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箐把尸身和解剖床清洗干净,用粗线把剖开的部分勉强带上了。
盖上白布,直起腰,她对说道:“安息吧,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整理完一切,谢箐填好尸检表,推着遗体出了门。
曹海生迎了上来,“说说看,到底什么情况?”
谢箐道:“死者的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穿运动服,死于崩裂性脑骨折,生前被殴打过。没有尸源,目前也没找到相像的失踪者,檀大队推断他是住校的高中生。”
“我同意他的判断。如果凶手对老师说死者家有急事回家去了,再对死者家长说,死者有事暂时不能回家,再或者,死者家在农村,就会在很长时间内无人报案。”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冷库,合力把遗体抬进冷冻柜里。
推上柜门,曹海生感叹:“听说还不到三十,果然年轻有为。”
谢箐回忆了一下,檀易好像二十八九,比她和谢筠大六七岁。
她说道:“很稳重,有点像老干部。”
“哈哈~”曹海生笑了两声,“你这孩子,怎么就老干部了呢?”
“我的意思是稳重,不是老。”谢箐脱掉白大褂,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师父,我回警局换个衣服,然后去看看师母。”
她来警局差不多一个月了,就算同科室的同事也会往去医院走一趟,更何况师徒呢?
“这……”曹海生迟疑片刻,“行吧,她在住院部四楼416。”
师徒二人打车离开殡仪馆,曹海生把谢箐送到警察局,又回医院去了。
……
绕过门诊楼,后面就是住院部。
刚走几步路,谢箐就被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叫住了。
“箐箐妹妹!”秦杰带着时髦的雷朋眼镜,上衣是草绿色休闲小西装,搭配米色休闲裤,腰间还系着一条颇为醒目的金利来滑扣皮带。
他快步走到谢箐面前,“箐箐妹妹,你怎么来医院了?”
谢箐故意装糊涂,“你是……”
秦杰是原主的原配,如果不想和他有瓜葛,最好从根上把联系断了。
秦杰明显有些失望,“我叫秦杰,你不记得我了?你哥哥生日时我还去过。”
“哦……有点印象了。”谢箐道,“秦大哥来医院有事?”
秦杰道:“我爷爷不舒服,来医院调理几天,你呢?”
谢箐提了提果篮,“我师母病了,来看看她。”
“师母?”秦杰不明白,110的接线员咋还有师母呢。
“我是法医。”谢箐嘴角上翘,笑得有像只小狐狸,“我是京大法医系毕业的,但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做这一行,就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抱歉!”
“法医?!”秦杰石化了,眼前这个五官明丽、笑容恬淡、衣着利落洒脱的小姑娘居然是法医!
谢箐:“对!”
秦杰反应了片刻,总算在僵硬的脸上堆起了一丝笑意,“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去忙吧。”
谢箐心里一乐,“秦大哥,不知秦爷爷……”
秦杰道:“我爷爷一会儿就出院了,没事儿,你去忙吧。”
这几乎是赶人了。
谢箐道:“好,有事秦大哥叫我。我医科学的也不错。”
“哈,哈~”秦杰干笑两声,“我先走了。”
谢箐达成目的,美滋滋地上了四楼。
曹海生给她开了门。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病人和陪床的都在,气味不大好闻。
曹海生对妻子说道:“文欣,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小谢,谢箐。”
郑文欣拉住谢箐的手,呼哧呼哧地说道:“的确是个好姑娘,真俊。”
听曹海生说,她最近病情严重,躺下呼吸困难,只能整宿整宿地坐着,基本上无法入睡。
身体消瘦,气色也非常不好。
谢箐赶忙说道:“师母过奖了,您气不够用,就不用招呼我了。”
曹海生道:“是啊文欣,小谢是我徒弟,不是外人。”
郑文欣点点头,抱歉地看了谢箐一眼。
“没关系,您安心坐着。”谢箐道,“师父,师母找到过敏源了吗?”
