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表少爷病得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他们之前有这么熟吗?
况且,她直接挑明:“表少爷,我只是个小丫头,还是被府上不待见,身份尴尬的丫头。我拥有和三小姐一样的发簪,如果被夫人和三小姐知道了,我会被怎么处罚,你想过吗?”
杜秋白一愣。
他捧着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样想?姑姑和表妹都是十分善良的人,而且,我会告诉她们簪子是我买的,和你没有关系。她们不会怪你的。”
小鱼:“……”
她看江紫仪对杜秋白也有点意思,心上人送别人发簪,哪个姑娘家不会介意?
她真心道:“表少爷,如果你真对我好,就离我远点吧,最好能讨厌我。”
“怎么回事?老三你给我滚出来,你不是说肯定有用吗?”
阴沉沉的虚空之中,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们看不见“镜花水月”之中的详细情况,可代表江鱼的那一道神魂之光处于什么状态,它们是能看到的。
一团黑云急匆匆地赶过来,大为不解:“我从书里看的,对人类而言,从亲情,爱情方面入手,是最为刻骨铭心,也最重要动摇心绪的,不应该毫无效果啊。”
它强调:“而且,我都是按照书中剧情安排的!在痛苦无助,全世界都疏远排挤她的时候,一个温柔,包容,真心待她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你看的是什么书?”
黑云翻滚了两下,一长串文字从中飞了出来:
《冷酷王爷下堂妃》
《春宵帐暖》
《媚娘传》


第130章
“……”
黑云们虽然对这个世界不大了解,对人族也不算熟悉,但他们好歹是有“盟友”的,也夺舍过几个人族,读取过他们的记忆。
这几本书,单看书名,感觉就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但老三十分笃定:“这些是我控制了一个凡人去书店买的,我听得很清楚,老板说这就是卖得最好的书。”
它们了解到,人族没有传承记忆,书是他们学习知识最重要的途径之一。既然是卖得最好的书,那定然也是最有道理的。
既然如此,书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老三信誓旦旦:“一定是还没到时候。就算有问题,肯定也是那个江紫仪有问题!”
说起江紫仪,所有黑云都翻涌不休,显然对这个人族女人非常不满:
“我早说了,这个人类不太行,我们应该再等等,找一个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说的不错,她实在是太蠢了。”
“如果不是她得了力量之后太过嚣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被那些人族修士盯上。”
“……”
作为家庭弟位拥有者,老三没什么资格参与这份争吵,它整朵云团往角落缩了缩,默默想道:可是更好更聪明的,咱们也忽悠不到啊。
江紫仪隐隐察觉到了表哥近来的不对劲,他似乎对那个小鱼有点过于关注了,还旁敲侧击问了自己好些个问题。这让她心里十分警惕。
从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小鱼起,她就特别讨厌对方。江紫仪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是小鱼的父母换了孩子,害得自己过了七年的苦日子,她恨她是应该的。
两人的身份交换,她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三小姐,小鱼变成了小丫鬟。
按照江紫仪的性格,她如果要折磨人,肯定是采取最直白的方式,比如每天罚小鱼头顶一碗水跪两个时辰,或是鞭打掌掴,让她吃不饱饭睡不好觉。
可是,刚回家那几天,她每天晚上睡着以后,都有个声音在她梦里警告她,让她保持善良,让她不要做那么简单粗暴毫无意义的恶毒反派做的事,要迂回图之。
醒过来以后她就不记得那些话了,但有些事情刻进了脑子里:她要成为一个外人眼里善良温柔毫无污点的大家小姐,至于对付小鱼,引导身边的人讨厌排挤折磨她就好了。要让她受罪但是不被旁人理解,让她在委屈和沉默中变得扭曲。
好在父母哥哥们都站在她这边,他们也确实很讨厌小鱼。至于府里其他人,江紫仪用了点手段,成功让他们都看小鱼不顺眼。
但是这种事情做多了可烦了,她喜欢华服珠宝,喜欢出门交际享受众人追捧。至于小鱼,讨厌却不能亲自去处罚她,实在是叫人烦闷。
兢兢业业干了一年以后,江紫仪开始摆烂。
她将小鱼扔到看不见的角落,反正她从备受宠爱的小姐变成人人可欺的低等丫鬟,在江紫仪的心里,这已经是无法容忍的遭遇和羞辱了。换做是她,肯定会憋得黑化,这也算是在完成任务吧。
要她数年如一日地绞尽脑汁去欺负一个小丫头,又不能弄死,她才懒得费那劲呢。
摆烂的江紫仪,将小鱼抛在脑后之后,开始享受作为首富家大小姐的富贵生活。
她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穿着打扮,与认识的富家千金小聚等事情上面,并对寄居在家中的姑母家表兄,生出了一点少女的旖旎心思。
既然对表哥上了心,那么他近日的反常,自然就落入了她的眼里。
稍一打听,她就知道此事和小鱼有关。
原本她已经将这个名字忘在脑后,可此时一旦想起,那股恨不得令其死的厌恶感也同时回来了。
她忍不住捂住额头,想要抚平突如其来的刺痛,恨恨道:“她怎么还不去死!”
