菱扇,我用着还不如蒲扇呢,你且带回去送给你婆婆。”
“娘,您净说什么大实话。”她真的要笑死了。
很难想象她婆婆用大蒲扇。
母女俩说的起劲,定二奶奶又有点舍不得女儿了,但是她还得张罗茶点,女儿女婿回门,不能像以前女儿那样在家里那样随意。
前边的方惟彦和阮家人都相处的极好,阮嘉定不必说,本就是热心人,是非常随和非常好相处的人,而且翁婿二人同是两榜进士,都在京为官,且阮嘉定年纪也就比方惟彦大了十几岁,他身上还带着股少年不服输的样子,和方惟彦很说的上话。
更别提阮十一,隆二伯都是有秀才功名,尚四伯是生意人,最是八面玲珑。
甚至方惟彦觉得在妻子家,反而很轻松,人也少,事情也少,大家谈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办好差事,天气如何,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即便再好,也要回自己府上,蜜娘也是一样,她喜欢待在娘家,可又不得不回去,定二奶奶狠心扒拉下她牵着自己衣袖,自己也有些哽咽的对方惟彦道:“姑爷,我们姐儿就交给你了。”
“蜜娘,我们回去吧,下次再回来看爹娘。”方惟彦弯下身子耐心的同蜜娘道。
蜜娘依依不舍的看了爹娘一眼,定二奶奶朝她挥挥手,她这才由方惟彦扶着上马车。
回程的路上,蜜娘才觉得她是真正的嫁给了方惟彦,日后再回来就不一样了,她有了婆家,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小家庭,和娘一样,相夫教子,就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正午阳光正热,她却忽然笑了,带着的美好的寄望。
今生的她爹娘还在,送自己出嫁,置办了那样好的嫁妆,婆婆喜欢她,丈夫也对她不错,人也上进,已经是前世做梦都梦梦不到的好日子了。
马车帘被风吹起,蜜娘笑着往外看过去,此时马车已经途径一间书屋,她惊鸿一瞥和一年轻男子对视了一眼,她瞬时惊涛骇浪,连忙放下帘子。
这么多年,想起这个人,她就害怕。
一直到下马车,蜜娘看到方惟彦才恢复如常,方惟彦本身就很细心,察觉到蜜娘神情低落,以为她想家,还道:“放心,若是有空我肯定会带你回来的。”
蜜娘甜甜一笑:“知道了,多谢你了。”
夫妻二人回去先去见了徐氏,蜜娘把定二奶奶托她送给徐氏的扇子拿来送给她:“我娘说这柄扇子给您正合适。”
徐氏见了果真喜欢,还不好意思道:“难为你娘,什么都想起我来。”
她见蜜娘和方惟彦面色都有些疲惫,也不多话,让她们回去歇息。
回到院里后,连妈妈紧赶慢赶的过来了,蜜娘笑道:“您老也太急了。”
管院子油水多,这方惟彦平日多数时日都在衙门,他的份例是用不完的,多少好东西,连妈妈和绯袖碧裳那几个大丫头平日里可都是油光水滑的。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方惟彦已经发话了,四奶奶给她那么多好处,她若是还赖着,怕第一个收拾她的就是太太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蜜娘接手却是毫不犹豫,他的丫头和方惟彦的丫头们一起就有十来个,她不是那种喜欢训话的人,故而,连妈妈把人喊齐全了之后,她只是坐着打量众人。
“如今四爷成了婚,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整个侯府是太太在管,但我们院子里的事儿,我既然做了这个四奶奶,就不能推诿。诸位以前如何,我既往不咎,但现在,既然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我只有一条,平安无事就好。”
连妈妈忙跟着抬桩:“四奶奶真是宽宏大量。”
碧裳在心底冷哼一声,暗骂老狐狸。
蜜娘笑道:“现在我来亲自拿花名册对人,咱们先认识一二。”
每一个回话的人,她都深深的看一眼,然后把她多大,擅长什么现在做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在府里当差,几乎是说话的瞬间就在册子上记住。
