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个人又来了。
这次是拿钱和票换的,拿钱换东西在当下不被允许,但大家都是共犯,谁也不会傻到说出去,又是在白家做的交易,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一场交易静悄悄地进行着。
小紫苏和小白果都不在现场,怕小孩子跟人家乱讲。
换鱼得来的钱,李秋容单独放在一边,他们家也不缺钱,这些鱼是从小白果嘴里抠出来的,是要给孩子的钱。
夜里,她跟白术说。
“我听小芨说他们两口子给两个孩子攒了一点私房钱,等两个孩子大一点留给她们上学用。换鱼的钱两个孩子怎么分配?”
“我们别管,让小芨他们操心去吧!”
“鱼是乖宝抓的。”
“看小芨怎么说吧。”
李秋容的意思是鱼是小白果抓的,这些钱也是她的劳动成果,如
果要分给小紫苏,似乎对她很不公平。
可小紫苏那么疼妹妹,分得太清了又伤感情。
白术不想插手,让白芨和林永成头疼去吧!
……
等白芨和林永成回家,就面临了这样一个难题。
小闺女能赚钱了,姐妹二人的贫富差距又要拉开了!
除了小白果出生那年,之后林永成跑长途赚了些灰色收入,他们自己留下一部分,另一部分给两个女儿当私房钱了。
贫富差距依然在,但数字好看多了。
现在小闺女能赚钱了,大闺女的钱还没有增长。
李秋容纠结的问题,在白芨和林永成这里不成问题,父母赚的愿意分是他们的事,小白果赚的就该归小白果,分给小紫苏就不公平了。
他们纠结的是贫富差距。


第61章
小白果还不知道自己能赚小钱钱了。
第一次换鱼,李秋容特地多给了三个知青,这次是估摸着正常交易了,有了交换经验,以后也不用担心了。
冬天来了,一年一度的杀猪活动又开始了。
小白果跟着家人去晒谷场吃了顿杀猪饭,很快,就等到队上其他人家杀猪,还跟小时候一样,她喜欢看人杀猪,喜欢看到一头猪全是肉肉,虽然不是自己家的,过过眼瘾也好啊!
今年白家能换肉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干鱼。
在这个缺少物资的年代,肉是极其珍贵的,平时吃不起肉,自家杀了猪也只能饱餐两顿,剩下的拿去换钱或是做成腊肉,过年基本上没肉吃也舍不得给人吃,只会做个肉菜当面子工程。
客人来家里拜年,招待客人时有个菜碗里放着几块肉,要放在最上面,看起来有肉菜有面子。几乎家家都是这样,自家人不会动几块肉,客人也识趣不会动筷子。
几块肉从大年初一放到元宵才会吃。
爱面子这回事,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如果有个鱼,就是两个荤菜,就更有面子了。
临近过年,白家的干鱼就很受欢迎了,而且他们家喜欢排骨,那就更好办了,拿两三条排骨去他们家换干鱼。
排骨多了,也幸福了小紫苏和小白果。
年末的半个月里,白家天天吃排骨,各种做法让两个孩子百吃不腻,李秋容还炸了些排骨给她们当零食吃,就更幸福了。
小紫苏吃得满嘴是油,逮着小白果就是一顿猛夸,“妹妹最厉害了,今年咱们家有吃不完的排骨。都是妹妹的功劳。”
夸完妹妹,小紫苏又看向李秋容。
“外婆也很厉害,鱼是妹妹抓的,干鱼是外婆晒的。咱们家有外婆和妹妹,就不愁没肉吃了。”
“明年我抓更多的鱼。”小白果放下豪言壮语。
“明年晒更多干鱼,我要给外婆帮忙。”
“肯定比今年多。”
今年夏天他们也不想吃鱼,但还是勉强自己天天吃,现在就不用了,其他人不喜欢吃鱼,小白果一个人能吃多少?
小白果歪着脑袋在算数。
今年攒下四瓮干鱼,明年他们家的瓮就
不够用了。
那明年要多少个瓮?!
小白果蹬蹬蹬地跑去找林永成,她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爸爸,咱们去多买几个瓮吧,装干鱼的瓮不够用。”
“你想买几个?”林永成淡淡地瞄了她一眼。
“买……买六个?”小白果试着问。
视线还落在林永成脸上,想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不答应,她再减两个,至少还要买四个瓮。
当然了,如果能买六个就更好了。
“家里原来有四个,再买六个,总共是多少个?”
