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一路高升
作者: 屋里的星星
文案:
邯余三年,圣上选秀
荣阳侯府嫡女顾晗奉旨入宫
三年,她从才人之位爬到贵妃
叫圣上对她长宠不衰
顾晗知晓,她要的是荣华富贵、家族兴盛
新妃入宫,圣上陆煜最爱去的就是顾才人宫中
她貌美柔弱,性子娇嗔作闹
却从不争风吃醋
后人皆道,贵妃顾晗自入宫起,就一直宠冠后官
只有顾晗知晓,她这一路上的如履薄冰
但凡她有一丝心慈手软,最后站着的人都不会是她
ps:
宫斗文,男主非c
察觉危险,会先下手为强女主人设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vip强推奖章
荣阳侯府嫡女顾晗在邯余三年时奉旨入宫,三年时间,她从才人之位爬到贵妃,叫圣上对她长宠不衰。后人皆道,贵妃顾晗自入宫起,就一直宠冠后官,只有顾晗知晓,她这一路上的如履薄冰,但凡她有一丝心慈手软,最后站着的人都不会是她。本文文风略为轻松,剧情紧凑,行文流畅,发展较快,细腻地描写了女主打脸恶毒女配,以及与男主之间从试探到彼此信任的真挚感情。女主聪慧自若,行事果断,爱恨分明,撒娇卖嗔信手捏来,本文人物形象饱满,是一篇值得推荐的文。


第1章
日色近黄昏,夕阳余晖洒在被红色宫墙围起的甬道上,这个点是宫人用膳时,往常巡逻的宫人侍卫都少了很多,冷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四周寂静。
忽然,一道落水声传来:
“噗通——”
落水声从石井中传来,闷闷的响,砸得轻衫女子猛然回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倏然吓得一脸惨白,茫然地看了眼双手,她有一刻的慌神,但很快,她掐紧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女子死死咬住唇瓣,仔细地观察四周,将适才两人拉扯时的痕迹尽数清理后,狠狠地拍了两下脸,等手指不再颤抖,她才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顺着小路一直走,半刻钟后,终于到了一座水榭游廊的宫殿前,离得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宫殿上方挂着的储秀宫三个字。
女子如常地走进去,宫人掀帘,房间中还有人同在,一见她,顿时扬起笑脸:
“顾姐姐回来了。”
女子,也就是顾晗,稍顿了顿,扫了眼四周,觉得她们情绪似乎都有些不对劲,轻垂下眼睑,温声细语地问:“嬷嬷来过了?”
说话的人笑弯了眸,冲着顾晗眨了眨眼:“是啊,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宫了。”
恰逢邯余三年,她们这些年龄合适的官家女子都要进宫参加选秀,陆陆续续从各州各县来的女子近千人,初选就刷下去一大半,还未见到圣上面,就只剩下了百余人。
如今殿选结束,储秀宫就只余下不到二十人。
按照祖训,她们本该在殿选结束时,就回家待圣旨入宫,但因先帝在时,后宫妃嫔争宠太甚,不顾规矩以上犯下的例子过多。
当今圣上觉得麻烦,就让这二十人都要留在储秀宫中跟着嬷嬷学习宫中的规矩,待学满半月后,再一同出宫待旨。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
容玲的话一出,顾晗心下立即松快了些许。
因为她们都经过了殿选,是铁板钉钉上的主子,储秀宫的宫人和嬷嬷待她们比之前要客气很多,管束也并不严格,再加上最后一日,人心涣散,早就飘出了皇宫。
顾晗不着痕迹地轻垂下眼睑,只要再乱一些,哪怕有秀女晚归,也不会有人立即察觉到。
待明日出宫,一切都可风平浪静了。
思绪落罢,顾晗抬眸,就见容玲时不时朝窗外看一眼,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顾晗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遂顿,她唇角勾起浅浅的笑,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昨日还一门心思要回家,现在怎么反而安静了?”
