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供货源,绝对是宝藏啊!
“张老板,您这供货源,方不方便……”
张兆明立马警觉起来,哈哈笑着转移话题。
开玩笑,这可是饭碗问题,就是再好的关系,也不可能说的。
卫孟喜后悔自己太心急了,也就顺坡下驴,扯几句闲,就说自己还有朋友等着,要先回招待所了。
回去的路上,她就一直琢磨张兆明两口子的事,这么冷清的生意他们一直还能稳坐钓鱼台,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门路。
但到底是什么门路呢,经过今天这一遭,可以想见,张兆明应该会对她提高警惕,自己想要再从他们夫妻嘴里打探什么,也不现实。
她倒不是说要直接甩开他们去跟货源联系,她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甩开人家,就是抢人家饭碗,商场也是有规则的,你想要破坏规则获得最大利润,或许最终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
回到招待所,彩霞睡醒一觉终于满血复活,卫孟喜就顺便给她上课,教她怎么待人接物,见到谁应该怎么称呼,不一定要让她舌灿莲花,但至少要知道基本的社交礼仪。
又教她如果跟着出去吃饭,要怎么对待她的客人,尽量从容大方一些就好了。
她教得很认真,彩霞却羞愧难当,“卫阿姨我这次出来啥忙也没帮上,让你亏本了。”
“亏什么本?”
“飞机票多贵啊……”
卫孟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飞机票才百来块钱算啥,那我让你去学驾照呢,岂不是更亏?”
“学车我学会了,马上就能考过了,阿姨你不亏。”
卫孟喜又是大笑,这孩子,不同于黎安华的油嘴滑舌,木讷的时候很木讷,恨不得让人敲开她脑袋看看,但她实诚,心眼子不多,只装得下她交代的事。
“行行行,要是不想让我亏本,待会儿出去吃饭的时候好好表现。”
“还有,在外面不用叫我卫阿姨,叫我……”
“老板!”
卫孟喜想想,叫“卫总”是洋气,但跟她乡镇女企业家的形象不太搭,“行吧,就叫老板。”
她跟韦向东约的吃饭时间是晚上七点,饭店还是以前那家,韦向东下班过来接她们,终于开车门的时候,彩霞哪根筋搭对了,居然帮着老板开车门,还勉强跟韦向东说了几句话。
“韦大哥您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去石兰省玩几天,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韦向东目不斜视,“好,以后有机会。”
“对了韦大哥,前两个月股灾,对你们的招商引资工作有没有什么影响?”
韦向东终于叹口气,显得很疲惫,“影响很大,很多港商都撤资了,出现不少烂尾工程,以前上过报纸的威尔逊史密斯玩具厂,现在就一直荒废着,无人接盘。”
卫孟喜倒不意外,上辈子她看新闻上说的也是很久以后才有人接盘,著名的烂尾楼被改造成了服装厂,生意做得很大,还成为后世烂尾楼改造成功的典型案例。
“不瞒你说,局里正在为这事头疼,我也是焦头烂额。”他去年已经调到深市招商局来了,还是实权科长,是肥缺中的肥缺,这个烂尾工程也在他们主管之内。
似乎是很难找到一个能放心的聊工作的朋友,韦向东一改往日的沉闷,继续说:“本来二百万投资的项目,现在厂房主体框架已经出来了,欠建筑公司的债,还有当初拿地的本金,修桥铺路的先期公共基础投资,拢共一百六十万,怕是要打水漂咯。”
这么大的工程,全龙国有这个实力接盘的没几个,但有实力的一般都不看好这项目。
“就没有人去问过吗?”
“有,但顶多只愿给到一百万。”
一百万,也就成本刚过半一点,招商局和当地政府压根不可能同意,这要是卖出去,那就是贱卖国有资产,谁也不敢背这骂名。
卫孟喜听得连连点头,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怎么回事,又问,“那你们这边的底价是多少?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这有什么,又不是秘密,至少150万吧。”
卫孟喜猛吸一口气,150万,太多了!听广梅的意思,现在的朝阳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是刚破二百万,那可是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农业大县啊!
