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辅警赶忙摇头:“不敢追。”
“为什么?”
小辅警咳了声,压低声线暗示道:“沈检您是市检察院的吧?原来的副检察长前两年不是调到法院去了吗?您应该有印象?”
老沈想了下,蓦地睁大眼:“贺璋是他爸?”
“对,官四代。”
辅警用手比了个夸张的“四”字。
一般来说富不过三代,一个家族中的财富如果积累到第三代还没没落,财力就已经可以说是不可估量。
更何况四代。
“不过他曾爷爷的职位我不太清楚,老人家已经退休很多年了,”辅警笑着说,“就这条件,您说谁敢轻易追啊?”
是人都知道干刑警这一行的有多累,舒适度跟坐办公室的公务员们比不得,老子坐在法院的办公室里吹空调,儿子却没有树荫底下好乘凉,反倒干起了刑警,成天在外头日晒风吹。
老沈对贺明涔的印象一下子从没精气神的小年轻转变为二十一世纪青年才俊。
“你这个小警官倒是对你们副队的家底够了解的啊。”
小辅警拍拍胸口:“毕竟我也是干刑侦这行的。”
老沈笑说:“我觉你更适合当私家侦探。”
小辅警也笑起来,又跟他聊起了黎队的八卦,三十多了居然也是个光棍。
“麻烦让让,我接水。”
这时从两人身后冒出个低沉的声音,小辅警被吓了一大跳。
“副队!你别突然站人背后说话啊!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
“心虚才会被吓到,每次跟人聊天不是说我就是说黎队,”贺明涔语气很凉,“你是打算要把我和黎队的家底告诉全人类?”
“我没说多的,就跟沈检说了下你们两个都单身而已。”小辅警用特别真诚的目光看着他。
贺明涔一脸“你看我信吗”。
“真的,”小辅警忙冲老沈挤眉弄眼,“我这是关心你,沈检说他有个徒弟想介绍给你呢。”
“我徒弟?”老沈反应很快,顺着就随口说,“哦,我徒弟长得挺漂亮的。”
——就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谢谢沈检,不必了。”
贺明涔直接拒绝,弯下腰接水。
“……”
老沈按资历来说是贺明涔的长辈,聊年轻人的八卦被逮个正着,还是有点尴尬的,只能试图转移注意力,掏出手机发微信给徒弟,问她到哪儿了。
小喻:「已经到楼下了」
“我徒弟到了,我去接她。”
好徒弟,简直就是救星下凡,老沈麻溜走出办公室。
喻幼知对公安大楼不熟,正要找人问路,刚好老沈说要接她上楼,师徒俩在电梯里会面。
喻幼知刚入职没多久,对整个栌城的公检法人员还不熟悉,平时出去应酬,自然要由老沈带着。
“我待会给你介绍下刑侦队的那几个人,以后工作上会有不少交集,提前认识一下对你没坏处。”
可喻幼知的语气听着兴趣却不大:“谢谢师父。”
老沈带着喻幼知上楼,黎队开会还没回来,他打算先让自家徒弟和副队打个招呼。
“小喻,这是刑侦二队的副队,姓贺。”
贺明涔正坐在位置上喝水,闻言转头,目光定住。
喻幼知明显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语气滴水不漏:“你好,我是喻幼知。”
贺明涔抿唇,放下水杯,眼眸里划过几分荒唐复杂的情绪,好半晌才勉强嗯了声。
对喻幼知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不用猜也知道,所以没问出那句烂大街的偶像剧台词“怎么是你”。
当初贺璋每年花费大几十万的学费送他们去国际学校念书,相当于帮他们铺好了出国留学的路,结果两人却阴错阳差都放弃了留学,回国捧起了铁饭碗,留在国内吃国家粮。
即使对这次巧遇有再多不满,这会儿也没法表露出来,工作时间不适合代入私人情绪,于是彼此配合地装成是第一次见面。
简单打完招呼,贺明涔带着老沈师徒俩去见马静静。
马静静还坐在审讯室的后悔椅上,这里没有给她洗脸卸妆的机会,眼线口红都已糊成一团,脸色苍白,没了昨晚的风情万种,一头长发毛毛躁躁地立在脑袋上。
后悔椅的威力有多大,只有坐过的人才知道,再加上封闭的室内环境,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马静静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昨晚被检察官找上门来也就算了,被她送酒的帅哥居然还是个警察,一晚上连捅了两个狼窝。
再见到喻幼知,她也只能无力地笑两声:“不是吧,还审?你们问不腻啊?”