容玲脸颊一红。
顾晗出身荣阳侯府,京城中有名的贵女,容玲对她早就有所耳闻,直到进宫二者才有交集,她性子比较软,家世在京城中也算不得出众,刚知晓自己会和顾晗住一个屋子时,尚有些提心吊胆。
这般日子接触下来,倒有几分可谈心的交情。
而且,容玲朝顾晗觑了一眼,女子静静地坐在圆凳上,肤如凝脂赛霜雪,浅浅的一抹笑就堪称灿若芙蕖,她生得一双杏眸,干净透彻,说话时也温声细语的,叫人下意识安静下来听她细说。
容玲觉得,且不用说这世间男子了,便是她,都忍不住对这般女子生出怜惜。
容玲纠结了下,才贴近了顾晗,伏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
“我适才回来时,路过林秀女的房间,听见她们好似在讨论圣上的事。”
话音甫落,顾晗就惊了下。
她忙忙拉了下容玲,细眉轻蹙:“可是你听错了?我们尚是秀女,肆意议论圣上,若传到外人耳中,严重者都可贬出宫去,林秀女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容玲知她误会了,忙拍了拍嘴,道:
“顾姐姐,你听我细说。”
“是宫中都知的消息,有人傍晚时分瞧见圣上和袁嫔正在游湖,似是至今未归,我适才听见有人说,晚膳积食,想要出储秀宫走动走动。”
顾晗怔了下,才恍然回神,觉得说这话的人,想法有些荒谬。
说是出去走动走动,但说话人的心思早已昭昭。
圣上今年二十有七,已登基三年,她们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学了许多规矩,对于宫中情况也是有一两分了解。
如今后宫,主位有一后二妃,中宫得圣上看重,无人不敬,德妃有子,淑妃受宠,都是顶顶尊贵的人,往下,尚有修仪和嫔位数人,嫔位以下后妃几许。
这袁嫔就是近日颇得恩宠的一位。
宫人和她们提起这些袁嫔时,都有些小心翼翼,只看这些,明眼人就猜得出,这位绝对是性子厉害的,她们这些秀女还未得名分,若在这时招了袁嫔的眼,那可是还未进宫就叫人心中记恨了。
但,顾晗眼睑轻颤了下,才似惊讶地抬眸,低声颤问:
“谁这么大胆?”
容玲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还能是谁。”
她未明说,可顾晗却是瞬间了然,这次选秀,出了很多不得了的人物,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和太后娘娘的外家侄女都在其中。
容玲方才话中提起的林秀女,就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凭着这层关系,选秀期间,哪怕是教导嬷嬷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不过林秀女知晓分寸,待人向来和善,与其相比,周秀女就大为不同,她身为太后的亲侄女,当今圣上的亲表妹,哪怕以后进宫,皇后娘娘都得给她一分薄面,岂能看的上这群无名分的秀女?
态度不说跋扈,却也相差无离了。
这种不着调的事,一旦放在她身上,就立即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顾晗和容玲的交谈声刚落下,不消须臾,就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动静,顾晗和容玲对视一眼,推开半扇楹窗,恰好就见周秀女穿着一身烟黛罗裙背影,脊背挺得笔直,兴冲冲地离去。
顾晗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不着痕迹地将这份情绪压下去。
她不解,太后能在先帝后宫中厮杀出来,成为最后的赢家,这周秀女怎会被教导得这般蠢笨无脑?
顾晗视线轻移,落在了对面半开的窗户,那人倚窗朝外看,嘴角似挂了分浅浅的笑,一闪而逝。
待周秀女离开后,那人才收回了视线,恰好和顾晗视线撞上,她一顿,似乎没想到有人会看她,惊讶了一番后,她冲着顾晗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等窗户被关上后,容玲才松了口气,她朝顾晗看了眼,软软地问:
“顾姐姐,你刚才为何看向林秀女?”
