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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广全想了想,“可以。”
卫孟喜眨巴眨巴眼,这可是回老家啊,虽然不是菜花沟,但也是朝阳县,离他们好几百公里路程呢。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水土不服感冒发烧毒蛇咬伤溺水等无数种潜在危险,脸上的焦急就藏也藏不住。
孟舅舅心疼她,“你不能老想着孩子,我看他们很懂事,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跟我回去我会督促他们功课,你就放心吧,你舅舅我还没老不中用呢。”
陆广全捏了捏她的手,“我们自然相信舅舅,是怕您老人家太累。”
“哼,我这几天在你们这儿也没累垮。”每天跟着他们山上山下的跑,老爷子精神都更好了,每顿能吃下两碗米饭,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卫孟喜只能答应。
跟她的忧心忡忡恋恋不舍比起来,五个崽可真是太高兴了,拽着舅公问啥时候走,天不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脚。
卫孟喜:“……”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喂。
就连最小的呦呦也跟着起哄,居然一点留恋也没有,哒哒哒跑房间里收拾她的小衣服小熊猫小枕头,“妈妈不要想我,我很快就能回来哟!”
真是一群小白眼狼!
老人带这么多孩子坐火车是不行的,第二天是星期天,陆广全干脆借了煤矿的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朝阳县,安顿好一切,小两口才转回家。
反正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山高皇帝远的,孩子要是不听,卫孟喜也没办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仇大叔家和艺术团帮卫东卫雪请假。
他俩长时间练篮球和舞蹈,寒暑假比别的孩子都累,能去放松一下也不错。
回来路上,小两口就在商量,既然孩子不在家,那以后都不做饭了,省下来的时间看书正好。卫孟喜那边的成绩出来了,文科稳定发挥,理科除了数学刚刚及格,其它都在五十分上下。
她倒是能想得开,但陆广全纳闷极了,寻思以后要好好帮她补补理科,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真就是学习。
“行,中午我在家那顿也不做了。”
以前煤矿食堂不是有一胖一瘦俩大师傅嘛,今年胖师傅退休了,瘦师傅又收了两名徒弟,小炒做得还可以,价格虽然贵了点,但顿顿下馆子也不是下不起。
谁知他们刚把车子还回去,走到石狮子那里,就遇到许久治没精打采的过来,“陆叔叔卫阿姨,呦呦妹妹呢?桂花姨说他们回老家了,是真的吗?”
陆广全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跟呦呦玩,面上淡淡的说“是”。
许久治一张极有特色的小帅脸立马就皱起来,“妹妹真回老家啦,我……我……”他摸了摸胀鼓鼓的小兜兜,那里是他带来准备送给妹妹的巧克力。
许军的战友有好些就在石兰省军区,官职不低,家庭条件也比许家好,每次来串门儿都会带些稀罕零食,凡是许久治觉着好吃的,都会给呦呦留着。
卫孟喜瞪了陆广全一眼,看你把孩子吓得,“乖啊,他们只是去舅公家住几天,最多一个礼拜就能回来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哦。”
小伙子腼腆的笑笑,带着鼻音说:“嗯呐,没关系哦阿姨,那我给他们留着。”
小家伙乐颠颠的回家去了,卫孟喜心说,能在矿区交到这么好的朋友,也是孩子们的运气。离开了讨人厌的菜花沟,身心愉悦啊。
当然,崽崽们不在,家里瞬间安静百分之九十九,小两口的日子很简单,卫孟喜这三个月都习惯了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发现陆广全已经从食堂打了早饭回来,包子稀饭油条换着吃,偶尔不知道吃啥就家里随便做点,省事。
吃完早饭,他去学校,她继续学习,抽空去窝棚里看看,自从出过臭肉被集体罚款以后,煤嫂们干活都打着十二分小心,一点不敢马虎了。
午饭她直接去刘桂花家混,反正人家做啥她吃啥,晚饭陆广全回来,他们也很少做,现在的食堂可以点菜,随便两个小菜就能吃饱,省得还进厨房烟熏火燎的。
这时候,卫孟喜就想,要是能在矿区开一家味道不多的饭店,生意肯定好!
