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妈妈道:“那陆氏起初百般不愿意,奴婢以两家交情相逼她才肯。”
“没事儿,老爷一下大牢,我就让余大去了武昌府。陆氏就是两面三刀,也怕是鞭长莫及。”
丁妈妈笑道:“您真是神机妙算。”
余姨太苦笑:“我不是神机妙算,我也是没办法。老爷辛苦这么多年挣的家底子,若是充了公,我们怎么活。”
其实丁妈妈也不解:“可要奴婢说,表少爷就是中了举也就是个举人,您找他帮忙,我想这个忙也是有限的。”
“不,只有他帮忙才会没事。”余姨太斩钉截铁的道。
想到这里她又痛心疾首:“当年嘉定非要娶陆氏我就觉得不妥,你可以当时谁想招他为婿?那可是徐员外啊,人家家财多,女儿嫁妆也多,他却偏偏跟猪油蒙了心似的,非要娶陆淑君。那陆淑君有什么好的,爹娘早就没了,除了有一张脸,其余一无是处。”
“既娶了也便罢了,我那姐姐看她万般不顺眼,但是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倒是好,又是说我贪图嘉定卖田的银钱,让嘉定不和我们往来,如今我家出了事,她又是袖手旁观。”
“殊不知此事因她而起。”
丁妈妈就更糊涂了:“这事儿与她什么相干。”
“朱大狗兄弟往衙门处投了匿名检举信,这种信算得了什么,哪个官吏不收一箩筐这种检举信的。按照以往的规矩,我们去衙门打点一番不就好了,那些臭老百姓还真的敢斗官呢?你猜我打听出什么,朱大狗兄弟背后出面的巡案张夫人的管事,有这位在,县太爷才下了狠手。”
“陆氏如何与张夫人结怨的?”丁妈妈不懂。
那陆氏平日性情柔弱,说话都不敢大声。
余姨太摇头:“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女婿带着银钱去,人家看在钱的份儿上,才透露了这么一句。那人家只认着嘉定,我不让他来,老爷怎么出来。”
“他现在也是举人了,以前我不让他帮我什么,他都热心帮忙,我向来待他不薄。只要我说了,他肯定会帮忙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说到这里余姨太很怀念当初阮嘉定没有成婚的日子。
丁妈妈笑道:“今晚这一遭料定陆氏明早起不来了,她可能还以为是明天才到,不管怎么样,等她知道的时候就是木已成舟了。”
二人相视一笑,觉得曙光就在前面。


第28章
夜风冷,蜜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定二奶奶忙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察觉到不烧,才放下手来。
女儿在马车上睡的香甜,定二奶奶只觉得为何她们只是普通人都会被人算计,上天真是不公道。
可是看到女儿,她又觉得上天对她真好,居然让她拥有这样聪明的女儿。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她见微知著,比她们夫妻强十倍都不止。
蜜娘因为惦记着事儿,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娘,我又做梦了。”
定二奶奶知道平素女儿很少做梦,但凡做梦都是天机。
只听她道:“我梦见这次爹爹被余姨太拉去,后来余老爷顺利出来,但是爹爹却在大街上被人砍死。他的胳膊在东,腿在西,血,全部是血…凶手在说我爹爹是余大忠…”
“娘,我爹爹不是叫阮嘉定么?怎么会叫余大忠,还有余大忠是谁?”
定二奶奶听的心都撕裂成几瓣,“余大忠就是你姨老爷。”
天蒙蒙亮的时候,阮嘉定正拢着书袋,他身畔站着的余大欣喜道:“表少爷,咱们到江陵了。”
阮嘉定心急如焚,他本来准备三天后和同窗启程,一起赴京城参加二月的会试,满打满算也就半年的功夫,没想到被余大找上,说是被下了大牢。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熟料,在岸口阮嘉定看到了定二奶奶和蜜娘,雾气还未散去,她们的目光很是凝重。
余大却是暗道一声不好。
“你们怎么来了?”阮嘉定三步并作两步,从船舱上跳下来。他水性极好,坐船也不晕,即便熬了一晚上,精神头也极好。
定二奶奶拉着他在一旁道:“你是否因为姨老爷的事情回来的?”