顾晗没回这话,而是好奇地问:“圣上和袁嫔游湖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
刚才可不少人开了窗,可想而知,这消息必然储秀宫的人几乎都知了。
容玲摇头:
“我也不知,我回来后,没一会儿,这消息就好像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顾晗脑海中浮现林秀女刚才一闪而过的笑,无声地摇了摇头,不论如何,这件事和她无关,甚至可以说,林秀女在无意间,反而帮了她一个忙。
外间频频有动静,和其余人心浮躁不同,周秀女离开后,容玲反而安静下来,对那些事不再感兴趣,顾晗心知肚明。
周秀女跋扈,殿选前,曾寻事端找过容玲麻烦,同是官家女子,周秀女那次却当着众人面,扇了容玲一巴掌。
容玲性子软,却不代表没有气性。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辱打,够人记恨一辈子的了。
果不其然,顾晗听见容玲低低轻呵了句:
“也不知周秀女这股威风,在袁嫔面前可好不好使。”
顾晗只作没有听见,窗户未关严,听动静,好像又有人离开了储秀宫,但半晌,也不见有嬷嬷和宫人来阻止,顾晗和容玲对视一眼,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顾晗无声地抿了口茶水,轻声道:
“日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宫,早些休息吧。”
容玲自没有不听的。
但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一下后妃职位等级:
皇后
一品 皇贵妃
正一品 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贵妃为四妃之首)
从二品 妃
正三品 昭仪、昭容
从三品 修仪、修容
正四品 贵嫔
从四品 嫔
正五品 美人
从五品 才人
正六品 宝林
从六品御女
正七品宫女子


第2章
储秀宫乱起来时,顾晗和容玲刚躺下没多久,外间传来一阵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顾晗本就睡得不踏实,哭啼声一传来,她立即就惊醒过来,顾晗细眉轻蹙,侧耳仔细地聆听,很快就听出在哭的人是谁。
容玲一直在等消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如今听见动静,立刻坐起来,她低低地喊了声:
“顾姐姐。”
顾晗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间,轻声细语地应:“嗯,我在。”
容玲的眼睛很亮,她问:
“是不是周秀女回来了?”
顾晗不想掺和进这些事,但周秀女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些许抱怨声,吵得整个储秀宫都不得安宁,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好在容玲也没想让她回答,披着外衫就下了床榻,顾晗稍惊,开口拦了她一下:
“你要做什么?”
容玲顿了下,才犹犹豫豫地说:“我想出去看看。”
顾晗坐起来,额间越发地疼,她按了按眉心:
“你这时候出去,岂不是撞她枪口上?”
明知周秀女此时必然心情很差,还要往上凑,岂不是自找不痛快?若到时周秀女拿她出气,这储秀宫中,谁拦得了?
念在这段时间二人相处时的省心,顾晗好心地提点了一句,但听与不听,就全看容玲自己。
好在容玲是个听劝的,当即就停了下来。
宫女听见房间中动静,很快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地点了灯烛,顾晗披着外衫坐起来,她从楹窗朝外看了眼,发现有几间房内还是暗着的,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情绪,轻声地问:
“阿柚,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阿柚犹豫了下,才低声说:“皇上和袁嫔游湖回来的路上,撞见周秀女在御花园中的凉亭吟诗,袁嫔叱责周秀女不懂规矩,身为秀女这么晚还未回储秀宫。”
容玲和顾晗对视了一眼,问:
“那皇上如何说?”