因为跟他们一样懒得做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呀!
晚饭后还能去后山散会儿步,山清水秀陶冶情操,要是遇到好看的电影,钻进电影院里坐一两个小时,也是一种享受……更别说“自由过火”,以前还顾着孩子,现在就是自由发挥的。
小两口一致觉着,如果能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绝不会那么早生娃,只有体验过鸡飞狗跳后再来体验二人世界的人,才知道这份美好有多么珍贵,多么不容易。
说曹操曹操到,那天她刚想到菜花沟,一个礼拜后,小两口刚从后山散步回来,忽然听见一把极其浓厚的菜花沟口音——“三哥三嫂!”
陆广全没反应过来,依然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卫孟喜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黑西装黑裤子的短发女孩,“广梅?”
陆广梅这身打扮,要不是口音还像,卫孟喜都差点没认出来。
陆广全也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广梅走过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上次你说搬新家让我来做客,我这不一有时间就来了。”
兄妹俩都在书城上大学,还是同一届,虽然是不同的学校,但广梅才刚入校就加入他们师范学校的校女子篮球队,代表学校去了好几个学校打比赛,到矿大听人说“状元”“青桦”的,她当时还很意外,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自家三哥。
但这兄妹俩也是怪人,彼此之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
卫孟喜不想让自家男人尴尬,于是让他先忙他的事去,自己主动挽住小姑子的手,“上次你三哥就说要去学校接你来家玩几天,是我说怕影响你学习,怎么样,大学生活满意吧?”
陆广梅皱着鼻子,“三哥才不会这么热情。”
卫孟喜苦笑,这兄妹俩绝对是亲生的,“吃饭没?”
“吃了才来的,你们住这里了?”陆广梅看着眼前这栋崭新的三层楼房,嘴巴张大。
去年她和老五来的时候,三哥三嫂还挤在低矮的小窝棚里,连肉都吃不上,咋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鸟枪换炮……难怪刚才她找到窝棚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早没了他们一家子,而是几名煤嫂在洗下水。
她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三十块钱,这点心意再“补贴”三哥三嫂,总觉着拿不出手。
卫孟喜一看她动作,就想起去年她随信寄来的三十块钱,“你的心意我和你三哥都知道,你自己手里也没多少钱,自个儿留着花吧。”
陆广梅把脸一板,“我是看在五个孩子的份上,不是要什么回报,去年你塞给我的一百,我本来打算留着下次见面还给你们,但后来爸被你们气病了……我就拿出去看病了。”
说起被气病的陆老头,广梅还有点生气,“爸的脾气就那样,他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让着他也没啥,三哥真是好样儿的,爸在乡政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原来,上次他们回去迁户口,陆老头还以为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乡政府,从而以死相逼阻断他们迁户口的事……结果,两条腿当然是跑不过四个轱辘的,等他赶到,他们早就把所有手续置办妥当,都没看见他就直接走了。
这一走倒好,老头子直接给当场气晕了,乡政府的人员又是掐人中,又是给送医院,忙半天人倒是抢救回来了,可跟老太婆落下一样的毛病——中风了。
陆广梅还是挺难过的,卫孟喜忍住内心的痛快,“那现在恢复过来没?”
广梅愁眉苦脸,“就是因为没有恢复过来,大哥二哥都要分家。”
想来也是,以老二的鬼精,让他养好手好脚的爹娘还不愿意呢,更何况是俩中风半身不遂的老人,附带供老四老五上学,他连夜就能扛着火车跑老丈人家倒插门去。
开玩笑,一直忍到现在才闹分家,已经很让卫孟喜刮目相看了。
当然,更让她刮目相看的是,这一家子居然能憋到现在才乱起来,可真不容易啊。
这一家子,除了陆广梅,上辈子有的把他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有的冷眼旁观没有一句公道话,对这种狗咬狗的戏码,她真是喜闻乐见。
没当场笑出来,都是在顾及小姑子的心情。
边说边进大门,陆广梅的惊讶再也藏不住,“你们这两年都干啥了,咋盖这么好的房子?”