曹海生摇了摇头,“目前还搞不清楚。”
谢箐道:“这里开着窗,空气成分复杂,对气管不友好,等病情缓解了,师母应该经常佩戴口罩,以过滤可能存在的过敏源。”
曹海生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谢箐又道:“现有的医用口罩不太好,最好用米国的医用口罩,如果国内没有,师父可以托人在大城市打听一下。”
曹海生连连点头。
病房人多,郑文欣喘不上气。
谢箐不好多呆,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师父,马上就发工资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曹海生板起脸就要拒绝。
“师父,这是传统,您若不要就太不近人情了吧。”谢箐转身就走,“师母好好养病,师父明天见。”
门关上了。
曹海生拆开红包,从里面抽出五百块钱。
郑文欣看得分明,顿时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曹海生摇了摇头,“这是个有心的孩子,其实根本不用我教什么。”
……
与此同时,檀易带人找到了安海市第二中学——这是他们调查的第二所学校,距离青江一公里多一点。
校长不在,教导主任刘志学接待了他们。
傅达表明了来意。
刘志学一听死了人,顿时大为紧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二中虽在升学率上比不上一中,但在安海也是名列前茅,学生大多努力上进。毕竟关系着前途……”
檀易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废话,“犯罪和升学率没什么关系,还请主任配合一下。”
“哦,哦……”刘志学的脸色不大好看,脑门上有汗落了下来,“孩子们正在上课,等铃一响,我就带你们去询问各班班主任。”
檀易懒得和他废话,绕开他,大步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诶诶,这位檀大队长,你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刘志学追了上来。
檀易道:“你若再拦,我就要怀疑你会不会包庇罪犯了。”
刘志学擦了把汗,“那哪能呢,咱们搞教育的能不懂法吗?”
一行人进了办公室。
几位正在备课的老师惊讶地看着涌进来的便衣警察。
傅达道:“各位老师,你们班上有没有忽然请假的同学,大约三五天前的样子。”
一个老师表示,“我们都不是班主任,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刘志学立刻表白道:“是吧,我们等下课吧,不然会引起恐慌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女老师甩着手上的水走了进来,“八班班长几天前请假了,据说他母亲病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檀易问:“知道谁替他请的假吗?”
女老师道:“你怎么知道是别人替他请的假?”
傅达道:“还请这位老师正面回答我们大队长的问题。”
女老师看了刘志学一眼,“教导主任的孩子给请的假。”
刘志学变了脸色,喝道:“你胡说!”
女老师吓得一哆嗦,“那,那,那,想必是我记错了?”
檀易道:“这位老师,现在发生了命案,如果不实话实说,你就会有包庇的嫌疑。”
“这……”女老师的脸白了,“的确是他儿子给请的假,当时我正好在,因为那孩子学习好,八班班主任重视,问得比较清楚。”
“麻烦您带路。”檀易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出了大办公室。
女老师又看一眼教导主任,到底跟了上去。
高三在顶楼,一干人顺着走廊去了最后一个教室。
檀易示意刘丰和杜准去教室后门守着。
傅达敲敲门,直接推开了。
正在讲数学的男老师不满地说道:“正在上课呢,有什么事吗?”
傅达道:“刘亦彬在吗?”
一个人影忽然从后门蹿了出去,随即被埋伏在那儿的刘丰和杜准抓了个正着。
檀易进了门,站在讲台上,目光从前扫到后面,对李骥和黎可说道:“他、他、他,还有他,都带走。还有谁参与了,主动认罪,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男老师战战兢兢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檀易拿出一张照片,“有点恐怖,您不要吓着了。”
“好。”男老师看了过去,“啊!”他惊叫一声,连退了好几步,“这这这是谁啊?”
檀易道:“你再看看,他是不是八班的班长古立翔?”
“啊?”男老师惊魂未定,“不可能吧,不过……”他走近了,勉强再看一眼,“衣服好像是他的,那孩子家里条件不好,经常穿这一身,怎么会这样,呜呜……”
他哽咽了,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节哀。”檀易下了讲台,目光凌厉地看着刘志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志学叫道:“檀大队长,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檀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暂时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意图包庇你儿子,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一干嫌犯被押回警察局,檀易对其分开询问。
檀易和傅达一起审问刘亦彬。
刘亦彬带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身材不像他父亲,比较瘦弱,右手拷手铐的位置上有伤,用纱布包扎了。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无论檀易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檀易点了根烟,颇有耐心地看刘亦彬。
烟草的味道影响了刘亦彬,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檀易一眼。
傅达道:“你不说其他人也会说。一旦其他人交代了,你争取从宽的机会就没有了,知道吗?”
