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真想干什么,就不会花这么多钱把马静静安排在这么好的医院了,”贺明涔低声反问,“直接把她带到个鸟不拉屎的山头上解决掉不就完事了?”
喻幼知:“……也是。”
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她也不急了,两个人就这么坐椅子上等周斐出来。
住这层养胎的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的老婆,条件环境都是顶级,医护人员也都尽心尽力,但相对而言,就缺少了一般家庭那种丈夫陪着妻子的温馨画面,毕竟钱到位了,丈夫这个角色也就可有可无了。
这会儿从另一个病房里走出来一个看着四十多的孕妇挺着大肚子,一手摸着后腰,一手艰难地扶上助力杆。
喻幼知以为孕妇是要去哪儿,看她行动不便,急忙上去要扶。
贺明涔也以为是这样,走过去站在一旁,如果喻幼知扶不动的话,他能搭把手。
两个对这方面没经验的年轻人完全误会了,孕妇笑着说:“诶没事儿不用扶,怀孕了不能一直躺着,所以我才要出来活动活动。”
接着她又问两个人:“一看你俩对这个就没经验,肯定是头胎吧?”
贺明涔不明所以地挑眉,喻幼知茫然地:“啊?”
孕妇羡慕地对喻幼知说:“我老公那个人啊,光出钱不出力,现在有钱的男的哪知道他们抽空多陪一陪老婆,比直接掏钱更能让老婆高兴养胎哦。”
她看了眼贺明涔,满眼都是笑意:“你老公不光长得帅还是个好男人,要珍惜啊。”
“……”
“……”
懒得解释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习惯就好。
孕妇扶着助力杆走了。
喻幼知坐回椅子,心很累,再也不想多管闲事。
没安静上几分钟,贺明涔又喊她:“喻幼知。”
“干嘛?”
“你去车上帮我拿点水果上来吃。”
来了来了,熟悉的少爷口气。
“当了你司机还得给你当保姆吗?”喻幼知眼睛都没抬一下,屁股更是动都没动,“我不干,你想吃自己去车上拿。”
“行,我去拿,”他起身,还破天荒地问了她一句,“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一块儿拿来。”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喻幼知立刻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果然,贺明涔阴险地眯起眼,唇角似笑非笑,轻佻道:“怕什么,你头胎行动不便,我照顾你难道不是应该的?”
“……”
第29章
喻幼知懂了。
他根本就不想吃什么水果,他根本就是故意提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男人戏谑的眼神中淡定地说:“就算我真的需要照顾,也不需要你照顾。”
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贺明涔盯她片刻,忽地冷冰冰道:“那你需要谁?贺明澜吗?”
喻幼知沉默不语。
在根本和贺明澜无关的话题里突然提起他,除了找茬她想不到别的。
“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给他生儿育女了,”贺明涔语气讥讽,“你可真够心急的。”
喻幼知实在忍不了了。
“不是你先跟我提起他的吗?”
“我为什么不能提他?”贺明涔反问,清冷嗓音里夹杂着愠恼,“你既然敢跟他订婚,就不敢听我提他?”
即使是在医院,喻幼知此刻也忍不住动了火。
她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语气恼怒:“贺明涔,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这些日子我已经尽量在避着你了,但是有的我避不了,我不想耽误我的工作,我也不想耽误你的工作,你能不能理解一下。”
“你每次一提贺明澜,除了会阴阳怪气让我不开心还能有什么作用?这样会让你解气吗?”
越往后说,她的火气也越弱,声音越来越低,秀气的脸楚楚可怜地紧拧着,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喻幼知可以在审讯室里和嫌疑人冷静周旋好几天,也可以在公诉法庭上面不改色地记录下每一个令人共情的惨案,可唯独触及到她在乎的人或事,她就没有办法一直心平气和。
她希望自己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是心如止水的,但她做不到。
喻幼知发泄完,重重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再理他。
贺明涔没做声,在她旁边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两个人都暂时保持着静默,最后还是男人语气喑哑地先开了口。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开心吗?”
喻幼知侧头看他,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更无法理解他此刻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问:“那你还?”
