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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地缝的话,康敏现在就变穿山甲了。
刘桂花为首的煤嫂,看李茉莉的眼神也是——怪好看个人,咋就是大傻子呢?
好友和围观者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李茉莉跺了跺脚,“康敏你为什么要撒谎?”
卫孟喜摇摇头,“不不不,李茉莉同志,你的好朋友不是撒谎,是挑拨,身为编辑的你请谨慎用词。”
挑拨谁,挑拨啥,还用说吗?康敏因为自己的失误被调离岗位,这是符合单位规章制度的处罚,她要是合法合理的申诉,李茉莉或许还能帮她说几句好话,但她“另辟蹊径”,直接偷换概念,无中生有的挑拨她和陆广全现任的关系,拿着她李茉莉的人格和名誉来公报私仇。
这就是可恶!李茉莉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关键自己还被卫孟喜狠狠的嘲笑,仿佛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她只是一根筋,并不是连这点浅显易懂的厉害关系都看不明白。
“康敏,你真让我失望。”
康敏哭了,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好的工作岗位,不能再失去这个“好朋友”。
想用苦肉计?想得美!
卫孟喜紧紧拽住她手腕,高声道:“康敏同志,作为李茉莉最好的朋友,你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伙一个解释,为什么她和陆广全明明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只是一起出去开个会,回来矿上就传出他俩处对象的流言?为什么她只是还陆广全一方手帕,矿上却传她主动给陆广全送手帕?为什么……”
不用她说下去,李茉莉的脸已经白了。
对,她是喜欢过陆广全,可那是一开始,因为外貌和学历,接触过几次后发现他只想跟她保持同事关系后,她也就大小姐脾气抱怨几句而已。
可他们私底下接触的细节,手帕啥的,她没傻到会跟父母家人讲,而陆广全那样的闷葫芦,更不可能主动往外说,她唯一说过的就是好友康敏。
那也不是她主动说的,是康敏缠着她问“进展”,她就那么简单的抱怨几句,结果没多久,她和陆广全的风言风语就传成那样。
但她固执,她就是要一个说法,“康敏,真的是你说出去的吗?”当时还是康敏主动提出会替她保密。
康敏被卫孟喜死死拽着,想跑跑不了,想钻地缝钻不进去,除了哭,她找不到逃避的办法。
以好友的脾气,不否认那就绝对是承认了,李茉莉眼里是满满的失望。
但卫孟喜的目的不仅仅是撕破康敏死作精谎话精的面皮,她还想拉李茉莉一把,看在她上辈子的“愧疚补偿”上。
“李茉莉,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是谁怂恿你去找陆广全借书?陆广全拒绝后,又是谁不顾你的尊严,打着你的旗号去大张旗鼓的找陆广全借书讨论学习?”
是啊,李茉莉忽然想起来,最近几次借书,她都不跟陆广全说话了,见面都是绕道走的,怎么还有闲话传出来?每次回到宿舍,康敏都是欢欢喜喜告诉她,“我帮你借到书了哟。”
明明她有借书证,上矿图书馆啥样的书借不到,需要去找陆广全?可她拒绝几次后,康敏依然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继续强行给他们的故事续写结局。
她脸色由白转青,以前忽视的事情,好像还有另一个版本。
卫孟喜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停下,“你再想一下,是谁一直给你灌输陆广全看不上你,你不如一个农村文盲的观念?又是谁怂恿你不断的往陆广全跟前凑,是谁支持你大胆的勇敢的给陆广全的孩子做后妈?是你父亲?母亲?你的家人吗?”
当然不是!
李家人只会觉得是她看不上陆广全,爸爸妈妈常挂在嘴边的都是陆广全配不上他,更不可能同意她给人当后妈!
她不是没见过给人当后妈的,从小的家教也告诉她,什么是光明正大,什么是阴沟里的老鼠,明媒正娶的原配不做为啥要去做续弦?
可是,当全世界都反对你,只有身边那么一个人,源源不断的鼓励你时,年轻气盛又一根筋的李茉莉,就觉着自己是在为了真爱对抗全世界,追着给人当后妈不是耻辱,反而成了她的荣耀!
