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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徐氏就把方惟彦喊来问:“你妹妹定了亲,过几日也要为你提亲,你今日见了阮家姐儿,不知你觉得如何呢?”
方惟彦知道自己一旦说好,婚事马上就要定下。
那他真的愿意娶阮姑娘吗?他知道她很无辜,自己有天机可以看到很多以后的事情,她未必知道。
但这是很沉重的一步,可能改变历史的一步,他必须郑重。
徐氏见儿子犹豫,不免道:“你是不是觉得她不好?”
方惟彦当下反驳:“不是,她很好。”就抛去所谓的陈见,以他今日所见,这个姑娘完全是钟灵毓秀集一身。
“难道你也是那等轻狂人家,嫌弃人家姑娘家世嫁妆不成?”
方惟彦摇头:“自然不是,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怎么会嫌弃这个。况且,您说过阮姑娘的父亲也是进士出身,怎么会家世低,说这样话的人不过是贪慕权贵罢了,她家里条件怕是还不如阮家呢。”
徐氏听儿子不知不觉的帮蜜娘说话,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那…”徐氏试探的问他。
方惟彦难得露出害羞的表情:“儿子还不是一切听凭娘的安排。”
说完,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袖子里的帕子的幽香仿佛萦绕在他身上。
“姑娘大喜,姑娘大喜,侯府遣了门人来提亲了。”紫苏跑来连忙告诉正在做女红的蜜娘。
这回蜜娘是知道娘为何让她做那么多针线活的原因了。
她笑道:“瞧你,跑的这么急做什么,我都不急呢!”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报说男方送的礼如何。
“那雁是活雁,毛发整齐,油亮的很。还有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靶镜,剪刀,还有梳子十八套,海味二十抬,四京果六十六盒,四蜜饯一担,生果一担,干果十八盒,另有聘书聘金,香烛炮仗多的我都说不完了,咱们正院都放不下了。”
蜜娘听了心里越发觉得靠谱,这才是女儿家都盼望的婚事。
定二奶奶难得给下人们多发了一倍的工钱,下人们十分高兴。
男方媒人请的是徐氏的嫂子,她也是特地上京为儿子下定,蜜娘这边请的是族里的瀚海公夫人。
阮家这边也是请了不少亲朋好友上门,比不得侯府能请戏班子,但抹牌打马吊也是乐趣不是。
家里也没请京里的酒席,都是自家土灶烧的,大部分是地道的湖广本地菜,比起京里酒席,省了一大笔钱,但是十分丰盛。
炸的八宝肉圆堆的满满的十大碗,砂锅财鱼满满一锅,更不提男方送来的海味,龙膏蟹、宫保大虾、浓汁鲍鱼、水晶蹄膀,更别提冷盘中有水煮花生、椒麻牛肉等等,再有素菜,家里发的新鲜豆芽菜、芋头煨白菜、杏鲍菇炒腊肉、猪油熬煮萝卜。
蜜娘早起用早膳就闻到香味了,馋的不得了。
定二奶奶尤嫌不够,又把鲜果买了不少回来,方才放心。
“娘,您的泡菜做的最是爽口,您也别嫌弃登不上大雅之堂,那饭菜吃到最后吃腻了,有您这清清爽爽的小泡菜,岂不是爽口至极。”
说是要十二个菜,蜜娘去厨房看了看,怕是十六个才都少了。
定二奶奶则赶她回去:“你赶紧回房去,马上客人们都来了。”
最先到的是阮家本家人,五姑娘没来,四姑娘和范玉真携手而来。
四姑娘替三姑娘解释道:“她是怕冲撞了,就没来。”
虽然人没来,礼还是送来了,一对荷包。四姑娘和范玉真分别送的是臂钏和簪子。
蜜娘让丫头上茶来,今日带姑娘们来的是公府世子夫人唐氏,她此时见蜜娘,又是另一等的亲近了。
“没想到你和他们家结了亲,那方四郎可是有名的仙貌佳郎,真真是恭喜你了。”
此时蜜娘只能羞涩一笑了。
四姑娘还好,她近来也开始议亲了,范玉真却是十分羡慕。
又说郭瑶玉郭瑶仙姐妹也来了,郭瑶玉原本在准备亲事不该出门,但是因为是蜜娘,她还是来了。
包括郭瑶仙,婚事不顺的她本来瑟缩于人后,但因为和蜜娘的同窗情,二话不说就来了。
她和四姑娘范玉真只是泛泛之交,但看到郭瑶玉姐妹的瞬间蜜娘很是激动。
“课长,瑶仙你们来了。”
郭瑶玉笑:“你的好事我怎么会不来,计妹妹也要来。”
“那可就太好了,王姐姐是不是也来了?”