“对啊。”
“可是昨天半夜余家才跟我说今天送信,怎么你今日就到了。若非是女儿半夜说做了梦,非要我过来,我都不知道你要回来。”
“做了梦?蜜娘做的是什么梦。”
“梦到有人把你当成余大忠,砍的四肢分离,女儿都被吓醒了。”
阮嘉定吓了一跳,他是要出远门的人,听到这话难免心惊肉跳。
定二奶奶太知道怎么说动阮嘉定了,她甚至道:“蜜娘说了一句话,说什么有罪之人不必救,救了反而祸害自身,横死当场。相公,这说的是不是你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丈夫语气中的犹豫,定二奶奶当场下了决定:“你快走吧,现在就走,否则进退维谷,前程是小,性命是大。”
阮嘉定担忧的看着定二奶奶道:“你们呢?我走了,你和蜜娘怎么办?”
“梦里没有我们,只有你。”
余大连忙过来催促:“表少爷,我们快些走吧,今日正好能探监。”
却见阮嘉定道:“不,我要走,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
他立马跳上方才的船,从袖口掏出两百文递给船家。
余大简直快气死,要上前拉他下来,被王五一把拽开。
王五斥道:“余大,你失心疯了,主子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你能拉扯的。”
“王五,啰嗦什么,还不回去。”
“是,二奶奶。”
蜜娘实在是佩服她娘,她说什么也许爹爹都不会这么听,但是娘说什么,爹都听。
这一日,她依旧来学里,计春芳打趣道:“这下好了,咱们举人家的小姐来了。”
“姐姐可真是…”
不一会儿,郭瑶玉姐妹也联袂而来恭喜蜜娘,洛秋君陶淳儿几个平时相好的,更不必说了。
虽然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蜜娘依旧埋头苦学,只是单独和计春芳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事情拜托她。
“实不相瞒计姐姐,我有些事情想麻烦你。”计家三教九流都打交道,人脉非常广,比洛夫人的掩门贞静,郭家的过于正直,找计家准没错。
她想让计家帮忙盯余家,探听一下余家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和她家有没有关系。
本来蜜娘还想解释一二,但计春芳拍着胸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就多谢计姐姐了。”
计春芳笑道:“这有什么,你现在是举人小姐了,还愿意托我办事,那你是瞧得起我。”
余姨太错愕:“什么?你是说嘉定都到了江陵,被陆氏几句话居然直接回武昌了。”
余大磕头哭诉道:“小的也觉得蹊跷,也不知表少奶奶是怎么知道的,她竟然直接劝返了表少爷。”
“不行不行,那我再派丁雄去。”
“老夫人,您不知晓,表少爷后天启程就要去京里了,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前途,特地留下来专门救咱们老爷的。”余大其实不明白为何一直让表少爷回来,他虽然觉得亲戚之间要互相帮忙,但表少爷只是举人他也不能干涉案子啊。
余姨太是有苦说不出,她难道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张家借刀杀人,故意让阮嘉定回来,可能图谋什么,她若是说出来,别人又会怎么看她。
银牙咬碎,都要往肚子里咽。
余大忠受贿六千两,曾经在建屈河吊桥时偷工减料,以至于朱大狗父亲从桥上掉下来淹死。平日鱼肉百姓也就罢了,贪污水利拨款巨额,家产全部充公,判斩立决,其家眷刺字流放西南。
定二奶奶送了她们最后一程,昔日过的富贵体面的余家成了阶下囚,余姨太头发全白,看到她的眼神跟刀子一样。
“娘,我们回去吧。”蜜娘可没有什么同情,余家连自己外甥的钱都贪,这次若非她重生,爹爹好心找关系救余家人出来,反手爹就被余家害死,这一世可是终于逃开了。
余家下人全部发卖,计家买了丁妈妈,直接送到了阮家。
二人关着门说了许久,之后听说定二奶奶放了丁妈妈奴籍,送她去乡下养老。
“据说是和我有关,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张夫人啊!”定二奶奶是见过那位张夫人的,人非常倨傲,谁都看不起。
蜜娘也摇头:“我就知道周福柔是那位张夫人推荐来的,其余也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她故意要爹爹回来,要害爹爹么?”
