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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卫孟喜其实也没睡着,她再一次想到了上辈子几个孩子的命运,她也曾很努力的挣扎过,纠结过,抗争过,可一点也撼动不了命运这座大山,每一次每当她觉得自己可以了的时候,又会被提溜着后脖领回到原来的轨道。
她实在是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掌控他们一家子的命运?
想着想着,终于有了睡意,给三个闺女掖了掖被角,正准备睡的时候,门上忽然传来轻轻几声,“睡了吗?”
卫孟喜瞌睡正是来的时候,没出声。
偏偏那人不死心,又加大了力度,“小卫睡了吗?”
卫孟喜一个翻身坐起来,心说这王八蛋不会说兽性大发想要把自己叫过去客房吧?毕竟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干嘛?”
“你出来一下。”闺女们在屋里,他是基本不进去的,就是老婆传召也不进去。
卫孟喜咬牙切齿,把衣服披上,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口冷风灌进嘴里,打个寒战,“有屁就放。”
“我想起来那个花衬衫在哪里见过了。”老陆的眼睛在夜里黑亮黑亮的,卫孟喜可以肯定,里头有两簇小火苗,是愤怒的火苗。
她其实也好奇这人的身份。上辈子江春苗回家后绝口不提山洞里的事,大家也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晓得这个花衬衫的存在,他是死是活什么身份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但别的不说,如果他真的是个小杂碎,是个人贩子,那么单从他试图哄骗过自家呦呦这件事上来看,卫孟喜就想让他死。
“是谁?”
“姓名我不知道,但我见过他,就在去年的煤炭安全生产督导过程中。”
去年,他不是被抽中去当安全评估专家了嘛,一路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各种半夜突击,检查出好几家村镇私人煤矿,其中有一家就是趁他下井,忽然将井口封死的私人煤矿,要不是当时被同组的其他人看见,他可能就真没命了。
后来,公安直接将那家矿主逮捕,不仅仅是阻挠督导组办公,差点谋杀专家,更重要的是,老陆在井下的时候,发现了尸骸。
两具。
一般黑心私矿的挖煤工人,要是遇到矿难的话,又恰好没人发现的话,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埋在煤堆里,矿主不说,其他人也因为收了封口费不会说,只要家属没来闹,这事也就烂在井底了。
但不巧的是,老陆被困在里头的时候,发现了。
公安顺着这条线索,在临近几省发布通知,比对失踪人口和多年打工未归的,都没发现,直到去年年底,忽然有一家来报案,说自家神志不清的弟弟失踪很久了,一问当时身上穿着的衣服,跟井底其中一具遗体上的一模一样。
经过多方比对在,这才肯定,这私矿居然胆大包天到拐卖智障人士来做苦力,一分工钱不给,死了也不给个说法,简直是利欲熏心,丧心病狂!
至此,本来只是坐牢的那矿主,就被改判成死刑了。
死刑没多久就执行了,老陆没去看,他之所以记得花衬衫的脸,是因为当时他从井底被救上来后,那少年就站在围观人群中,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个细节,他一直记到现在,今晚躺在床上,搜肠刮肚可终于让他想到了!
第122章
花衬衫的身份, 其实就是私矿主老板的儿子。
在他心目中,自己爸爸干坏事不是天理难容,不是道德沦丧, 只是在给他创造好的优渥的生活条件, 而老陆的突然袭击,就是断人财路。
关键, 后来,他爸爸被枪毙了,老陆不仅断人财路,还真杀人父母了。
这样的仇恨, 可不就是不共戴天了吗?
卫孟喜想到这个, 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花衬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卫小陆来的, 她不得不再次感谢自己当时把彩霞叫回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你这家伙, 当时怎么不说呢?”
老陆装蒜, “说什么?”
