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或者林大夫。”林清羽眉间轻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顾扶洲笑得有些恶劣,“这不是欢瞳还在么,我想着就别太腻歪了。他都没有成亲,看到我们秀恩爱会心酸的。”
欢瞳叫冤:“我才不会!”
林清羽不悦道:“下次别唤我全名,我不习惯。”
顾扶洲咳了两声,不想表现得太得意:“我尽量。”
顾扶洲在林清羽对面瘫下,随手拿起一颗白子一抛一接地把玩起来,随口道:“清羽,你的婚假大概也快结束了。”
林清羽之前对顾扶洲提起过,皇帝治头风的方子里有一味金蚕蛊的翅膀。金蚕蛊各个时节形态各异,配药也要由此变化,其中的奥妙连他父亲都不知道。等天再冷些,之前的药方失效,皇帝若不想再被头风折磨,只能来请他回去。
因此他一点不意外:“是么。”
不多时,花露来叫他们用晚膳。用过晚膳,顾扶洲消食后去校场痛苦举铁,林清羽继续未下完的棋。待夜色渐浓,两人才回到卧房,一上一下地上床歇下。
半夜,林清羽被渴醒,睁开眼瞧见屋子里有亮光。是顾扶洲点了灯,在灯下执笔凝思,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林清羽见多了顾扶洲不着调的模样,偶尔见他认真一次,才会想起这个人和他一样工于心计,只是大多时候他懒得去想罢了。
林清羽坐起身。顾扶洲听到动静,朝他看来:“吵醒你了?”
“我在想西夏那个新任的主帅到底是怎么用兵的。”顾扶洲低头看着自己凭借记忆和赵明威奏本上所言还原出的敌军行军路线,“有点意思啊。”
林清羽问:“你为何白天不想?”
顾扶洲不假思索道:“因为白天我要玩。”
林清羽下了床,披上鹤氅,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么说,你是在担心的西北的战况?”
“没有啊,我就是随便想想。”顾扶洲横执起笔,“他强任他强,我选家中躺。”
林清羽未雨绸缪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顾扶洲手中的笔。只要顾扶洲思考的时候拿着笔,他就有被溅一身墨渍的危险。
顾扶洲动作一顿:“怎么了?”
林清羽道:“你是不是又想弄脏我?”
顾扶洲愣了愣,确定自己心意后,笑道:“完了,好像是有点想。”


第69章
顾扶洲是真的想了,太不可思议了。
也不是说过去十九年他没想过。只要是身心健康的男生,青春期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想过,他并不例外。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父亲郑重其事地给他上了一堂生理课,并要求他在这方面严格自律,尊重他人。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自我解决后的感觉——就这?他手都快酸死了,就这?
当然,舒服还是舒服的,但性价比真的不高。他虽然懒,但很注重个人的洁净。即便是自己动手,事前事后都要洗澡,整个过程少说要一个多小时。有这点时间,他多睡点觉不香吗。
后来,他长到十六七岁,发现周围的同学,尤其是男生,似乎对这方面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他的兄弟曾给他分享过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兄弟兴奋得满脸通红,他却心疼男主角。
不停歇地“工作”这么久,出了那么多汗,那腰真的不会酸吗?好累啊,他看着都觉得累。
当他告诉兄弟他的感受时,兄弟大受震撼,断言他是个性冷淡。他不同意,他不是冷淡,他真的就是懒得动而已。如果他未来的老婆愿意多费点力,他还是很乐意做这件事的。
总之,因为太懒,他活成了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模样。即便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也没刻意往那方面想过。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对他有冲动吗?一定会想睡他吗?在一起开心不就得了。
直到林清羽突然这么问他,他才惊觉自己是想睡他的。即便他会累得半死,他也……应该会觉得值吧。
用“睡”这个字眼还算是文雅了,他甚至想说的更粗俗。他想弄脏林清羽,在林清羽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让他沾染上自己的味道,甚至想在他耳边说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要不是林清羽用了“弄脏”两个字,他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性癖。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顾扶洲突然觉得自己好油腻,好猥琐——为什么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如果他开始馋林清羽的身子了,那他和萧琤皇帝之流有什么不同。
垂死病中惊坐起,曹贼竟是我自己?
不对,林清羽本就是他老婆,他觊觎自己老婆怎么了。那些觊觎他老婆的人才是曹贼。
可清清冷冷的大美人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亵玩的。
但他真的好想亵玩啊。
有了世俗欲望的顾扶洲不禁好奇——林清羽也是男人,他会不会也有世俗的欲望呢?