大家都被她看的发毛,几乎不敢动弹。
但蜜娘不以为意,她先看着绯袖道:“你擅长针线,我身边的春桃夏莲都擅长针线,这样就重叠了,不如这样,你就先管着茶水,若有客人来,你就斟茶就是。”
这倒是个轻省活儿,而且四奶奶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要那么些做针线的,谁去做其他的事情。
绯袖连爷们身边的姑娘还没挣上,现在最怕的就是四奶奶对付她,没曾想分到了一处好活,她笑道:“多谢奶奶,多谢奶奶。”
“不必谢,日后你管茶房,旁的事情就不与你相干,若人少你就歇一会儿,若人多,就要麻烦你多劳动些。”蜜娘和绯袖碧裳也没什么仇恨,况且,她们这样的丫头派来伺候方惟彦,肯定都有些想头,这也很正常。
府里年轻的丫头多,少爷们却少,出息的少爷更少,能做姨娘也总比去外头好,外头若是许一门好亲也就罢了,若是出去了被爹娘再卖一次,或者府里家生子无缘无故被打发出去,体面什么都没了,配个什么鳏夫庄头或者跟侯爷那么老的人做小老婆,算是完了。
那么方惟彦就是唯一选择。
可理解归理解,这不代表她会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这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把人家伺候多年的大丫头嫁出去,那太司马昭之心了,况且有的可造之材留在身边也可以做臂膀。
故而,先远远的调开。
第二个是碧裳,这是个刺儿头,有名的暴烈脾气,但是生的倒是真美,容貌胜过绯袖,若说绯袖是柔顺的解语花,那碧裳就是带刺的玫瑰了。
这样的刺儿头,你若压的狠了,引起轩然大波反而不好,而且碧裳也并没有当面对她不恭敬,蜜娘笑道:“紫苏和白芷是我陪嫁来的人,她们年纪不大,也不太懂侯府的规矩,你就先教着她们。”
碧裳心知肚明,这是新奶奶在分化她们这些旧人,怕她们这些旧人串通一气。
但她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同意,况且让她教奶奶身边的丫头,也是给她体面,她只好乖乖谢恩。
绯袖感激的看了碧裳一眼,还好她这个时候没有闹出来,否则新奶奶虽然年轻,但她是主子,又在新婚时,四爷想必也会跟她撑腰。她就是名声不好听点,可人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奶奶,她们可是还要在四奶奶手底下讨生活的。
而书香墨香调到她身边做三等丫头,平日里允许进屋伺候。
书香墨香闻言大喜。
再有其他人,调到就不是那么大了,一切萧规曹随。
还有家中规矩是怎样的,蜜娘又请教连妈妈,连妈妈也不敢藏私,一直到天擦黑,蜜娘才道:“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妈妈今日就留下陪我和你儿子一起吃饭吧。”
连妈妈笑道:“若是旁的时候,奴婢自然愿意留下来,但您和四爷才新婚,这怕是不成。”
“好,日后再请妈妈来。墨香,替我送客,书香你去找你春桃姐姐把我从娘家带来的一些土产分些给连妈妈。”
书香墨香能够被四奶奶放在身边,一心图表现,办事也利落多了。
墨香送连妈妈出去的时候,连妈妈还好心对她道:“你们几个小丫头子平日跟着碧裳那小蹄子偷懒,可四爷常年不着家,他就是在家也只是晚上回来歇息,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可如今四奶奶可不是那种成日家由着你们的人,若是偷懒被打发走了,老婆子我可不会替你们说话的。”
“妈妈您放心吧,方才夏莲姐姐同我们都说了,四奶奶喜欢手脚麻利,认真做事的人,只要认真做事,她不会为难旁人的。”
“你们知道就好。”
夜了,蜜娘躺在方惟彦胸口,戳了戳他胸口,方惟彦不由笑道:“小管家婆,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亲热亲热。”蜜娘埋在他胸口笑。
方惟彦咳嗽了好几声,胸膛的声音把蜜娘耳朵都要震聋了,“你这个小妖女……”
“嘻嘻。”蜜娘正欲往前爬时,却听门外有人急着敲门。
方惟彦心道,谁这么大煞风景,于是朗声道:“什么事?”