光看院子,干净整洁,种着好些她也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一株半人高的葡萄,顶多两年就能爬藤挂果了。更别说进了客厅,窗明几净,沙发板凳茶几电视柜,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她至今见过最体面的家庭摆设就是大学老师家的,但跟这比起来,都压根不够看。
这样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卫孟喜也不瞒她,挑着能说的,将这两年小家庭的变化言简意赅的介绍一遍。“我们去年把户口牵出来,正好这里村子看咱们家人口多,就给分了块宅基地。”
……
半晌后,陆广梅喉咙又干又紧,端起玻璃杯“咕叽咕叽”灌下半杯水,这才能说得出话来:“那,盖房子的钱都是你卖卤肉挣的?”
“对。”
“我三哥工资……还不够你们一个月生活费吧。”广梅自嘲的笑笑,整个老陆家最出息最风光最骄傲的三哥,在三嫂这儿压根不够看。
她刚才看过厨房,靠墙接近烟囱的地方挂着一溜儿的腊鸡腊鱼腊肠,就这些他们在老家别说吃,见都见不上几次,可在三嫂的言谈举止之间,好像这些东西侄子侄女们都吃腻了。
这样的生活水准,别说菜花沟,就是她省城的大学老师,也不见得能有。
“术业有专攻,你三哥就该好好读书,以后当高级工程师,总工程师,我这读书不行,就养家糊口呗。”
可陆广梅记得,上次三哥面上稀松平常,实则骄傲不已的说三嫂已经拿到初中毕业证,今年就要拿到高中的了,哪里是读书“不行”哟?要是小时候没被耽搁,现在说不定都快大学毕业了!
广梅看着眼前这个容光焕发,自信漂亮的三嫂,由衷的说一句:“三嫂,离开菜花沟是你做过最明智的选择了吧。”
“我为以前对你的轻视感到羞愧,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么挤兑你。”每次都把她当依附于三哥的菟丝花讽刺,每一次她回家,面对三嫂的好意搭讪,她都爱答不理。
原来,一个女人只要真心想改变,是可以换一种活法,换一种人生的。
卫孟喜安慰的笑笑,“没事,以前的我也确实不争气。”只有真正希望她好的人,才会恨铁不成钢,要是真想拿捏她当一辈子老黄牛,就应该是陆家人那样的。
姑嫂二人相视一笑,算是泯恩仇了。
顺便又聊起这两年老家的变化,“大哥和大嫂不顾爸妈阻拦,把两个侄子送进学校了。”
卫孟喜点头,“是该这样,孩子不上学哪能行呢。”
“但……只上了一个星期,又被爸妈给弄回来了。”
卫孟喜:“……”
“二嫂去年生下儿子,人都抖起来了。”广梅噘着嘴,“至于铁柱,被他舅舅给接回王家过好日子去了。”
卫孟喜心说,这王家舅舅可真“大方”,把朋友的遗孤扔给老二家养,养这么多年现在又要回去,生怕妹妹妹婿有了亲生孩子对他不好,不知道的这才是他亲儿子呢!
“老五上了一年补课班,今年照样是没发挥好,但家里没钱供他继续补课,现在已经卷铺盖回家了。”
卫孟喜对这人实在没好感,也没问以后咋打算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招工没名额,大学考不上,那就只能回家种地咯,他要是能有魄力和胆量,现在卷铺盖南下倒是个好出路,只要肯吃苦,以后也有日子过。
姑嫂俩聊了好半天,卫孟喜去洗了葡萄,切了西瓜来,直到太阳下山,陆广全终于回来了。
也幸好,因为妹妹来,他没再加班,“走,吃小食堂去。”
今天矿区小食堂对外开放,这可是平时领导们搞接待才有的规格,他私心觉着不想妻子劳累,又不委屈妹子,正合适。
卫孟喜见他那得意的模样,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陆工厉害啊。”
陆广全反手一把握住她,习惯性的捏了捏,于是俩人就这么自然而然旁若无人的十指紧扣了。
陆广梅再次目瞪口呆:这还是以前那个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三哥吗?从小到大,除了村口的许三哥,她还没见过他跟谁这么亲密过!
