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李茉莉又来了一次矿区,但因为面色太难看,人太瘦,免不了要被人议论,不用听也知道,有些长舌妇肯定在说她跟杜林溪得了一样的脏病呗。
她来到卫孟喜家门口,最终也没勇气进去,转身又跑了。
卫孟喜倒是不知道,因为她正忙着算文具厂的账,代加工的圆珠笔已经完成前期的笔芯注墨和加油了,就是笔杆还没做完,等一切准备就绪就能加上弹簧组装了。
组装一旦完成,那三万支笔就能赚到九千块钱,跟自己开加盟店不一样,但这是真正的一步一个脚印挣的钱,相信对于整个工厂的所有成员都是一个大大的鼓励。
正想着,侯烨的电话就打来了,“你猜猜看,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卫孟喜隔着电话线都能看到他翘起来的尾巴,“嗯,肯定是坏消息,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别影响心情,我挂了,啊。”
“诶诶等等!你这个女……大姐你真没劲。”
卫孟喜哈哈大笑,小子,你这招是我儿子玩剩下的。
“有屁不放,憋坏心脏。”
侯烨一梗,在一起共事大半年,他已经知道这卫孟喜大姐就是个俗人,说话荤素不忌,压根对不起她那张漂亮脸蛋。
“小爷我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龟孙,你猜我弄来多少钱?”他洋洋得意,翘起二郎腿。
“五十万?”卫孟喜大着胆子猜。
“往高了猜。”
“一百万?”
“你再猜。”
卫孟喜心说,这顾老爷子还真是有点钱的,不过这点钱在他们看来是大钱,但在那种豪门大家族里看来,也就是苍蝇腿而已啦。
见她不说话,生怕她散失兴趣不猜了,立马报出正确答案:“是两百万哦,老爷子让我别跟人说,我就只告诉你。”
卫孟喜觉着,他真的挺可怜的,像一只流浪多年的小狗狗,别人只是拔出一根汗毛扔给他,他就当是捡到了大肉骨头,衔了一路,摇着尾巴呼哧呼哧跑回来,想要跟其他小狗炫耀一番。
这顾双全真的毛病,当年要么就别走,要走能不能把孩子也带上?都那个时候了,多带一个孩子会死吗?据侯爱琴所说,他们当年跟孟家不一样,孟金堂和孟仲平是躲在汽油桶里偷渡,他们两口子可是光明正大坐着剧团出去表演的轮船,去到那边才忽然闹失踪的。
他们倒是去过好日子了,可一个小孩在那种环境中却要为他们不负责任的行为负责任。
现在回来了,能不能对他好一点?没本事养你就别生,别回来认啊!
想着,她真是暴躁,“算了,不说了,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侯烨气得跺脚。
接下来的日子,卫孟喜没事就去饭店跟侯爱琴聊天,了解侯烨家那边的事。
顾家老爷子当年是海城有名的大商人世家,年纪轻轻就在港城定居,解放后也没回来,只有独子顾双全跟侯爱玲,也就是侯爱琴的小妹结婚。
当时顾双全是剧院一名十分有名的话剧演员,剑眉星目风流倜傥,侯爱玲是同单位一名高音歌唱家,也算郎才女貌,他们的婚礼在当年的书城还引起了轰动效应。
可以说,侯烨的出生,是带着爱情的甜蜜的,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小两口撇下他出去投奔顾家大本营,早就将他抛之脑后了。
老爷子压根都没见过他,要说什么祖孙情是不存在的,只是人老了,对故乡的人和物都会更怀念一些,要说感情肯定是跟那对双胞胎更亲,但双胞胎只会跟他讲国外的事,他却能从侯烨嘴里听见故乡的事。
是的,卫孟喜当时劝侯烨过去探病的时候,一定要多提提老家的事,譬如哪里的地标性建筑还在,哪里新修了什么路什么房,哪个区县合并了,哪家老字号饭店的哪道菜味道不变……果然路子是走对了。
一个既是亲骨血又能带来故乡消息的大孙子,想哄点钱还是很容易的。
但顾老爷子也知道他没啥能耐,连夜大班都是走后门上的,再想多要点也不可能了,怕他守不住,也怕另外两个宝贝孙子有意见。
这爷爷对大孙子,有爱吗?有点吧,但不多,再看看。
正聊着,张大娘从门口进来,身上还穿着围裙,显然是工作途中被人叫出去的。
看她脸色不好,卫孟喜赶紧迎上去,“大娘没事吧?”