“在外和你娘说话呢,她等会儿就进来。”
计春芳最后来的,她来的时候蜜娘家都要开宴了,计老爷也是送了厚礼过来,计春芳连忙告罪。
“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三杯。”
她还是那个样子,惹得大家乱笑,四姑娘有点瞧不上眼。
在她眼里郭瑶玉姐妹是官家千金王素敏也是大家年轻媳妇,这计春芳不过是个商户,和她们一桌有失身份。
蜜娘却觉得很亲切:“快坐下吃席吧,咱们可都是空着肚子等你。”
大家坐在一起畅谈往事起来,计春芳家里有船消息也灵通,一时说起陶淳儿,大家又说到以前。
计春芳故作愁道:“以前每次都是洛秋君和蜜娘轮番头名,我是有个人垫底就好了。”
说罢又道:“哦,对了,秋君已经嫁到汉阳了,说那家人是世交。”
“我听说了,她是嫁到汉阳的袁家,袁家有个园子很有名,当年我在江夏的时候还去过。”
郭瑶玉拉回主题:“不过今日咱们是特地来贺妹妹的,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
蜜娘这门亲事因为一直秘密进行,等真的定亲的时候,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
最先受不了的是简家,简月华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你没有听错,东安侯府去阮家提亲了。”
“是,是去阮家提亲了。”下人心中惴惴。
简夫人冷静的道:“你坐下,我都说过遇事千万不要急躁。”又对外面喊:“瑞珠,准备一份贺礼,我要去阮家庆贺。”
简月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祖母,您怎么还要去阮家。她爹才是个户部主事,我祖父是户部尚书,侯府却选了她没选我,这本来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您还这么着,置我于何地呢?”
却听简夫人道:“你的事情我也一直替你留心着。你的亲事好事多磨,更何况你这个年纪也不算大,急什么。”
外面又说简夫人的女儿张夫人回来了,张夫人出嫁时十里红妆,身上的衣裳从不穿第二次,头上的首饰一个月换一次,从不重样。
她听说简夫人要去阮家,觉得十分不妥:“娘,您去了反而不好,这么多年她过的也挺好的不是吗?”
简夫人冷笑:“都捏着这块遮羞布,也不知道做什么。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张夫人噤若寒蝉。
…
再说贺廷兰那边,他方知道自己要的那姑娘就是方惟彦的未婚妻,他还想难怪那日他指那女子给表弟看,他语气很严肃的。
差一点他就坏了和兄弟的感情,还好这事儿还没发生。
大雍是以文驭武,别看他有爵位,到时候出征打仗,文官们随意嚼舌根,他就完蛋了。而方惟彦读书极好,这也是他和他交好的原因。
只是那日折了他的人会不会是方惟彦派人保护的,如果是这样,就说明难怪他的人被抓了。
还好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否则将来他如何面对方惟彦,怕是兄弟也做不成了。
但他想着,当时若是得手了,春风一度之后再还给方惟彦,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错失良机。
今天酒席吃的过瘾,李夫人都没想到定二奶奶搞的这么丰盛,其实京官也不是很有钱啊,这种上等海货之外,最后那泡菜炒肉丝却是最先光盘的。
定二奶奶也很大方,多余的肉和菜都用干干净净的碗放好送给左右邻居。
李夫人想要泡菜,定二奶奶直接送了她一坛,还有方家下聘送来的海货也是四处送了不少。
这也是跟他们家人不多有关系,而方家送的太多了,她们真的吃不完。
蜜娘则依依不舍的和姐妹们道别,郭瑶玉道:“今儿我是吃撑了,明儿怕是都不想再吃了。”