现在想想,这得是多脑残,脑袋里得是进了多少水,才能有这样的“自豪”啊?
她居然第一次知道好朋友是这样的人,巴不得把她的私密事传得全矿皆知,巴不得把她钉在“不如文盲”的耻辱柱上,恨不得她的名声越臭越好!
什么叫嘴甜心苦,她小时候常听父亲讲这样的故事,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些故事里被骗得团团转的大傻子!
卫孟喜的目的也不仅仅是点醒她,她还得为孩子爸正名。
“李茉莉同志,你再想想,最先骂陆广全‘抠瓢’‘渣男’的人,是你还是康敏?”
李茉莉脸一红,这么背地里说陆广全,确实有点过了。她一开始是恼羞成怒,但事后仔细回想也觉着陆广全直截了当拒绝她挺好的,好过不清不楚的拖着她,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我清楚记得,这两个外号是康敏取的,与我无关。”
于是,卫孟喜再次看向羞愤欲死的康敏,“连主席老人家都说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陆广全同志厉行节约怎么就成抠瓢了?莫非你觉得主席说的不对?那你可真是扛着红旗反红旗的能手哦。”
李茉莉吓得腿一软,前几年的见闻她还历历在目,“不是,没有,我……”
“他没想与谁结婚,所以果断拒绝别人的好意,怎么就是渣男了?难道只有拖泥带水,不清不楚,吊着女同志的才是好男人?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怎么你还巴不得他耍流氓啊?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卫孟喜一连串机关枪似的问题,呛得康敏瑟瑟发抖,围观群众已经不仅仅是煤嫂了,还有很多煤矿工人,听见“耍流氓”都哈哈大笑。
这世界上都说流氓可恶,抓流氓打流氓枪毙流氓,怎么还有巴不得男人耍点流氓的女同志啊?
“这怕不是个女流氓?”有人说了一句。
康敏想起去年在街上看见的游街示众的死刑犯,其中有一个就是女流氓,她当时太害怕,没敢追着去看枪决现场,听看回来的同事说,多漂亮个女人啊,黑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就那么一颗“花生米”,脑浆子都嘣出来了。
她心头一跳,一口凉气直冲天灵盖,两眼一翻直接就倒地不起了!
第25章
卫孟喜一开始也以为康敏是装晕, 心想在她跟前玩这些小把戏是不行的。
谁知刚要给她掐人中,康敏裤腿就流出一股淡黄色的液体,空气里迅速弥漫上淡淡的尿骚气。
这是……真晕了?
虽然恨她口蜜腹剑, 嫉妒李茉莉却祸害了陆广全的名声, 但终究是个年轻的未婚姑娘,当众那啥也挺伤自尊的, 她只能忍着恶心拿件衣服给她盖上,几个煤嫂和李茉莉一起将人送卫生所。
这一路走还一路有尿流出来,即使同为女同志,也不得不捂鼻子。
这人真是又蠢又坏, 要是手段高明一点, 方式隐蔽一点,卫孟喜还能说她有心计。可这种但凡一对质就能戳破的谎,她能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 段位是真低啊。
手段低级胆子又小,却还能蒙骗李茉莉这么久, 是不是说明李茉莉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傻子?
李茉莉脸上也很尴尬, 红了又白, 白了又青的。
“不许再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送到医院, 大夫说没事, 李茉莉就气哼哼地踩着皮鞋走了。
她穿着连衣裙, 手里还拿着刚才改稿子的笔记本, 刚走到后门,忽然被一声“阿姨”叫住。
小女孩生得十分漂亮, 一双大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 浑身虽然穿得很朴素, 但非常干净,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窝棚区的小黑娃们……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跟一个人很像。
具体像谁,李茉莉暂时想不起来,反正应该是见过的,而且有种莫名的好感,所以语气也温和下来:“怎么啦?”
根花把害羞的卫红推上去,“我妹妹捡到你的钢笔,还给阿姨喔。”
卫红小同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嘴巴没把门,可今儿却蔫了,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美丽的阿姨,就像一个仙女,像一朵花儿,像最好吃的红烧肉那么漂亮!