听说表哥住在府中,偶尔会和她碰面,一来二去,两人竟然熟悉了起来。尤其是,丫鬟汇报说,表哥还主动去找过她几次。
江紫仪顿时警觉,并鄙夷道:“一定是她勾引了表哥!”
她就知道那个小鱼贼心不死,她肯定无时无刻不想取代自己。而现在,她没办法抢走爹娘和兄长们的宠爱,就将目光看向了表哥。
小鱼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她那会儿正皱着眉头给自己绣手帕:像她这种丫鬟,自然是没人给绣品的,这些常用的东西都得自己动手做。
说来也是奇怪,她向来聪明,学东西很快,唯独这个绣活,再怎么用心学,最终绣出来的东西,也只能说一句“能用”。至于好看不好看,这已经不是她能触及的层次了。
本就不太严实的木板门歪歪扭扭,发出不堪重负的折磨,小鱼放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向门口。
门口的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她看到了那金灿灿的华丽裙摆,就知道来人是谁。
“三小姐。”
江紫仪目光在这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眼,见处处寒酸,小鱼身上也是件青灰色毫不起眼的布裙,灰头土脸的,心中怒火熄灭了不少。
她见小鱼在做什么,冷笑一声:“绣帕子呢?也不知道是绣给谁的,不知廉耻的东西。”
小鱼:“……”
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在见到犯病的表少爷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预感,自己怕是要倒霉。
三小姐来得比她预料中还晚了点呢。
她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是给我自己绣的。”
江紫仪如何会信?令人将桌上的帕子一把夺过来,恨恨看过去……登时就是一愣。
只见苍青色的秀帕上,赫然是一只……灰色的,肥到出奇,五官比例也奇奇怪怪的,大脑袋猫。
“这、这是什么东西,真丑!”她嫌弃地一把扔到地上,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好怪,但莫名又有点可爱。
不过这丑到出奇的帕子倒是打消了她一点怀疑,莫说表哥是风雅的读书人,就算是个寻常男子,怕也不太能欣赏这种手帕。
但她可不是来讲道理的,扬起下巴:“给我搜!”
小鱼皱眉:“请问三小姐,是府上丢了东西还是怎么,为何无缘无故搜我屋子?”
江紫仪一看到她,就想狠狠罚她,最好是能打断她两条腿,让她爬着来求自己,她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可惜她好像不能这样做。
江紫仪心里遗憾地叹息,看向小鱼的目光恶意满满:“我在自家府上,搜一个奴婢的屋子,还需要理由吗?”
她缓缓走到小鱼身边,睥睨着她:“你是不是对我们之间的身份存在着什么误解?”
她紧紧盯着小鱼,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到点隐忍和难堪的情绪,却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然之色。
小鱼心里想的是,自己先前的感觉果然没错。这位三小姐,果然是极厌恶自己的。
她想着自己的事,一时间无暇回答,江紫仪便认为她被说中了心思。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丫鬟们将这间寒酸的屋子翻一遍了,她们速度能如此之快,实在得益于这屋子太小,一眼扫过去连个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而小鱼东西也少,除了几身衣裳,一个放零碎物件的箱子,就没什么旁的了。
如今伺候三小姐的丫鬟们,当年也伺候过小鱼,见曾经备受宠爱的三小姐沦落到如今地步,纵然她们曾经也幸灾乐祸过许多次,见她这个境况,竟然难得生出了点怜悯之心。
珍珠上前说道:“小姐,屋子里都看过了,十分干净,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或许,我们误会了小鱼……”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令人心尖一颤。
珍珠红着眼睛捂脸,垂头不敢说话。
江紫仪收回手,不悦:“我让你搜查,让你说话了吗?”