一听这口气,老沈立马不爽起来,冲喻幼知说:“你看看她这态度。”
喻幼知没说话,走到审讯桌边坐下。
不等她说话,马静静先一步开口:“不管你要问我哪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不清楚,下药的事我不清楚,我在那里上班只负责给人卖酒送酒,至于周云良,我是他的情人没错,他图我的身体我图他的钱,至于他的钱是怎么赚的干不干净,不关我事。”
“那我就一件一件地跟你谈,”喻幼知并没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语气冷静,“如果昨天晚上被下药的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你的性质就是犯罪既遂,懂吗?”
马静静笑了:“谁让他们不好好在家待着听爸妈的话,非要来酒吧找死。”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旁听的老沈憋不住了,大声斥责:“你自己也才十九岁,要换做是你遇上了这种事,你就没考虑过你父母会有多崩溃?”
“不好意思,我已经当他们都死了,理解不了。”马静静说。
老沈瞪眼:“你!”
“师父,冷静点,”喻幼知劝慰道,“要不先出去喝口水?”
老沈知道自己情绪又上头了,重重叹气。
纵使再冷静的检察官也难保自己不会在审讯过程中失态,老沈明显更合适和言语狡猾的嫌疑人周旋,马静静跟他女儿差不多年纪,对这个女孩的态度感性远大于理性,因而面对马静静这种叛逆又不讲理的年轻女孩,他不得不承认,徒弟比他更有办法。
老沈暂时离开,但贺明涔还在,如果审讯过程中马静静突然激动起来,他得负责控制住她。
喻幼知没有继续说两件案子的事,而是问:“为什么刚刚说当父母死了?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马静静显然没料到她会从这个角度问。
喻幼知神色平和,文静白皙的脸上透着耐心两个字,马静静对着这么张温柔的乖乖女脸,莫名使不出脾气,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乡下人重男轻女,我初中还没读完就让我辍学来城市打工给我弟弟挣奶粉钱。”
“然后我就被一个男的下药迷奸了,我敲诈他如果给我钱的话我就不报警,他给了我五千块,我一分没花都给了我爸妈,但是之后普通打工没那么多钱了,他们嫌少,就让我再去找男人睡觉。”
“然后我就当他们死了。”
喻幼知接着问:“所以你是因为自己的这段经历,才对那些受害者视而不见?”
马静静深吸口气,突然低下头,用恶狠狠地语气骂道:“他们活该!明明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却不知道珍惜,整天不学好去酒吧混日子,如果我是他们,有书读又有爸妈养着我,我肯定比他们都听话!”
喻幼知微微叹气:“不论受害者有没有错,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大不了坐牢呗,该怎么判我就怎么判我,”马静静又想起刚刚被那个姓沈的检察官用父亲般的口气教训的场景,心情又烦躁起来,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用高高在上的口气指责我啊?我听了真的很不爽。”
“而且你看着就像是一个在幸福家庭出生的乖乖女,跟我压根不是一类人,没经历过我的事,就不要在这儿当圣母感化我了,挺虚伪的。”
贺明涔面色不虞,曲起手关节敲桌,沉闷叩声示意提醒道:“嫌疑人,我警告你现在是审讯环节,你说的话都会记录在案,注意你的语气。”
“你想错了,我没有幸福家庭,也没爸妈。”
喻幼知突然说了句。
贺明涔倏地侧头看她,却只见她低着头,边记录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不是我当他们死了,他们是真的死了。”
坐在她身边的贺明涔神色复杂地撇开目光,眉头紧锁。
马静静诧异地睁大眼,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没有对你高高在上,也没有教育你,我只想告诉你,过得不好不是你的错,被人放弃也不是你的错,但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这才是错了。”
马静静苦笑:“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都已经犯法了。”
“只要你提供的证据够有力,法院会酌情给你减刑,”喻幼知说,“你才十九岁。”
十九岁。
大多数人的十九岁,连象牙塔都没出。
马静静低下了头,指尖扣着椅沿,沉默不语。
“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会儿吧,”喻幼知起身,向贺明涔询问,“我们出去喝口水?”