可一想到那地皮有足足十二亩,也就是7300个平方的占地面积,又觉着便宜到令人发指!刨除已经初具规模的厂房,地价居然是九万多一亩,这要是放到三十年后,那是三四千万一亩,这相差多少倍,卫孟喜的脑袋瓜居然没能一下子算出来。
要是有先见之明的,像某位首富一样,先把地买下来,也不动,放着长草一二十年,立马就能翻上几百倍的卖出去,世界上还有比炒地皮更赚钱的生意吗?
但卫孟喜的心只是动了一下下,她已经想好不炒房不囤地,哪怕是翻一万倍,她也不感兴趣。
她现在,对干实业更感兴趣,这块地要是能拿出来开厂的话,她或许会考虑一下,但又一想到光地价就要150万,后续各种投资到能正式投产,至少还得再准备五十万,她只能偃旗息鼓。
200万的大生意,她去哪里抓这么多钱呢?
第二天,韦向东送来她俩的边防证和通行证,又亲自将她们载到深市,找到一家不错的宾馆,先安顿好。
当天晚上,他就接到单位工作安排,需要去京市出差,第二天一早就动脚,卫孟喜赶紧说让他忙他的去,她俩自己去港城,那边有人接的。
韦向东还不放心,卫孟喜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么多趟人家车接车送,她要是再麻烦人家都不像话了。
现在的深市,具有传说中的“深市速度”,正是建筑业的天堂,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高楼林立,日新月异。
严彩霞也是在省城跑惯了的人,可也没同时见过这么多这么高的楼房,一路上惊诧得嘴巴都快闭不上了。
卫孟喜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她就是在石兰省待太久了,忽然见到这么现代化的城市,有种不真实感——这真的是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国家吗?
晚上躺在宾馆的席梦思大床上,卫孟喜整个人还是懵的,她没想到1987年的深市,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而她带来的准备捡便宜的六十万,好像啥也干不了。
这还只是深市,等到了港城,那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社会,她会更加发现这六十万不值一提。
煤嫂们风里来雨里去,双手泡得起皱,一个月挣两百块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高工资,可在这里,一个肯吃苦肯卖力的建筑工人,一个月也能挣五六百,要是能再当点小包工头之类的,上千也有可能。
天哪!
卫孟喜觉着,自己在金水煤矿那井底待太久,看见的天实在是太小了。


第107章
第二天一大早, 卫孟喜带着小跟班严彩霞,通过罗湖口岸,到达了港城。
那边的人群里, 有一个挺拔的西装男人, 一眼就将她们认出来,喊了声“小喜”。
孟仲平四十二三岁, 比卫孟喜大一轮,头发乌黑,肤色黄中带着隐隐的红光,一笑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 就连虎牙也还跟卫孟喜记忆中一样。
哪怕已经是中年人, 身材也没走样,依然挺拔清瘦。
“小喜果真跟你父亲很像。”说着,他率先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照片, “我那里还有备份,这张你就留着吧。”
他能想到, 她六岁丧父, 没有父亲的照片, 专门送一份给她, 可她的母亲, 当年却能把父亲所有的用品烧掉, 害怕带有传染病。
卫孟喜抚摸着黑白照片上的父亲, 眼眶微湿。
爸爸, 我终于看见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因为心情酸楚,上了车她也没怎么说话, 只是时不时的看着照片发呆。
幸好, 孟仲平非常平易近人, 他主动跟黑黑的严彩霞搭话,“你好小姑娘,你就是小喜的秘书吧?”
彩霞张了张嘴,“秘书”这词好新鲜呀!这个大老板脾气真好!于是,对接下来他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跟了老板多长时间的问题,她就回答得特别认真——作为老板的秘书,可不能给老板丢人呀!