卫孟喜想起, 自己那段时间忙着文具厂的事, 对家里的事知之甚少, 老陆的工作更不用说, 她一直插不上嘴, 也就不问, 只是从电话里知道他去检查,还高兴得很, 觉着自家男人出息, 居然年纪轻轻就能当专家了……
却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经历了什么。
被人故意封住井口,困在井底,不仅随时有塌方冒顶瓦斯泄漏的风险,就是那里头的氧气,也是稀薄的,要是时间一久,没有被队友们发现的话,不被埋在下面也要被闷死。
活活闷死。
卫孟喜忽然想起来,难怪后来去深市玩的时候,他们一起在羊城老街上散步,他忽然握着她的手说什么“立马死了也值”的话,当时她还生气他胡说八道……看来,他真的差一点点就……
那次,是劫后余生,所以从那以后,他忽然没有以前那么工作狂了,每年都要抽出半个月时间陪她和孩子出去玩。
原来,一个人的改变,不是无缘无故的。
卫孟喜抱住他,“你这傻子,你说你是不是……”
“没事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赶紧进去吧,别着凉了。”虽然,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抱抱她,亲亲她,把她揉碎进自己身体里,骨头缝里,但他不能。
时机不对,他刚才看见,小雨伞又没了,而这几天正是她的排卵期,他算得很准的。
卫孟喜可没想这么多,抱了一会儿,都听见公鸡打鸣了,这才回房去,眯一会儿,还得起床给孩子做早餐呢。
果然,第二天一早,三个女孩醒来就问春苗找到没,“找到了,卫东找到的。”
呦呦于是“喔”一声,难怪平时每天都是第一个起的小四哥,今天居然睡懒觉,“那我把鸡蛋给我四哥留着,让他在车上吃吧妈妈。”
平时卫孟喜是不允许在车上吃东西的,怕急刹车什么的会卡喉咙里,但今天就算了,“行。”
早饭每人一杯牛奶,一碗加肉的面条,一个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还有两个鸡蛋,卫孟喜自己都觉着多,可四个大崽居然觉得还只是刚好够吃。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卫孟喜再一次感慨,开着车出了矿区,一路上听着卫东跟俩姐姐吹嘘自己昨晚有多厉害,各种成语三十六计都给他用上了,牛不死他。
到体校门口,他“哗啦”一声拉开车门就跳下去,刚好遇到几个高高大大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几人见面先互相捶一拳,然后嬉笑打闹着走进学校。
体校这边,几乎聚集了全省大部分的高个子青少年,根宝小眼神那叫一个羡慕,看谁都觉得人家又高又帅,偶尔见到一个普通身高的,他就更加好奇了,要是看着人家亲自走进体校,他立马就扒着靠椅问:“妈妈,他也是体校的吗?”
卫孟喜哈哈大笑,安慰他不急,会长高的,因为爸爸是高个子,他肯定不会矮,毕竟上辈子一开始也矮,是直到初三毕业上高中那个暑假忽然才窜高的,“多喝点牛奶,多吃鸡蛋,多运动,你肯定也能长到一米八。”
根宝默不作声,然后悄悄从书包里掏出两个暖融融的水煮蛋,摸了摸。
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卫孟喜都知道,每天煮几个鸡蛋她知道,谁吃几个她也门儿清,她就是知道根宝会故意偷藏鸡蛋留着课间吃,所以才故意多煮两个的。
反正,只要他喜欢吃,能吃得下,多吃几个也没啥,多喝点牛奶也不是事儿,主要是怕他短时间内摄入太多蛋白会消化不良,本来就容易便秘了,还要再吃四个鸡蛋,岂不是会加重便秘?
但柳迎春也说了,他便秘是肠道长,跟吃啥关系不大,只要他自己不觉得难受就行。
下了车,亲眼看着他们走进学校,卫孟喜这才开始往书城几家书店去,回来还没来得及盘账呢,她得好好看看,还有几家鸭脖加盟店,她也要去看看,生意好坏无所谓,主要是卫生和食品安全,不能砸了她的招牌。
开着车转了一上午,眼看快到卫小陆放学时间了,这才往家赶。
结果,刚进矿区就被龙公安拦住,“小卫,你家陆科长呢?这秦小利已经撂了,但他坚持有话要对你家陆科长说。”其实,也是大清早陆科长来告诉他们花衬衫身份的。
花衬衫名叫秦小利,是石兰省下某一地级市下某村人,就因为对老陆怀恨在心,当时他父亲被抓时,他听见别人无意间说起陆广全是金水煤矿的,于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在想办法想要报复回去。
他最想做的肯定是直接弄死老陆,但金水煤矿不是他能来的地方,来了他也基本没有能与老陆见面的机会,无论是老陆的办公室还是井下,他都混不进去。
而恰巧,这几个月卫小陆的广告在电视上轮番轰炸,他看着那小姑娘,是越看越眼熟,怎么这么像大仇人陆广全呢?那鼻子眼睛和眉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是,他开始来矿区蹲守,把目光对准老陆的家人,那段时间刚好卫孟喜一直在深市,四个大的又都上初中早出晚归,他只见着老陆每天送闺女上下学,帮闺女辅导作业什么的,就觉着这怕是陆广全唯一的孩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宝贝一个黄毛丫头?