她穿着她向往的白皮鞋,像蝴蝶一样的裙子,还有长长的头发上的蝴蝶结发卡,这完全契合了她对“公主”的想象。
对于公主,她肯定是不敢上前的,所以捡到钢笔也不敢说话,还是根花带着她跟上来,还鼓励她说阿姨一定会感谢她,夸奖她,她是个好孩子。
然而,在她怯生生的渴望的目光中,她的公主并未多看她一眼,拿过钢笔后掏出手帕擦了又擦,“谢谢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问的是根花。
卫红有点难过,一定是自己把她的钢笔弄脏了,虽然她捡起来的时候就在衣服上擦了好久,一定是她今天没乖乖洗手,对,一定是这样!
李茉莉没想到这么好看个女孩,名字居然叫“根花”,她父母真是文盲,不会取名可以不取!不过,心里对根花的怜惜却更多了,这就像看见一块美玉埋没在石头堆里,越看越惋惜,“谢谢你小朋友,以后有空可以来找我玩,我就在那栋楼的三楼,看见没?”
根花乖巧点头,“好哒,阿姨。”
她也好喜欢这个漂亮阿姨呢!
晚上,卫孟喜让他们刷牙洗脸的时候,发现卫红这傻大妞居然格外的,离奇的配合。
要知道,以前哪一次刷牙她都装睡,躲懒,哪怕用虫子蛀牙恐吓也没用,必须来硬的,哭哭啼啼闭着眼睛随便刷两下,敷衍了事的人,今儿这配合得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卫孟喜这当妈的才是真正烦恼,到底要怎么养活这么多张嘴。
陆广全的工资,三天不到头就花光了,当然这次是例外,因为买了胸罩和做了内裤。
可过日子就是这样,每当你以为下个月不会再有这么多意外支出,一定能攒下钱的时候,其实又有新的用钱的地方等着呢!
如果毫无计划的想怎么花怎么花,那就是工程师的工资也不够她花的。
卫孟喜心知自己这段日子手松了,开源节流节不了那就只能努力开源了。
当然,该做的准备也不能落下,趁着这几天气温降下来一点,得多一点大酱、腌萝卜条、泡椒啥的,这些是做菜必不可少的配料,市面上买到的没自己做的好吃,关键是还得花钱。
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卫孟喜看着自己被辣椒辣红泡肿的手,安慰自己说。
“妈妈,叔叔要吃红烧肉!”卫东哈赤哈赤跑进来,身后还领着俩工人。
根宝和小呦呦立马将某只雪白的狗子藏到身后。
卫孟喜心头一喜,小子给她招揽生意,不错啊,这段时间好吃的没白喂。
“两位同志赶紧进来歇会儿,红烧肉倒是能做,就是我得现去买肉,麻烦你们先等一下?”这几天因为没生意,也不敢买肉。
原来几个崽崽这几天可是忙坏了,守在矿后门,只要有人出来,他们就叭叭叭问人要不要吃红烧肉爆炒猪肝回锅肉,听多了妈妈嘴巴炒菜他们也记住不少菜名了,要是有人搭理他们,他们就哒哒哒把人领过来。
当然,前两天几乎没人搭理,毕竟就这么豆丁点儿大的娃娃,话都不一定能说清楚呢,累死累活的工人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喝两盅小酒,谁有功夫跟他们掰扯。
卫孟喜发誓,她真的没有教过他们,也没暗示过可以帮忙招揽客人的话。
俩男人忙说,“不用不用,来都来了,你有啥,能做啥,咱们就吃啥吧。”
卫孟喜指着菜架子,“炝个酸辣土豆丝,再用油渣炒个莲白咋样?”
男人们点头,都是很家常的菜式,“有花生米没?”
卫孟喜一听,这是要喝酒啊,赶紧说有,“我这儿还有块腌肉,两位大哥要是喝酒的话我就用干辣椒把腌肉爆了,咋样?”
腌肉下酒啊,那可是石兰省的特色,工人们大都是外乡人,能在这里吃到家乡的味道,谁不愿呢?