“十个呀!”
“你已经会算数了,可以去上学了。”
“坏蛋爸爸,你忽悠我!”小白果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有点生气了,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我才不要上学!”
林永成穿着厚厚的棉鞋,被踩了一脚也不痛,小白果踩了人就想跑,还没跑出去就被林永成逮住了。
“你给我回来!”
“你放开我……”小白果挣扎了两下,结果没挣脱,“不买就不买嘛,我找外公买还不行吗?”
之所以找爸爸买,就是存着买两个的心思。
他不愿意就算了。
“不行,现在谈的不是买瓮的问题,是上学的问题。”
“……”
小白果不说话了,别过头不看他了。
林永成又说:“小孩子哪有不上学的?不上学你想干嘛,你想当文盲吗?还是去种地吗?去喝西北风?”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下来。
其实吧,林永成也不是让她小小年纪就去读书,只是这孩子已经有了厌学的征兆,他们一家六口,四个大人都是这个年代的高材生,七岁的小紫苏也是个小学霸,怎么出了个另类?
有问题,就必须纠正。
不读书怎么行?小孩子一定要爱学习!
小白果理直气壮,比林永成还大声:“我可以抓鱼!”
“冬天呢?”
“冬天有干鱼。”
“……”
他还治不了她了!
这孩子脑瓜子不笨,她就是懒,知道读书辛苦所以不愿意读书,连听人背书都不愿意,有点欠揍了!
林永成又说:“你看看咱们家,爸爸妈妈在县城上班,外公在卫生所当大夫,外婆在学校当老师,紫苏也要读书,只有你无所事事。你觉得这
样对吗?你要找点事情做!”
“我不!我还不到五岁!”
“你以为五岁还小?你姐姐三岁就跟着外公背医书,还跟着外婆识字算数。五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小白果不吭声了。
姐姐是个真小孩,大人让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从三岁多就开始学习了,姐姐是个很努力的小孩。
可她是咸鱼精呀!
偶尔努力一次可以,怎么能天天努力?
那不符合她咸鱼精的身份,给咸鱼精丢脸了!
不可以!打死都不可以!!
父女二人僵持不下,这时候小柳叶来到白家,她穿着红底白花的新棉袄,笑得跟个小太阳一样灿烂。
还是老惯例,带了一盆猪血过来。
放下猪血,她凑到林永成身边甜甜地喊了声:“三叔。”
之后再看向小白果,“乖宝妹妹。”
“来找紫苏玩?”林永成对她笑了笑。
“不是哒。”小柳叶拍了拍身上的新棉袄,笑着说:“我爸爸把爷爷接来了,让我喊三叔带两个妹妹去我家吃饭。”
小白果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林老头去她家值得高兴吗?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
林永成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她内心所想,他张开大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不是上林大队的爷爷,是县城的爷爷。”
就是林永业的师父,那个老屠夫。
林永业这个人比较实在,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在林老头那里没有得到过一个好脸色,更没有得到过父爱和父亲的肯定,自从拜师以后,老屠夫对他好一点,他就对师父好两点。
一来二去,师徒感情不断升温。
在师父身上,林永业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师父又无儿无女,晚年收个徒弟把他当成亲爹去孝顺,他也不会亏待林永业,名为师徒,其实已经是父子情了。
林永业的儿女都是直接喊他爷爷。
小白果开始好奇了,“哪来的城里爷爷?”
小柳叶说:“就是城里的爷爷啊,我爸爸接他来家里过年。这是爷爷给我买的新棉袄,好不好看?”
她又拍了拍新棉袄。
“好看。”小白果很识趣,马上就开始夸了,“新棉袄好看,柳叶姐姐更好看,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乖宝妹妹也好看。”小柳叶笑弯了眉眼。
林永成想到了林老头。
分家以后,林永业一家的生活红红火火的,也盖了新房子,林永家还在原地踏步。长子没前途,两个有前途的儿子一个认师父当爹,另一个把岳父当成爹来孝顺,林老头还真是可怜哟!
林永业接师父回家过年,林老头肯定会气死。
“你去玩吧,晚点三叔带两个妹妹过去。”
“我去找紫苏妹妹。”小柳叶就开溜了。
留下林永成继续就训小白果,他嘴都说干了,这小屁孩还是一声不吭,势必将厌学行为进行到底。
林永成想揍她,又下不了手。
求问该怎么对付厌学儿童?他没经验啊!