贺明涔嗯了声,也起身。
其实喻幼知不渴,也没有去喝水,而是靠着审讯室外的墙面稍微发了会儿呆。
她多多少少能理解马静静的想法,因为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不肯读书不肯好好生活,好像只要毁了自己的人生就能报复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平。
马静静说她是乖乖女,她知道自己不是。
她看人不准,其实旁边这位小少爷才是她真的该嫉妒的人。
让喻幼知嫉妒到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那么高不可攀,让她打心底感受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如今小少爷就站在她旁边,她只想找个地方单独待待。
可是公安大楼她又不熟,也不能乱跑。
喻幼知转头看他。
男人刚抬起的手突然滞住,指尖蜷缩,迅速收回,又重新插回了裤兜里。
喻幼知没空注意他的小动作,只说:“你今天看我很多眼了,”见他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又平静复述了一遍那天晚上他的话,“你不是说过再多看我一眼就看不起自己?”
贺明涔愣了愣,冷嗤道:“是谁一次两次往我眼前蹿的?”
喻幼知也很无奈,只能对他解释道:“你知道我在查的案子跟马静静有关,她那里有很重要的证据,等拿到了这些证据,案子破了,我不会再往你眼前蹿。”
空气静了几秒。
“那再好不过了。”
贺明涔面无表情,夹裹着冰霜冷刃的话不明意味,猜不出究竟是感叹她成长了,还是讥讽她变冷血了。
“以前一说起爸妈就哭得喘不过气还要人抱着安慰的小可怜,没想到也有拿自己的经历做审讯手段让嫌疑人共情的一天,喻检,好手段。”
第5章
哭也是很费力气的,现在每天忙得头着地,哪儿还有空分精力出来掉眼泪。
也就那时候年纪小而已。
当时父母的葬礼是隔了一年,在爸爸的葬礼上她哭得还是挺伤心的,孝女哭丧,哭得其他人都忍不住跟着鼻酸。
妈妈的葬礼上就没怎么掉眼泪了,直到捧起骨灰盒的那一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连妈妈也变成了一抔灰,才迟钝地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婶婶舅舅们都围在她身边,叫她别哭,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了会心疼。
有时候孩子比大人更聪明,明知道有些话是假的,但为了骗过大人,他们会顺水推舟地假装相信了那些天真的话。
她知道死掉的人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但她也知道亲戚们是好心,那以后就很少再哭了。
“警官,检察官。你们进来吧。”
一道声音打断了门外两人,稍微整理表情后,两人前后进去。
马静静似乎已经考虑好了,此时双手交握,不断磋磨着手心,犹豫地问:“我真这么关键?”
“对,”喻幼知说,“不论是周云良的事还是酒吧的事,只要你愿意配合其中一个,都是好的。”
“要配合就索性一起配合了咯,”马静静耸耸肩,语气松弛,“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了解的就说,不了解的也没办法。”
审讯终于进入正轨,喻幼知和贺明涔各自负责询问自己的案子,对方在问的的时候,就帮着在电脑上打字记录下来。
结束后,贺明涔先出去整理口供,马静静见审讯室里只有她和喻幼知了,才开口问出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我刚刚说的这些,真的可以减刑吗?”
喻幼知如实说:“嗯,具体减多少要看法院具体怎么判,如果案子顺利的话,你出来的时候应该比我现在年轻。”
马静静抿唇:“我哪儿知道你多大,你看着就跟高中生似的,比我还嫩。”
“我每年按时都有老一岁,”喻幼知说,“你刚刚说的那些等会儿贺警官应该还会再来找你核对内容,到时候你签个字就行了。”
说完她也要离开审讯室。
“……检察官。”马静静叫住她。
喻幼知转身:“还有事吗?”
“你……我就想问问你,你爸妈去世以后,你是怎么打起精神来的啊?”马静静神色好奇,“你看你现在还做了检察官,这么风光,肯定是有什么绝招吧?我也学习一下。”
喻幼知想了想,说:“触底反弹吧。”
“什么意思?”
