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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针对一件事情,有几个同僚给出一个解决方案还不够,争着比着给出多个解决方案,互相比较谁的更好,一时间其余同僚瞬间感觉到了压力跟危机感。
也有几位大人,本来想跟以往一样懒散推搪,奈何手边的公务越积越多。
下面的公务不停地堆上来,上面又从她这里接收不到公文,最多三刻钟,那人就觉得屁股下面像是长了草,没办法再这么悠闲地坐下去。
她要是再不把手头事情处理完,不出三天,连人带椅子估计都要被人从翰林院里面抬出去。
能进翰林院的到底都是有些真凭实学的人,大家努力认真起来,积压了大半个月的公务终于有所进展。
新政提出时,翰林院刚开始一致排斥,如今真正实施下来,便有部分人开始鼓掌叫好。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来说,此举对她们完全有利无弊。毕竟大家都是各司其职,只要完成公务,就可以早早回家。
以前走的晚的都是在熬时间显得格外勤恳认真,而现在走的晚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公务拖沓没完成,这才留下来处理。毕竟她的那部分做不完,明日大家的进度就会因为她一个人而耽搁。
这一耽搁就会被记名。
新政既然有人支持,那自然有也人反对跟不喜。
那些懒散惯了靠关系进来的大臣,到了拼真本事的时候便比不过了,一比不过她们就开始找别人的毛病,将错全推到别人身上。
推谁身上,自然是推到长皇子司牧身上。
“他这完全是想动摇咱们大司的根基,”有大臣边留下来处理公务边跟身边同僚抱怨,“先是新政,以后谁知道又是什么。”
“而且翰林院慢工出细活这事是祖宗们默许的,如今被他这么一弄,倒是成了赶进度的垒砖头活儿。”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去工部盖房子算了,一天就能见成效,做什么翰林修什么书。”
她边骂还得边干活,“你那部分完成没有?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该怎么写。”
“你别急啊,等我先忙完我手头上的。”
“你怎么这么慢。”
“说得好像你多快一样!快别说了赶紧写,我可不想每天都这么晚走,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新政像是一个分水岭,慢慢将大臣分划出来,一部分是效率高有能力的能臣,一部分是散漫懈怠的庸臣。
一个月后,能臣留,庸臣走。
而翰林院空缺的位置,会由从下面提拔上来的优秀者补上,至于庸臣,则被下放或者罢官。
此举在于争取每个人都能在跟自己能力匹配的职位上,处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公务。
谭橙回府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清楚,政绩考核不仅是能力高低的分水岭,也是站在长皇子跟皇上哪一边的分水岭,估计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便会慢慢显露出结果。
谭橙到府上的时候,便见谭柚今日难得早回来。
“阿柚,晚上一起吃饭?”谭橙道:“你我好久没跟祖母同桌用饭了。”
谭柚回来整理资料,闻言应了声,“好。”
“阿姐今天回来的好早,”谭柚合上手里的书,关心地问,“公务可还顺利?”
谭柚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回府,只是她写文章时正好需要查一处资料,吴府又没有相关的书籍,这才提前回来。
谭府跟别的地方比,至少书是真的多,不管是市井上的杂书还是历史上的孤本藏书,整个大司,估计也就翰林院的藏书阁能跟谭府一较高下。
平时没事,谭柚挺喜欢泡在书里,跟笔墨纸香作伴。
但她属实没想到谭橙会过来,便问,“阿姐过来可是要找什么?”
因为跟谭橙说话,谭柚顺手合上手里的书,看向她。
“不是,是听说你在这儿,我便来看看。今日翰林院公务处理的快,便散值的早。”谭橙这才发现自己妹妹不知道是单独对她还是对所有人,说话做事的时候都很专注。
比如本来谭柚在翻书查东西,这会儿因为要跟她说话,便先把书合上,专注安静地注视着她。
被妹妹注视着的谭橙,有些手足无措,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是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谭柚看不见,但站在谭橙身后的藤黄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些想笑。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都沉稳镇定的谭学士,在家里面对妹妹时会紧张呢?