于是,这才有拿发卡去哄骗卫小陆的情况。
可惜,卫小陆不爱贪小便宜,家里有的是,直接拒绝了。
当然,他哄骗小女孩,不仅是想找老陆的闺女报仇,其实也是个坏分子,想欺负人家小女孩呢,毕竟以前在老家就是个惯犯,他爹活着的时候帮他摆平过两次。
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为了不被矿区的人看出眼熟,他每次都不敢久留,只是断断续续在矿区混过几次,每次都想哄卫小陆不成的话就哄别的小女孩,可矿区的女孩本来就少,受小卫老板的影响,各家对女儿都很好,这种几毛钱的小东西不会短了她们,所以他愣是一次都没成功过。
直到最近来了一个江春苗,这孩子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十三岁已经非常漂亮了,像个大姑娘一样,但某些时候某些行为又很像小孩。譬如,当她看见秦小利一堆漂亮发卡的时候,居然觉得很新奇,直接就开口问能不能给她几个。
这么主动像一个陌生人要东西的,秦小利也是第一次遇到,心说这姑娘是……开玩笑吧?
他当即试探着说自己是走村串乡的卖货郎,他的货都在后山存着,那里有更多更好看的,如果她想要的话可以跟他去山上拿,他送她几对就当交朋友了。
原本他是惴惴不安的,担心这么大个姑娘会警惕他,不上钩,谁知江春苗居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跟着他走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小利整个人都傻了,这……这姑娘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给骗走了,可她说起课堂上学的东西,又头头是道的说她考了第一名,马上就能跳级上六年级了,秦小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直到带她进了山洞躲起来,她才发现不对劲开始喊救命,可已经来不及了,秦小利自己带着绳子的,直接捆起来往他这几天藏身的山洞里一扔。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着这么漂亮个任由他欺负的小姑娘,他能忍住才有鬼!
不过,幸好江春苗还有两分急智,一直在用好话忽悠他,给他戴高帽子,说他这么仪表堂堂的大哥哥肯定是个好人,以前家境肯定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巴拉巴拉,正好说中了秦小利的心事。
他爸以前开私矿的时候,他什么好日子没过过啊?要不是陆广全多管闲事,他现在都移民了!何必东躲西藏,这洞里到处是屎尿,他下脚地儿都没有,看着就恶心。
见捧他有用,且发现他好像有洁癖,江春苗就继续发力,趁着捧他的工夫,又故意在身上尿……尿了一泡。
秦小利本来还兴致大发,现在看她居然被吓尿了,立马就嫌她脏,也就暂时没了欺负她的欲望……想着先睡一觉,这么笨的女孩,跑不了。
等安全离开的时候能有条件洗澡再欺负,完事还能带回老家卖掉,自己反手就是一个赚。
“幸好,这秦小利自己有种怪病。”
卫孟喜一愣,“什么病?”
“他说他有洁癖,也不知道洁癖是个什么病,反正就是看不得脏东西,碰都不能碰一下,不然会恶心。”
卫孟喜嘴角抽搐,那江春苗这一次可真是撞大运了,不过,想到她这十三岁的半大姑娘在整件事里的表现,心里也跟龙公安的表情一样,这姑娘可真是……长点心吧。
在矿区,七八岁的小女孩都知道不能跟陌生人离家,哪怕要走也会跟爸爸妈妈或者邻居街坊们说一声,要让大家知道是跟谁走,走去哪儿,她倒好……
上辈子因为老陆早早的没了,就没人发现私矿死人的事,秦小利家没有破产,所以也就没有报复这一说,那江春苗或许就只是真的在同学家住了一晚,没被拐到山洞里。
不过,卫孟喜也不是说要求她必须是完美受害者,反正不管江春苗心有多大,都不能否认或者掩盖秦小利的险恶用心,看着毛头小子一个,谁知却是个坏分子。
卫孟喜打算去看看他真人长啥样,于是当龙公安带老陆去的时候,她也就跟着进去了。
此时的秦小利,一张脸被卫东凑成了猪头,又青又肿的,在凳子上都坐不住,只能“哎哟哎哟”的叫,有气无力的,右手还被一块纱布兜在脖子上,居然……被卫东给打断了。
卫孟喜心说,恶人还需“恶人”磨,秦小利的爹不是好东西,他也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就整天想着干欺负小女孩的事,这种人别说打断手,就是彻底打死,也不冤枉。
看见老陆进来,秦小利扯了扯嘴角,“姓陆的你终于来了?”