蜜娘还想让计家帮忙打听,但是张夫人丈夫调任,她也随丈夫上任去了。
线索就在此处断了…
定二奶奶虽然一时危机解除,丈夫也来信说已经到了京中,还被引荐去渤海公府见了一面,内里还夹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本地商人资助,让她们娘几个买几个人伺候云云。但她总归心有不安,她在明,敌在暗,况且也不知道什么仇怨,她的地位也更不如人,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自己。
却见蜜娘笑道:“娘,她若是只能这样迂回的害你,说明她就不想让众人皆知。她只能顺水推舟,还生怕别人知道,她肯定有顾忌。”
被女儿宽慰,定二奶奶舒心许多。
况且家中又买了几个小丫头小厮,都要教导规矩,她事情一多,倒是没有再想这事儿了。
这一年,周福柔准备退学了,她的靠山张夫人走了,她姑母舍不得出那些银钱,故而要退学。
“又走了一个,去年走了素敏,今年走了福柔。”陶淳儿感叹。
计春芳看了大家一眼,也很是不舍道:“我兴许明年也要走了,我爹在京里开了铺子,准备带我和我娘去京中。”
蜜娘有时候很恍惚,她对自己初来女学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晃已经两年多了,现在却是一个个散了。
大家都在感叹,感叹的未必是闺塾的同学,更多的还是对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的怀念。
她们每天最发愁的是书有没有背会,女红做的好不好,画儿画的如何,但日后这些闲情逸致的时光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腊月照例薛先生闭馆,这一次因为阮嘉定进京,定二奶奶遂带着儿女回乡下过年。
姑姑阮屏儿许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早已出嫁,平日家中只有阮老爷夫妻过活。这两靠夫妻常常说自己头疼脑热骗钱打牌,定二奶奶几个小钱打发。
她们母女又因为父亲是举人,身份在族人中拔高了不少,故而,虽然在家中过年,也没有刚重生时的别人的漠然。
自古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蜜娘总在体会中。
族人们踏破了门槛,投田的,拉关系的,家里围的水泄不通,阮老爷和老夫人坐在其中,红光满面。
定二奶奶对蜜娘道:“你祖母平日总是念叨着你姨婆,可你姨婆落难了,我并不怎么见她伤心。又比如你余姨婆平日看着顶好,对你爹也比你大伯偏爱些,可遇到真事儿,人家才不管你死活,就是让你去送死,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都是凉薄之人,娘何必管她们。”
余姨婆的下场比起无辜的爹爹横死已经很便宜她了。
定二奶奶笑道:“娘只是想以前我们在这儿过的是人嫌狗憎的日子,现在我们的人没变,只不过因为你爹身份变了,她们就这样巴结讨好。以前我总以为衣锦还乡会高兴打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的脸,现在却觉得名利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心道,丈夫来信曾经说若是会试失利,他会去江夏拜名儒为师潜心再学,到时候也接她们母女过去赁李家宅子住,让蜜娘跟从李夫人学琵琶。
甚至他还在信上隐晦提起,李夫人有一个儿子,生的俊秀无双,聪明伶俐,让她留心一些。
看了今日百态,定二奶奶担忧自家丈夫救李家儿子那点恩情不足以让李家考虑自己女儿。
族人们都知道看身份,更何况是李家那样的人家。


第29章