“大小姐,二小姐,”花青快步从外面进来,满脸笑意,语气轻快,“宫里来人了,说要找大小姐。”
找谭橙?
谭柚看向谭橙,谭橙微微皱眉缓慢摇头,示意她也不清楚。
既然碰上了,谭柚放下书,跟谭橙姐妹两人一起过去。
谭府的藏书苑就在老太太院子边上,没走几步就到了。
谭柚抬脚跨过菱形院门,就看见院子里,硃砂正站着跟老太太说话。
硃砂穿着紫色宫服,双手捧着个细长的红色锦盒,眉眼弯弯笑得开心,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统一服饰的宫侍。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老太太被哄得哈哈大笑,余光正好瞥见她们姐俩,便笑着招手,“来来来,宫里来人了。”
“谭学士,谭翰林,”硃砂转身朝后,颔首行礼,随后看向谭橙,“谭学士,这是长皇子赏的。”
长皇子赏的。
谭柚一顿,本来看向脚边花盆的视线移过来,落在硃砂打开的锦盒里。
明黄锦布上躺着一支象牙透雕毛笔。
通体白皙如玉的毛笔被金色映衬着,更显纯白温润,尤其是笔杆上的花纹雕刻落落大方,很附和谭橙的气质。
老实说,这支毛笔很是漂亮,漂亮到谭柚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移开。
老太太喜欢养花,院里小路两旁全是花盆,这个季节已经开了不少花。谭柚有好些在现世中都没见过,不由多看两眼。
这会儿,她将视线重新落回花上,本来脑子里想的是这盆花应该属什么科,但被毛笔这么一打岔,头脑就变得一片空白。
她捻了捻手指,轻轻叹息。
怎么就分神了呢。
全院里的人在看见硃砂打开锦盒时,都没忍住发出惊叹声。
“哇。”老太太双手搭在肚子上,凑头看,“是个好东西。”
可不吗,长皇子出手送礼,能送便宜东西?
老太太余光看向谭柚,哎呀,是谁进宫两次,都只拎了桃出来的?
谭柚,“……”
谭柚感受到老太太打趣的目光,颇为无奈地回她一眼。
谭老太太也是故意的,怕姐妹两人因为一支笔心生间隙,毕竟满京传闻说的都是长皇子对谭橙情根深种非她不嫁,结果一扭头被谭柚截胡了。
外人都在传谭柚夺人所爱,长皇子无奈下嫁。就连谭府里不知内情的下人都信以为真,更何况别处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
传言里天生一对女才郎貌的谭橙跟司牧,私下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甚至实际上,谭橙对长皇子司牧偏见颇深,认为此人心狠手辣不好相处。至于司牧,他想要的只是谭家的助力,至于谭橙是圆是扁,在他眼里就没有区别。
谭老太太见谭柚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长皇子怎么就当着妹妹的面,送了姐姐一支笔。
直到硃砂脚步轻快地朝谭柚走过去。
跟刚才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不同,硃砂这副姿态分明是在跟自家驸马说闲话。
“主子说我来都来了,让我顺便也给您捎带点东西过来。”
说着硃砂抬手鼓掌,两声之后,有四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
光看那四个侍卫吃力的表情,就知道这箱子的重量。
看着放在面前的两个大箱子,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长皇子管这叫……捎带?
跟这两个大箱子比起来,谭橙手里那根轻飘飘的笔更像是顺手捎带过来的吧?
谭柚也是茫然疑惑,看着脚边的两个箱子,“这些……”
“不会,都是桃吧?”老太太搓手,满脸期待,“长皇子客气了。”
实不相瞒,老太太把谭柚的猜测说出来了。
不会真是桃吧,那是有些多了。
硃砂笑,“哪能啊,我们主子送未来驸马的礼物,岂会只是便宜的桃子?”
硃砂一脸骄傲地让侍卫把箱子打开,只见箱子里面整齐摆放的全是珍贵的孤本藏书,可谓是无价之宝,“主子说您教书辛苦了,若是用得着,尽管翻着看。”
谭老太太眼睛都直了:
“哇——!”