相视无言,男人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她百思莫解的样子,突然笑了两声。
他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地说:“喻幼知,当初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喻幼知哑口,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却又仿佛是一种平和的控诉,逼得她的心脏一阵阵紧缩。
素来骄矜的小少爷就连控诉都还是高傲的,他仰着下巴看她,冷峻淡漠,唯独一双微垂的眼角有复杂纠缠的情绪流露出来。
“就算我们已经彻底完蛋了,可哪怕你有想过为我们之间保留最后一点的体面,你都不该和贺明澜在一起。”
他微顿,咬了咬下唇,冷冷地说:“你理解过我吗?你把我当什么。”
喻幼知转回头,目光盯着脚下的地砖,半晌也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贺明涔笑了:“又是跟当初一样的话。”
喻幼知抿唇,可不说这三个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意跟贺明澜演这场戏,是两个人一开始就打好的商量,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和贺明澜是相识于微末的朋友,贺明澜需要她帮忙,而他也可以为她提供帮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是没审视过自己,她这次回来,也许不全是为了父亲,或许也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这么些年其实是想念过的,怎么可能不想念。
所以要用订婚这件事把她和贺明涔的关系彻底推进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浇灭掉所有在重逢之后可能会因为不甘心、或者是无法忘怀而升起的某种试图重蹈覆辙的念头。
贺明涔不想再听到那三个字,他闭了闭眼,语气滞涩:“你明确告诉我,跟他订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喻幼知心中一紧,呆呆地望着他。
那天在家里已经闹成那样了,他竟然还对他们订婚的原因有所质疑?
是认定她不可能已经放下了他所以和别人订婚,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贺明涔还在等她的回答,然而病房里突然传来动静,两个人迅速抽离出来,朝病房门口望过去。
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看见门被打开,下意识叫了声:“周总……”
然而出来的并不是周斐,是马静静。
马静静一脸恼怒地冲出来,见有人挡路,双手狠狠一推,但没推动,于是凶神恶煞地大声朝人吼。
“给我让开!”
男人不为所动,没有上司吩咐他不可能轻易放走马静静,正好这会儿周斐从里面出来,面若冰霜,沉声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乱跑。”
上司命令,男人像抓小鸡崽似的一把拎起了马静静。
不远处的喻幼知立刻就要上前制止,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周斐先开口制止:“抓着就行了,别拎孕妇。”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手里拿着纸巾,皱着眉轻轻擦拭着他那身名贵西装上的水渍。
他的西装不能手洗不能机洗,更别说碰水,如今被泼了一身水,想都不用想是谁干的。
喻幼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病房里聊了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定不愉快,否则马静静不会作死这么干。
果然,没了隔音,马静静的嗓门大得整条走廊上都能听见。
“你爸现在在拘留所里关着呢,他都没资格决定我的肚子,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算老几啊?”
水渍实在擦不干净,周斐烦躁抬眼,冲她冷笑:“一个做鸡的怀了孕,就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
马静静脸色煞白,立刻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你他妈骂谁呢!”
周斐反应很快,轻松抓住她那只张着指甲就要朝自己脸上打过来的手。
他面色极冷,一点也没有对父亲的小情人怜香惜玉的心思,手上用了劲儿,马静静立刻疼得整个五官皱起。
“省点力气吧,”周斐面无表情,语气里带着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嫌恶和不屑,“我爸多大,你多大,他给你买车子买包,你给他当情人,你跟鸡有什么区别?”
虽然给老男人做情人是很不耻,但马静静却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还是比那些卖身的女人要更有尊严一些,周斐这么说她,等于踩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忍着疼仰起脸,不服气地说:“我这叫包养!”
还挺骄傲。
一旁本来看她一个孕妇被个大男人欺负,想要上前帮忙的喻检察官和贺警官内心瞬间无语,对于这个三观歪到了外太空,给别人当情妇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的马姓嫌疑人,就算他们是公职人员,这一刻也不大想出手相助。
周斐愣了下,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抓着她的那只手都嫌脏,他狠狠甩开,转身又走进病房,抽了两张面纸擦拭手。
儿子和父亲的情人正在针锋相对,都恨不得一刀捅死随访,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看着,那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更是被直接忽略。
马静静冲进病房,指着周斐就说:“我告诉你,你爸管不了我,你也别想管我,我现在就去堕胎!”