计春芳揉着肚子,“你家到最后上的那个泡菜肉丝,我本来放碗了,又吃了一碗,你说说,我要出阁的人了,你怎么就不劝着我点。”
“冤枉啊,我让你吃茶,你又不吃。”
连沉默的郭瑶仙都忍不住笑了,蜜娘只觉得今日格外幸福。
有好友,有家人,也有一桩不错的婚事。
宴席已毕,全家都累的不行,大家又很高兴,因为做大人的,无非就是希望儿子女儿又能成家立业有个好将来。
定二奶奶本来就瘦,这几天忙的更是没几两肉了,蜜娘出来替她料理一二,她方才觉得松快些。
“娘真是辛苦了。”
定二奶奶笑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做娘的为女儿操心那是理所应当。”
母女二人话音刚落就见外面来人说:“二奶奶,简尚书的夫人送了贺礼来,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小的们拿来给您。”
定二奶奶只见下人拿来一个四方的海棠漆木盒子,她们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颗夜明珠,周围散落的一些小珠子,底下还放了三千两银票。
蜜娘惊呆了。
第42章
“娘,这是怎么回事?简夫人这是…”蜜娘非常不明白简夫人为何如此,难道是简夫人和自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吗?
定二奶奶也不明白:“我记得简夫人姓翁,她父亲曾任二品大员,在剑南一带还是望族。而且翁家祖籍蜀州,和我们更是相去甚远。”
按照简夫人和她娘的年龄,蜜娘当然会猜测出很多传奇故事,但是蜜娘外祖家的事情她了解的很清楚,都是祖宗八代都在江陵生活的,也不是什么外来人。
外祖母刘氏出自小商户人家,因为和陆地主家是亲戚关系,陈氏就嫁给了外祖父。
因为刘氏离开的时候,定二奶奶年纪也小,她也记不起来刘氏的样子,但刘氏并不是今天的简夫人这样优雅大方,只记得大伯母曾经提过一嘴,说她胆子大,年纪小的时候就在私塾外偷听,比寻常女子更不安分。
阮嘉定则道:“不管如何,明天咱们去问清楚。”
蜜娘和定二奶奶也觉得有理,但是她有一条:“不管何种关系,她给的这些我们不用。”
这些钱看起来很多是吗?其实对于任过淮南盐政的简家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他们打点宫里的内宦都是用麻袋装的珍珠送的。
有些东西能用,就像方家送来的聘礼,那是两家婚约,故意不用才叫外道。但她家和简家都没什么关系,自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大家怎么会不明白。
定二奶奶颔首。
回到自己房中,紫苏和白芷刚把屋子里清扫干净焚了香,蜜娘深吸一口气,才觉得清新多了。
夏莲“咦”了一声:“小姐,上次咱们去侯府那方粉色帕子怎么不见了,奴婢找了好些天都没找着。”
她可是记得小姐做这个帕子做了很久,熏香都是她特制的。
蜜娘笑道:“那方帕子我早就丢了,那天人太多,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罢了。也不用再找了。”
她是故意掉落在地上的,男人看到帕子不会拿出来,都怕别人看到了见怪,所以肯定会经常放在身上。
这是第一步,搅乱他的心绪。
对于方惟彦这样的人来说,他和李冠不同,他有底线,只要他挑不出她本人的刺来,就成功一大半。
其他的什么家世这些,他娘都不挑剔,他当然也不会挑剔。
但是要他爱上她,这也很难。
方惟彦也是难得晚上没有读书,对着月亮小酌了几杯。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如果他坚决不答应,他娘应该也不会勉强。
母亲就生了他们兄妹三人,尤其是他展现出读书的天赋之后,母亲一切都为自己。所以他实在不愿意,娘肯定会算了,但是,一向谨慎的他,怎么就昏头昏脑的答应了呢!