“哈~”刘亦彬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傅达又道:“你觉得他们都很够意思是吗?但你别忘了,是你杀死了古立翔,不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跟你绑在一起,就因为你爹是教导主任吗?你要知道,经过这件事,你爹能不能继续干这个主任都不好说了。而且,你满十八岁了,他们几个都算未成年,他们为什么要跟你共沉沦?”
刘亦彬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檀易起了身,“算了,我们等其他人的审讯结果就是。”
傅达道:“也好。”
二人刚走道门口。
刘亦彬就开了口,“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杀死了古立翔?”
檀易道:“古立翔咬掉你一块肉,他又一直比你优秀,你气急败坏,当然欲除之而后快。刘亦彬,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这时,李骥忽然敲门进来,“大队长,王克……”
“我说!”刘亦彬忽然大叫一声。
刘亦彬交代,刘志学对他管教极严,只要考不到第一就会拳脚相向。
然而无论他怎么学,都被乡下来的土包子古立翔压下一头。
久而久之,他对刘志学和古立翔恨之入骨。
既然不能对付刘志学,他就对付古立翔。
他仗着自家亲爹是教导主任,拉拢一宿舍的人孤立古立翔,在他的杯子里尿尿,被子上淋水,不让他在宿舍看书……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考不过古立翔,上个月期末考试,他还是被拉下十几分,遭到亲爹好一顿打骂。
所以,他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大对古立翔的折磨力度。
事发当天,下晚自习后,他以跟古立翔好好谈谈为由,把其骗到学校后面正要拆掉的旧教学楼旁,纠集同伙对其进行殴打。
刘亦彬查过相关资料,知道打哪里不会引来校方关注,所以古立翔的脸上没伤。
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古立翔就是那只兔子,他咬掉了刘亦彬手腕上的一大块肉。
刘亦彬当时就疯了,让人按住古立翔,用一大块水泥疙瘩砸了上去……
……
谢箐刚回到宿舍,黎可就跑来了,“箐箐箐箐,案子破了。”
谢家一点都不意外,她递给黎可一根香蕉,“果然是他的同学吗?”
黎可剥了皮,“檀大队太牛了,一点冤枉路没走。凶手就是他的同学,太残忍了,简直就是一帮畜生!不,不对,说他们是畜生都是侮辱畜生。”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谢箐还是心里一沉,“几年级,主犯成年了吗?”
黎可“吭叽”咬了一口,像咬仇人一般,“成年了,幸好成年了,真是万幸啊!我跟你说,死者学习特别……”
她巴拉巴拉地把古立翔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虽然在小说里,但谢箐也一样为一个优秀孩子的不幸陨落而感到难过。
她沉默良久,说道:“幸好这时候的量刑足够重,他难逃一死了。”
“铃铃铃……”大哥大响了。
谢箐从包里翻了出来,按下接通键,问道:“大哥你还好吧?”
谢宸道:“还好,还好大哥跑得快,你怎么样?”
谢箐道:“放心吧,我是法医。”
“那就好。”谢宸迟疑片刻,又道,“箐箐,要不就别干了吧,太可怕了。”
谢箐道:“大哥,死者是个品学兼优的男生,学神级的,就因为妒忌,他们班的第二杀了他。”
谢宸道:“你们已经抓住人了?”
谢箐道:“抓住了。”
“爸,凶手抓住了。”谢宸在那边说了一句,又道,“行,哥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咱们周二见吧。”
挂断电话,黎可把电话夺了过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谢箐道:“我哥支持的。”
黎可噘了嘴,“我也想要,但我哥工资太低了。”
谢箐笑道:“有事你就用我的。”
黎可又高兴了,“那我现在就要打。”
她刚要按键,电话又响了。
谢箐接了起来,“你好。”
檀易的声音传了过来,“晚上有空吗,你叫上黎可,大家一起吃个饭?”
他虽是询问,却有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我有空,我问问黎可。”谢箐问黎可,“檀大队叫今天办案的人吃饭,你去吗?”
“去去去,我去。”黎可一叠声地答应了。
谢箐回复:“我们一起去,在哪里?”
檀易道:“上次的烧烤怎么样?”