她今日带着的都是身边几个大丫鬟,深知她平日里是什么秉性,丁点不愉快就随便找人撒气的,见珍珠被打,都不敢说话。
只有小鱼有些惊讶,她还有早些年的记忆,江老爷和杜夫人都是和气生财的性格,江府也有仁善之名。江紫仪在外名声不错,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暴躁。
江紫仪见她眼神,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朝她打下来,被她轻松挡住。
“我不是府上的家生子,没有身契。”小鱼说道,“三小姐看我不顺眼,大可以将我赶出去。”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年纪越大,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越多。可她偏偏一直被困在江府之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江紫仪,让自己脱困。
江紫仪一听到她说要走,眼前就是一黑,脑海之中剧痛,差点站不稳,被丫鬟们慌忙扶住。
“小姐!小姐!”
“快去请大夫!”
一群人惊慌失措地离开,小鱼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出神。
她尝试过偷偷离开江家,可她被人看得很紧,根本没办法单独行动。
鼻尖传来一阵幽幽冷香。
她回头,果然见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是那个藏在杂院的白衣公子。
小鱼惊道:“你怎么过来的?”
她很紧张:“青天白日,要是被人发现,你会被扭送见官的。”
姬长龄面色闪过一丝不屑:“你们府上的人,发现不了我。”
小鱼没错过他面上的自负之色,联系初遇时的打扮,想来他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她目光一亮,期盼地看着他:“姬公子,我们也算是有缘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带我离开江府?只要离开这里就行,后面的事我自己想办法,绝不麻烦你。”
姬长龄扬眉:“离开江府,倒不是什么难事。”
小鱼面色一喜,便听这少年侠客冷酷的声音:“可我们无亲无故,我凭什么帮你?”


第131章
江紫仪这场头痛来得极为突然又没有征兆,等大夫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杜夫人听说她是去见了小鱼才变成这样,一时间往日被忘在脑后的不愉和厌恶全都涌现上来。
她怒道:“你们去给我把她绑到院子里来,跪在院子里,三小姐什么时候醒来,她才能起来!”
当然杜夫人的人还未过来,另一个人先来了。
是杜秋白。
他还不知道江紫仪的事,只深情脉脉地看着小鱼,表明心迹:“小鱼,我这几日回去仔细想了想,发现我错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拿你当妹妹看,才会不自觉地关注你,照顾你,其实,这根本就是发乎情。”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心意:“其实,我真正心爱的人,是你啊。”
小鱼:“……”
她实在没忍住,抖了一下。
她好奇道:“表少爷,你应该知道,杜夫人想让你娶三小姐,三小姐也喜欢你。”
杜秋白痛苦道:“但我只把紫仪当妹妹。”
“那你和她说了吗,你会娶她吗?”
杜秋白温柔地看着小鱼:“这种时候,我们不提无关紧要的人好么?小鱼,此时,我只想看着你,和你说说话,我们不要去想别人。”
小鱼:“……我觉得,不太好。”
她若有所思:“你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是想一边娶了三小姐,一边哄着我?”
杜秋白面色一变,惨然道:“我父母和姑母,都想促成我和表妹的婚事,我、我没有办法反抗。但是小鱼,你给我一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你要相信我,好吗?”
小鱼:“……”
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动静,抬头瞅一眼满脸痛苦纠结深情的表少爷,她一不做二不休,道:“表少爷,你后面有人!”
杜秋白一惊,下意识回头。
咚!
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小鱼将手里的棍子藏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头跑,和外面一大群丫鬟婆子撞了个正着。
“拦住她!你跑什么?”
小鱼见到人就停下了脚步,一脸看救星的模样看着她们:“苏嬷嬷你们来得正好,快去看看表少爷。”
“表少爷?”苏嬷嬷探究地看着她,“表少爷来你这做什么?”
小鱼当没看到她的怀疑,大声道:“表少爷来找我麻烦!他听说三小姐来了我这里以后突然头痛昏倒了,跑过来质问我做了什么。大概是情绪太激动,又担忧三小姐,表少爷直接晕过去了。”
苏嬷嬷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只是见她衣裳模样整齐,里头去看杜秋白也是模样齐整,两人不像是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方松下心。
她板着脸:“跟我去正院吧,三小姐还未醒,你过去替她祈福。”
小鱼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苏嬷嬷见状也没有绑着她,刚到正院,就见珍珠喜气洋洋地走出来:“三小姐醒了!”