“哥,你还没睡啊?”
方惟彦看去,正是他弟弟方惟钧,他今年还是个小少年,也在书院读书。
他生的很瘦,个头也不是很高,眼神倒是很清亮。方惟彦记得自己这位弟弟前世把世子告了之后,就精神恍惚,最后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我有点睡不着,夜风这么大,你来做什么?”
只听方惟钧道:“哥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睡不着也是应该的。只是三哥娶的是乡君,二哥也是娶的于家的嫡女,可是我听说嫂子只是个六品官的闺女,虽然后族出身,但她们那一支早就没落了,反正这样对四哥你来说不公平。”
方惟彦没想到方惟钧居然是说这个,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有什么公不公平的,阮姑娘的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他家道中落,还能而立之年就中进士,说明他的确有才。你不要听别人说些闲话就人云亦云,这府里,无事都要生事来。”
多少人就是被以讹传讹,从而改变自己的立场来。
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个家族能庇佑你到天荒地老。
他将来要走科举之道,走文官的路线,但又生在侯府,勋贵和文臣向来不是一路人,他这种两不靠,恰巧娶阮氏最好。
母亲考虑的非常妥当,阮氏出身望族,很有大家族生活的经验,更何况生的倾国倾城,美丽聪慧,还读了很多书,能写擅画,这样的女子眼界不同,也擅长沟通。
在他们这个家里,母亲最怕找的就是有二心的。
为何大嫂她们一力促成他和叶表妹,原因就是叶表妹体弱多病,她进了门,管不了家。金表妹又太有城府了,她既不得罪世子夫妻,也交好他们,家里有个弟弟读书也不成,才几岁的孩子就知道摸丫头了。
而阮氏不是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父亲是新科进士,还是吏部左侍郎李覃儿子的救命恩人,没有倚仗,反而不容易生二心。
大概方惟彦想,自己娘大概不知道这位阮姑娘绝非等闲之辈。
“四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弟弟再说就是枉作小人了。只是我听娘说小姑父好像不太好了,若是不成了,就把小姑姑接回家来。”方惟钧赶紧岔开话题。
方惟彦感叹:“祖母最疼小姑姑,我倒是不担心别的,主要是她和母亲素来不和,到时候咱们在外院,有些事情说不上话。”
突然他盼着阮氏进府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阮氏以前在后宫称霸,肯定还是比较有手段的。
如果一个人没本事,即便是被打压了,也只会无能狂怒,翻不了身。
但是有本事的人,不会被人限制住。
天亮后,阮家人一夜未眠,阮嘉定和定二奶奶亲自上门,但是简夫人听说带孙女礼佛,定二奶奶退掉贺礼方才回来。
蜜娘起来时,见定二奶奶她们正回来,又说没碰到人。
“那就别管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也许真相更加不堪,蜜娘心想。
以前她也是那种喜欢和别人争,争一定要争赢的人,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她睡觉都睡不安稳,可经历了很多事情后,会发现,往往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些。
简夫人如果真有些渊源,为何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等到她们日子过好了,又跑过来了。
蜜娘从来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有时候看到别人很单纯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为何从来都不能无忧无虑,但我就是我,和别人不一样。
另一边,张夫人服侍母亲简夫人歇下后,她径直去了佛堂。
多年前的一幕重现在她眼前,那时还是春分,路人行人很少,她母亲死了丈夫,听说外祖父做了大官,便带着她去投奔外祖家。