金水煤矿是个神奇的地方,不仅三嫂变了,就连三哥也不一样了。
卫孟喜先把红烧肉的狗食装上,其实也买不到狗粮,没那么金贵,早上孩子们吃剩的面条渣连汤带水的倒进狗盆里,它吃得贼香!
锁好门,三人刚要出去,姚永贵小跑着过来,“小卫你上哪儿去,赶紧跟我去后勤处一趟。”
“啥事啊姚主任?”
“哎呀,当然是买原来粮站那栋楼的事呗,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竞争吗?赶紧的。”
第72章
卫孟喜当即顾不上吃饭, 让广梅跟她三哥先上食堂,她待会儿过去找他们。
干啥都没买楼置业要紧啊。
一路上,姚永贵就给她打预防针, 参与投标的人可不少。这次的粮站楼出卖, 不仅是针对煤嫂们的福利,就连外头的人也可以参与, 前提是煤嫂们如果能给到价的话,会优先考虑。
卫孟喜也有心理准备,这种优质资产处置,要不是煤矿真的缺钱, 想摸到边那是不可能的。
谁知到了后勤处一看——这, 这,这也太多了吧?!
小小的办公接待室里居然挤了二三十人,窗户打不开, 就跟一下子进了蒸笼似的。
当然,这里头还有几个熟面孔:李茉莉, 李秀珍, 刚从大食堂退休的胖师傅王大刚。
她一进屋, 本来还在议论纷纷的接待室, 忽然就安静下来, 卫孟喜压下心头的疑惑, 与认识不认识的都点头笑笑, 到底哪些是竞争对手还不一定呢, 没必要如临大敌。
不过,跟别人的深藏不露不一样, 她的两个卤肉店和风风火火派出去的“业务员”们, 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是妥妥的“有钱人”。
原本正跟李茉莉有说有笑的李秀珍,悄悄撇撇嘴,得意的挽住李茉莉的手,明显更亲热了,也不知道说了啥,双李笑得很开心。
卫孟喜本来就是个记仇的人,跟李秀珍虽不至于不共戴天,但也不友好,没必要浪费表情,眼神只在她们身上淡淡的略了一眼,更多则是放在她们身边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身上。
此人个子很高,皮肤细白,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在一众灰溜溜的中年人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显眼。
因为没见过,卫孟喜难免多看了两眼,男人冲她笑笑,主动走过来,“卫同志你好,我是杜林溪。”
卫孟喜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原来这就是抢了小陆名额的空降兵啊。
心里越讨厌,面上越不能露出来,卫孟喜笑笑也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迅速放开。
杜局长,哦不,现在应该叫杜矿长,是个矮胖的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没想到儿子却长得不赖。
“你也要来竞标购买粮站楼吗?”