“哼,这不要脸的玩意儿!”她手里要是拎着大铁锅能一把扔出去,扔到李秀珍脸上去。
卫孟喜恍然,因为杜林溪的死亡,矿上惴惴不安的不仅是李茉莉,李秀珍更是其中之一。
她的儿子现在跟杜林溪是越长越像了,金水煤矿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就是想藏也藏不住啊。
“大娘别生气,气坏自己不值当。”卫孟喜扶了张大娘一把,还没问呢,老太太就忍不住嘚吧嘚吧说起来。
原来是在经历过好几个不眠之夜之后,李秀珍来找她,说是有事要出去几天,想把儿子放她这里,让她帮忙带几天。
“我说我要上班,没时间,你猜她怎么说?”
“她居然说,让小秋芳请几天假,在家帮她带着。”
卫孟喜:“……”
侯爱琴:“……”
这真的是亲妈吗?三年级的孩子别说带不带得了三岁小孩,就是能带,她上学就不重要?带把儿的可真了不起呢!姐姐学可以不上,弟弟却不能没人带。
卫孟喜都被气笑了,李秀珍这脑子病得不轻,她要去哪儿?估计就是出去大医院检查吧,这几天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又惊又怕惴惴不安,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幸好,张大娘是拎得清的,几句就把她喷走了。
而李秀珍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矿区不惜扔下儿子呢,其实是因为矿上最近有个针对全矿职工和成年家属的福利,由防尘科出面,让所有矿区16至60周岁的男女,都去体检一次。
名义是配合省里矿区空气质量达标的检测,让所有人都做一下检查,要求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员必须参加,到时候不仅免费检查,还送十个鸡蛋。
这条件倒是够优厚的,反正不用花钱的检查,不做白不做对吧?还能白得十个鸡蛋。
头天刚放出消息,第二天矿医院大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全都是来做(领)检(鸡)查(蛋)的。
其实,这种免费检查就只有一项——采血。
一线工人早已经检查过了,矿区居委会和工会的工作人员,就按着户口簿,一个一个的对人,一家一家的找,抽一个领走十个鸡蛋,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护士和医生们发现,居然有好几个老头老太的两只手上都出现新鲜的刚抽血的针眼!有的甚至说不扎手了,能不能从屁股上抽。
不说屁股上能不能抽到血,就是柳迎春晚上核对数据的时候听说,也是哭笑不得,十个鸡蛋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老头老太们宁愿扎三次,也要多领两次!
因为老百姓的十分配合,这项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三天就做完了,偶尔遇到不在家的,就等着第四天来补做。
当然,也有少数极个别不愿配合的,例如李秀珍,早不走晚不走,抽血刚开始她就带着儿子说是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一连半个月不见人。
其实,矿领导们心里明镜似的,哪些人故意躲着不做,不就是平时作风不好那几个吗?除了李秀珍,疾控部门和公安已经想办法找到他们做了一个。
卫孟喜作为积极配合的那一批,也去抽了,反正就一点点血,还不够一次流鼻血的量呢,她又不怕疼,蚊子叮一口似的,就结束了。
这是一种完全没见过的全新的严重传染病,金水煤矿不敢惊动群众,怕到时候引起恐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只能出此下策,还把筛查对象扩充到中老年人,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这笔钱,是金水煤矿自己出的,杜局长自从丧子后就一直缠绵病榻,他倒是可以不管,把烂摊子丢给张书记和许副矿,他俩却头发都给急白了,耽误的时间越久,到时候造成的危害越大啊!