林清羽自然不知道顾扶洲那奇奇怪怪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深深暗暗,不再是过去的纯粹,像是多了些成熟的东西。
两人重新回到床上,顾扶洲早就把什么敌情什么战术抛得一干二净。他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道:“清羽,你也快二十岁了。”
“嗯。”
“这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啊,我怎么从没见你……你懂我的意思吧?”顾扶洲自觉已经说的很明白,以林清羽的聪慧不可能不懂。
林清羽却道:“不懂。”
“少来,你肯定懂。”顾扶洲调笑道,“还是说,你对此事也没什么兴趣?”
“确实没什么兴趣。不过,你为什么要用‘也’?”
顾扶洲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林清羽前半句话上:“不是……你又不懒,为什么没兴趣?”
林清羽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看得多了,也碰得多了。”
男子的身体他不知见过多少,女子的他也见过。妇科他不算精通,亦有涉猎。跟随恩师云游时,他还曾为孕妇接过生。
在他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来不会因为触碰到谁的身体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只有顾扶洲的身体会让他有“烂手”的感觉,关键的部位碰一下就觉得心慌。
顾扶洲哽了哽,道:“学医真可怕。”
顾扶洲睡得晚了,次日起床又是一场灾难。林清羽把顾扶洲从床上拽起来,让花露端来早膳,守在一旁看他生无可恋地喝着粥。
“清羽,什么时候才休沐啊。”
大瑜的官员,除了过年,每月只能在十五那日休沐。林清羽帮他算了算,道:“十日后。”
顾扶洲俊容扭曲:“十日?救、救命……”
顾扶洲穿戴完毕,林清羽正要送他出府,就见袁寅跑来禀告:“将军,夫人,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头痛难忍,太子伤口复发,今日罢朝一日。”
顾扶洲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除了二婚那夜,林清羽从未见过他如此兴奋。袁寅话刚说完,他就没了人影。眨眼间,床上就多出来了一个人,被子鼓起来一大块。
林清羽轻声笑了笑,嘱咐下人不要靠近卧房,好让将军今日睡个天昏地暗。
罢朝的消息传来没多久,宫里又来人了。皇帝的病逐日恶化,太医院束手无策。皇帝终于受不了了,再次宣林清羽入宫。
林清羽替皇帝诊了脉,更改了之前的药方。皇帝喝了几日,病症得到缓和,按理说应当厚赏林清羽,但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一想到眼前温雅恭顺的美人已嫁作他人妻,他身为天子居然还有得不到的人,心中难免滋生出不甘和愤恨。
若只是个寻常的臣妻,他便是强要又如何,可偏偏是顾扶洲的妻子。不日,顾扶洲给他上了一道折子,从兵马的调配到粮草的运送,将西北战况分析得头头是道。皇帝看完之后,再如何不愿,还是原封不动地把折子送去了西北。
皇帝不肯给林清羽官复原职,林清羽也未主动提起,只道有些药的药效他拿不准,要去太医署查阅典籍。皇帝便复了林清羽行走太医署之权。除此之外,林清羽每三日要进宫一次为皇帝请脉。除了没官职,没俸禄,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事到如今,林清羽在乎的也不是官职和俸禄。成功嫁给顾扶洲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想要和顾扶洲一世安稳,他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顾扶洲千等万等,等来了每月一次的休沐,这日林清羽刚好要进宫。林清羽起床时,特意放轻了动作,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必要,顾扶洲哪是轻易能被吵醒之人。不料他脚刚落地,就听见上铺传来低哑的声音:“清羽……”
林清羽惊讶道:“你怎么醒了?”
顾扶洲闭着眼睛,虚弱道:“你今日要进宫,我送你。”
林清羽一怔,心里升起不该在冬日出现的暖意,嘴上却道:“你都快困死了,如何送我?”
顾扶洲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本能地说:“再困也要送老婆上班……”
林清羽好笑道:“不必。你继续睡。”
顾扶洲强迫自己下了床:“不行,你每天都会送我,我如果不送你也太渣了吧。”
顾扶洲如此有心,林清羽便由着他去。他本以为顾扶洲会和他一样,送到将军府门口就算了,没想到顾扶洲竟和他一同上了马车,直接将他送到了宫门口。虽然顾扶洲在马车上一直靠着他的肩膀打瞌睡,两人也没说什么话,但这份早起的心意,用感天动地形容都不为过,着实弥足珍贵。
林清羽进宫后,领路的太监带他来到勤政殿。皇帝传他入内时,天机营的首领谢大人刚好退下。两人擦身而过,林清羽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幽香。
很快林清羽便知晓了这香的来处。皇帝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一朵晶莹通透的雪莲,单看花瓣的色泽,就知此非凡物。
皇帝道:“你瞧瞧,这对朕的头风可有裨益。”
林清羽闻了闻雪莲的暗香,问:“敢问陛下,此物可是从北境而来?”