“就是被逼到绝境了,没得选了,除了死就只能往上走。”
马静静被她的回答莫名吓到,不懂眼前这个看上去文静内敛的检察官以前是碰到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此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
喻幼知没多解释,离开审讯室。
-
马静静虽然进社会早,但还是有那么点十九岁女孩该有的天真思想在的。
喻幼知哪有什么绝招,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身处绝境中突然捡到一本武林秘籍,从此踏上人生巅峰。
现实是个没有外挂和金手指的世界,只能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转学到了新的学校,面对完全和原学校不同的教学方式,还有那些从小成长环境就和她不同因而毫无共同话题的同学,都让喻幼知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
但日子还是能过的。
学校采用的是国外A-level教学制,两年制,到第二学年的十三年级时,也就相当于国内的高三,大部分人开始申请学校。
课堂自由度很高,学习好不好全凭学生的自觉性,来到这所学校后,喻幼知倒是不逃课了,但上课的时候也没怎么听,常常只是走神望着窗外的树影浮云发了会儿呆,下课铃就响了。
因而她的成绩单一直不好看,最好的科目也才C,到申请学校的时候就犯了难,这样的成绩根本够不上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学。
可已经没有爸妈会为她的学习操心了,即使成绩再差,也不会再有人唉声叹气,叫她加把劲提高成绩。
贺家只负责她的衣食住行,至于她成绩如何,之后能申请上什么样的大学,将来会不会有出息,谁都不会关心。
没有朋友,成绩也不好,老师不怎么管,未来全凭自己做主,自己都不上心,还有什么光明未来可言。
喻幼知突然觉得厌烦,在某一天又玩起了逃课,偷偷坐上公交去了以前的高中。
以前就读的高中为了保证升学率,校规很多,对学生管得很严,女生的长发都要扎起来,所有学生进出校园穿的都是最朴素的运动校服。
而现在的学校,女生可以染发烫发,没有什么校规,打扮都是自由的。
喻幼知的头发一年没剪,已经变得很长,她穿着剪裁精致的西式校服出现在校区附近时,没有肥大的校服盖住纤细的身段,立刻就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
是那所有名的私立国际高中的校服,里面全是有钱的小姐少爷,连老师都是外国人。
听说一年的学费要好几十万呢。
那她来我们学校干什么?观察平民生活?
只有喻幼知知道,自己虽然穿着名贵的校服,却依旧没有融入那个全是小姐少爷的地方,而曾经的成长环境也早已将她剔除在外。
世界好像真的没有能容得下她的地方了。
曾经和自己同样在重点高中上学的同龄人们都已经在纷纷备战高考,日子过得辛苦而充实,而这本来也应该是她的人生轨迹。
最后她也只是在校门口站着看了看,没有进去。
坐公交返程的路上,有好些大人看到她穿的校服,向她打听学校的学费和生活水平如何,想了解自己能不能也狠心咬咬牙,为了孩子更好的未来,供孩子去那里念书。
喻幼知靠着车窗,突然意识到贺叔叔将这么多钱花在她身上是那么不值。
她转了公交,去了父母去世前和家里关系最好的叔叔家。
叔叔上班不在家,家里只有婶婶在,婶婶对她的到来很诧异,但还是给她削了一盘水果。
婶婶问喻幼知最近学习怎么样,喻幼知如实说不好。
“幼知啊,最起码还是要上个大学,”婶婶叹气,“你叔叔他没什么钱,给不了你那么好的生活条件,你能去那个家生活是幸运的。但你也不可能在那个家住一辈子啊,毕竟你不是他们亲生的,总有一天你要自己养活自己。”
婶婶猜到喻幼知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喻幼知也知道婶婶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没有把话说明白,后来喻幼知带了些水果离开了。
婶婶的话确实也提醒了她,起码得有个大学上。
她已经不指望上什么名校,将来做什么社会精英,至少能养活自己。
喻幼知重新回了学校,找到老师,认真地鞠了一躬,希望老师能够给她提一些关于申请学校的建议,教学方式再自由的老师碰上学生主动请教,自然乐意解答。
每个学生选择的A-level课程科目都不同,因而上的课也不同,偶尔也会和班里的同学因为选了同一个科目而在同一间教室遇到,喻幼知和班里的几个女生恰好选了同一个科目,那几个女生关系好,每次上课的时候都一起坐在后排,喻幼知单独坐在前面。
这天几个女生没听课,在下面窃窃私语。
“这包一眼假啊。”
“早让你去专柜买了,谁让你海淘,被代购骗了吧。”
“我以为跟专柜价格一样肯定是真的啊,sh*t!这种假货我怎么背得出去啊?扔了都浪费环境。”
不知道是谁悄悄指了指坐在前面听课的喻幼知。
果然等下课之后,喻幼知被搭话了。
“喻幼知。”
喻幼知从笔记里抬起头来,发现是同伴的女生,一学年下来和喻幼知说的话不超过两句,喻幼知只记得她英文名叫Fiona。
“我这里有个包,送你,要吗?”