娘生的很瘦弱,虚弱的表情中总是带着一抹慈悲,她们在这个小镇里买了很多干粮物事,母亲还救下了正被拐子们追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爹妈死了,丈夫也没了,回娘家被哥嫂胡乱嫁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马帮的人掳走,落入拐子手里。
她很是能干还识字,一路人走山路,她也能顺利把母亲和她安排好。母亲很喜欢和她说话,几乎是无话不谈。
她喊女人刘姨,刘姨说她也有个女儿,和她差不多大,等她赚了钱就回去接女儿回来。
那日到了一处山林,忽然冲出很多流民,娘想拿出粮食赈济,刘姨不肯,她说这些人饿急眼了,如果停下来危险就多了一分。
母亲因为素来体弱,被高僧批遁入空门养病或许好些,但外祖父母不肯把襁褓女儿送进空门,遂送去人家家里养着当童养媳,待年纪合适时就成婚。
那家人对母亲非常好,也怜惜贫弱,即便她娘只生了她一个,家里还是很娇宠自己,从来没有嫌弃过。
爹得病死了,外祖家才来信接她们母女回去,其实娘都不愿意回去。
因为她二十几年就没见过爹娘几次面,小时候是听高僧的话不能见面,后来则是外祖父一直外任也见不到面。
来接她们的外祖家人,也没几个人,本来打算雇镖师跟着,但来人见母亲软弱,挑了几个家丁应付。
听了刘姨的话,母亲本来有几分犹豫,不巧流民中有婴儿哭了出来。
母亲非要分干粮,那些流民一哄而上,护卫都拦不住了,那时候的她很害怕,刘姨见状当机立断带着她走了。
她们在附近待了三天才回来,母亲已经死在那里,其余来接她们的嬷嬷护卫都在那里。
母亲身上的衣裳都被流民撕烂了,刘姨跪在娘旁边发誓,说她会把自己送到外祖家。
为了方便赶路,刘姨用了母亲的路引,她们本来也有点相似,都很瘦,年纪相仿。
在路上,刘姨还认识了同样丧妻的简大人,他前面也有两个小子很是调皮,但只有刘姨能制住他们。
刘姨的身份是翁家人,简大人也是带儿子们上任,她当着外人的面要把刘姨喊娘。
谁知去到翁家时,外祖父和外祖母居然认为刘姨是她娘,且简大人上门提亲来了。
她私下对外祖母说:“我的娘已经死了,刘姨不是我的娘,她死在流民手下了,衣服都没了。”
外祖母却笑:“傻孩子,你糊涂了。”
后来,长大了,她才懂得即便母亲因为怜惜贫弱而死,但她死的太不光彩了,翁家能够收留她们母女已经很好了,如果带坏了名声该如何是好。
刘姨很聪明她劳劳拢住简大人,甚至刘姨对自己说她会把妹妹接过来,到时候她们就是姐妹。
哼,什么姐妹,她才不要姐妹。
刘姨本来就不是她的亲娘,她的女儿如果来了,自己又处在何地。
她绝食又闹了许久,刘姨妥协了,简大人的官做的越来越大,后来她听刘姨说她让简大人派人回去打探那妹妹的情况,但简大人又被调任。
她当时特别高兴,因为只有她不在,刘姨才不会惦记家里那位。她现在是简家大小姐,母亲出自翁家,姨母是侯夫人,走到哪里都是首屈一指。
但午夜梦回时,她又想起生母,那个善良到几乎软弱的女人,许多人在撕她的衣服,瞬间她被吓醒了。
后来,刘姨生了三个儿子,就更没功夫了,难得抽出功夫来让人去江陵,却听说她已经出嫁了。虽然不至于十里红妆,但也嫁到殷实人家,是府城的商户。
刘姨还笑:“吴大哥真是一位好人,有她照应,淑君想必不错。”
简夫人本人很有生意头脑,也会做买卖,经营有道,似乎她把所有本该给那个女孩的爱给了她。
她的嫁妆到出嫁时有一百八十台之多,简夫人说她的女儿小门小户的,给多了嫁妆反而还不是好事。
后来,她嫁了如意郎君,又有了可爱的儿子,生活非常优渥。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外祖母早就归西,姨母侯夫人每年有刘姨送去的钱,即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这一切的风平浪静,都一直到她去江陵的日子。
那里是刘姨的老家,她忍不住打探那个已经嫁到商户人家为妇的人,看了这位吴少奶奶,瑟瑟缩缩的,一脸市侩模样,几乎不足为虑。
可随着她打探清楚,方才知道定二奶奶才是陆淑君,几乎是个破落户了,不足为虑。
没想到仅仅一年她就变成了秀才夫人,张夫人就心慌了,她很清楚刘姨对她的好,很大程度是在弥补自己的女儿。
刘姨如果看到她了,就会光明正大的认下女儿,现在的刘姨不需要翁家的身份了,翁家外祖父不在人世,几个舅舅反而依靠简家。
刘姨现在早已不是如履薄冰的翁氏,而且简夫人了。
她千算万算,终究还是让她来了京城。
若陆淑君是个贪财的,兴许还能减轻简夫人的负罪感,但她什么都不要,这样只会让简夫人更加愧疚。
可是她们母女相认,那她不就成了笑话吗?