语气比刚才惊讶了不止一个调。
“司牧这是,把藏书阁里的书搬来了?也太客气了吧,我这怎么好意思让阿柚收下呢。”
老太太手搓得更用力了,边虚假客气边跟谭柚打眼色,“这东西错过可就没有下次了!”
别说一支象牙透雕毛笔,就是十支百支也抵不过这些书有价值。
老太太甚至怀疑,长皇子这是不是提早把嫁妆送过来了?
看着这两箱子书,再看看谭橙手里的笔。
顿时所有人看向谭橙的目光,都带有那么点淡淡的同情。
毕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大小姐手里的那支笔,像是这两箱子书的……赠品。
就是那种买书免费送笔的那种赠品,顺手捎带着就拿过来了。
谭柚也顿了顿,手指从书上轻轻抚过,感觉指腹搭在书页上的那一刻,刚才躁动的心都沉静下来了。
她眼里带出笑意,温声道:“替我谢过殿下。”
“别让我谢啊,”硃砂嘿嘿笑,“主子说让您明天抽个时间记得进宫一趟,尚衣监正在赶制大婚礼服,需要您的尺寸。”
这种尺寸其实派个人过来问谭府要就行,作为府里的主子,绣郎手里怎么可能没有谭柚衣服的尺寸。
像是为了堵谁的口,硃砂语速飞快地补充道:“主子说这种东西还是谭翰林您亲自过去量一次比较好,纸上的尺寸总归是死的,万一要是做的不合身,改起来可就麻烦了。”
“去去去,必须得去,”谭老太太已经蹲下来翻书了,她扯着衣摆将双手擦了又擦,才去摸书,“就冲着这两箱子书,你都得特意进宫跟长皇子道谢。”
至于回礼……
谭府可回不起这么重的礼。
老太太笑呵呵打趣,“买几个桃拎过去,心意到了就行。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见外。”
桃不是关键,关键是拎着桃的人,这才是谭府的回礼。
谭柚,“……”
她脸皮若是薄一些,再说可真就不好意思进宫了。好像她明日不是去量尺寸做衣服,而是去会情郎似的。
谭柚笑着叹息,转身跟硃砂道:“跟殿下说,我明日酉时过去。”
傍晚再去,正好不耽误他早朝跟处理公务,也不影响她明日教学。
硃砂清脆应道:“嗳。”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谭柚,看她的每一分神色变化,这样回去要是演给主子看,也能演得更像一些。
尤其是他给谭学士送毛笔锦盒时,谭翰林好像特意垂眸避开了。
这段他可得好好学学。
第24章
“谭柚不让我给她削桃。”
硃砂跟司牧说, 谭柚大概酉时左右过来,司牧申时末便回了勤政殿等她。
这两日翰林院的办事效率上来,导致司牧的政务也跟着增多, 昨晚加今早都没休息好。
尚衣监的人已经到了, 站在殿内等司牧。
“我的尺寸还需要再量吗?”司牧扁嘴,将自己整个人都抛进软榻里, 不愿意动弹,唯有闷闷地声音从软枕中传出来, “胭脂, 我好累啊, 能不能不量呢?”
他还想着回来可以休息一会儿呢。
司牧跟个小孩子一样,窝在软榻里耍赖要偷懒, 蹬掉鞋子将脚都缩到榻上。
新政还是有效果的, 只是前期司牧会忙很多,等中后期一切有条不紊的按着秩序运行,形成一套自有体系, 司牧便会轻松很多。
长皇子每回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都代表心情不错。
胭脂看着软榻上的人, 笑容既温柔又无奈。
他抬手示意尚衣监的宫侍先等等,走到软榻边弯腰低头跟司牧轻声道:“主子,您都邀谭翰林亲自来宫里量尺寸了,您怎么能带头不量呢?”