苏嬷嬷:“……”
夫人的命令是让小鱼跪着替三小姐祈福,现在三小姐醒了,那还要不要让她跪着呢?
她看了小鱼一眼,不好自己做主,便让人守着她,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江紫仪从头痛之中醒过来,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里,有人对着她破口大骂,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还教她做事。
她记得自己梦里气得半死,和那个东西大吵了一架,最后那东西好像骂骂咧咧地走了,她也醒过来了。
神清气爽。
她还记得之前的事,皱眉道:“小鱼那个该死的丫头呢?”
苏嬷嬷道:“在外面等着呢。”
她将杜秋白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表哥为了自己去找小鱼麻烦,江紫仪心情颇好,她本想狠狠责罚小鱼一顿,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笑着说道:“不关她的事,我头痛是老毛病了,让小鱼回去吧。”
杜夫人不满道:“要我说直接将人赶出去就行了,这么多年留她在府上,我看着都膈应。”
江紫仪目光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世道乱得很,让她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杜夫人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头发:“紫仪就是太过心善。”
小鱼被带过来,又被赶回去。
回去以后,她看到了屋子里站着白衣剑客。
这人在表哥过来的时候,身形一晃就消失了,她以为人走了,原来还在。
她心里正在想着江府理不断的麻烦,顺嘴抱怨了一句:“刚刚那么多人来势汹汹,你也不帮我一下。”
白衣剑客冷冷道:“你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为什么要帮你?”
小鱼顿时鼓起了脸:“你受伤的时候,我冒险给你送了药的,我以为我们好歹算朋友了。”
她不是没戒心的人,照理来说这样来历不明还很危险的人物,她会本能远离才对。不过……
小鱼在生气中都没往看着对方的脸,多看两眼,觉得气都消了一半。
她将自己对他莫名的信任,归结于此人长得太好看了。
“首先,我给了金子给你,我们两清。”
“第二。”白衣剑客轻哂,“剑客不需要朋友。”
小鱼无语道:“那你现在伤好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下,身形一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走了?
小鱼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人从第一眼见面起性格就很古怪,她也没太在意。
她坐在椅子上,开始琢磨第很多次逃跑的计划。
江府真是待不得了,三小姐先前忘了她还好,现在重新想起她,小鱼想起江紫仪看自己那眼神,跟毒蛇似的。
表少爷也莫名其妙犯病,讲话奇奇怪怪的。
她越长大,越发现许多事情都很违和。比如府上那么多明明经常照面,但仔细一想,根本想不起来性情模样的丫鬟小厮们。
比如她永远都走不出江府的大门。
比如老爷夫人一夜之间视她为陌生人的样子。
她越想越古怪,想起偶尔听到丫鬟们凑一起嘀嘀咕咕讲的那些山野异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行!
得跑。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三小姐因为无故头痛昏迷的事,夫人担心是冲着了什么,要带她出去拜佛。小鱼还在想要怎么想办法跟着一起去,就收到了江紫仪的命令要带她一起去。
虽然知道三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心,但她心里还是很雀跃。
很快就到了当日。
江紫仪上马车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见小鱼穿了个灰扑扑的衣裳耷拉着脑袋站在后头,别说和她比,就连和其他丫鬟比,都显得灰头土脸毫不起眼,不免心情大好。
可她知道,只要她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她旁边那些丫鬟,顿时就沦为陪衬。
前天她去看望表哥,言语之间试探了几句,果然一提起小鱼,对方就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江紫仪便懂了,他们两个果然有关系!
这男人她是看不上了,但小鱼敢觊觎她的东西,也要付出代价。
江府的人亦发现,近来三小姐脾气大了许多,也暴戾了许多,身边人伺候稍有不顺心,动辄打骂罚跪,闹得整座院子气氛紧绷。
江紫仪知道这和她那日在梦中和那不知名东西大吵一架有关系,从那日吵完架以后,脑海里,一直束缚着她的某根线,好像绷断了,她可以开始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府的女眷出行自然是坐马车,小鱼本该上最后一辆马车,江紫仪却把人叫到了自己身边。
杜夫人不愿意:“我们娘俩坐在一处,你把她叫过来扫兴做什么?”