顾晗身子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些,袁嫔的态度,她们都猜得到些许,但对于她们来说,这皇上对周秀女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阿柚朝外看了眼,压低了声:“皇上一句话未说,任由袁嫔斥责了周秀女,后在去寒翎宫的路上,皇上被淑妃的人请走了。”
淑妃向来受宠,对于后宫的人来说,皇上中途被淑妃的人请走,都属平常。
但被落下的袁嫔可不会这么想,周秀女和那些跑出去想在圣上露面的秀女就正好撞在了袁嫔的枪口上,周秀女背靠太后,袁嫔不敢过分。
所以,周秀女除了被斥责了一番,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而其余秀女,现在可还在御花园跪着呢。
听阿柚将事情全部说完后,顾晗不由得在心中重新掂量周秀女的分量,这往后入宫,一看分位,二看恩宠,哪怕周秀女靠山再硬,但若不得宠,旁人也得轻看她几分。
不过她们皆尚未进宫,谁能得宠,都未有定论,顾晗不会轻看任何一个人。
容玲在听见周秀女被训斥时,就未收敛好情绪,泄了分畅快的笑意,她捏帕子掩了掩唇角,怕自己太过明显:
“那其余秀女何时能回来?”
阿柚摇头:“袁嫔罚她们跪了三个时辰。”
顾晗惊呆。
待跪满三个时辰,这天色都要亮了,看来袁嫔是存心不想让她们好过。
容玲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袁嫔瞧着似不太好相与。”
往后她们皆要进宫,袁嫔根本不顾及这一点,故意狠罚,这般气性,不得不让人多忧虑一番,等她们入宫时,一旦分位不如袁嫔,或者被分去了寒翎宫,那岂不是要日夜提心吊胆?
顾晗没有接容玲的话,她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隐晦地捏紧了手帕,一直紧绷的心倏然松了些。
有几位秀女被罚跪,一夜都不得回储秀宫,这般情况,对于她来说,恰是好事。
周秀女的哭声响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消了去,顾晗思绪转了半晌,终于在四周安静后,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顾晗一行秀女就被送出了宫。
宫门口,离得远远的,顾晗就看见玖思和玖念候在宫门口,不断勾着头朝里面看,这次选秀耗时太长,乍见熟人,顾晗脚步顿时加快了些。
刚出宫门,玖思和玖归就迎了上来,玖思眼睛都红了:
“姑娘瘦了。”
顾晗哑口无言。
在宫中时,要日日早起学规矩,不比在家中时清闲自在,这一句瘦了,顾晗当真反驳不了。
她只摇了摇头:“先回府。”
今日是秀女回府的日子,荣阳侯府前早早就围了一圈人,顾晗刚下马车,就听见一阵鞭炮声,扶起行礼的父母兄长,抬眸看了眼荣阳侯府的牌匾,顾晗眼中闪过一抹怅然。
傍晚,顾晗的院子,侯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睛通红:
“你这一去宫中,往后我们母女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她这一生得一子两女,嫡子争气,早早就入仕,从不让她费心,长女大气贤良,幼女朝气娇嗔,兄妹三人感情深厚,从无吵嘴矛盾,何人见她不道一声好福气?
可自从三年前,长女郁郁寡欢病逝,幼女经这一遭,就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侯夫人知晓,这是幼女怕她想起长女伤心,所以事事都想贴着她的心。
若是往年,她们自不需要嫡女进宫争那一两分圣宠,可三年前那场变故后,圣上一直对对荣阳侯府不冷不热,她们都知晓,这是圣上对荣阳侯府心有芥蒂。
如此一来,幼女就不得不进那高墙深宫中了。
侯夫人一心愧疚,不断地擦着泪珠,顾晗只得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娘,快别哭了,进宫为妃,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女儿能得圣上看中,是女儿的福分。”
幼女越乖巧听话,侯夫人心中越如刀绞般的疼:
“若不是当初谢家——”
顾晗脸色顿变,立即伸手抵住侯夫人的嘴,打断她:“娘!”
顾晗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
“先帝在时,谁都不知最终谁是赢家,谢家站队无可厚非,娘日后莫要再提此事了。”
顾晗知道娘亲心中有怨,可就如她所说,那时谁也不知最终结果,谢家只是站错了队,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怜的是她荣阳侯府。
明明安分守己,明哲保身,却因和谢家的姻亲关系,而被牵连拖累。
长姐和谢家二公子两情相悦,自幼的亲事,原只差半年就可成亲,忽遭这般变故,谢家倒台,谢二公子不知所踪,她长姐一时难以接受,大病一场,那般好的佳人竟在大好年华香消玉损。
娘亲如何能不怨恨?