“三爷,不好了,老夫人病重,人事不省了。”来传话的人十分着急。
蜜娘立马坐了起来,看着愣住的方惟彦:“怎么了?”
他看着一脸关心的蜜娘,摇头道:“没事。”
但他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心里很清楚,前世许多事情就是从翁老夫人病重开始的,这几日的开心让他忘记了,侯府互相倾轧,就是从此时开始。
许多事情仿佛改变了,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不,绝对不会回到原点。
他紧紧抱着蜜娘,蜜娘都被他的热情抱迷糊了,还拍拍他的背:“惟彦,我们去松鹤堂看祖母吧,她肯定没事的。”
她以为方惟彦最担心的是翁老夫人,毕竟这是他亲祖母。
却没想到方惟彦抱着她道:“我最不希望你有事。”
这是他重生回来最大的变数,他即便文章做的炉火纯青,依旧被关节状元挤下去,除了蜜娘这个变数,否则,他都觉得这辈子毫无变化。
他不想再像前世一样,即便位高权重,却依旧是孤家寡人。
这辈子,他有点贪心,既想要有家人,也想要做到人臣。
可蜜娘不理解,她想自己和方惟彦感情也没那么深吧,怎么他这样的珍爱自己,好像生怕自己有闪失一样。
她不明白。


第64章
原本新婚要经常穿红的,但是因为翁老夫人病重,蜜娘特地换了一身藕荷色的攀襟褂子,下面配合一条珍珠水波纹的裙子,外面再罩一层素禅纱衣,增加一种朦胧美感。
但是她已经无暇自顾欣赏了,让下人提了灯笼,她随着方惟彦一起去。
夜风有点大,方惟彦拿了件披风递给她:“别冻着自己。”
蜜娘点头:“我无事。”
因为住的太远,半夜等下人套车来太慢了,方惟彦和蜜娘商量快步走着去,蜜娘自然同意。得益于她一双天足,走路对小脚女人而言很痛苦,但是对于蜜娘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方惟彦牵着她的手一道走,蜜娘有些感慨道:“我才刚进门你祖母就病重,别人说闲话怎么办?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想,可别人未必不会这么想。”
这世上的人就没几个盼着你好的,尤其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越是这样的事情就越容易被人夸大。
方惟彦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不禁道:“你放心,她不敢说的,如果祖母真的有事,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到时候我娘管着家,她不傻。”
翁老夫人如果过世,徐氏和她关系一般,凭什么要养她,给口饭吃,庇护一二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方芙蓉常年偏帮的丁姨娘那一脉的人,他们还没掌权呢!
如果东安侯寿命和老侯爷一样,至少也还有十几年的活头,只要侯爷在,徐氏在这府里就是太太,申氏就是想管家,也没门。
“可她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蜜娘很是担忧,哪个人身上背负这样的罪名,简直就是被栽赃,还没法子反抗。
就像时下男子娶妻还有五不娶,什么丧妇长女不娶,简直是无妄之灾。难道有娘在身边的姑娘的教养,就一定比没有娘的姑娘教养好么?那也未必。
方惟彦安慰她道:“别怕,实在不行以后我们搬出去过。”
她看着方惟彦,很不明白,为何他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们分明只是比陌生人还强一些啊。
但她也决不允许她们俩是被人灰溜溜的赶出去的,想到这里,她看了方惟彦一眼,下了决心。
不管千难万险,她也不能让他因为娶了她就沦落不好的境地。
“不许你为了我说话,我自有解决的法子,况且现在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她并不这样说呢!”
方惟彦觉得这三天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好在蜜娘冷静,不像一般妇人自乱阵脚。
她们走在半路,遇到三房的马车,这就是住的近的好处,她们走了半天,还是人家三房快。
蜜娘拉了拉方惟彦的袖子:“咱们俩跑他们前头去,比一比,好不好?”
她身上好像永远这样,不服输,非常鲜活,从来没有愁眉苦脸的时候。
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烦恼。
一向看起来老成的方惟彦,内心也疯狂起来,居然头一次嘴比脑子快,“好,咱们跑着去。”
他牵着她,一起跑着走,倒是跟着的下人急的不得了,小声道:“四爷和四奶奶哟,可别跑太快了。”
风吹在耳畔,方惟彦甚至还有些畅快,蜜娘笑道:“你说咱们像不像私奔?”