听到“北境”二字,皇帝似有不虞:“据说是采自北境极北之地。”
林清羽淡淡一笑,道:“的确是千金难求的良药。学生这就为陛下新拟一个药方,用北境雪莲入药,定能事半功倍。”
离宫后,林清羽在太医署的藏书楼待了半日,黄昏时分才回到将军府。一下马车,他就瞧见将军府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对寻常官宦而言,此等仪仗是僭越,来者何人显而易见。
这辆马车只比林清羽早到片刻。马车的主人一下车就和林清羽打了个照面:“——是那位美人太医!”
林清羽道:“我已经不是太医了,殿下。”
“那我就唤你林大夫好了。”来人正是四皇子萧玠。和他影形不离的管家姓奚,单名一个容字。
林清羽对漂亮蠢货无感,只对聪明人有兴趣。相比萧玠,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奚容身上。“殿下大驾光临,可是和将军约好了?”
“不是啦——不对,也算是吧。上回大将军答应了给我看他的青云九州枪和汗血宝马,今日我路过将军府,突然想到这个,就……”
萧玠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奚容朝林清羽鞠了一躬,客气道:“殿下心血来潮,不请自来,叨扰将军和夫人了。若将军不便,我下回递了帖子再带殿下来。”
林清羽道:“将军今日休沐,没什么不便的。殿下请进。”
几人进了府邸,萧玠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问:“怎么不见顾大将军?”
林清羽猜测:“这个时辰,他应该在玩。”
萧玠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仰起头问奚容:“大将军也会玩吗?”
奚容道:“顾大将军的‘玩’可能和殿下的‘玩’不同。”
萧玠露齿笑道:“我明白了。就比如说,我的‘玩’是吃吃喝喝,大将军的‘玩’是骑马射箭?”
奚容微笑点头:“殿下英明。”
林清羽道:“殿下请在厅中稍等,我去请将军来。欢瞳,给殿下上茶。”
萧玠抿了口将军府的茶,眼中一亮,赞不绝口:“这个好喝,我觉得比宫里的茶还好喝!阿容,你也尝尝?”
奚容摇摇头,道:“殿下,在外切不能忘了礼数。”
萧玠有些失望:“好吧。”
“殿下不觉得奇怪么。”奚容道,“论礼数,应当是将军夫人留下来待客为好,为何夫人要亲自去请将军来?夫人也不像是不懂礼之人。”
萧玠想了想,想不出来:“为何呀?”
奚容微微笑道:“大概是夫人有什么悄悄话要和将军说罢。”
林清羽在卧房找到了顾扶洲。只见顾扶洲被黑布蒙着双眼,在他面前悬挂着一个林清羽用来装药的瓷瓶,瓶口系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系在房梁之上。
听到林清羽的脚步声,顾扶洲将黑布往上扯了扯,露出带笑的眼:“清羽清羽,我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
说着,顾扶洲重新戴上黑布,用力将瓷瓶一推,瓷瓶开始前后摇晃,顾扶洲也跟着左摇右晃,每次都能完美地避开,不被瓷瓶打到。
顾扶洲玩得嘴角飞扬:“如何?我练了半个时辰呢。”
林清羽走上前,抓住摇摆的瓷瓶,道:“萧玠和他的太监来了。”
顾扶洲扬了扬眉:“现在?”
“他们已经在府上了。”
顾扶洲闻到熟悉的清淡味道,唇角扬得更高,伸出手假装想去抓瓷瓶,如愿以偿地搂住了林清羽的腰。
林清羽任他抱着,伸手扯下黑布:“还有,萧琤果然派天机营去了北境,皇帝对此事应当颇有不满。”
看着怀中的药香美人,顾扶洲心猿意马的同时还能分出心思考:“林大夫的意思是……就在今天?会不会太早了。”
林清羽推开顾扶洲,道:“话不必说的太满,稍作试探即可。”
两人一同回到前厅见客。顾扶洲在萧玠和奚容面前端的是深沉内敛,不苟言笑,即便是奚容也想不到不久之前,顾大将军还窝在房中练习如何不被摇晃的瓷瓶撞到脑袋。
一番寒暄过后,顾扶洲命人呈上青云九州枪。此枪极重,一般人把握不住,至少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抬起。
萧玠围着青云九州枪转了几圈就“哇”了几声,转头冲着奚容兴奋道:“阿容,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来自西北大漠的杀气?”