顾晗心中也有怨,可一想到当初的谢二公子,顾晗就如何也怨不下去。
因为,谢二公子当真对长姐好到了极致,甚至爱屋及乌,待她也向来很好,哪怕比起亲兄长,也挑不出一分一毫的错来。
世事难料罢了。
圣旨很快就送到了荣阳侯府,从五品才人,这个分位在这批秀女中算不上拔尖,但也不低这次秀女中,有正五品美人三人,才人四人,剩余的皆比她低。
依着她的家世,正五品美人,她本也当得,但如今这道圣旨,顾晗反而觉得松口气。
无他,还未见到圣上面,太过拔尖,也未必是好事。
再说了,那些被封为美人的,家世的确比她要好上些许。
这般情形,也说明了,圣上对她并未上心,顾晗早就预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如今的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了。


第3章
夜晚,玖念守夜,倏然被床榻上的动静惊醒。
玖念吓得一跳,忙忙点亮了烛灯,等看清姑娘的模样时,一惊:“姑娘怎么了?”
顾晗不知何时坐起身,她紧攥着锦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皆是溢出的冷汗,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霜白无色,细眉紧拢着,似乎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玖念喊了声姑娘,见姑娘不回应她,她伸手碰了碰姑娘,顾晗猛地睁开眼眸,眸中冷意让玖念一怔,等看清眼前人,顾晗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须臾后,顾晗虚脱地靠在软枕上,捂着脸,任由情绪倾泄。
昨日事发情急,她又深处宫中,只能做出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可只有顾晗知晓,哪怕是失手,这也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不过刚及笄,往日见带血物,都要蹙眉扭过头去,如今亲手害了人的性命,心中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将刘若仟推入了井中,哪怕一时无人察觉,但总有事发的那日。
顾晗无法,只能尽量将事发的时间往后拖,因为时间越长,那些证据和痕迹也就渐渐散了。
迟早会无人联想到她身上。
而且……
顾晗视线掠过自己的双手,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顾晗思绪不由得回到昨晚——
选秀的最后一日,嬷嬷许她们可以出储秀宫走动,哪怕是顾晗,在储秀宫待了那么久,也早久待腻了,只还未到御花园,她就被刘若仟叫住。
寒翎宫距御花园很近,但因宫中住着位袁嫔,很少有人路过此处,在寒翎宫不远处,有口废弃很久的深井,这里人迹罕至,哪怕是顾晗,都不知道刘若仟是如何寻到这个地方的。
顾晗和刘若仟交集很浅,往日在京城,也只是见面点头示意的交情。
顾晗原本不想和她走的,但刘若仟只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顾晗一时不查,当即变了脸色,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掩饰了。
刘若仟和她说:“谢二公子。”
谢长案。
当初盛极一时的谢家二公子,少年郎肆意,文才武略,如玉般的君子,这京城中谁不曾听过他的名讳?
哪怕谢家倒台三年,旁人提起他时,也都道上一句谢二公子。
是惋惜,同样是遗憾。
若谢家当初没有那般急着站队,该有多好。
旁人都记得谢长案,何况顾晗?当年长姐郁郁寡欢而终,谢长案的姓名就刻在了荣阳侯府一家子的心上,顾晗想寻到他问一句。
当年长姐病重一事,满城皆知。
他明明活着,为何不来见长姐一面?以至于长姐临死,都念念不忘?
顾晗倒底是跟着刘若仟走了,她听见刘若仟得意洋洋地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你为何要进宫。”
顾晗听得一脑子迷惘,凡官家女子都要进宫选秀,岂是她能选的?