又是新的一年,闺塾的姐妹们都早早来了,陶淳儿拉着蜜娘的手比划着:“你是不是长高了?我怎么瞧着你好似长高了一样。”
“我娘也说我长高了呢!”蜜娘喜滋滋的,她现在可以经常走动,不必像前世裹脚不能动弹不得,所以有时候偷偷在房里练舞,还会拉门框,这可是长高的秘诀呢。
郭瑶玉看蜜娘高兴的那个样子,不禁捂嘴笑:“你九岁了,长高也是应该的明年就是大姑娘了,怕是马上就要说婆家了,哈哈。”
大家都笑了,蜜娘跺脚指着郭瑶玉道:“我当你是个正经人呢,没想到你也是嘴里没遮拦的。”
“咳咳。”
见薛先生进来,大家赶紧坐好,薛先生也不揭穿她们。女孩子们能够松快的日子不多了,大家这样打闹玩耍,可能是她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午饭时,计春芳感叹:“我爹说等端午过了,我们就北上。”
“这么快么?”蜜娘又知道为何计老爷要带女儿去京中,因为计春芳十二岁了,他爹想带她去京中寻一门好婚事,可能还想嫁到官宦人家。
而她又是家中长女,她嫁的好了,后面的妹妹们才能借势。否则,计家永远只能在江陵打转。
就在蜜娘觉得计春芳走的太快之时,她没想到自家也要走了。
“你爹爹说他乡试本就是孙山之名,想去京里碰碰运气,这次会试没有考中,他不日就回来接我们母子三人。”
“接我们?那是去京里吗?”蜜娘觉得进京不妥,别看现在家里稍稍富裕一些了,但是去京中,路费花销都不够。
定二奶奶摇头:“不是,是李家,就是你爹救了的那户人家。正好你爹赁了一个小院子,李夫人还能教你弹琵琶。你爹爹拜的那位名师住在汉阳,这样两下便宜。”
原来如此啊,蜜娘对李家态度一般,就是不好不坏。
“蜜姐儿,娘也觉得去江夏好,你祖父母一贯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偏生这俩老人天天喊着这里那里不舒服,实际上身体却很好。我私心是不想理会他们,但是朝廷看重孝道,他们听说我们买了仆人就打算过来住,我实在是不愿意和他们同住。”以前这对老人对他们弃若敝履,现在居然这般厚脸皮。
还有公爹那老不羞,看到她们带回去的小丫头鲜嫩,还拉着人家上炕。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是这样的父母,又怎么让人尊敬的起来。
更何况蜜娘和恒哥儿还这么小,看到这么恶心的事情,那就是她为娘的罪过了。
“娘,我也不愿意和祖父祖母住。”她心疼的看着自己娘,常年和丈夫分开不提,还得忍受索取无度的公婆,还没办法反抗,反抗了就是不孝。
你就是有理,只要不顺从公婆,那也是无理,这实在是太无奈的事情了。
“我算了算日子,你爹怕就是这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咱们箱笼可以开始收拾起来了。”
知道她要走,闺塾的姐妹闻言也都很难过,计春芳对蜜娘道:“我本来以为我是头一个走的,没曾想你竟然先要走了。”
又听郭瑶玉道:“其实我们姐妹也要进京了。”
啊?大家看着她们。
还是计春芳解释道:“郭伯父中了进士,如今正在礼部观政,我们行商方便,船也快,正好她们和我们一起上京。”
原来如此啊!大家都很羡慕的看着郭瑶玉姐妹,不管如何,她已经是官家千金了。
这和计春芳不同,计春芳虽然也上京,但是商户地位不高,但凡高门结亲,还是选官宦人家多一些。
这就是人和人残酷的地方,大家平日不显,但有时候婚嫁交际时,就会完全不同。
蜜娘恭喜郭瑶玉:“妹妹在这里给姐姐道喜了。”她心道,也难怪郭瑶玉近来心情很好,以前她总是为自己的前程发愁,江陵的好青年是有限的,洛秋君的哥哥算顶尖的了,却被陶家眼明手快的看重了。
而现在,郭瑶玉这种担心全部没了,她爹进士出身,她要去京里,京里人才多,可以挑选的人多了,机会就更多了,当然心情畅快。
郭瑶玉笑道:“你别这么说,我爹也是考了好几次才中的,你爹已经中了乙榜,听说会试也是名列副榜,下一次肯定必中。”