……
腊月里天黑得早,刚到五点,天色开始昏暗了。
林永成带着两个女儿和小侄女去林永业家。
他也是第一次见林永业的师父陈老头,陈老头很瘦,他脸上有道疤,眼神十分锐利,显得有几分凶相。
亲爹就在身边,小紫苏和小白果也不带怕的。
不就是个凶老头吗?他就是凶了一点,肯定没有爸爸厉害。
陈老头的目光掠过他们父女三人,才对林永成笑了笑,脸上那道疤了跟着动了,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你就是老三?我听老二说过你,说你帮过他很多。”
“陈伯伯,我是老三林永成,我也听二哥说起过陈伯伯,说你帮了他很多。”林永成对他也客客气气的。
客气完,他再把两个孩子拉过来叫人。
两个孩子也不带怯的。
聊了几句,气氛开始变好了,这时候林大海就哭着找上门了,“二叔,三叔,你们快回家看看爷爷吧!”
“爷爷倒下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林永成与林永业对视一眼。
他们心里都明白,肯定是陈老头的到来,刺激到林老头了,亲儿子不管他这个亲爹,还把别人当成爹一样孝顺,他心里能好受?之前是林永业一家人老是跑县城,他们对陈老头再好,林老头也看不到,最多在心里酸一下,嘴上骂几句。
看不到可以自欺欺人,把人接回家过年就是另一回事了。
亲爹还活着,林永业这个不孝子就把别人奉为爹,把他置于何地?
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上林大队的村民们该怎么笑话他?
林老头本来就死要面子,他能接受就见鬼了!
早在前几年他就中过风,身体状况远不如以前,现在又被气了一次,直接晕倒了,情况就更坏了。
林永成交待两个孩子,“你们别乱跑,就呆在二伯家里。爸爸出去有点事,等会就回来。”
“师父,我过去看看。”林永业对陈老头说了一句,又冲着厨房喊了声:“媳妇,我去趟林永家那里看看情况,等会饭好了,你们先开饭,不用等我和老三。”
林永成不想带孩子去,林永业也不想带孩子。
等他们来到林家那里,神色随之变得凝重了。
林老头脸色发青,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兄弟二人心里都有数,老头子这一劫大概是过不去了。


第62章
林老头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林老太坐在床沿边上垂泪,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骂人,林永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林永成和林永业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林老太就扑上来撕打林永业,“你这个不孝子,你就是个畜生!放着自己亲爹不孝顺,自己去外面捡个爹领回家,还把你亲爹气倒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畜生?倒下的人怎么不是你啊?!”
林老太是真的恨毒了林永业。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下的人是林永业,而非林老头。
现在林老头躺在床上看起来就不太好,林永业却活蹦乱跳,还跑过来看热闹,你说她气不气?!
林老太骂个不停。
“当年生下你,你就半死不活的,你怎么就不死啊?你死了就没那么多破事了,一次次气你爹,不把我们气死你就不满意是吗?你现在是领个爹回家,下次是不是要领个娘回来了?”
“你爹要是个有好歹,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你个白眼狼,你就是个坏种!”
“……”
林永业的神情还几分恍惚,他是恨林老头和林老太偏心,却也不希望他们去死,又有林老太的骂声盘旋在耳边,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林老头是他害成这样的,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呆呆在地站在那里,任由林老太打骂。
林永家看了一眼,立刻别过头去,没有帮忙的意思。
老二家的日子好过了,他依然过得不好,又两次在矿上被赶回家,早就没了斗志,整个人都颓了。
他已经认命了,他可能就是种地的命,这辈子注定不能跟两个弟弟一样进城当工人了,接受现实了就挺无所谓的了。
老二过得那么好,被林老太打一顿也没事吗?
过得不好的人挨打,他也许会拉个架,过得好的人挨打,那就对不起了,林永家巴不得林永业被打死。
林永家没有劝架的意思,现场的另一人林永成也没动,林老太正在气头上,他肯定不会劝架,本来就不关自己的事,他去劝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吗?他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拯救林永业。
不就是打一顿吗?