周斐完全不理会她,神色平静道:“你要再多说一句,别说要出院,这病房的门你都别想出去。”
“你这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你知道吗!”
周斐冷呵一声:“看来拘留所没白待,在里头没少学法律知识啊?”
马静静:“你!”
“少给我大呼小叫,小丫头片子真以为给我爸当了情人,我就得对你客气?”
“你就得对我客气!”被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原本怕他的马静静这会儿也不怕了,竟然还特意挺了挺肚子,嚣张至极地说,“这里头是你弟弟妹妹,我要是真生下来了进了你们周家,你以后还得管我叫小妈知道吗?”
周斐面色铁青,眼神凌冽,几乎要吞了她。
“你他妈做梦。”
马静静立刻说:“那你倒是让我去堕胎啊,要不你就等着吧,等我肚子里这个分你家产的时候你别后悔。”
病房门没关,全程听了个清清楚楚的喻幼知无话可说。
贺明涔满脸黑线,扯着唇说:“再不上去捂住她的嘴,周斐恐怕就要杀了马静静了。”
为了确保马静静的人身安全,喻幼知只能加入,一股脑跑进病房,马静静这才发现她来了,刚刚嚣张的态度一下子减弱了三分,眨着眼问:“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斐见有人来了,脸色也是一变,但随后很快又恢复正常了。
喻幼知这一打断得正好,否则他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在下一秒掐死马静静。
为这么个不值钱的女人脏了自己的手,太不值当。
神色恢复往常,他看着马静静说:“你就给我待在这里,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堕胎了再堕。”
“喂!那我要待到什么时候啊!”
没有理会马静静的追问,周斐径直走出病房。
出病房的时候又碰上个男人,原来今天来看马静静的不止一人。
上次在警局的时候就见过一面,周斐对这个冷冰冰的警官印象很深,倒不是因为外貌,而是因为他的眉眼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周先生,我提醒你一句,取保候审的嫌疑人也是有人权的,”贺明涔淡淡说,“除了我们,你没权利限制她的人身活动。”
“警官,你们二位与其天天在马静静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关注关注我爸,”周斐略微勾唇,嘲讽道,“别总想着钓大鱼,先把眼前顾好吧。一个贪污案也能耽误这么久,看来公检机关的办案能力也不怎么样。”
-
周斐走了。
“气死我了,我刚开始好声好气问他什么时候能去堕胎,他倒好,直接对我下命令,他以为他谁啊?太子爷吗?那我还是后宫妃嫔呢!”
喻幼知坐在她床边,有气无力地说:“不怕死的马小姐,闭嘴好吗?他要弄你真的很容易。”
马静静不服气地撇嘴:“我知道啊,我之前真的对他很客气,但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一旁的贺明涔靠着墙,眉梢眼角挂着淡漠,不咸不淡地怼了句:“你给他爸当情人,还怀了他爸的私生子,你想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马静静:“……反正我不是好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一看就跟他爸一样,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奸商。”
“那倒不是,我们查过他,”喻幼知说,“他一毕业就拿着他爸给的创业基金自己在外面开了家公司,虽然有税款的问题,但总体而言是干净的。”
马静静幽幽道:“检察官,你到底站哪边啊?”
“哪边都不站。”
这回换马静静无话可说了。
嫌疑人终于安静了,喻幼知没转头,开口:“贺警官。”
靠着墙的男人淡淡应了一声。
“周斐既然已经自立门户,这次他插手他爸这件事,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们那边有查到什么吗?”
贺明涔平静陈述道:“经侦科那边查到的是周斐小有成就后,提出带资加入他爸公司,但是周云良没看上,说他毛头小子赚了个三瓜俩枣就想取代老子了。”
“周云良一直不怎么顾家,和老婆儿子的关系都很淡,这些年他弄大过不少人的肚子,但是因为他老婆有手段,不但一直没能把他老婆从公司里踢出去,孩子也没能生下来一个。”
喻幼知了然:“难怪。”
马静静没听懂,追问道:“难怪什么?这跟我堕不堕胎有关系吗?”
“有,”喻幼知起身,“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喂,话别说一半啊,”马静静嘟囔道,“亏我还想着帮你从周斐那里打听周云良的事。”
喻幼知果然停住脚步,问她:“打听什么?”