“我那是哄她过来,”司牧抱着怀里的软枕,“你又不是不知道。”
谭柚最近领的是教导一职, 暂时既不用去翰林院也不用进宫, 司牧若是想见她, 只能以量尺寸为由骗她过来。
毕竟尺寸这事既可以直接问谭府要, 也可以从宫里派人出去找谭柚量,并非只有进宫这一条。
提起谭柚,司牧来了兴致盘腿坐起来,开始唤门口的硃砂,“让硃砂再给你讲讲谭家人的反应。”
胭脂略显同情地朝硃砂看过去,自昨天傍晚硃砂从谭府回来,光这一段,司牧昨天晚上就看了无数遍。
他批折子批累了要看,沐浴泡澡时趴在浴桶上隔着屏风要看,睡前摸了两把松狮后也要再看一遍才愿意睡。
硃砂已经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演到如今的生无可恋。
他都要演吐了,能不能换个别的看,他演吴大人的反应也演得很像的。
可是谁要看吴思圆啊,司牧要看谭柚。
“来来来,”司牧朝硃砂招手,自己在软榻跟靠枕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胭脂把果盘端来,就已经眼睛微亮的等着了,“就从送笔那部分开始。”
硃砂差点就给司牧跪了。
他皱起圆圆的小脸,苦哈哈地问,“主子,能不能只演谭翰林低头看花的反应啊,您不是最爱看这段吗。”
全演的话好累啊。
五月份下来许多瓜果,宫外每日都有新进贡过来的,司牧吃着樱桃微微摇头,软声说,“不行。”
他振振有词,“故事要知道前因后果外加氛围铺垫才会更有感觉,直接就是谭翰林的反应,会显得没头没尾,少了点什么。”
司牧招手让硃砂上前,捏了颗樱桃抬起胳膊递到他嘴边,眉眼弯弯,轻声哄,“快点嘛快点。”
硃砂嚼着樱桃,属于吃人家的嘴软,只能打起精神,再来一遍。
司牧虽然看过无数次,可还是很捧场。
他指腹捻着樱桃,迟迟没往嘴里送,视线落在硃砂的脸上,专注地看他学谭柚的神情。
硃砂观察地很细,几乎能把谭柚当时情绪的每一分变化都呈现出来。
司牧浓密的眼睫缓慢落下,遮住眼底神色,不由在想,谭柚当时垂眸别开视线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情绪呢?
她在想什么?
“殿下,谭翰林到了。”宫侍从外面快步进来,福礼说话。
硃砂立马松了口气,心道谭翰林是真的守时,简直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让她进来,”司牧将果盘递给胭脂,轻声吩咐,“快看看还有没有新贡进宫的瓜果,待会儿拿给谭翰林尝尝鲜。”
总不能每回过来都让人家吃桃,再说万一谭柚真的买了桃带过来,如果他已经有了多不合适。
司牧原本是穿着袜子歪躺在软榻上,这会儿双手撑着榻板坐起来,双脚踩着鞋面张开双臂站在榻前,示意尚衣监的宫侍过来给自己量尺寸。
谭柚抬脚跨过门槛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司牧安静乖巧地站好,腰背挺直,任由宫侍弯腰给他量腰围。
临近傍晚,司牧换了身夏衫,颜色跟款式都跟上次谭柚夜里在马车上见到的相似。
司牧身着玉白长袍,腰腹被宫侍手里虚虚收紧的软尺束出一截纤细腰线,满头乌黑长发披散身后,遮住单薄清瘦的肩背。
他脑后长发仅随意用一根天蓝色发带系着,整体气质看起来没有半分攻击力,温婉恬静的像是谁家的小公子。
“谭翰林。”司牧抬眸看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仿佛只要看见她就很高兴,语气轻快,“我快好了,待会儿便是你。”
谭柚隔了好几步远站住,没往前走的特别近,声音不疾不徐,“不急,我在旁边等一会儿。”
胭脂正好捧着果盘过来,示意谭柚坐在桌边,可以边吃边等。
“我送的那些书,谭翰林可还喜欢?”司牧侧身看向谭柚,宫侍扯着软尺给他量背后肩宽。
谭柚点头,垂眸看了眼果盘,却没吃瓜果,手搭在腿面上,坐姿挺拔,“很喜欢,谢殿下。”
谭柚想起什么,多说一句,“祖母说谭府收到这么大的礼,应该给长皇子回一份,只是我来的时候,实在不知该回什么礼,这才空手而来,还望殿下莫怪。”