方惟彦耳根一红:“别混说。”
“哼,假正经。”
但是她也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妥当,毕竟人家祖母正病着呢,她连忙捂嘴:“是我方才太孟浪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惟彦对翁老夫人真的没什么感情,小时候抱他在膝下养着也多半是为了辖制徐氏,但那在他不娶叶佳音后,所有的假象就已经撕破了。
他的新院子若非翁老夫人纵容,小姑姑就是再巧舌如簧,也不会让给三哥。这么多年,他若非在读书上有点进益,他们的日子又将何去何从?
丁姨娘的三个儿子个个都是翁老夫人精挑细选的,怎么到了他就一定要娶孤女出身的表妹呢!
他都已经不跟他们争了,准备走科举仕途,还不放过他。不是他嫌弃叶表妹,不说旁的,叶佳音身子骨素来孱弱,又是孤女,可能连子嗣都没有,祖母这样做是真的太过分了。
但也因为如此,没有也叶表妹结成亲,就这样,翁老夫人对他有了埋怨。
方惟彦又不是个贱人,别人对他这般,他还上杆子贴热脸去。
他们这样的人家,亲情淡漠,不过面上装个好样子罢了。
紧赶慢赶,二人到的时候,三房的人还没赶到,蜜娘和方惟彦在门口互相整理衣冠,但她们额头上的汗一看就知道一听消息就跑来了。
屋内听到女子尖利的声音:“娘啊,早上我来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午时一过您就不好了,家里是不是出灾星了?”
蜜娘和方惟彦对视一眼,看看,这还真的被她猜对了。
她们进来时,徐氏松了一口气:“你们倒是来的快,我们也刚来没多久。”
“太太,祖母这是怎么了?”方惟彦快步进来问起。
徐氏领着她们夫妻过来床边,此时,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除了世子出去请大夫了,其余人都在这里。
翁老夫人居然嘴歪口斜,有点像中风的症候。
蜜娘乖觉站在于氏旁边,她是孙媳妇一辈的,越过几位嫂子去献殷勤,别人看了反而以为她冒进。
于氏看了她一眼,暗道可惜,这姑娘运气不好,一进门长辈就生病,偏偏还惹了姑太太,就是没事儿也给她安个刑克的罪名。
这府里人多,谁有点三长两短怕是都要算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于氏还有点同情蜜娘,她和申氏不同,申氏是世子夫人,徐氏所有三长两短,她便额手称庆,立马可以管家,还是名正言顺。
而于氏这里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了,她虽然知道丈夫时常背后骂徐氏老不死的老虔婆,但是她对丁姨娘也没有什么更深的感情。
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当然知道妻妾那点事情,你丁姨娘就是千伶百俐,但不是正经主子,人家正经主子进门,你就该退一射之地。
否则,徐氏进门了,丁姨娘还管着半个家,老太太给个枣儿你还真当自己人正头奶奶了。
所以于氏很矛盾,侯府孙媳妇中,大嫂房里没有庶子女,老三媳妇没有身孕,老四媳妇也才刚进门,只有她和申氏前后脚进门,申氏房里清净,她这房里庶子庶女一大堆,个个千伶百俐,比她亲儿子女儿还要受宠。她本就被申氏常年衬托衬托的跟失败者似的,下人都会在背后偷偷说她不如申氏。
所以,其实申氏斗赢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依然是仰人鼻息,申氏斗输了,她也是仰人鼻息。况且翁老夫人对重孙辈的孩子都不怎么关注,徐氏也不是她亲婆婆,她那后院都是二爷说了算。于氏恨死那些妾侍和那些会讨巧的庶出孩子了,因此她对徐氏很是矛盾。
她虽然听从丈夫的话,事事以申氏马首为瞻,但同时又觉得如果自己是徐氏,看着丈夫心爱的姨娘的儿子继承家业,自己的儿子反而成了旁支,这口气她可是忍受不了的。
因此,她很矛盾。
所以她并不如申氏那样卯足了劲和徐氏对着干,不过她想申氏行事很有分寸,姑太太祸水东引的事情,申氏没有直接指使,但给徐氏添堵还是可以的。
要说申氏虽然不管家,但是看着分明,翁老夫人是实打实的财主,其次就是东安侯私,他不愿意折腾爵位,但是又自觉对不住徐氏的儿子,于是私底下已经是准备把他的私房和公中财五五分给方惟彦兄弟。
这让申氏如何能忍?