见她停下,马静静得意地扬了扬眉:“我上次就发现了,喻检察官你只要一听到我说起周云良之前跟什么高官有接触,就很感兴趣,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好奇他到底是和什么官在打交道吧?”
喻幼知直接承认了:“是啊。”
“这样,我帮你继续打听,你帮我解决掉这个。”马静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喻幼知犹豫片刻,点头:“我会看着办的。”
马静静打了个响指:“OK!成交。”
还得回趟检察院,喻幼知冲贺明涔说:“走吧。”
说完她就先出了病房,贺明涔稍慢一步,又被马静静叫住。
贺明涔:“有事?”
“今天喻检察官明明跟我说她是一个人来,”马静静问,“怎么贺警官你也一起来了?”
贺明涔依旧是惜字如金:“不行?”
马静静歪着头问:“贺警官你觉得上次在拘留所门口等你的那个漂亮小姐姐,和喻检察官比起来怎么样?”
贺明涔微蹙眉,不知她什么意图,淡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看我年纪不大,我见过的男人还是挺多的,”马静静笑眯眯地说,“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更何况你的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更藏不住东西了,警官,刚刚我跟喻检察官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看她吧?”
贺明涔睨她一眼,一言不发,直接就要走。
“但是喻检察官有男朋友了吧?”
马静静道德底线挺低的,毫不羞愧地说:“现在结了婚的都能抢,没结婚那更不是问题了,要是真抢到手了那多刺激,你说是吧警官?”
贺明涔没什么情绪地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马静静并不在意贺明涔的冷淡,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也没见过喻检察官的男朋友,不站队,只负责看乐子拱火。
而且在她心里,一个女人在好几个男人之间周旋是一件特别爽的事,谁说只能女人为男人勾心斗角,男人就不能争风吃醋,她觉得喻检察官对她不错,所以想让她也体会一下女人的乐趣。
第30章
在回检察院之前,喻幼知还有个任务,那就是得先把贺明涔送回家。
刚坐上车,贺明涔就接着她和马静静的对话直接了当地问:“为什么要查周云良跟什么官接触?”
其实体制内的人多多少少都清楚,政商之间的来往都是大家看破不说破的事儿,如果真想查谁和谁之间有接触,这些接触之中有没有涉及到利益,栌城没几个有权优势的大佬是真清白的。
这世上的案子是破不完的,嫌疑人也是抓不完的,反贪局光是每天处理如同雪花般飘来的举报信就已经是分身乏术,维护社会安定并不是打怪升级,没有通关点,更没有终点。
喻幼知:“为了案子而已。”
“现在该抓的都抓了,再往深了查想要连根拔起,你不一定能招架得了,”贺明涔淡淡说,“周云良能白手起家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人脉远比明面上的广。”
喻幼知沉默半晌,突然问:“担心我查到你们家吗?”
贺明涔挑眉:“什么?”
周云良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就算人脉再广,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贺家。
都说富不过三代,但贺家到了贺明涔这一辈,明显还没有颓退之势。
所以即使贺明涔现在顶着警察的职业,喻幼知也不会认为他就真的跟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人,就像她的父亲喻廉和贺璋。
“没什么。”喻幼知敛下情绪。
她明显不想再多说,就算现在撬开她的嘴也问不出什么来,贺明涔微眯了眯眼,没再继续和她浪费口舌。
到了地方后,喻幼知把车停在贺明涔住的公寓停车场。
公安虽然给每位警员都安排了宿舍,但没有硬性规定一定得住,贺明涔只有平时执勤忙的时候才会回宿舍躺一躺,其余时间基本上是回这边的公寓。
喻幼知简单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地段不错,但并不是那种高端公寓,很不像小少爷的作风。
毕竟之前去国外留学的时候,在家里断他生活费之前,他住着家里给买的高级公寓,而同一栋楼的其他房子光是租金一个月就将近五千英镑,贵了一般留学生租房的平均租金接近十倍。
喻幼知多问了一句:“这是你买的公寓吗?”
贺明涔:“租的。”
“……”
小少爷到底怎么回事,几年没见真化身为无产阶级了?