卫孟喜一看这就四个菜了,俩人吃有点浪费,又帮他们把莲白给取消了。土豆丝切得细细的,过一下水漂洗干净,拍两瓣蒜,三下五除二炝炒好,先给他们端上去吃着。
花生米不能炸太过,不然会发苦,但也不能炸不透,那样香味儿出不来,炸到变橘色就得赶紧捞起来,撒上盐巴粒。
而且热的刚出锅的花生米很软,还烫嘴,得等慢慢冷却才会变脆。
剩下的油正好可以炒腌肉,腌制好的瘦肉有点干巴,水分基本都没了,切得薄薄的,放油锅里一炸,放点干辣椒,姜片,一盘咸香腌肉就出锅了。
菜只有三个,但都是下酒的,酒是普通的白酒,但绝对不是勾水货,石兰汉子们抿一口就知道,“是正宗的老白干。”
“大哥你们识货,我可不懂,就人家说这个好喝就拿这个,也不多了,要你们喜欢就还给你们留着,下次再来,啊。”卫孟喜没吹牛,是真的没多少,她本来就只是想试试不同的品种而已,而这一家就是上辈子她一直进的。
红烧肉是只小馋狗,但凡这院里有人嚼吧嘴,哪怕不是吃东西就动一下嘴,它那耳朵就跟雷达似的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哒哒哒跑过来,坐人脚底下,眼巴巴瞅着。
三个工人都被逗笑了,扔了颗花生米,居然让它凭空叼住了。
当然,男人们胃口大,虽然每个菜的份量都不少,但中途还是让卫孟喜又炒了个莲白,烧了个青菜汤,四菜一汤再加小酒和管够的米饭,结账的时候一共四块五毛钱。
这叫啥,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卫孟喜高兴极了,这都是货真价实的钱呐!
这生意是越想越有,越有越想,这不,三名男工人刚走,又来了四人,都是一个宿舍的工友,卫孟喜听说他们要吃小炒肉,赶紧跑矿区肉店割了半斤回来,肥带瘦的,爆点大葱姜片在里头,也是不错的下酒菜。
估计是看见小饭馆里有客人坐着喝酒,刚下班路过的人也来了好奇心,又进去俩,于是卫孟喜一整个下午几乎就没歇过,两口小铁锅不是炒就是煮的,等彻底忙完收摊,天都快黑了。
一整个下午,卫东那句“红烧肉”给她招来三拨客人,总共进账十三块多,至少能挣六七块,关键还把这几天的存货都用光了,就不用担心再没生意菜得废掉。
要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生意,没多久就能给卫红根花买小皮鞋了。卫孟喜悠哉哉哼起了小曲儿,晚上就吃白天剩的小炒肉,她是特意多炒点,提前盛出来的,晚饭只需要热一下就行。
那小炒肉里还能淋出油来,每人拌一碗饭,就连小红烧肉的狗盆里,也淋上两滴,到时候肯定香得它几下就舔碗,“呜呜”的哼。
卫孟喜一开始是拒绝的,自己人还不一定能吃上油拌饭呢,不能惯。平时根宝总是悄悄扔块肉给它,它能在根宝脚上打滚儿,小呦呦还偷偷喂它喝奶……就这样不像养狗倒像养孩子的方式,以后它还不得上天?
正想着,忽然听见根宝说:“妈妈,红烧肉不见了。”
“不见正好,给我省点钱。”
本来卫孟喜是故意逗他的,可看小家伙扁嘴想哭的样子,忙说:“妈妈开玩笑呢,外面和家里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有。”
这孩子历来懂事,卫孟喜也知道除非是很棘手的事,否则他都很乖巧不会麻烦自己的。“这样,你去叫他们一起找,我先把锅刷了,再出去帮忙一起找,好吗?”
“好。”小伙子哒哒哒跑出去,叫着卫东卫红,还得再去找根花。
孩子多了就这样,一会儿这个要个啥,一会儿那个的啥又不见了,卫孟喜只有两只手,还要忙生意,如果每一个孩子的小烦恼都要用心去解决,那她不用活了。
所以,她也只能挑重点解决,平时小事睁只眼闭只眼,尽量让他们自己搞定,可找狗不是小事,她三两下洗干净,一面擦着水汽,一面往外走。
“红烧肉!”