他没看见卫孟喜,所以全程看的都是老陆,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看着他,“姓陆的,你记好了,我,秦小利,跟你不共戴天。”
陆广全只是轻轻抬了抬眉毛,“是吗?那那两个被你父亲害死的人,是不是也跟你们不共戴天?”
老陆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但此时忽然就一股气直冲天灵盖,“你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不把别人当人看,以后也有人会这么对你们,你现在还年轻吧,以后社会会教你的。”
他也不想再说,可刚走了两步,秦小利忽然阴恻恻的说:“对啊,我还年轻,就是坐三年五年的牢,到时候你闺女也就十四五岁吧,你说我是……”
话未说完,就听“嘭”一声,陆广全一脚踹在他脸上。
他是坐着的,老陆站着,一个回身正好踹他脸上,他这一脚,是卯足了力气,夹着愤怒的,秦小利当时就被踹得连人带椅子的仰倒,牙也掉了两颗。
要不是卫孟喜抱着,老陆今天就能将他生生打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是龙公安也没想到,平时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的陆科长,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猛的力道,要不是桌子挡了一下,秦小利今天可能真就没命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和其他两名小公安也反应过来,立马将房门一关,不让外头的人看见里头情形,然后一人抱住暴怒的陆广全的腰,一人赶紧去将秦小利扶起来,责怪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坐个凳子都能摔倒。”
开玩笑,这种害群之马,小崽种,就是踹死了也活该!
当然,最好还是别在矿区派出所闹出人命。
卫孟喜也知道这个道理,抱着老陆安慰,秦小利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拿女儿的安全来威胁老陆,这比摸老虎屁股还愚蠢!
老陆的前途还光明着呢,犯不着为这么个渣滓搭上自己后半辈子,“走吧我们先走了,今天的事谢谢各位同志,你们都是人民的好卫士。”
被拖出派出所的老陆,又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自持,要是不熟悉的人,还得怀疑自己刚才的眼睛是不是花了,那个腮帮子鼓起,额头青筋直冒的男人,真的是陆科长吗?
一直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卫孟喜才将他推回办公室,“去吧,上你的班去,小陆要放学了。”
这么一说,陆广全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脚步一转就回家,他已经很久没准时回来次过饭了。
今天的卫小陆发现,爸爸妈妈好奇怪呀,一直拿着她看,尤其是爸爸,还老是给她夹菜,她的小婉都快装不下了哟!
“老爸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卫孟喜给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小姑娘撅撅嘴,反正在班级里大家都这么说的嘛,“老爸你干嘛盯着我看,我发誓我卫小陆可是没干一点点坏事的喔。”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这种事跟她说只会吓到她,于是扯点别的扯开了。
秦小利被送到医院,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直接就送到看守所去了,拐卖和猥亵,更何况受害者还是未成年,这事够他判好几年的,龙公安也怕留在矿区夜长梦多,没两天就带着人把他送区里的看守所去了。
而卫孟喜和陆广全两口子,面上却还是那副笑模样,仿佛秦小利那句威胁的话,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似的。
龙公安不放心,还专门找他们两口子做过思想工作,大概就是秦小利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会真的就对他们女儿做什么,他们别太紧张,就是秦小利当真出狱来寻仇,他也会看着的。
有他在,任何人也别想动矿区孩子的一根汗毛。
卫孟喜嘴上肯定是感谢,并且一再保证自己两口子是守法公民,他们相信法律一定会公正严明的审判他,只不过,这小子狡猾得很,只认这一次,以前他对别的小女孩猥亵已经被他爹用钱摆平了,估计也判不了几年。
卫孟喜和老陆,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过,这都是后话,毕竟秦小利的案件还没结果,进入年底后,她就开始忙得脚不着地,虽然在外人眼里她小卫老板现在是大闲人,都不用上班的,可问题是——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点半,她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看书,或者就是在盘账。
年底手里这些店都得好好盘一下,算好一年的经济大账,清楚这一年哪些地方花了多少钱,哪些地方赚到多少钱,又有哪些地方亏钱,这些事卫孟喜必须做到了然于胸。
任何人来算,她都是不放心的。
当然,另一方面主要还是她闲不住,在家养花看书的富太太生活,过几天是享受,可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觉着手痒,不是担心手底下的人事情没办好就是担心会不会出什么纰漏,就像原本开开心心出门玩,走到一半,总是疑神疑鬼反复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锁门一样。
那种感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强迫症。
不过,盘账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而面对江春苗,就特别让她不得劲了。
事情是这样的,江春苗那晚自从被卫东救下后,她就跟着江大叔一家,提着两只老母鸡和一罐蜂王浆来陆家,说要感谢卫东的救命之恩。
卫孟喜现在的主张就是“堵不如疏”,因此,她并不介意卫东跟她有正常邻里之间的接触,所以还真把卫东叫出来。
小伙子本来放个周末挺开心的,谁知见到的是江春苗那张灿烂的笑脸,整个人就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谢谢你呀,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江春苗,你叫卫东是吗?”女孩伸出手,大方而又热情。
卫东却没伸手,“对,不用谢了,这是我一名共青团员该做的。”
说着,他就要走,春苗立马追上去,“哎呀你这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现在是不是在省体校上学啊,我听别人说你很会打篮球,那你是灌篮高手吗?”