所谓的两榜进士就是乡试中举成为乙榜,进士中了称为甲榜。官场很重科名,你若两榜进士,前途也更好些。
郭瑶玉的父亲是中了秀才后,被府学推为国子生,再参加的会试。
俗话说金举人,银进士,能中举的本就是佼佼者,日后中进士也未可知,蜜娘听郭瑶玉这般说话,也很受用:“那就承姐姐吉言了。”
陶淳儿很舍不得她们,但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大家的面容,又可惜自己没有好的画技,把她们都画下来,只有记在心中了。
她生在江陵长在江陵,平素也没出过远门,家里更是没有姐妹,别的姐妹有时候赖床故意不来闺塾,或者因功课繁重想退学,殊不知她每天最盼望的却是来学里。这里有端庄的课长,她总是能协调好所有的事情,有外冷内热的洛秋君,还有精明能干的计春芳。
最让她喜欢的还是阮蜜娘,她不仅容貌绝色,品行端正,才学又好,待人也最用心。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替她画那么好看的画像,也没有人能替她排忧解难,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
蜜娘也没想到陶淳儿这般不舍,她笑道:“淳儿姐姐,指不定过几年我们都在京里见面了,我看也快了。”
这话是说洛秋君兄长如果高中,陶淳儿肯定跟着进京,再见面肯定是可能的。
陶淳儿显然听出了言外之意,羞红了脸。
临别之际,大家有千言万语,倒不知如何开口了。薛先生也红着眼睛道:“蜜娘,你是我教过最用功的学生。日后,祝你一生平安喜乐。”
郭家要上京,想必薛先生也要提前两个月闭馆,听郭瑶玉说薛先生已经找好了下家,那家在苏州。
蜜娘认真道:“先生,弟子永远会记得您的。”
端午之前,阮嘉定风尘仆仆返乡祭祖之后,遂带着妻儿一起准备坐船去江夏。
虽然这次会试没中举,但是阮嘉定很高兴:“我一去京中,就下榻湖广会馆。没想到本家嫡支二位公爷那般客气,我去拜见了承恩公和渤海公,还有老太太那里我也见了一面。他们送了我好些见面礼。”
承恩公是皇后之父封的,渤海公则是阮家本家封赐爵位,承恩公虽然居长,但是是庶出,渤海公则是嫡出。
定二奶奶好奇道:“他们家是不是很大?”
男人们多看家族子嗣有无出息的,能不能借势,女人们则对这些边角料更感兴趣。
阮嘉定笑道:“公府当然大,就是几天几夜也走不完啊!”
“爹爹,女儿好想你。”蜜娘看到阮嘉定完整无缺的站在她面前,还能这样自信的侃侃而谈,再看看这个时候前世已经不在的娘,她真的感激上天,让她拥有这个机会。
彼时人们之间还不习惯如此外露的表达感情,阮嘉定听了十分尴尬,“咳咳。”
“爹,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我就日夜担心,还好,还好您现在一切都好。”
原来是因为那个梦,阮嘉定感叹:“是啊,爹也多亏了你。”
余家贪污那么多银子,还鱼肉百姓,他要是回来,助纣为虐不提,可能还被耗进去,连累家人也跟着流放。
真是庆幸啊!
蜜娘再一次提醒她爹:“女儿近来梦做的不多了,怕是因缘也是有限的,爹以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才好。”
“好,爹知道了。”
他能有这些机遇其实就已经保命几次了,人也不能太贪心。
蜜娘也知道她爹,为人非常热忱,是难得的不计较得失之人,即便是陌生人都是能帮则帮。这本是好事,但是她还是希望她爹能三思而后行,谨慎为上,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岁的玉恒嫌太热,要出去玩儿,阮嘉定带了儿子去船外透气。
定二奶奶看着蜜娘,细细检查着她的着装,现在阮家可不是之前那种一文钱做两文钱那般了,出去外边做客见人的大衣裳全都是在铺子做。
她又问:“娘让你准备的活计准备好了么?”