打一顿也不会死,让她发泄
一下吧,以免两个都死了。
林老头躺在床上快死了,林永成一脸冷漠,眼里没有半点关切,就像上次林老头中风住院,他也跟个局外人一样。
林老太对着林永业又打又骂,他脸上忽然一痛。
“嘶——”
林永业摸了下脸,手上就有了血迹,再看林老太的黑乎乎指甲,他忍得够久的了,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瞄了眼屋里的两个兄弟,两个人都没看他们。
“够了!”林永业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一把钳住林老太的双手,杀了四年的猪,林永业也不是毫无长进,他拿眼睛一瞪,就透着几分煞气。
林老太哆嗦着嘴唇,到底是不敢再骂了。
双手被桎梏住,也没法打人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林永成转头看了过来,冲林永业挑了下眉头,不错嘛,老二终于硬气起来了!
林永业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说:“咱爹这个情况,总不能放着不管吧?马上送去医院,以免耽误了。”
比起冷漠的林永成,林永业对林老头恨归恨,可终究抱有几分感情,他还是不想看着林老头这么死了。
林永成说:“林永家怎么说?”
林永家没吭声,沉默了足足大半分钟,老头子大概是熬不过这一关了,送到医院也是浪费钱,他瞄了林老太一眼,又看看两个弟弟,他们三个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都在等他表态。
这种时候,他能怎么样?
就算他不想浪费钱,也不能说出来。
当然了,也可能他说出来了,两个弟弟也不会听他的。
就是这么操蛋,他这个哥哥当的,一点威严也没有,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叛逆,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就送医院吧。”林永家点头答应了。
林永业说:“还跟上次一样,医药费咱们三家平摊,照顾老头子也是一家轮一天。那就抓紧时间,早点把人送进医院,大过年的,能早一天治好就不要在医院过年。”
这是第二次了,林老头每次倒下都挑在年末这几天。
上回好歹没在医院过年,这次,依他看有点悬。
还是要尽力而为,总不能放着林老头不管。
林永家说:“老二,你去借牛车吧。”
“你怎
么不去?”林永业立刻瞪了回去,他又摸了下空空的口袋,“我身上没带钱,我要回家拿钱。”
“你去借牛车,顺便回家拿钱不是一样的吗?”
“你这么说我就不想去了。”林永业还是看不惯林永家,哪怕林永家已经爬不起来了,积了三十年的怨气,让他听林永家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老三也在,怎么不吩咐老三?
他看向林永成,“老三,你带钱了吗?”
林永成点点头,“带了。”
林永业说:“医药费你先垫上,回头我们再拿给你。”
“行,先去借牛车吧。”
“让老二去借牛车。”林永业看林永家不顺眼,林永家同样不爽他,瞅着林永业的脸色,他就开始给林永业扎刀子了,“咱爹能倒下,还不是被你气出来的?我怕咱爹突然醒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你,到时候再被气倒了怎么办?”
说到这一点,林永业又有点短气。
他也不想担上不孝子之名,林老头的事,他是脱不了干系。
林永业目光微沉,一声不吭地走了。
林永成依然淡定,好似气倒的人不是他亲爹一样。
那冷漠的神情落到林老太眼里,她就气得捶大腿。
这两个不孝子,一个比一个气人,一个把林老头气得半死,另一个对林老头的身体状况无动于衷。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老三,你是不是巴不得你爹马上就死?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爹都成这样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林永家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林永成。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我急有什么用?难道我着急了,老头子就会醒过来?”林永成唇角一撇,压根没当回事,“你急得要死,也不见老头子有反应啊,我一急他就能爬起来?”
说什么屁话呢?当他是灵丹妙药呢?
他一点都不急,就算林老头现在咽气,他也不会急。
情分这东西最经不起消耗,更何况他和林老头本来就没有多少情分,对林老太也是一样,他不是林永业对他们又爱又恨,他只愿意尽到自己的义务,感情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林老太就哭着骂林永成了。
“你也是个小畜生……我怎么生了你们啊,我真
是命苦,生的小畜生一个不如一个。老头子……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会被这两个小畜生给气死,你要挺住啊!”
……
林老太的哭骂声传到屋外,几个小孩子都不敢吭声了。
林柳芽的表情颇为古怪。
爷爷应该能挺过这一关吧?上辈子爷爷没有中风,四年前他中风虽然留下了后遗症,但也不是太严重。
今天只是受了点气,不至于被气死吧?