她母亲善行,却无法言明,反而还不能说,否则所有人都想一个女人被流民弄死了,衣衫不整…
简夫人不怕戳穿她不是翁家女的身份,因为她手握九省生意,丈夫是户部尚书,翁家算不得什么了。
一百八十台的嫁妆算什么,简夫人能给一千台还有余。
秋去冬来,这日正好是冬至,冬至在北方吃饺子,女人们都围在一起包饺子。
厨下准备了三种馅儿,韭菜鸡蛋、三鲜、芹菜猪肉。
蜜娘学着她娘的手法,捏了个胖嘟嘟的饺子。
“喏,娘看我捏的如何?”
“不错。”
她们在江陵其实也不怎么吃饺子,江陵人爱吃糯糯的食物,像她们以前过冬至就是吃汤圆,江陵的汤圆多是小汤圆,用澄江粉做的,里边没馅,用米酒蛋花一起煮特别好吃。
现在在京都,当然要入乡随俗。
周氏笑道:“那边府里的四姑娘我仿佛听说要嫁个世子呢。”
“是南平伯世子吧,那可不太好,也不知那府上怎么想的。我听说那位世子流连花丛,家里的妾多的都装不下了,饶是如此在外那也是没个正形,这可不是什么良配。”定二奶奶交际比周氏多些,当然也更了解。
周氏默然,她算是嫁到好人家了,婆婆是她姑母,丈夫是表弟,又出息又上进,虽然没有侯府那么高的门第,日子过的可就舒心多了。
女人过日子可不是看男人权势富贵,更重要的是是不是知冷知热。
有个体贴的丈夫比什么都强。
蜜娘感叹也难怪那三姑娘为自己搏一把的,权贵结亲只看利益,男人有没有爵位,人行事如何,不看所谓的眠花宿柳,反而觉得是美事。
只有女人们知道其中不同之处。
转念,蜜娘又想到自己,方惟彦敢不敢乱来?
但她和方惟彦实在是不熟,甚至因为定了亲,反而要避讳些,方才突显大家闺秀的矜持。
正想着,没曾想方惟彦就来了,他是送冬至饺子粥米过来的。
定二奶奶让他坐下,忙道:“我们老爷去衙门了,好孩子,这么冷的天,难为你来。”
“我母亲说您家也是南方人,怕是不大吃的惯京里的饺子,特地准备了一些我们府上常备的,您若吃着好,我下回再送来。”
他提亲时是媒人来的现在过来只觉得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整洁精巧。
方惟彦目不斜视的跟定二奶奶说话,这让做丈母娘的很有好感。
那种太粘糊,举止太轻浮的,看到女儿美色就眼珠子快掉地上的人,定二奶奶才不会喜欢。
蜜娘则是根本不知道他要来,故而在家打扮的非常家常,头发不过梳了个坠马髻,她还嫌簪子太重,用木钗插的。
衣裳则是半旧不新的鹅黄色夹袄,什么装饰都没有。
她向来都是以最完美的面貌见外人,今日却是这样,不禁有些羞赧。
在定二奶奶说让方惟彦教她学八股的时候,她还磨磨蹭蹭,完全没有平日的淡定。
再看方惟彦只觉得他整个人仿佛被打磨好的上好玉石一般,温润有力。
“近来在做什么?”方惟彦含笑问她。
他当然看到蜜娘这幅不施脂粉的模样,她皮肤若平日吃的奶豆腐一样,眼睛如水葡萄一样,这还是个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