按着谭老太太昨日的说法,随便买点桃拎过来就行。司牧本来也以为谭柚会这么做,但是她没买。
司牧站在软榻前由着宫侍给他量尺寸,垂在身侧的手指捻着袖筒缓慢摩挲布料,视线落在谭柚身上,就这么看着她,只是没再开口说话。
司牧虽然才十六岁,可经历了两世甚至执意走到今天这步站在这个位置,心态不可能全然如怀春的小公子那般单纯天真。
可以说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深意,包括给吴思圆送笔洗,给谭橙送毛笔,以及给谭柚送书。
司牧本想不动兵刃,以最温和的方式解决文臣对他的抵制,早早把翰林院改革推行下去,所以这才把主意打到谭橙身上。
谭橙是谭府的嫡长女,谭老太傅的嫡亲孙女,也是翰林院的新秀以及新一辈中的楷模跟典范,跟她成婚,对于司牧来说获利诸多。
只是事与愿违,本来定好的驸马从嫡姐变成了庶妹,然而如今结果却比想象中的好太多。
因为谭柚,司牧在动杀心前因她的一句提醒,改变计划在吴大人等人间用起了离间计。
因为谭柚,昨日谭橙主动站队推动新政,也正是因为谭柚,事情进行的比司牧预想的要顺利很多。
司牧何其聪明,从接受到的这些细微信息中便能窥探到谭家背后的关系。
所以他对谭柚表现的很是热情,先是送她书,后又邀请她来宫里,极力展现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对未来妻主的好奇跟喜欢。
就连今天这身衣服这个头型,都是司牧刻意为之。
如果能用两个字形容,司牧这种行为便叫——利用。
本来要利用谭橙,现在变成了谭柚。
对于司牧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演一演没什么,甚至跟谁成亲他也不甚在乎,他要的是助力,帮他成事的助力。
所以司牧会来回看硃砂演谭柚收到书后的神情变化,每次看都会深思,谭柚当时在想什么。
谭柚有没有喜欢他?
谭柚有没有看透他?
司牧视线直白地落在谭柚身上,没有半分寻常小公子的娇羞扭捏。
他侧眸看桌上谭柚没动的果盘,微微抿着唇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表现的过于功利了?
因为谭柚从刚才到现在都有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半步不肯上前。
和朝政不同,司牧对感情没有半分经验,更没喜欢过谁,他走得每一步都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只能依靠谭柚给出的反应来判断他自己成功与否。
看似主动,其实早已陷入被动中。
比如此刻谭柚刻意保持距离,司牧便迅速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里。
司牧扁着唇,微微偏头看谭柚的脸色。
谭柚安静地坐在桌边,眼睫落下看着地面,像是真等着司牧量完轮到她,不去多看人家小公子量腰围跟腿围臀围。
其实来之前,谭柚当真跟花青去了趟街上挑选回礼。
花青跟谭柚建议,“宫里好东西那么多,长皇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说不定都不稀罕了。主子还不如从外头买些新鲜吃食过去,给长皇子改改口味呢?”
主仆两人走在街上的时候已经申时末,路边小摊也都摆出来,各色美食香味汇聚勾人味蕾。
谭柚看着这些,却是微微皱眉,跟花青说,“好是好,只是很多他都不能吃。”
上次沈御医说他脾胃弱,需要先仔细养着。谭柚便握着钱袋子,跟花青在街上逛了一圈,想的都是这个司牧不能吃,那个司牧也不能吃。
直到快酉时,她也没想好应该带点什么过来,反倒是穿了一天的衣服上因为从各种小吃摊前经过,沾染了淡淡的烟火味。
进宫时花青还皱着鼻子凑过来用力嗅,“没什么味道啊。”
谭柚侧眸看她,伸手轻轻推开花青的脑袋,声音带笑,“你闻不到很正常。”
花青本来没觉得这话有什么,直到扭头细想才明白。
主子是不是说她活得粗糙,所以闻不着?而长皇子殿下娇贵,半点异样味道在他面前都能放大无数倍?