“红烧肉你在哪儿?”
窝棚区都知道,这三个能让人咽口水的字可是小明星,于是不忙的都出来问咋啦,是不是狗不见了,孩子们都出来帮忙,这个说下午看见红烧肉了,那个说在哪儿看见的,纷纷提供线索。
根宝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下午,也就是卫孟喜正忙生意的时候,小狗子腿短,跑不了多远,如果没被人捉走的话,应该还在窝棚区。
有人往严老三家那个方向挤眼睛,卫孟喜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严老三家可是偷偷卖狗肉的,有些龙国人是会吃狗肉的。但很多社员养的狗都是看家护院的伙伴,谁也舍不得杀了吃肉,所以他两口子就干捡狗的事儿。
马路边边不是有流浪狗野狗被大货车压死撞死的嘛,他们就把尸体捡回家,处理干净就是一锅狗肉。因为便宜还量大,各种花椒辣椒佐料放得多,哪怕臭了,也是肉,也有人吃。
这不就是无本买卖吗?
煤嫂们虽然穷,但心善,每次路过严家小饭馆,看见那一大锅的狗肉,都要“呸”一口,也不许自家娃去馋,造孽。
卫孟喜心说,这严老三要敢真吃了红烧肉,孩子们的天都得塌了。自从离开菜花沟,这是第一个比他们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朋友,她一开始不同意养,可后来看着孩子们因为保护弱者而获得自豪感和成就感,就觉着养狗也挺好的。
让弱者变强,除了时间和挫折外,让他们学着保护比自己弱小的朋友,也是个办法。
可万一他们刚尝到甜头,这个美好局面就被大坏蛋打破,将他们踩进泥土里,搞不好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以后一辈子他们都会活在这种深深的恐惧和自责中。
要真这样,那严老三真是该死!
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她回家拖出钢筋条,直奔严家而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根花抱着小白狗从矿区出来。
她在里头听见小伙伴找狗,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事了,低着头认错。原来是她中午带着狗在后门玩儿,正好遇到李茉莉,对方热情的叫她上她宿舍里玩,小孩子嘛,虽然妈妈教过不能跟陌生人走,但李阿姨不算陌生人,就跟着去了。
走之前还怕小狗子被坏人捉走,就一起抱着去了。
李茉莉本人非常讨厌孩子,就连自己家那群侄子侄女她都爱答不理的,但对根花就不一样,她在这孩子身上总能看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具体哪儿熟悉说不上,心里就跟有个疙瘩似的,想要解开。
叫根花去自己宿舍玩儿,她自认为是很看得起这个窝棚区的孩子了,是做了件好事,可对于卫孟喜来说这不就是瞎胡闹嘛,四岁的娃娃你说叫走就叫走,你连招呼也不跟家长打一声?不说家长该多着急,就是来回路上发生点啥,谁付得起这责任?
卫孟喜要被这脑袋缺根筋的人气死了,但对着孩子也不好发火,毕竟孩子没错。
“乖,找到就好,下次去哪儿要记得跟妈妈说一声,妈妈很担心,知道吗?”
她的脸还是红的,根花乖乖答应,“对不起妈妈,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说吧,就这么乖巧懂事的娃娃,卫孟喜能不爱吗?
亲亲她额头,“赶紧回家去,洗手吃饭。”
根宝把红烧肉抱过去,失而复得的好朋友啊,只有卫红一个劲缠着根花问:“阿姨真的叫你去家里玩啦?阿姨家一定非常漂亮,对吗?”
“阿姨还有很多很多漂亮裙子,对不对?”
“你看见阿姨的小皮鞋没?”
“是什么颜色的鸭?”
卫孟喜:“……”卫红爱美她能理解,毕竟上辈子也这样,但她怎么就那么喜欢李茉莉?