喻幼知愣了愣,看了眼包包上的logo,虽然自己不买包,但在这所学校里,每天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猜到这包大概率很贵。
喻幼知摇头:“这太贵了,我不能要,谢谢。”
Fiona大方地将包放在她课桌上,倒也没骗她,直接了当地说:“没事,是假的,但做工还不错,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一般人没见过什么奢侈品,你背着去逛街,没人看得出来是假的,很拉风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送她。
但真包假包对她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可拉风的,背上再贵的包也改变不了她的现状。
Fiona说包丢了很可惜,即使是假的也很贵,她是看喻幼知总是只背一个包,连款式都不换,才好心送给她的,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买新包背。
毕竟寄人篱下,拿着寄住家庭的钱买奢侈品未免也太不识好歹,Fiona又怎么会懂,她和她不同命,喻幼知也不想解释。
费了半天口舌,喻幼知还是不要,Fiona渐渐烦了,顿时觉得自己好心喂了狗。
“装什么装,就是个在别人家吃剩饭的,不识好歹。”
那个时候喻幼知还不知道居然会有人因为做好事没得逞而恼羞成怒。
如果说在学校没朋友只是让日子孤单了点,但得罪了人,日子就变得不太好过了起来。
后来集体的课外活动改了地点没有人通知喻幼知,却只有喻幼知去了旧地点,等了足足一个上午,直到老师给她打电话,她才知道地点换了。
负责通知喻幼知的Fiona说自己忘记了。
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没有人怪她。
反而想谁让喻幼知没朋友呢。
但凡有个朋友告诉她改了地点,也不会被集体落下。
有几个女生可怜喻幼知被忘记了,到下午回学校放学,她们问喻幼知要手机号,以防下次集体活动的时候没有人通知她。
“好歹你也住在贺明涔家里,他都没告诉你吗?”
Fiona插话:“这说明贺明涔不光在学校不搭理他,回了家也不搭理她呗。”
“不会吧,你都在贺明涔家住了一年了吧,还没和他搞好关系啊?”
“那看来除了席嘉,真没人能追到他了。”
“她要是知道近水楼台四个字怎么写,至于连前五十的学校都申请不上吗?只能说老鼠就算钻进了龙凤窝也没用,还是只会打洞。”
其他人劝阻:“别说的这么难听。”
Fiona却反问:“难道不是实话?你们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她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只是我说出来了而已。”
几个女生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没说出口。
喻幼知一直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固执地不落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
为这些事哭不值得。
其中一个女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惊呼了声“我靠喻幼知哭了”,之后突然地,一个暗橙色的圆东西朝她们飞过来,精准地砸在了她们旁边的地板上,又欢快地蹦了几下。
女生们都被这东西吓个半死,定睛一看是颗篮球。
“谁啊!”
在看到那个把篮球扔过来的人之后,她们又愣了。
贺明涔抱胸靠在门边,合身的校服显得他长身玉立,那张脸格外的清俊好看,女生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话是在道歉,可语气散漫,并不怎么真诚。
“对不起啊。”
毕竟是一群脸皮薄的女生,被话题中心的男主角给听了个正着,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自然,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互相拉扯着,迈着羞愧的步子迅速逃离这里。
没人管喻幼知,她还站在那里。
在贺家一年,她和贺明涔的对话寥寥无几,他把她当陌生人,而他也自觉和他保持距离,从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近水楼台,她没想过,也不敢想。
可今天他帮了她,理应她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贺明涔走进教室,捡起地上的篮球,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谢谢。”
是一个怯怯的声音,很文静,和主人的外表一样。
“真想谢我的话就记住一句话。”
喻幼知抬起头,撞进一双冷淡的眼眸。
那眼眸里映着神色不安的她,而眼眸的主人却不夹杂任何情绪,仿佛在看空气。
“我家不是孤儿院。”
“……”
喻幼知愣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里,刚刚因为被贺明涔出手帮忙而稍微从心底冒出来的那么一丝欣喜和暖意,又再次被淋头浇灭。
“明涔!你还没走啊。”
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贺明涔转过头去。
喻幼知也望过去,她认识这个人,这是隔壁班的席嘉,漂亮娇贵,精致得就连眼睫毛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
那个叫席嘉的女生只是稍微好奇地看了喻幼知一眼,很快又不在意地收回视线,笑着继续对贺明涔说。
“今天晚上我朋友请唱歌,让我多叫几个人去,你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