一直到孟仲平下榻的香江大饭店,卫孟喜的情绪才缓过来,说要请二哥吃饭。
“既然叫我一声二哥,就不能让你请,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中午十二点我在酒店大堂等你们,可以吗?”
卫孟喜看着他关心的神色,跟小时候哄她不能哭,哭了就没糖葫芦吃……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她以为变了的,其实没变,她以为消失了的,一直都在。
香江大饭店,是这个时候港城第一梯队的高档饭店,旋转玻璃门差点让彩霞转昏了头,金碧辉煌的大厅又让她不敢踩,仿佛连地砖都是金的,那会上下动的铁笼子,居然几秒钟的时间就从一楼上到了三十几楼……但她依然忍住惊诧,至少不能像坐飞机一样大惊小怪。
她是卫阿姨的秘书,在外面代表的是卫阿姨的面子!
捏了捏拳头,她告诉自己不能慌,而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失措,最好的就是——面无表情。
可她本来穿的就是一套临出发前老板给买的黑西装白衬衣,脸是黑的,头发是卷的,还黑着个脸……妥妥的女保镖架势啊!
电梯里,卫孟喜能明显感觉,大家都离她这个面无表情的小秘书兼女打手远远的。
她们的房间在孟仲平隔壁的隔壁,江景落地窗,此时才刚九点多,出港的轮船一艘艘排着,像列队的士兵,十分漂亮。
看了一会儿,她就拿起电话给家里打回去,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住这个房间,可以把号码告诉他们。
经过几次转接,电话终于通了,是呦呦接到的,“妈妈?妈妈你到港城了吗?”
“到了,爸爸和哥哥姐姐呢?”
“爸爸上班,哥哥姐姐在饭店写作业。”这是侯奶奶的命令,让他们必须去饭店里写,专门挑了间安静的光线好的包间,她要看着。
“那你没写作业?”
小姑娘抿抿嘴,超小声,“写啦。”
卫孟喜一听就脑袋疼,“是不是只写了语文作业,没写数学作业?”
她叹口气,尽量克制不在电话里发火,“你把妈妈这里的电话记一下,晚上让爸爸打过来。”
因为数学差,她都不敢念太快,一字一句,前台多少,房间号多少,就怕这小迷糊记错。
等洗漱完睡一觉,醒来正好是十二点差五分,俩人赶紧收拾一下,孟仲平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但他没有明显的等人的样子,而是坐在卡座上,一面喝咖啡,一面看杂志。
午饭期间,他也依然很绅士的照顾着她们,还引着卫孟喜聊小时候的事,慢慢的倒是把她的心结打开了。是啊,难过又有什么用呢?父亲已经去世了,他的东西也没了,但他的精神留下来,一直活在她心中。
现在还有了父亲的照片,回去可以给陆工和崽崽们看看,多了几份思念,他的亡灵也会得到安慰的。
吃过午饭,卫孟喜让彩霞先回房休息,她跟着孟仲平出去逛逛,他有车,估计是在这边有生意或者资产之类的,去哪儿都方便。
当然,看见他的车,卫孟喜终于问出憋了挺长时间的问题:“二哥你知道哪儿能买到车吗?”
孟仲平一愣,“买回石兰使用吗?”
卫孟喜点点头,心说二哥也是,不开难道买回去玩儿?
“这边大部分是右驾车,你要买什么样的,我找人问。”
卫孟喜这才想起来哪儿不对劲了,自己居然忘了这么个常识!难怪一来到港城看着那些小汽车哪儿不一样,居然是这样!
见她笑得尴尬,孟仲平也就笑笑,开始依次说起现在国内比较流行的几款车,丰田皇冠不用说,单价高达三四十万,再加上今年国家外汇不足,暂停R国中高级轿车进口贸易,可谓是一车难求,加价到五十万的都有。
卫孟喜还没爱车爱到那程度,绝不会去交智商税。
“还有一个,奥迪100,奥迪今年在北美官司缠身,正在积极开拓亚洲市场,应该会相对实惠一些。”
这年代她还没在路上见过奥迪,当然现在的奥迪也还没跟“豪车”挂钩,估计就是销量还不大,“那多少钱?”