即便丈夫日后袭爵,分到手里的少了许多,东安侯若过世了,一场丧事办下来,还剩多少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家中未长成的小兄弟们娶妻嫁人,哪一样都要钱。
但丈夫的两个兄弟,都靠不住,二弟三弟都是花钱的主,没什么出息,最出息的方惟彦,却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她深恨公爹做事不地道,既然给了世子的爵位,也该多为世子考虑一番。因此她对此事是乐见其成,其实于氏还真错怪了申氏,申氏也才刚刚知道翁老夫人病倒的消息,才赶来没一会儿。
指使方芙蓉就更不可能了,她这个人情绪不受控制,和她合作,可能日后还会被她坑。
但要她站出来替蜜娘说话也不可能,昨日那表现说明这位四弟妹可不像三弟妹那样,虽然有些心计,但成不了大事,四弟妹三言两语和姑太太交谈中占了上峰,唱念俱佳又豁的出去,偏偏也很得方惟彦的欢心,这样的人才是大敌。
若有她相助徐氏,兴许世子的爵位都保不住了,故而,她如何会替蜜娘说话。
东安侯急的走来走去:“世子怎么还没来?”
蜜娘不太记得东安侯老夫人这个时候还在不在,因为在前世而言,这实在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物,她对徐氏了解一点儿还是偶尔别的命妇进宫讲的一些新鲜事,她才能听个一鳞半爪。
再有就是方惟彦前世没入阁的原因实在是太奇葩,她才记住。
徐氏则责问翁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道:“老太太下半晌我都来见过还好好儿的,怎么就突然嘴歪口斜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其实徐氏是不太相信翁老夫人是自己病的,她老人家上个月还去登山,比自己身体还好,怎么可能突然就病了。
若是叶佳音突然病了,还能说正常,她常年生病,喝药跟喝水一样。
偏偏是翁老夫人,她敲打丫头们。
回话的叫荣心,是翁老夫人一日都离不得的人,她哭道:“今日中午老太太还去佛堂敲了半个时辰的木鱼,她老人家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奴婢们伺候她午睡,后来……后来……”她看了方芙蓉一眼。
方惟彦忙道:“后来如何?你快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全部拖下去打板子。”
方芙蓉吓的一凛,她还没等丫头说,就立马道:“还不是因为你媳妇昨儿气着老夫人了,我便来看看,没曾想我这才刚到房里呢,就有人说老夫人病倒了。不是我说你啊,惟彦,你说自从你媳妇儿进门就出了多少事。”
“我看不尽然,姑姑何不让荣心把话说话。”方惟彦看向跪着的荣心:“你不必看谁,只要如实说出来就好,你若不说出来,便是老太太醒了,我们也不会饶过你。”
这是方惟彦头一次这么声色俱厉,他平常养气功夫很少,非常少会动气,甚至蜜娘都没见过他生气。
没想到此时,他会站出来。
有他这一嗓子,东安侯也觉得有鬼,连忙对荣心道:“你快说。”
荣心缩了缩头,又平静的道:“姑太太进去看老夫人,奴婢们都守在外边,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后来奴婢进去,老太太就这个样子了。”
说实话荣心也是暗恨方芙蓉,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搞出这样的阵仗来,自己不仅不认错,还反而推到新进府的四奶奶身上。
大家大概都听懂了荣心的意思,这事儿多半跟方芙蓉有关。
方芙蓉先声夺人,只不过她还没想到在这府里,蜜娘虽然刚进门资历浅,但是方惟彦有了功名,虽说现在还只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但翰林院乃储相,她和方惟彦对上,府里的下人多半也更怕方惟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