江紫仪含笑:“阿娘,小鱼这么些年,在咱们家一直本本分分的,可见她和她那对黑心肝的父母并不一样。您就别再迁怒她了。”
杜夫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下一刻,小鱼过来了。
主母和小姐的马车是极为奢华的,宽敞的车厢内铺着软而厚的地毯,内设茶几座位,堪称一间移动的屋子。
小鱼没什么心理负担,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马车可比丫鬟们的青布马车舒服太多了。
江紫仪含笑看着她:“小鱼,说起来,咱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辰。若不是有身世的误会,凭你的容貌性格,说不定能做我房里伺候的大丫鬟。”
小鱼心想这福气我要不起,垂眸:“我粗鲁愚笨,担不起三小姐夸奖。”
江紫仪见她目光不住往外头看,忽然笑了:“你很喜欢外面吗?这些年,你没什么机会出门吧?”
小鱼不懂她今日为什么这样有兴致,心中警惕,说道:“确实出来得少,看什么都新鲜。”
江紫仪意味深长:“往后,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小鱼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想逃跑的意图被她给发现了。
直到外头骚乱起来,苏嬷嬷一脸苍白地上马车,说外头遇到了劫匪。
小鱼下意识去摸袖子里的匕首,一侧头,就看到了江紫仪毫不掩饰的阴狠目光。
下一刻,她坐的角落那一侧马车车壁突然破碎,小鱼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外头滚了出去。
好在马车两侧是一人高的野草地,她有点懵,但没受伤。
可身后杀机如影随形,围着车队的劫匪见有人摔出来,有两个直接拿刀就砍了下来。
她没有慌,多年体力活的经验让她反应无比灵活,身体就地一滚,躲开攻击,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拔出,狠狠扎在了近一点的劫匪大腿上。
鲜红的血液在她眼前溅落,小鱼心里惊得砰砰跳,却竭力保持冷静,将一包早准备好的辣椒粉往身前一扬,听着那两人鬼哭狼嚎,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往后跑。


第132章
大概是她这些年在后院锻炼出了一副强健的身体,或者她天赋异禀,围在后头十分松懈的“劫匪”们,甚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姑娘就跟一只兔子一样,嗖一下从身边蹿过去了。
劫匪们:“……”甚至追不上!
为首的那个甚至忍不住朝江紫仪看了一眼,用眼神质问:你不是说,任务目标只是一个关在宅院里十几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吗?
江紫仪不耐烦地瞪回去:还不快去追!
劫匪们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这人承诺的巨额报酬,纷纷追了上去。
小鱼本来心里非常紧张的,可是一头钻进茂密的树林里,感受着山野里清新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慌乱不已的心逐渐宁静下来。
这是在江府里从未有过的感觉,野外的山林里没有道路,杂乱无章,可她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样在山野间行走,那些阻挡行人前进的枝叶,也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她的身体。
前路无比顺利。
追逐她的劫匪们就没那么舒服了,树枝勾住他们的衣服,拦住他们往前的步伐,偶尔还要叫他们摔一个跟斗。不过片刻时间,他们的视线里就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老大。”一个劫匪看着自家老大,为难,“咱们还追吗?”
“追个屁,这深山老林,到哪里去找人?”老大无所谓,“她一个小娘子,逃进深山,晚上说不定就要落进狼肚子里。”
“回去!就说她已经失足落悬崖,摔死了。”
后面的人没有在追了,耳边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是它们告诉她的。
小鱼一脸兴奋地在山林间转悠,从她七岁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出府,更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山林之中。
可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觉得,这里才舒服自在像是自己的家。
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若有人从上方天空的视角来看,就会惊异地发现,她前方的树木十分贴心地挪开道路,为她清除了一条道路来。
最终,将她引到了一处有清潭,有山洞的地方。
“吱吱吱。”
小鱼抬头,就见前方树顶上蹲着一个小猴子,小猴子看到她,似乎很惊奇,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小鱼听不懂,但察觉到它没有恶意,便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小猴子立刻藏到树叶后面,过了一会儿,它又回来,朝着她扔了几个东西。
是几个汁水饱满的野果。
“给我吃的吗?多谢。”小鱼将果子捡起来,准备去水潭里边清洗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这里,还挺自在。”
小鱼扭头,就见白衣剑客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浅浅的血气,小鱼出了江府以后嗅觉额外灵敏,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小猴子察觉到来人的瞬间就惊叫一声,直接消失了踪影。
意识到她的动作,白衣少年顿时更冷了:“嫌弃我身上的血气?那是追杀你的人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