上辈子直到她死,爷爷还活着,这辈子应该不会早逝。
林大海和林大洋满脸担忧,林老头最宠爱这两个孩子了,他们两个对林老头的感情也是最深的,他们就怕林老头被气死。
屋里,林老太屋在林老头身上哭,一边哭一边推他。
“老头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还没活,这小畜生眼里就没有你了。你要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快醒醒啊……”
林老头缓缓地睁开了眼。
林老太惊声道:“老头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急,咱们马上就去医院了。”
林老头那双浑浊的老眼瞥了下林老太,才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在屋子里搜寻其他人的身影,最后,视线落在林永成身上。
他哑着嗓子说:“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跟老三说。”
大概是有种感应,林老头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现在应该是回光返照,他还憋着一件事要说,又不能跟别人说。
跟别人说都是害人,他只想跟林永成说。
林永成会不会被害死,他压根不想知道,也漠不关心。
这种不孝子,留着就是添堵的。
“好,那我们先出去。”林老太一如既往地听林老头的话,她坐了起来,又给了林永成一个警告的眼神,“老三,好好跟你爹说话,他身体不好,你别气他。不然我就去你家住!”
林永成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想屁呢?!
他家名义上是岳父岳母的家,怎么可能让她住?
林永家眼神一暗,老头子大概是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要交代后事了,留下老三一个,肯定也是为自己铺路。
“娘,咱们先出去。”
他拉着林老太就走了,还贴心地关了房门。
屋里
就剩下林永成和林老头了,“说吧,有什么事?”
林老头说:“我时间不多了,我对你也没有太多要求,也不指望你能帮扶永家,我只有一个心愿,我在山上藏了点东西,我要你把东西买下来。等我死后,你把钱给你娘。”
林永成眼皮一掀,定定地看着他。
“我要那些东西干嘛?”
“老三……别让我死不瞑目。我时间不多了。”林老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哀求的意味,他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却依然盯着林永成不放,“算爹求你了,你就答应吧!”
林永成与他对视了几秒,这才轻口:“你要多少钱?”
“我藏的东西挺多的,你给你娘一千块,东西都给你。”
“你做梦!我拿一千块买一堆废物?”
“东西很多,都是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我也没用,我花那么多冤枉钱干嘛?最多二百块,你爱要要,不要拉倒。”


第63章
林老头直到生命的尽头还不忘替林永家做打算,好在林永成对他并无期待,这老头子明知道那些东西见不得光,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个烫手的山芋,却还想将麻烦抛给林永成。
他做到这个份上,林永成还能对他客气?
不过,也好在那些东西是他想拿到的。
否则的话,别管林老头是不是快死了,他一准怼回去。
林老头听到二百块,那双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我上次给你那些东西能换到四百块,我藏的还不止那些。二百块怎么行?你这是趁火打劫!我是你亲爹,你这么对我?”
林永成冷笑道:“老头子,我是看你可怜才愿意跟你换,你别不得好歹,还在这里狮子大开口!”
林老头已经油尽灯枯了,错过了林永成,那些东西他也找不到接盘侠,难道把东西交给林永家吗?
交给林永家屁用都没有。
是能换钱还是能戴出去?没用的,只会招来祸事。
可林老头不甘心啊!
他小心翼翼藏了一辈子的东西,总以为是给子孙后代攒下的一笔财富,结果连一千块都换不到,这让他怎么接受?
“我没有狮子大开口。那些全是好东西。你可以放在手里,等以后风声没那么紧了,日子也好过了,再拿去换钱。”
“你说放在手里等风声过去,你不是在手里放了一辈子,也等了一辈子吗?现在风声过去了没有?”
林老头喉咙一哽,又被戳到痛处了。
他是等了一辈子,也小心藏了一辈子,结果是场空等。
底气没那么足,语气也随之弱了下来,“以后总会有好日子过的。最少六百块,那些东西给你,你肯定血赚。”
“以后的事谁知道?我只看现在。现在它们全是破烂,我拿六百块换一堆破烂?我的钱又不是捡来的。”
“二百块太少了。”
“二百还少?那你找别人吧!”
他明知道林老头不可能找别人,这老子也只敢坑他了,那些招祸的东西,他万万不可能交给林永家。
当然也不敢让林永业沾手,林永业肯定不愿意掏钱买。
林老头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快咽气了,这不
孝子还不肯听话,白生了这个儿子。
林老头老泪纵横,自己藏了一辈子的东西,落到最后只值二百块,他心里痛得滴血,还不得不含泪答应。
“行吧。你说到就要做到,等我死后,你把钱交给你娘。你要是骗我,我变成鬼都不放过你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