眼看八月底了,卫孟喜抽空带着陆广全的工作证和结婚证上子弟幼儿园,询问读书的事。根花根宝倒是没问题,毕竟是他亲生的,铁定能上子弟学校,但卫东卫红不一样,得拿他俩的结婚证,证明是陆广全法律意义上的子女才行。
上辈子没有陆广全这层关系,四个娃娃读书问题成了老大难,条件最好的子弟学校不要他们,周边金水村办小学他们又没户口,卫孟喜求爷爷告奶奶,一直拖到七岁才给他们送进村办小学。
因为是没上过幼儿园直接进一年级,很多基本的东西都不会,她自己又是个文盲,教不了,孩子们一开始学得有多吃力她知道。
因为吃力,因为没朋友,他们的童年并不快乐,所以就用一辈子来治愈他们的童年吗?
村小只有一名正式公派教师,其他三人全是民办教师,四个人教几百个小学生,压根没有教学质量可言,上体育课的还能给上数学,上语文的还要顺带教音乐,几个年级的不同阶段的孩子被安排进同一间教室里……就这,四个娃的成绩都还能不错,她曾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天资要是能去个好学校,那以后还不得妥妥的重点大学?
幸好,这一次,他们再也不用去脏乱差又排外的村办小学,一定要坐进子弟小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定要接受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教育。
虽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可这种学区焦虑,只有当父母的人才懂。
回家路上经过菜店,虽然菜不新鲜,但豆腐和豆芽还挺新鲜,她各买了两斤。豆腐是真嫩,前几天做的大酱发酵好了,已经有了浓浓的酱香味儿,正好可以做麻婆豆腐。
她做麻婆豆腐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做出来的总有一股生豆子味儿,吃不惯的人觉着是腥味,而且豆腐块总是沾在一起,看着一团团的不清秀,可卫孟喜只需要把豆腐切小块,用热水焯一下,再用冷水这么一泡,就既不腥也不会粘连。
花椒大酱葱姜蒜,豆腐炒得嫩嫩的就行,没肉沫加也一样好吃。
至于豆芽,她则调了个凉菜,煮一锅红薯小米粥,夏秋吃着最是开胃。
正吃着,李茉莉又来了,见卫孟喜不理,她自个儿递过来一个旅行包:“送给根花根宝的。”
原来,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根花根宝是陆广全的儿女,虽然这个前妻的存在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但她还是喜欢这俩孩子,尤其是根花,那种熟悉她理解为是跟陆广全的相像。
卫孟喜不接。
“别以为我讨好你,我只是可怜这俩娃,这是我侄子侄女的一些衣服,天快凉了,别让他们冻感冒。”明明是好意,可怎么听着那么让人生气呢?
卫东马大哈接过来,根花根宝说谢谢,又要给她拿碗筷吃饭。空气里是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而豆腐正好又是李茉莉最喜欢的东西,她从小到大啥好东西没吃过?可就独好这一口。
妈妈不阻拦,根花就当她是答应了,立马哒哒哒盛来一碗粥,卫红搬来小板凳,用手袖擦了又擦,给她拿了一双最最最干净的筷子,拿出来还不忘用水冲洗一道。
这叫啥,就是贴身大丫鬟也没这么贴心的啊。
卫孟喜眸光微动,联想起最近她忽然爱卫生的改变,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丫头是把李茉莉当自己的榜样,女神,然后尽一切努力去接近了。
上辈子也有这么个人,是她仰慕的女神一样“供奉”,可惜人家不喜欢她的粗笨,只喜欢漂亮的洋娃娃似的根花,这种被区别对待造成她心里的不平衡,然后身边人又没及时疏导,可不就慢慢阴暗了吗?总觉着是根花抢走了自己的东西,总要争个输赢,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学习,甚至是男人,都要争。
果然,李茉莉也跟上辈子那个人一样,对卫红的殷勤不为所动,倒是一直跟根花有说有笑,小姑娘扁着嘴,可委屈啦。
卫孟喜必须让李茉莉看到她的女儿,四岁的孩子为了欢迎她,做了什么。“李茉莉同志,你觉得我们家卫红怎么样?”
李茉莉眼角轻轻一扫,“嗯,怎么?”
卫孟喜继续提醒,“她才四岁呢,就会帮我给客人拿筷子了,还特别讲卫生,是咱们家最爱卫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