现在国家正是大干快干全力发展经济的时候,煤炭生产的安全和充足,是整个片区工业发展的基石,尤其是外部环境恶劣的时候,重工业发展就更是一刻不能停。
矿区要是出现那种病,感染的还是一线工人,这对整个煤矿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要不是许久治来找呦呦玩,卫孟喜都不知道他爸忙得连续一个星期没回家。
“我爸爸又加班,唉……”小伙子跟卫东一样大,但个头却跟根宝差不多,属于瘦小型的,上了五年级之后好像就没怎么长过。
卫小陆头也不抬的画着画,“嗯嗯,久治哥哥你去过海边吗?”
许久治摇摇头,他听陆家这几个讲海边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
“你看,这就是海边。”
呦呦转过画板,那上面是一片巨大的淡蓝深蓝夹杂的海洋,太阳印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还有几只海鸟惊鸿而过,金黄色的沙滩上,躺着个穿红色比基尼的长腿大美女。
许久治脸微红,赶紧用手把那大美女盖起来,确保看不见了,这才睁开眼睛,“你不能这么画你妈妈。”
卫小陆眨巴眨巴大眼睛,“为什么呀?”
许久治家教好,也说不出不好听的话,就只能用一句笼统的”这样不好”带过。
卫孟喜在旁边看着,心说这孩子脾气倒是好,非常淳良宽厚,以后肯定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男孩子,也不知道谁能当他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
上了年纪,卫孟喜就比较欣赏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像侯烨那种霸道总裁式的,她实在是欣赏不来。
在她看来,一个人温和,善良,宽厚,理智,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一个男人要是同时兼具这几种,那就很完美了。
卫小陆对他的行为很不解,“久治哥哥你胆子真小,我大姐二姐还有我,都这么穿了,不信你看。”下面还压着好几张画,是她们姐妹几个。
许久治一时也忘了害羞,“真漂亮。”
根花本来想来抢走自己“私房照”的,忽然被同龄人这么夸,脸上发烫,还是忍住了。妈妈说过,有人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不必要扭捏。
再说了,回来以后妈妈给买了很特别的小背心,胸口有两片薄薄的软软的小海绵,这样好像就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疼了。
卫孟喜站在一边,看见她的变化,心里很开心,看来教育还是有用的。
正想着,电话就响了,她一颗心立马吊起来,距离李茉莉检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她至今没接到胡医生的电话,就连矿区后做的这些,都已经出结果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就奇怪,没问题的这么快就能拿到结果,那一直拿不到的,是不是就是代表有问题的,需要复核的?
第七天的时候,李茉莉打电话来问,第八天第九天都打,当知道胡大夫还没通知的时候,卫孟喜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了。
她很想去医院亲自问问胡大夫,但胡大夫上京市去了,她想问也找不着人啊。
只能等吧,等着命运最后的审判。
“妈妈,找你的电话。”卫小陆晃了晃听筒。
卫孟喜收起心情,屏住呼吸,她有预感,这个电话应该就是胡大夫打过来的。
“你好。”
“你好,是卫孟喜同志吗?”这把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却记住了。
“是,胡大夫,是出结果了吗?”
“是的,很抱歉这么久才通知你,我们进行了多次复核和专家组研判,一致觉着,你朋友……”
卫孟喜紧张炸了,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啊,是不是给个痛快吧!