“三十万左右。”
卫孟喜垂头丧气,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半身家买辆车,她依然觉着不值。
坐着车,俩人把港城几条主干道逛了一圈,出售的物业确实不少,有的在繁华地段,也有的在稍微偏僻一点的暗巷,但均价都是三四千以上,自己这六十万还真不够买多少,买到手自己不在港城常住,想租也不一定能租出去。
一个下午,卫孟喜就知道,自己这一趟,除了拿到父亲照片,见过孟二哥以外,只能当是来长见识了。
晚饭时候,孟仲平问她不是在石兰省做卤肉嘛,想不想把卤肉做到港城来,卫孟喜摇摇头,港城和粤东省一衣带水,饮食文化同根同源,人家有自己特色的卤鹅烧鹅各种鹅,美味卤肉的口味在这边不会受欢迎。
不过,她还是重振旗鼓,第二天又陪着孟仲平看了一圈物业,被引荐给了他的几位老朋友。
刚开始,大家见他身边这么漂亮的年轻女性,都以为是秘书,每见一个,孟仲平都会耐心而真诚的介绍,这是自家表妹,从小一起长大的。
大家也就亲切的跟着称呼她“小卫女士”。
这几位都是港城有名有姓的做实业的老板,人家能成功肯定有过人之处,卫孟喜尽量把每一个人的名字记住,双手接过他们的名片,还陪着他们打了一次高尔夫。
这种只在小说里看过的“运动”,卫孟喜一开始也是犯怵,担心自己不会的话露出马脚怎么办,别人会不会连带着看轻二哥……结果,她完全多虑了。
先不说能跟二哥玩到一起的,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俗人,即使她不会,球都打出界了,人家面上也是不露声色的继续谈笑风生。
况且,二哥从进场就一直在教她,怎么握杆,怎么发力,找什么角度,还有游戏规则,全都事无巨细,中途还毫不避讳的告诉大家伙,妹妹是从内陆过去跟着他学做生意的,这群老友要是有好的门路一定要提携她。
话是开玩笑说的,别人答应或许也是在开玩笑,但卫孟喜的心里,就是觉着暖暖的。
这是她打拼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师傅领进门,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上流社会”,虽然她连门槛都摸不着,但二哥的好心,她记住了。
当然,也就是打球的功夫,谈笑风生之间,孟仲平就跟人说好要去看一栋物业,从笑容来看,他这场收割行动,很成功。
某位富豪因为股票暴跌,将位于中环地段的某栋楼房以1200万的低价出手。
那是一栋足有12层的高楼,底层是临街商铺,可以出租,二楼往上是酒店,但因为装修太过老旧,墙面脏污开裂,家具都散发出一股腐味,只能低价出租给那些来港城讨生活的马来西亚人住,楼道里都是尿骚气。
面积倒是挺大,位置也好,孟仲平买下来打算重新装修,改造成写字楼出租,他明后年的重心准备转回亚洲来,而这亚洲四小龙之一的港城,将是他最重要的据点。
甚至,他还提出把底层商铺赠送给卫孟喜,让她来做生意,卫孟喜赶紧拒绝了,她与他们相认,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经济上的援助,她只是珍惜这份亲情。
孟金堂经常说她倔,其实就是好几次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想的都是自己怎么解决,怎么想办法,可却忘了她还可以向孟家求助,很多她所谓的“困难”,在他们那里都是一句话的事,就像那年的贷款危机,要是用孟金堂的华侨身份和产业去担保,绝对是又快又多,但她愣是没开过一次口。
她唯一接受过的,就是当年没钱盖房子时那两个戒指,还有孩子们的压岁钱。
孟仲平本来是不想直说的,想等事情办妥以后再告诉她,谁知身边秘书去找卫孟喜要身份证明的时候,被卫孟喜发现不对劲。
一再追问,知道二哥居然要送她底楼商铺,立马就决绝了。
“二哥你要这么干就是跟我见外,舅舅在石兰已经帮我良多。”
“既然叫一声舅舅,那就是我父亲心甘情愿的,这次股灾要不是你多番劝阻,我父亲脾气执拗,你为了说服他肯定下了不少功夫,这点回馈是应该的。”他眨巴眨巴眼,居然还有点少年的俏皮。