“您就放心吧。我备下了,一个是白鹿饮水,一个是仙鹤松柏。”
一个代表禄,一个代表寿,寓意都是极好的。
之前别人绣的都是黄色的小鹿,她却绣成纯白色,比之更清新可爱。
女孩子家一般交际就是拿荷包络子给长辈,蜜娘身上挂着的是自己绣的一个玉色牡丹荷包。
姑娘家身上除了挂香包还要挂禁步,腰间为了美还有挂丝绦,蜜娘平日是半旧不新的家常服,只是出门才会穿上好衣裳。
这次定二奶奶自个儿不过才做了两套,给她一口气做了六套。
“嗯,做的顶好,娘现在的手艺都比你来差远了。”定二奶奶拿在手上端详。
“唉,要不是为了出门,女儿现下正看书呢。”
定二奶奶笑道:“以后你只学了琵琶就回来家中,如今也不比去女学,还不是想看书就看书,想如何就如何。”
蜜娘释然,“这倒也是。”
虽然去个陌生地方有些担忧,但是一想爹娘弟弟都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傍晚,船到了渡口,蜜娘的贴身丫头春桃和夏莲扶着她下船来。以前伺候她的二妞如今专门照顾玉恒,定二奶奶许诺过钟氏,会替二妞说一门亲事,钟氏千恩万谢。
春桃夏莲是特地买来伺候她的,春桃是个温柔的性子,夏莲泼辣些,□□了半年多,不说规矩多好,但也算拿的出手了。
她二人都是同色的浅禄色比甲配同色裤子,衬得着红衫的蜜娘更是明媚鲜妍,其实蜜娘也知道她家就是这么个情况,也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强行打扮的太过考究,反而与自家身份不配。
李家在江夏聚族而居,世代和江夏名门黄、康、宋、孟等家族联姻,李覃因为力荐天子亲政,得罪亲贵,从翰林院庶吉士被贬为云州县令,他因其父丁忧在家守制二十七个月并未赴任,如今孝期已过,正等起复。
放眼望去,如此绵延一片的屋子都是李家宅院,让大家叹为观止,李家来接她们的是一位姓林的管事,说话做事都十分妥帖。
进了二门,走过抄手游廊,只见这李家道旁草木扶苏,一派生机,下人目不斜视,规矩非常不错。
这一世以陌生人的身份过来,蜜娘对李家又有另一番看法,途径一个院子,里边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李家下人笑道:“这是我们二夫人今日有客,家里的戏班子在唱戏呢!”
李家还养着戏班子,不愧是大族,定二奶奶心想。
进了燕喜堂,有两个婆子出来迎她们进去,此时只见一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身量中等,目光如炬,面相却十分和善。
两边互相介绍起来,定二奶奶笑道:“日后就叨扰李夫人了。”
李夫人先看了定二奶奶一眼,这位陆氏容貌秀丽,身形苗条,倒是个美人胚子,但是不够大方,一看就是个性情柔弱的小家碧玉。
目光再转到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时,眼睛突然亮了,甚至下意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是怎样的一幅容貌,秋水为神玉为骨,雪脂冰肌梅做魂这话她忘记了出处,但是用来形容她的貌美丝毫不过分。
再看她眸子黑白分明,行礼煞是好看,站着亦是一处风景一般。
李夫人赞叹道:“天下竟然有这般标致的姑娘,实在是让我洗眼了呀!”
蜜娘恍然,立马道:“李夫人谬赞了。”
连声音都这般好听,更是让李夫人心中添了几分欢喜,下人们最会看脸色了,见李夫人脸上泛了喜色,都对蜜娘殷勤备至。
李家虽然看着是世家,但是饭菜很简单,桌上菜色比计家都差远了,足见他们虽然有钱但是生活简朴。
吃罢饭,漱了口,蜜娘和定二奶奶都准备告辞了,她们虽然住在李府,但是那边沿着街边,单门独户,算是她家单独住,并不裹挟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