她跟着卫东追进屋里,卫孟喜也不好阻拦,只是为难的看向江家两口子,也不知道是说正话还是反话,“小姑娘倒是很开朗。”
江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这闺女啥都好,就是有时候自来熟,只要是喜欢跟谁来往就往人家跟前凑,一点也不知道看个眉高眼低,还总是嘀嘀咕咕念叨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卫孟喜当然不会一次就把他们怎么着,反正她是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孩,卫东目前看来也不喜欢,她就放心了。
这不,春苗追到屋里,说了好些话,卫东都很不耐烦直接跑回房……江春苗漂亮又会念书,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受不了这冷脸也气冲冲跑了,经过卫孟喜身边的时候,招呼也没打。
而江家父母,好像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闺女来人小卫老板家里,美其名曰感谢他们全家,可从头到尾居然都没叫过一声阿姨。
两口子都不好意思,臊红着脸,也跑了。
卫孟喜以为,吃过一次闭门羹,她也就知难而退了,毕竟上辈子的卫东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舔狗,现在舔狗不理她了,她怎么受得了?当然是一气之下走人呗!
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春苗生了一天的气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越挫越勇,自此以后常来家里找卫东,只要是周末,她都要来。
关键吧,她来也就算了,名义还是来辅导呦呦写作业,因为高蕊最近在忙结婚的事,她就来做这个临时的家庭教师。
卫孟喜那几天忙着盘账,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家庭教师换了人,只是检查呦呦作业的时候发现她的错题减少了,还以为是自己进步了呢!等知道是春苗在给她辅导的时候,卫孟喜心里实在是不得劲。
翻脸吧,又不至于,毕竟这个小女孩不一定是上辈子那个心机女,现在的她只是比较咋呼的活泼开朗的十三岁女孩而已,可要是任由她这样在自己家里登堂入室,卫孟喜也不高兴。
她自己的家,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不想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来就是不想,不需要理由。
于是,在孩子们放寒假后半个月的一天,也就是春节前三天,卫孟喜笑眯眯的,给她塞了三十块钱,“这是阿姨感谢你这段时间帮呦呦补课的心意,但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习,你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事,你说对吗?”
春苗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控制得很好,脸上笑着说:“阿姨说得对,但我跟呦呦是好朋友,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对不对?”
她脸上笑得有多甜,卫孟喜心里就有多烦,上辈子也是打着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旗号,名义是帮卫东补课,其实是把他当免费劳动力帮他们家干脏活累活,帮她干自己不方便出手解决的事,搞到最后她依然一尘不染,而卫东却声名狼藉。
可以说,这个女孩真的坏。
卫孟喜心内冷笑,好啊小丫头,我给你台阶你不下,那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她也笑眯眯的,搂着春苗肩膀,附耳轻声说了句:“但我们家孩子不能跟手脚不干净的孩子交朋友,你也不想全矿都知道吧?”
她脸上是笑着的,还是站在路边说的,春苗的脸色却瞬间惨白,眼珠子乱转。
她咬了咬嘴唇,“阿姨我没有……”
话未说完,卫孟喜就搂住她肩膀拍了拍,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你要是想前途尽毁,我现在可以去找龙公安报案。”
报案意味着什么?江春苗比谁都懂,也都害怕。
她好不容易才抽到这张好牌,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副好容貌和高智商,绝对不可能真把自己名声作臭的……左思右想,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嗐,小卫你跟春苗丫头说啥呢?”付红娟从远处走来,好奇的问。
谁都知道付红娟的嘴巴有多大,用孩子们的顺口溜说,太平洋都没她的嘴巴大!春苗立马紧张起来,紧紧拽着衣角,祈求的看着卫孟喜。
卫孟喜却不说话,也不替她解围,就在她快受不了要哭出来的时候,才淡淡的说:“我感谢春苗给我家呦呦补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