当然,他把自己的“预测”理解为是想方设法的说服倔老头,算是猜对了,只是他不知道卫孟喜的消息渠道来源,但也没问,卫孟喜来之前就准备好应对他刨根问底的那堆说辞,居然一句都没用上。
遇到这种很有分寸感,很尊重人的亲戚,卫孟喜觉着自己真是幸运。
孟仲平还很是后怕的说,“要不是你的提醒,我们这一次……”不敢想象。
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感激,卫孟喜也没收那足足有五百平的底商,她的内地身份特殊,拿不到她的证件,就办不了过户和产证。
最终,孟仲平只能无奈苦笑,小喜真不愧是卫叔叔的女儿,脾气倔起来都是一样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卫孟喜倒是没这么多感慨,陪着他去签合同,算是见识了一次大场面,心头愈发蠢蠢欲动,这十二层的小楼说买就买,以后这栋房子的升值空间还很大,一直到1997年之前都是一路上升的,虽然后面会有短暂的下跌,但也不会持续太久,到二十一世纪后,更是坐火箭的速度,寸土寸金。
不过,孟仲平的想法也跟她不谋而合,买了不是囤房,而是想拿来做事。
这次的全球股灾给他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决心以后少碰金融,还是尽量做实业吧。
华尔街那一套,谁爱玩谁玩去。
卫孟喜不死心,除了车子和物业,还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商机,所以虽然正事办完了,家里那群崽一天一个电话的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她依然我行我素,又在港城逗留了一个星期。
只要是汽车能去到的地方,她都跟着孟仲平去过,将港城大大小小的街道旮旯角落都走遍,这才意犹未尽准备回家。
走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是她请的,孟仲平见她终于不像第一天知道车子买不成时的郁闷,倒是关心的问:“小喜是不是有进一步的打算了?”
卫孟喜点点头,“我打算先回去把鸭脖店加盟的事好好做一下,扩大规模,尽量多的先占领市场吧,等再过几年,条件允许的时候再来一趟。”
港城,没钱是玩不转的。
她那仨瓜俩枣,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孟仲平于是又详细的问了她加盟的事,以他这么多年在M国的所见所闻,她的思路倒是不错,非常全面,几乎把可能出现的所有可能都考虑在内,都有了相对的相对方法和条款,甚至很多都是他没想到的。
“小喜啊小喜,说你像卫叔叔吧,你在商业上的天赋又不像。”
卫孟喜爽朗的笑笑,自己这些哪是“天赋”啊,其实是上辈子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经验,因为没有现成的师傅教,又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要真有经商天赋,老天爷还让她吃那么多苦是玩她吗?
但面对孟仲平这位现成的师傅,她想请教他帮她拿个主意。
“二哥,除了扩大加盟规模,我觉得我的卤肉生意,应该已经到顶了,剩下的就只能继续不断的扩张市场,但即使真能把全国卤肉市场占满……也没办法再进一步了。”
其实,当出现加盟店以后,卫孟喜就有了这个忧虑,卖卤肉卖得再好,商标有了,市场占有率有了,加盟店也有了,她还能怎么再进一步呢?顶多就是以后网购出现的话,她再开家官方旗舰店,搞搞电商而已。
但她是不可能只守着卤肉厂过日子的,这离让孩子们衣食无忧专营兴趣还远,离让煤嫂们出来见世面更远,可下一步要怎么走,她的脑回路有点想不到了。
这不,孟仲平详细听了她这一路走来的思路,既震惊又佩服,但同时又有点头疼,以目前的发展路子来看,卤肉厂能走的路都走光了,至少目前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路子。
“那你想不想做点别的?”