“你朋友并未感染病毒,根据这个情况我们推测,杜某某的病毒应该是最近两年才感染上的。”
卫孟喜大口喘气,真想说这胡医生吓死人不偿命啊,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感激,是她自己也没发现的语无伦次和重复。
幸好,李茉莉头顶的刀没了,金水煤矿安全了。


第113章
卫孟喜当即把这消息第一时间打到李家去, 电话是李奎勇接的,退休后这两年,他的苍老速度是肉眼可见的, 以前那标志性的风风火火的大嗓门也弱了很多, 听见是卫孟喜的声音,还问了几句他们家的事, 小陆工作怎么样,她生意怎么样。
比退休前,多了一点人情味。
卫孟喜唏嘘不已,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等李茉莉知道消息后, 电话里先是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然后就是抽泣声。
卫孟喜很快挂掉电话,连她这旁观者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
这几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除了李家被打压,更多的则是她自己的心病。
爱情不顺, 交友不慎, 而且是在她全盘付出努力奔向幸福的关键时刻, 那么大的打击在心里形成一个疙瘩, 旁人肯定没少劝她, 但解不开就是解不开。
经过这一遭死里逃生, 说不定也是一种“新生”呢?
于是, 孩子们发现, 最近妈妈的心情好像很好?卫小陆甚至觉得,妈妈一定是因为做检查领了十个鸡蛋开心的, 她甚至有点生爸爸的气, 爸爸也做了检查了, 为什么没要矿上的鸡蛋呢?要是拎回家,妈妈还得再高兴一次。
那用一个成语说,叫双喜临门。
爸爸啊,还是不懂事,没她卫小陆懂事。
柳迎春知道,通过李茉莉能侧面证明杜林溪的感染时间在最近两年,她也松了口气,因为根据大家观察,最近两年他一直是生病住院的,没回过几次矿区,跟李秀珍或者其他异性都没有太多联系,再加上一片绿灯,也能证明应该就是没问题的。
经过这一次,不仅矿医院被敲响警钟,就是矿区领导也发现,矿区群众的健康意识还是太弱了,大家用避孕套只知道是为了避孕,不被计生办的逮着,却不知道还能防病。
虽然不鼓励婚外关系,但要是真不小心发生了,多一层保障不也是好的?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建议的,这一年的国庆节开始,金水煤矿的员工福利里又多了一项——发“那种东西”。
毕竟外头不好买,尤其是未婚青年没证明医院是不卖的,要去自由市场淘吧,质量也是良莠不齐,煤矿大批量采购,质量可以放心,价格也稍微便宜一点,倒是个不错的“福利”。
当然,除此之外,每个月还多了一次健康讲座,主要就是针对性这一块的,因为请的医生就是林迎春的师弟,省医院的胡大夫,一个男大夫来给工人们讲这些,也倒是不错,效果很好。
外加他喜欢引用一些耸人听闻的病例,故事十分猎奇,不仅男工人们喜欢听,就是矿区的妇女家属们半大孩子们都喜欢听,单纯就是当故事在听,顺便科普一下而已。
刚开始,因为知道是要讲“生理卫生和健康”,就跟新婚保健手册一样,大家是又羞又好奇,去都是偷偷躲着的,后来去的人实在多了,你逗我两句,我笑你一声,慢慢的正经礼堂座位不够坐,还有人搬着小板凳,早早的去占位置呢!
胡大夫每个月来讲一次,每次持续两个小时,这可是耽误人家休息时间的,于是矿上准备给他点辛苦费,这笔钱卫孟喜跟老陆商量一下,由美味厂来赞助。
这是利矿利民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有了钱,胡大夫讲得更用心,基础理论常识加上小故事的形式,语言又十分风趣幽默,讲完还接受大家的提问,经常是一次课要讲三四个小时,连龙公安他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听一听。
卫孟喜本来倒是不发愁俩儿子的性教育,因为老陆早在他们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讲了,现在时不时也会提一下,用他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孩子们就不会觉着羞耻,就拿去年在海边说,第一次穿泳裤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别扭,看见姐姐妹妹和妈妈的比基尼,也只是稍微害羞一下下,然后很快就玩疯了。
可其他男孩就没有老陆这样的爸爸,都是放养,还经常粗话脏话挂嘴上,导致半大孩子啥都不懂,有时候要是看见哪个年轻姑娘穿点显身材曲线的衣服,还会吹口哨瞎起哄,胡大夫来讲课立马就好多了。
胡大夫不仅讲生理常识,还讲怎么尊重异性,怎么做一个有风度的男同志,这一点是卫孟喜事先也没想到的。
这小胡,看着年纪轻轻,觉悟倒是还不错,她再一打听,知道他没女朋友,这几年忙于学业还没谈过恋爱,她就有点心动。
自己身边不就有一个合适的姑娘吗?