虽然有疑问,但毕竟已经是前任,还因为种种原因现在是她明面上的“小叔子”,问多了显得自己多管闲事,喻幼知没再说话,直接准备下车。
贺明涔叫住她:“篮子。”
差点把这茬忘了,喻幼知只好又认命地从后座把篮子提上,给他送到家门口。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小少爷倒是无事一身轻,喻幼知肩上挎着个包,手里还拎着个篮子,苦巴巴地跟在小少爷身后。
喻幼知有些悔恨,以前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贺明涔是小少爷,她讨好他是生活所迫,现在她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她也不用再仰仗他的光辉为自己谋出路,为什么还要多操这个圣母心,对别人就算了,干嘛对他泛滥什么同情心。
同情男人果然是女人倒霉的开始。
喻幼知在心里一边腹诽,一边跟着贺明涔坐上电梯。
电梯门就快要关上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急切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贺明涔顺势按了开门键。
是个年轻女孩儿,似乎还认识贺明涔,一见他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警官,好巧呀。”
贺明涔:“我们认识吗?”
女孩儿失望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提示道:“你忘啦?上次我凌晨加班回来被人尾随,要不是刚好碰上你把人撂倒押去了派出所,我现在都不可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贺明涔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到底想没想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提醒道:“以后晚上单独出门的时候多注意一些,随时观察周围,有问题第一时间报警。”
“放心放心,”女孩儿用力点头,又羞涩地抿起唇说,“我上次就想说请你一块儿吃个饭好好感谢你,但是这些天我工作挺忙的,也来不及跟你说上话,今天正好,那个、你最近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呗?”
女孩儿藏不住表情,心思昭然若揭,喻幼知站在他俩旁边,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变成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贺明涔眉目疏冷,直接拒绝:“不用了。”
然后电梯到了他家这一层,他直接走出去,又回头催另一个人:“到了,出来吧。”
这话明显不是对女孩儿说的,她这才注意到原来电梯里的另一个小姐姐原来是和贺警官一起的。
仔细打量了一下喻幼知,女孩儿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表情立刻变得消沉。
“警官,这是你女朋友吗?”
喻幼知再也不想被误会了,立刻说:“不是,我是他同事。”
女孩儿的表情刚要阴转晴,贺明涔又不咸不淡地添了句:“前女友。”
“……”
前女友这个词可太妙了,有时候甚至比现女友的杀伤力还可怕。
女孩儿确实对贺明涔有好感,没有哪颗少女心能够抵挡得住在危险时刻被一个又高又帅的警官给利落救下,在警官将歹徒制服的那一刻,她的少女心也被征服了。
她观察他有一段时间了,他从来没带异性回过家,她偶尔会看见一个开跑车的小姐姐来找他,但他从来没让她上过楼,所以肯定不是男女朋友。
现在看来,警官确实是单身没错,可是——
一个男人有现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有一个前任,而且还跟这个前任保持着工作上的联系,最绝的是,还在某一天把前任带回了家。
女孩儿虽然有想追求他的念头,但脑子却相当清醒,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找一个跟前女友牵扯不清的男人。
她果断选择不纠缠,“尊重祝福”四个字写在脸上,客气道:“那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电梯门关上,喻幼知莫名被当成了那种对男人死缠烂打的前女友,有些不爽道:“解释是同事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加上那三个字?”
贺明涔面无表情地反问:“这不是事实?”
“……就非要强调这种事实吗?”
“那不然强调什么?”贺明涔语气淡漠,“嫂子吗?”
喻幼知什么也不想跟他说了,将篮子放在他家门口,连声礼貌的招呼都不想打,二话不说就要走。
她刚要发作,贺明涔却说:“帮我输密码。”
喻幼知的情绪已经快到临界点。
“你的手连按密码都不能了吗?”
“不能。”
喻幼知的手摸上感应锁,冷冷问他:“密码多少?”
“010320。”
喻幼知愣住,按在感应锁上的手僵住。
他们的生日刚刚好隔了两个月,月份不同,日期却一样,所以能够并作一串六位数的密码。
很方便,一串密码里有两个人的生日,除了彼此,其他人都很难想到。
喻幼知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过过生日,如今再听到这一串数字,她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