谢箐答应了,挂断了电话。
黎可道:“箐箐,我觉得檀大队好帅,吃饭时我得找机会问问他,他有没有女朋友。”
谢箐:“……”这丫头的心变得够快的,这会儿就把谢宸给忘了。


第21章 雷家
富阳商业街,老王烧烤。
谢箐、黎可赶到时一组的人已经到齐了,一干大老爷们儿热情洋溢地跟两个小姑娘打了招呼。
檀易不是八面玲珑的人,朝她们点点头便就罢了。
他个头最高,离老远就能一目了然——和其他同事一样,他也换了衣服,上衣是普通的白色衬衫,下衣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长裤。
简单,且利落。
如果忽略掉老土的黑框眼镜,就能注意到他骨相极好的面部结构,略微深邃的桃花眼,和略显无情的淡色薄唇。
这是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男人,考虑到警察的威严,所以剃了平头,还带了一副平光镜稍作遮掩。
不得不说,效果非常不错,不但增加了男子汉气概,还多了几分学者(老干部)气息。
谢箐和大家招了招手,跟在黎可身后到了近前。
李骥招呼道:“这边这边,给你们留位置了,赶紧坐过来。”
“好嘞,谢谢及格。”黎可吧嗒吧嗒跑过去,挨着李骥坐下了。
谢箐挨着黎可,右手边就是檀易了。
傅达道:“人齐了,肉筋、宫后筋也上了,开吃吧。这小肉筋儿烤得焦香焦香的,大家赶紧吃,凉了就不好了。小谢多吃点儿,今天可是辛苦了。”
杜准皱起眉头,“我的组长诶,你积点儿德吧,再说几句大家伙儿都吃不下去了。”
“瞧你这点出息,哈哈哈……”傅达大笑,“依我看呐,谁走了咱小谢都不能走,谁打赌来的,该认输了吧。”
杜准朝谢箐嘿嘿一笑,“好像也没什么赢家,对不住咱们小谢了。”
谢箐慢条斯理地吃着肉筋,“杜哥这话不对,怎么会没有赢家呢,赢家分明是我嘛!”
“还真是。”
“咱们都看走眼了。”
“也真是没想到啊,大老爷们儿都吓得不行,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能干下去呢?”
“就是就是。”
一干人纷纷附和。
傅达问檀易,“檀大队猜到我们赌什么了吗?”
檀易道:“赌小谢什么时候辞职。”
傅达道:“一语中的。”
檀易微微一笑,“并不难猜。”
“不难吗?”傅达点了根烟,“檀大队今天才瞧见小谢验尸吧,小谢完全没表现出畏惧和惊恐,怎能一猜就中呢?”
檀易道:“小谢刚毕业,家里条件又好,大家认为她呆不长很正常。”
杜准这个碎嘴子又把话茬接了过去,“小谢你看,就连檀大队都不看好你。”
谢箐正在吃嚼劲十足的宫后筋,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关系,我自己看好我自己就成。”
黎可一拍她的肩膀,赞道:“这话说得好。”
杜准看了眼檀易,“小年轻就是有冲劲儿。”
“那是,没冲劲儿怎么能升这么快呢。”傅达道,“檀大队多大年纪,成家了吗?”
黎可激动了,立刻用手肘撞了撞谢箐。
谢箐无动于衷。
檀易把刚上来的烤豆皮递给谢箐,让她往隔壁盘子分点儿,“二十八,没结婚。”
傅达又道:“有对象没?”
黎可又用手肘撞了谢箐一下。
谢箐无奈地笑了笑,人家檀易是京城人,背景不俗,虽然在警察系统,但听说是京大政法系毕业的高材生。
檀易道:“还没有。”
傅达一拍桌子,“这可太好了,檀大队想要啥样的,只管提,咱们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相亲一个月也不带重样儿的。”
“哈哈!”杜准笑道,“我说傅组长,你是老鸨子吗?还环肥燕瘦,别把咱们檀大队吓跑了!再说了,你瞅瞅咱们的小立刻和小蝎子精诶哟……”
刘丰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打断了他的话。
杜准脸红了,“你瞅瞅,酒还没喝人先醉了。小谢啊,你杜哥真没恶意,就是开个玩笑,对不住了。”
谢箐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绰号——小蝎子精!