胡美兰今年23了,帮她管着所有文具店大小事务,平时还写写小说,继在省内外文艺期刊报纸上发表过几篇诗歌和短篇小说之后,最近已经有出版社主动找她,想要出版她的作品了。
卫孟喜觉着这是个好姑娘,可惜就是身边交际圈子太窄了,整天忙着创作,也很少跟文具店的小年轻们出去看电影啥的,基本接触不到异性。
上辈子她是嫁给刘桂花的大儿子,但这辈子那小子通过两年勤学补习,考上中专,今年毕业后分配在省城机关单位上班,成为窝棚区第二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
那小子的命运不一样了,跟胡美兰也没有交集,就没必要硬凑一起了,搞不好生产时候再来个大出血,美兰又得走上老路。
可能是上了一定年纪就喜欢当媒婆吧,卫孟喜当即在胡大夫讲完课之后的某一天,将两个“胡”介绍认识了一下,也没说就是介绍对象,先认识着,聊聊看,如果能投缘,就再留联系方式。
这时候的联系方式只有两种:电话和写信。
卫孟喜看他们两种方式都互留了,就觉着是有戏,但也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不被人讨厌的媒婆,很重要一点就是不能催,不能指手画脚将自家的看法强加在年轻人身上,所以她即使心里再怎么好奇,也没过问后续。
很快,文具厂第一批代工文具完成之后,工人们终于有上手锻炼的经验了,卫孟喜开始让张春明按照她这么多年在文具厂的经验和眼光,试着生产了第一批圆珠笔和文具盒。
圆珠笔的球珠是从别的厂子买的,他们没这个技术,只能先做笔杆生产组装这样的纯手工活,这边成品刚出来,那边卫孟喜就赶紧让人把东西送到自己几家文具店去试卖。
那是一批把笔帽笔筒做成一根小胡萝卜形状的,上粗下细的圆珠笔,橘黄色的偏柔软的笔杆,握在手里很舒服,不会硌手,但也不笨重,顶上还有一缕嫩绿色的萝卜缨子,只要一盖起来就是一根完整的,栩栩如生的胡萝卜!
别说孩子喜欢,就是卫孟喜这成年人也想拿一根,哦不,一支来试试。
自己这三个女孩,看见样品的时候就闹着要人手一支,想想又说要三支,因为每个人都有两个玩得好的朋友,想送给朋友们。
样品一共一百支,除了摆放在店里的,其余卫孟喜全部给了孩子,自家这几个每人三支,张川兄弟俩建军许久治和小燕秋芳,也是每人两支,就连高开泰听说之后,也连夜赶来讨要了四支,说是给他俩闺女的。
以前东阳文具厂的风格,卫孟喜是很熟悉的,可像这次的这么新颖,直接做成小胡萝卜的还是第一次,她没忍住好奇打电话问张春明,谁知她却说不是自己设计的,是安安。
安安这孩子,以前因为生病,基本没能好好上学,妈妈又没时间陪他,就买一堆小人书给他,他自己在家里看,当时听说妈妈要帮老板设计一款新颖的圆珠笔,顿时就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在纸上随便画了几下,张春明就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个模型,和按照东阳文具厂的风格,设计了几款,一起做成的模型就放在办公室里,准备有空寄给卫孟喜,让她来定夺。
谁知侯烨看见当场就拍板说就要这个胡萝卜的。
别问,问就是小爷他看着顺眼。
当然,张春明可不敢听他的,还打电话问过卫孟喜,卫孟喜也没放心上,反正只是先试探性的生产一批出来,看看市场行情,就算不受欢迎也不会有损失,保本是绝对的。另外,侯烨虽然中二又土鳖,但审美是不差的,她相信他的眼光。
谁知这样品刚来就俘获了自己身边这些大朋友小朋友的心,就连上高一的张川也爱不释手,说明这个东西是不分年龄段的,主要是学生都喜欢。
结果,市场反应也是相当诚实的,第一批成品上午刚送到书城市的文具店,剩下的下午正准备送回金水市的三家店,胡小五的送货车就被拦住了——金水市的一店二店都说卖光了,让先把货给他们。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嘛,出来买文具的孩子不要太多。
小五也不敢擅自做主,自然是要请示老板的,万一这些样品老板还另有安排呢?果然,接到电话的卫孟喜,让他不能留在书城,直接送到金水来,匀匀的分给三家店。
第一批,她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让这款圆珠笔出名,让更多的人看到!