奚容道:“枪以血养,大将军的枪自有一股灵性。”
萧玠试着将青云九州枪拿起,再如何用力,也只能靠双手将枪将将抬起分毫,不由感叹:“这枪砸都能把人砸死,顾大将军却能单手持枪杀敌无数,不愧是大瑜第一勇士。”
面对皇子的夸赞,顾扶洲仍是惜字如金:“殿下过誉。”
看完枪,顾扶洲将几人带到马厩,一匹骏马正在低头喝水,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马儿警惕地支起脖子,不安分地甩了甩尾。
这匹马通身漆黑如墨,四肢修长,鬃毛浓密,和外头寻常马匹大不相同。就是许久不动,比刚到京城时胖了不少。
萧玠看得啧啧称奇,问:“它叫什么名字?”
林清羽戏谑地看了顾扶洲一眼,道:“小白。”
萧玠一脸迷惑:“可是,它是黑的啊。”
顾扶洲严肃道:“确实。殿下可要试骑?”
萧玠又惊又喜:“我、我可以吗?”
奚容不甚赞同:“宝马多烈性认主,殿下又骑术不精,还望殿下三思。”
顾扶洲道:“有我在,不会出事。”
萧玠抚摸着小白黝黑的马背,心动不已:“我只是骑着它走走应该不会有事吧——阿容?”
奚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道:“那就劳烦将军在一旁看顾了。”
顾扶洲带着萧玠去骑马,林清羽和奚容在一旁观看。不难看出,萧玠和奚容的关系绝非寻常主仆那般,萧玠显然极为依赖奚容,这点和顾扶洲所言一致。但林清羽并未看出奚容变态偏执的一面,想来他也是个善于隐藏真面目之人。
林清羽状似不经意道:“殿下性子天真烂漫,来日太子登基,他去封地当个闲散王爷,也是极好的。”
奚容眼神微暗了暗,又极快地展颜一笑,笑颜犹胜女子:“夫人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我不是不行,真的只是懒而已,信我 =w=


第70章
萧玠玩得开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欢瞳搬来桌椅和暖炉:“少爷,您坐着等罢。”
林清羽吩咐:“再搬把椅子给奚管家。”
“夫人客气了。”奚容眉眼低顺道,“奚容不过一个下人,怎能和将军夫人同坐。”
林清羽淡道:“殿下都不把奚管家当下人,奚管家也不必把‘下人’二字常挂嘴边。”
奚容不论心中作何想,面上依旧维持着谦卑:“殿下性子如此,在府上常和下人玩闹在一处。殿下不懂规矩,奚容不敢不懂。”
林清羽微微一笑,眼底却升起几分冷意:“看来,奚管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喝我这杯茶了。”
“夫人风华绝代,不可方物,像小的这等粗鄙之人哪有和夫人同饮的福分。”
林清羽不再勉强,平心静气道:“随你。”
奚容站在林清羽身后,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闻名京城的美人。林清羽的容貌无可挑剔,只是静坐地品茶,就能让冷冰冰的校场变成一副清丽的画卷。
然而,越是动人心魄的美人越是危险。林清羽一嫁陆小侯爷,二嫁顾大将军,曾是天子近臣,如今身无官职还能出入皇宫。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心机城府。
林清羽察觉到奚容的视线,道:“奚管家不好好看着殿下,看我做什么。”
奚容被林清羽戳破,依然泰然自若:“小的是在看夫人手中的茶。方才殿下对贵府的茶赞不绝口,说是比宫里的还好喝。不知夫人可否透露其中玄机,让小的长长见识。”
林清羽放下书中茶盏,道:“奚管家果然处处为殿下着想。日后殿下前往封地,你也要一同跟着去罢?”
“这是自然。”
“你甘心么?”