“想,我想继续做文具,还想发扬卫家菜。”
做文具,这个孟仲平还真没接触过,他现在做的是古董文物和瓷器茶叶这类很“龙国”的生意,想要帮她还真不一定能帮上。
“二哥,你说我要是借助深市的地理和政策优势在这边跟人合伙开文具厂,怎么样?”
孟仲平知道她很有自己想法,绝对不是一时兴起,估计是早就想好的,“你想开在哪儿?”
卫孟喜就把约翰威尔逊的事情说了,说自己前几天经过那片烂尾厂房门口,有点心动,想接过来做文具厂。
反正,她有七家门店,知道哪些文具好卖,哪些利润高,所以想自己生产自己卖,可惜张兆明很警惕,生怕她跳过他直接联系上厂家。
不过,卫孟喜并不气馁,合作伙伴戒心很强,这同时也说明,他现在最大的客户就是她,她之于他的重要性,远超她先前的想像。
作为他的衣食父母,卫孟喜觉得自己有能力说动他,从别人那儿拿货,哪有自己生产来得舒坦呢?省了中间商赚差价,产量控制在自己手里,想卖多少卖多少,不好吗?
想到这些,卫孟喜第二天回到羊城,也没急着回石兰,而是继续在羊城到处闲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老板,咱们今天去哪儿?”彩霞在港城见识过大场面之后,忽然人就开朗了很多,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黑中透着隐隐的红。
“去文具厂。”
“哪个文具厂?哪儿呀?”
见老板摇头,她立马苦着脸,“那咋去呀?”
她们待的时间长,不可能还让韦向东车接车送,这几天都是她们自己出去坐公共汽车或者走路。老板连文具厂都不知道在哪儿,简直是大海捞针一般的出行计划嘛。
这时候的纸质出版地图,主要还是以交通图为主,她要想找某个具体的厂,没有电子地图搜索功能,非常难找。
“咱们打车。”
“打,打,打车……怎么打?打坏了要赔钱吧?”严彩霞目瞪口呆,一连串问题把卫孟喜逗得肚子疼。
这人,跟卫东还有点像。
“别废话,跟我来。”说着,卫孟喜就领着她,走了一公里左右,找到一座标志性大楼,这才站在路边招手。
两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同志要是站在招待所门口打车,这不是告诉别人她们就住那儿吗?这年头南下被抢的淘金客也不少。
很快,打到了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像个黄橙橙的大面包,松松软软的,感觉,坐上去也还挺舒服,主要是这司机师傅把车厢内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般出租车的各种异味。
司机也很健谈,发现她俩不是本地人,就用很烫嘴的普通话跟她们交流,听说要去文具厂,还耐心的给她们介绍现在羊城有哪些文具厂。
严彩霞一路目不暇接的看着窗外,卫孟喜就留心听司机说的那几个文具厂,分别分布在羊城东南西北几个片区,她干脆指了个最远的,“先去南明文具厂吧师傅。”
司机很开心,去得远,他赚得就多啊,于是更加卖力,说这个厂是老字号,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以前是个宣纸厂,专门从安徽运材料来的,后来专做各种笔记本牛皮纸文件袋什么的,生意很好。
卫孟喜也没进去,就在门口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又去找门卫聊了会儿天,她只要想找谁聊天,是能聊起来的。
严彩霞则被她派到大门口对面的小卖部里买冰棍儿,顺便聊天。
十二月下旬的羊城,吃冰棍儿其实也是冷的。
但彩霞屁颠屁颠就去了,因为她从不质疑卫阿姨的任何决定,指哪儿打哪儿。
她面庞稚嫩,看着淳朴,很容易就能跟人拉近距离。
聊了一会儿,她们又继续打车,去剩下的几个大文具厂,都是一样的兵分两路,一个去小卖部,一个给门卫大爷发两根烟,或者直接送上一包,然后就能聊一两个小时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