“是的,没想到杜工也来了。”
“我自己不买,是陪茉莉同志来的。”他的手在李茉莉肩膀上搂了搂。
卫孟喜心头知道,看来传言没错,这俩人是处上对象了。她对李茉莉从一开始就没有多恶劣的感官,不然也不可能接受她送孩子们的衣服和小人书,此时也笑着说恭喜。
但李茉莉的脸色并不好看。
得吧,卫孟喜真觉得对这大傻子就不能太友善,她喜欢小意温柔那一套,就应该早点让她和李秀珍成为好朋友。
很快,姚永贵和李奎勇进来,说了一通这次卖楼计划的合理性、合法性,这栋楼和仓库的历史沿革,所属权变迁,顺便宣读了一通各种法律文件,省里和煤炭厅的各种批复,无非就是告诉大家,这个楼可以放心的买,以后不会有归属权牵扯。
卫孟喜心头一紧,看这架势哪里是租,分明就是冲着一次性买卖来的……看来这次矿上是真缺钱了。
这次递交申请有个硬性条件,就是要求家属的工龄需要在十年以上,所以很多有条件的年轻家属都被筛下去了,还能有资格来的,都是要么工龄长,要么对煤矿贡献大的。
卫孟喜就属于后者,小陆工龄不够,贡献来凑。
果然,没几分钟,姚永贵就说,“为了提高拍卖效率,按照矿上的要求,所有想要参与竞拍的同志,需要先在今天晚上八点之前给煤矿交一万元保证金,明天早上十点开始拍卖,地点还是在这儿。”
“一万块?!”
“怎么怎么多?”
“不是说走完流程才需要交钱吗,还没开始就交保证金,万一没竞上咋整?”
李奎勇大声道:“咱们金水煤矿不会平白贪墨大家的保证金,待会儿交完钱会有一个盖有金水煤矿公章的凭条,明天竞拍结束之后,大家拿着凭条来财务处退钱就行,保证两个小时之内退完。”
副矿长都发话了,众人的担忧这才压下去,但也不是完全消除,这么大一笔巨款放别人手里,谁能放心呢?
卫孟喜倒是无所谓,顺路先回家把钱拿来,领到盖了章的条子,这才去小食堂跟陆广全汇合。
兄妹俩一直等着她,还没点菜呢,她去到,这才点了三菜一汤,边吃边聊。
陆广全也很关心买楼的事,“怎么样?”
“还不知道,目前看来竞争不小。”对于偌大的金水煤矿来说,那就是一栋普通的小楼,但对任何一个个人来说,那就是无论地理位置、楼房本身价值,还是价格都很不错的优质资产。
有人竞争,说明自己眼光不差。
“对了,呦呦他们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陆广梅奇怪地说。
“他们去舅公家过暑假,还要一个礼拜才回来。”陆工体会到孩子不在家的“清闲”生活之后,又把他们的朝阳老家之旅延长了一个礼拜。
至于崽崽们:回家干啥?在舅公家好吃好喝,舅公还专门为他们买了台大彩电,别提多幸福了!
卫孟喜一开始也是担忧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孩子太小,不会照顾自己,又怕舅舅精力有限,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还在心里把孟家老宅到护城河的距离算了又算,担心他们会不会偷摸下去洗澡玩水。
暑假是溺水高发期,但愿她是社会新闻看多了。
结果孟舅舅说,孩子们习惯非常好,早上不赖床,起来自个儿洗漱,完了自觉背书学习,中午乖乖跟着下馆子,下午在老宅玩寻宝游戏,晚上乖乖睡觉,连刷牙都不用他催,就是出门也得他带着才去。
关键是几个崽都胖了两斤,卫孟喜的“爱心电话”就从每天打三次变成一天一次,到现在直接就是三天一次。
广梅听得咯吱直笑,“这敢情好,你们也能松快两天。”
“可不是嘛。”卫孟喜心情好,吃得也多,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
煤矿小食堂价格贵,份量也少,但味道还不错,卫孟喜自己吃过的饭店没一千也有八百了,都不得不说好。
听说现在主厨的是赵有志,就是当初在小红楼见过那瘦子,卫孟喜暗暗点头。
这样的手艺,也就是时代局限,不然在外头的话,就是去个涉外饭店五星级酒店都绰绰有余。
“对了广梅今晚别回去了,明早跟你三哥一起去学校,他骑自行车,以后有空要常来玩,别跟三哥三嫂生分。”
卫孟喜本来一开始是不打算劝她留宿,更不打算让她常来玩的,她试探观察了一天,发现小姑子真的跟其他陆家人都不一样,虽然知道哥嫂过得好,也知道老家爹娘日子难过,但她有分寸,没说过一句劝他们大度原谅,也没说要让他们孝顺老人的事。
两边都是她的至亲,她都有感情,但不会对双方的关系指手画脚,明知调和不了,也不去做和事佬,这就是成年人的分寸感。
这样的老家亲戚,再来一打卫孟喜也喜欢。
第二天一早,兄妹俩上学校。没办法这兄妹俩都是大忙人,本来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但一个要去校队集训,开学参加全省大学生篮球赛,一个要跟着杨寿礼教授做课题,都是没假期的人。
卫孟喜埋怨两句,刚到后勤处发现不少人已经来了。
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昨晚她悄悄找姚永贵问了一下,这次来参加拍卖的人是真不少,除了昨天见到的几个熟人,还有杜矿长的外甥,另一位副矿长的侄子,安全科主任的小姨子,就连姚永贵的亲家都来了。
看着每家只来了一个人,但这屋里可谓齐集了金水煤矿所有重量级的关系户。
卫孟喜心道,如果只她一个人买,或许还没这么上心,所有重量级关系户都来了,那就证明这房子绝对物超所值,她还真必须买到手不可!