奚容狭长的凤眸骇然一缩:“小的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林清羽捕捉到奚容脸上微小的变化,嘴角耐人寻味地牵了牵:“留在京城,留在宫中,奚管家就有做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可能;但你一旦跟着殿下去了封地,就永远只能是个阉人管家。”
“阉人”二字狠狠地刺入奚容骨髓。但他被刺得多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分寸:“掌印太监……夫人可知这四字意味着什么。”
“司礼监掌印太监,亦有‘内相’之称,乃内廷权势之首。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奚容沉下一张脸。他本就生得阴柔,配上阴沉的神色,看得一旁的欢瞳背脊发凉。“将军夫人说这些话,不怕小的误会么。”
林清羽反问:“那你误会了么。”
和聪明人说话只须点到为止。奚容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沉默不语,懂装不懂。
他的反应在林清羽的预料之中,顾扶洲虽和萧玠有几分交情,也只能说是泛泛之交。奚容与他,更是只见了两次面。现在共谋大事,就像顾扶洲说的,的确太早了。林清羽说这些不过是稍作试探,奚容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既然奚容不信任他,那就先给他尝些甜头便是。
“话说回来,殿下已经搬出皇宫,自立府邸,却还只是‘四皇子’而已。我记得圣上做太子时,他的几个兄弟都是先封了亲王。圣上即位后,这些王爷才相继前往封地。”林清羽道,“圣上日理万机,又在病中,怕是忘了这件事。若有人能提醒他此事就再好不过了。”
萧玠的生母不过是别宫里的一个宫女,被皇帝一夕宠幸后生下了萧玠。皇帝本就对这个儿子不如何喜爱,萧玠在文韬武略上又无半点过人之处。皇帝平日里很少想到他这个儿子。别的大臣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提醒皇帝给他爵位,万一惹得太子不悦,那是得不偿失。如此一来,萧玠封王一事就被耽搁至今,也成了奚容的一桩心事。
奚容也想用此事看看大将军夫妻究竟有多大能耐,便笑道:“我也盼着殿下能早日封王。”正面回应后,他又加了一句,“也好早日离开京城这等是非之地。”
两人谈话间,萧玠已经遛完一圈,和顾扶洲一道回来了。林清羽给顾扶洲递上提前备好的茶:“将军请用。”
顾扶洲一笑:“多谢夫人。”
另一边,萧玠兴冲冲地和奚容分享骑汗血宝马的感受:“小白看着性子烈,但在顾大将军面前好乖好乖的。大将军让它往哪走它就往哪走,让它快它就快,让它慢它就慢。”
奚容道:“这一般的马似乎也能做到。”
“不一样。”萧玠摆着手,认真解释,“明显能感觉到不一样。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奚容含笑道:“枪马都看了,时辰不早,殿下该回府了。”
林清羽和顾扶洲送两人离府。萧玠先上了马车,奚容再次向他们表达不请自来的歉意,又谢过周全的招待,最后道:“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慢着。”林清羽叫住他,“茶水的玄机我回头写下,下次再交予奚管家。可好?”
奚容躬身拱手道:“有劳夫人。”
马车一走,顾扶洲便揉了揉自己的脸,埋怨道:“装面瘫怎么也这么累。”
林清羽转身进府:“有什么事,是你做起来不觉得累的?”
“睡觉。”顾扶洲跟在林清羽身后,手状似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你和奚容谈得怎么样了?”
“你说的没错,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顾扶洲笑道:“我怎么可能会错。我可是看完全书的人。”
“厉害厉害。”林清羽敷衍地夸了两句,“而且他应该很介意自己身体上的残缺。也能理解,喜欢的人整日在他面前笑得天真无邪,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换做是我……”
“等下。”顾扶洲皱起眉,“喜欢的人?你说谁啊。”
“自然是萧玠。”
顾扶洲惊得一震:“你为什么会觉得奚容喜欢萧玠?”
林清羽莫名其妙:“不是你写的吗?萧琤和沈淮识,萧玠和奚容。”
“那我还写了萧璃和皇后呢,你该不会以为这对亲母子能有什么吧。”顾扶洲啧啧道,“看不出来啊林大夫,你接受程度居然这么高!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林清羽难得语塞。被顾扶洲这么一说,好像他的思想有多龌龊一般。“不是喜欢,那是什么关系。”他凉凉道,“你别告诉我,奚容对萧玠只是俯首贴耳,唯命是从的忠心。”
顾扶洲道:“萧玠的生母在被皇帝醉酒宠幸之前,曾和一个侍卫私通,并珠胎暗结。行宫人少,也没什么正经的主子,那个宫女遮遮掩掩七八个月,成功诞下了一名男婴。”
林清羽惊讶道:“你是说……萧玠和奚容,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顾扶洲点点头:“宫女生下奚容,托人将他送出宫,交给远亲抚养。远亲将奚容拉扯到九岁,又把他送回宫中。奚容净身之后,就成了萧玠身边的小太监。不过,他们两人毕竟只是配角,在书中没有太多笔墨。奚容究竟如何看待萧玠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奚容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护着萧玠。护着护着,他就有了野心。凭什么都是一母所出,有的人是皇子,有的人却是太监。若他的皇子弟弟有朝一日登上了皇位,那他岂不是一国之君的皇兄了。”说到这里,顾扶洲认为有些事,必须提前告知林清羽。“清羽,在《淮不识君》原书的结局中,奚容护住了萧玠,最后和他一起远赴封地。之前我和你说过,奚容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被人控制。一个毫无城府的国君,再加上一个渴望权势的宦官,两人还是兄弟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