她入宫能如何?自是保家族荣誉。
但顾晗什么情绪都没有泄露,只安静地看着刘若仟,刘若仟不爱她这副模样,她从袖口中翻出一样东西,道:
“我早就猜到你要进宫作甚,特意将这寻了出来。”
“你说,若是皇上知道,你参加选秀并非为了进宫,而是为了见其他男子诉情衷,皇上会如何看待荣阳侯府?”
顾晗不知刘若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直到看见刘若仟掏出的那张纸,顾晗顿惊。
哪怕纸上字迹稍显稚嫩,顾晗同样能认出,那就是她的字迹。
纸条陈旧,应是保存了很久。
顾晗这才意识到刘若仟误会了什么。
三年前,谢家还未倒台,谢老夫人寿辰设宴。
一群官家女子在吟诗作对,当时谢二公子也在,长姐因手受伤,不得持笔,只能由顾晗代为持笔,这纸上是一首诗,暗含情愫,虽说隐晦,但仔细详读,也并非不可认出。
这是长姐对谢二公子的情谊。
二人皆心知肚明,已经定亲许久,将要成亲,互赠情诗,也并不出格。
这纸条不知怎么会落入刘若仟手中,甚至还被她误会,是她对谢二公子有什么心思。
顾晗有一瞬间的无语,但很快,顾晗眸色一凝。
当年她持笔一事,少有人知,若刘若仟将这事捅到圣上面前,她根本无人证,而且,白纸黑字,但凡一对比,就可知晓这是她的字迹,圣上岂会信她?
刘若仟自觉捏住了她的把柄,对她不由得露出些许轻怠。
顾晗只能勉强保持镇定,问她:
“你说谢二公子在宫中?”
刘若仟愣了下,顿时烦躁地拧了拧眉:“你和我装什么,荣阳侯府一直不会将嫡女送进宫,你若不知谢二公子在宫中,你进宫作甚?”
顾晗死死掐住手心,脑海有一瞬的空白。
谢二公子在宫中,谢长案在宫中……
除了圣上,这后宫,只有一种男子可在深宫待三年。
顾晗身子稍稍不稳,朝后踉跄了下,待扶住身边的柱子,顾晗才稳住身子,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敢置信,当初那个连先帝都忍不住夸赞的少年郎,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若她长姐知晓这事……
顾晗狠狠地摇头,幸好长姐不知。
长姐那般爱慕谢二公子,如何能接受他被如此折辱?
刘若仟拿着纸条,还在不紧不慢地说:“只要你日后入宫听我的,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顾晗都未听清。
刘若仟父亲乃是户部侍郎,当初谢家倒台,谢大公子的官位被顶替,哪怕刘若仟父亲官位得升,但三年前,刘若仟入不了顾晗的眼,三年后,顾晗同样瞧她不起。
自以为握住她的把柄,就可以拿捏她。
难道她不知,让一个秘密永存的方式,就是让所有知情者都闭嘴吗?
顾晗最初许只是想抢那张字条的,但刘若仟被她惹恼:
“你以为抢了字条,就万事大吉了?只要我在,就随时可以指认你和谢长案!”
顾晗最后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那副样子,但刘若仟的的确确落水了。
她故意也好,无意也罢,终究是害了人性命,也根本无人在意她最初的想法。
如今害怕已经无用,最主要的是,如何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这一条路,她想要走得顺畅,就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她。
顾晗死死咬住唇瓣,因噩梦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玖念在一旁担忧不已:
“姑娘?”
半晌,顾晗才垂眸,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魇住了。”
有些事,哪怕她再信任的人,她都不会吐露。
玖念松了口气,心疼地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低声说:“奴婢伺候姑娘换身衣裳,姑娘再睡吧。”
这浑身都是汗,若这样睡下,明日姑娘醒来,必然不舒服。
顾晗没有反驳,捏了捏有些泛疼的额角,任由玖念伺候。
********
七月八日,一顶小轿子从荣阳侯府抬入宫中。
才人可带两名婢女入宫,玖思和玖念自幼就跟在顾晗身边伺候,论忠诚和贴心,自是旁人都比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