得益于都是关系户,所以后勤处谁也不敢得罪,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公平。卫孟喜跟在李秀珍身后,坐到了围成一圈的长方形红木桌边,静观其变。
照例是一通开场白后,安排大家依次上台说一下,买到房子以后拿来做什么,虽然申请书上已经写了,但长篇大论没意思,张劲松要求所有领导必须现场来听一听大家伙亲自说,要求是言简意赅,发言控制在三分钟以内。
当然,领导们来了,却没发言权,因为此次的决定权在金水煤矿固定资产拍卖工作小组手里。
也就是台上坐着的“评委”。
卫孟喜数了数,这个工作小组居然有12人,为了保证公平,凡是有亲属参与竞拍的领导都不在其列,凑不够人数,最终居然连许军也给拉来了。
最意外的是,领导层只占了三人,也就是25%的比例,剩下的全是基层职工,有挖煤工人,有一线技术员,有安全员,剩下的全是职工家属,光窝棚区的煤嫂就有两个,还有一名幼儿园老师,一个卫生所的医生……和俩老太太。
他们局促的坐在上头,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看穿着也不是家庭条件好的,甚至有个老太太脚面前还放着一筐带露珠的青菜……分明就是买菜路上被拉来的。
别说卫孟喜事先不知道是这么个形式,就是包括领导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临时被通知来的,就连许军和姚永贵也很纳闷,人还没起呢,张劲松的人就说有事把他们叫走了,结果一来才知道是这么个“工作小组”。
卫孟喜观察众人神色,明白回避制和评分制是张书记搞出来的,而且是今早才临时起意弄出来的。每一个竞拍者发言,上头的工作小组成员们不置可否,依次在小票上打分,每人10分的满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最终只算十个人的总分。
另一边的领导,全程不得干扰发言和评分!
啥叫公平,张劲松真的是尽力了。卫孟喜心头暖洋洋的,张书记虽然总是温温吞吞,老好人一个,从不在明面上得罪谁,但做事总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按照昨晚交保证金的顺序,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退休厨师王大刚,他说他想开一家饭店,方便煤矿职工和家属们,让大家伙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
他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震得卫孟喜耳朵疼,工作小组的成员们也不交头接耳,很快把分数打出来,后勤处的人负责收走,然后现场统计得分,只有62分。
其实想也知道,他以前在大食堂工作,最会趋炎附势,对领导和普通职工两副面孔,每次他那个窗口排队的人都是最少的,为啥?不就是年纪轻轻得了老年痴呆,手抖个不停嘛!
现在说话也吼天吼地的,谁愿意给他高分?
这算是小组成员们带着个人情绪打的分,卫孟喜却一点也不觉得有失公平,毕竟人品决定一切,给公家做事他都那样,要真自己当了老板,能做出什么事那还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