黎可和李骥不厚道,双双低着头,捂着嘴,“噗嗤噗嗤”地笑。
谢箐环视一圈,几个老刑警的目光闪闪烁烁,显然也叫过这个绰号。
檀易好奇地打量着她,像在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一个绰号而已,她上辈子的绰号比这个响亮多了——灭绝师太。
小蝎子精算什么玩意,简直萌萌哒。
谢箐道:“没关系,杜哥也说了是玩笑,绰号而已,只要不当我面叫就行。”毕竟她缝不上大家的嘴,不如爽快些、大度些。
李骥不也认了“及格”,黎可不也认了“立刻”?
檀易挑了挑眉,小姑娘不简单,既表明了态度,又展现了胸襟,她真的只有二十二岁吗?
傅达道:“看看,看看,咱们小谢就是大度。来来来,檀大队叫了扎啤,大家一起为檀大队干一个。”
老板上的小杯子,干一个倒也不多。
谢箐、黎可最小,各拿一把酒壶把十只杯子满上了。
檀易举起杯子,“初来乍到,感谢大家。”他废话不多,一举杯就干了。
老刑警几乎各个都能喝点儿,就连黎可也不例外,全空了杯子。
只有谢箐喝了一半。
她若无其事地把杯子一放,没事人似的吃起了烤大虾。
虾肉新鲜,肉质Q弹,辣中带着一丝甘甜。
小姑娘埋头苦吃,掰虾头,剥外壳,挑虾线,做得流畅自如,水葱似的小手像是握了一把锐利的解剖刀。
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该吐了。
檀易打断不合时宜的想法,把烤翅和烤蚕蛹给谢箐和黎可递了过来。
“铃铃铃……”他的大哥大响了。
檀易站起身,走到一旁接了起来……
“什么事?”
“没事不能打电话吗?”
“能。”
“你干啥呢,我这儿有个局,没事儿过来聚聚?”
“不了,正在请新同事吃烧烤。”
“啧,你倒是速度。”
“还行。”
“真的假的,今儿不周末吗?”
“有个案子,我就提前上来了。”
“又死人了?”
“嗯,已经破了。”
“牛啊。”
“小案子。”
“对了,你瞧见谢筠的妹子了吗,那丫头不回我传呼,你啥时候见着了记得替我谴责她。”
“正一起吃饭呢,要不我让她跟你说?”
“啊?”
“她不在110,她是法医,”
“啥!!”
“今天当着我的面解剖了一个高度腐败的巨人观尸体。”
“呃……”
“话说不利索,挂了。”
檀易按断电话,眼底流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这种有意思的事,只他一个人知道多没趣味啊。
“铃铃铃……”他的大哥大又响了,看号码还是柴煜的。
檀易再次按断,没事人似的坐了回去。
……
檀易年轻,话不多,偶尔说几句也不摆架子,大家伙儿都很自在。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散场的时候,一干人各自打车回家,谢、李、黎三人上了檀易的车。
檀易开的桑塔纳,七成新,上的是省城牌照。
李骥坐副驾,黎可、谢箐坐后面。
李骥问:“檀大队住宿舍吗?”
“不住。”檀易道,“我在开发区住。”
黎可见缝插针:“我家也在开发区,檀大队在哪个小区?”
檀易道:“醉龙湾。”
醉龙湾是新开发的小区,有六加一户型,还有小别墅,但配套工程很差,商场、学校、医院等基础设施基本没有,公共交通少,销售一般,价格也不高。
谢箐在报纸上看过几处房产广告,对醉龙湾很感兴趣。
黎可道:“那是远了些,幸好檀大队有车。”
檀易“嗯”了一声,终结了话题。
黎可扁扁嘴,到底没再开口。
下车后,三人目送檀易绝尘而去。
李骥道:“真牛逼,二十八做到了大队长,只比我大四岁。”
黎可重重点头,“而且人也很帅。”
李骥奇怪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使,他哪里帅了,带个大黑眼镜框子,像个老学究,还不如我呢?”
他一边说一边挺了挺胸膛,大手在脑门上一撩,仿佛小短寸变成了大背头一般。
黎可道:“你快拉倒吧,檀大队个头比你高,皮肤比你白,气质也……”
“实话实说,咱们及格长得也不错,干净阳光,个头虽没那么高,但在咱们警局也不算矮了。”谢箐拦住了黎可的话头。
大家都是同事,男生也爱面子,说话不能太放肆了,“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太过耿直,有时候跟口无遮拦相差无多。
黎可眨了眨眼,“那倒也是。”小姑娘不笨,体会到谢箐的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