至于书城四家没货了?那不急,早在见到成品的那一刻,她就让厂里快马加鞭的生产了,这边刚卖断货三天,那边新一批圆珠笔就装满了一节火车皮,运过来了。
一支笔的成本其实也就几毛钱,但卫孟喜的售价是两块,利润可是很大的,而且小东西不占地方,一家文具店一天就能出好几百支,看着不起眼,一算账却是猛赚的。
得知新产品在石兰省销量好,文具厂的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除了加班就是催张春明再设计点别的,她也是哭笑连连,自己哪会什么设计啊,都是安安自己想的。
但老板说了,即使是安安想的,也给他每支笔三百块的设计费,一经采用并批量生产,现金就立马发到他们母子俩手里。
安安呢,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妈妈的拖累,现在忽然发现能靠自己的“设计”赚钱,当然高兴,想象力是可以换成钱的,那就是他的劳动成果,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张家人怕他用脑过度会影响身体恢复,每天只允许他两个小时来想这些,可就是这样,他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挣了1500块钱!这都抵得上他妈妈五个月工资了!
卫孟喜当时承诺的是一年之内月工资达到两千,现在刚开始生产,只能达到三百块,是确实没钱。
准确来说,是厂里没钱。
她手上倒有,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的厂子了,股份也定好了,自己再随意追加投资不合适,所以她宁愿厂里挣到多少先发多少,也不能自己左手倒右手的补贴进去,用韦向南的话说,一笔是一笔,要做好把文具厂单独分出去的心理准备。
当然不是真的“分割”出去,而是独立做账的意思,她也是很赞成的。
第一批是小胡萝卜,第二批是一个小兔子头,第三批是小向日葵……嗯,销量是真的非常好看。
每一批,都是刚把货送到半个月就销售一空,一支笔两块钱,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是贵的,但耐不住颜值高,喜欢的人是真舍得花钱,根花卫红的好朋友的同班同学和邻居们都买过,几乎是每出一个新款就要买一支。
书城和金水那么多小姑娘,几乎是人手一支,能不好卖才怪。
而这么好的销量,自然有人按照万里文具店员说的,找到卫孟喜的电话打过来,在煤嫂们还没来得及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就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说想从厂里批发圆珠笔去卖。
卫孟喜开厂不就是想做批发的嘛,零售能卖几个枣儿啊?当即给了他文具厂的电话,让他自己跟张兆明联系。
现在文具厂的销售科主任是张兆明。
他这么多年批发市场档口不是白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没几天就接到对方三千支的订单,每支进价一块五,虽然比自己零售也便宜五毛钱,但这是一口价买卖,当天谈妥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种钱可比三瓜两枣的零卖轻松多了。
薄利多销嘛,反正没几天,又有别的批发商把电话打到厂里去,随便都是一两千的订单,厂里所有人都乐开了花。
要是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都是三四万的订单,那简直不要太爽啊!
就是侯烨,也忍不住在电话里嘚瑟,“卫大姐你看,我就说打广告有用吧,我在港城报纸上的钱不是白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