花青联想一下,感觉自己是院里的杂草,风吹日晒随意生长。长皇子殿下呢,则是老太太院里盆中精心养着的花卉,每日浇多少水都有规定,多晒多浇都会出事。
那是得仔细照顾着。
“要不我给你找个风口再吹吹?”花青紧张起来。
谭柚扯着衣领轻轻嗅了一下,“便这样吧。”
要不是怕耽误了约定好的时辰,谭柚都准备回去再换一身衣服。
如今到了殿内,谭柚只远远坐在桌边,不往前走。
“谭柚,”司牧突然喊她,“我好了。”
谭柚微微一怔,抬头看过来。
司牧安静站着,两只手勾在身后,朝她偏头一笑,说不出的乖巧讨好,“到你了。”
宫侍收起软尺,轻声道:“殿下,您尺寸跟上个月比起来又瘦了些许,这两个月若是不好好饮食,大婚时婚服怕是会不合身。”
“嗯,我知道了。”司牧顺势坐在软榻上,脚踩着鞋面,也没打算挪步出去。
谭柚不好意思看他量尺寸,司牧可太好意思看她了,甚至偏头问,“掌印在吗?让她来给谭翰林量尺寸。”
宫侍们瞬间便懂了司牧的意思,“是。”
他们几个都是男子,唯有掌印是女人。
谭柚本来都站起来了,结果宫侍们哗啦啦一群,退出去的退出去,站在两边的站在两边,独留她自己站在中间。
谭柚颇为无奈地看向坐在软榻上的人,“……”
她觉得司牧是故意的,明知她今天下午过来,却没提前吩咐掌印过来。
司牧两手放在身前,笑着看她,软声问,“要不然,我给你削个桃?帮你打发时间?”
这是司牧仅会的那么一样,哄人的小技巧。
可惜谭柚没接受。
五月天气已经慢慢干燥,桃子吃多了会上火。对于饮食方面,谭柚向来喜欢适量,再好吃都极少会过量食用。
谭柚也不太理解司牧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她削个桃,尤其是今日果盘里都没有桃。
“啊……不吃啊。”见谭柚摇头,司牧小脸肉眼可见的失落,他耷拉脑袋低头抠自己手指,怀疑今日的行为还是过于功利直白了。
谭柚这样的,是不是会更喜欢含蓄一些的?
司牧没经验,司牧愁死了,他批折子时都没花这么多心思小心试探。
“胭脂,”司牧昂脸小声跟身边的胭脂说,“谭柚不让我给她削桃。”
这句话听在胭脂耳朵里就是:
我想主动示好哄她,可是被她拒绝了。
胭脂轻声道:“许是,谭翰林觉得今日果盘里没桃,不想麻烦您呢?”
“是吗。”司牧不确定。
对于朝政来说,司牧许是过于老成狠辣,可对于感情一事,他也是初次接触,还是太过青涩稚嫩。
如同蹚着石头过河,谭柚抬头看他一眼,他才安心地继续往前走。
若是这一步下去,谭柚没有半分反应,对于司牧来说就像是一脚踩空,水瞬间漫过胸口。
司牧坐在软榻上,谭柚走回桌边等掌印过来,胭脂则退出去拿桃。
司牧本来保持着笔挺的坐姿坐在软榻上,想在谭柚面前留有好的印象,就像是之前在马车里那般端正,可前后不过半刻钟,他便觉得累了。
马车里只需要装片刻,现在却需要装许久。
司牧不动声色地用两只手撑着软榻往后微微挪动,耸着肩任由两脚悄悄悬空。
这样好像舒服一些。
但跟躺下去比,仅仅是舒服一些。
好在尚衣监的掌印已经过来,她朝司牧行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