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
作者:比卡比
文案:
林清羽十八岁那年嫁入侯门冲喜,成为病秧子小侯爷的男妻。
新婚之夜,小侯爷懒洋洋地侧躺在喜床上,说:“美人,说实话我真不想宅斗,只想混吃等死,当一条咸鱼。”
一年后,小侯爷病重,拉着林清羽的手叹气:“老婆,我要凉了,但我觉得我还能继续穿。为了日后你我好相认,我们定一个暗号吧。”
小侯爷死后,林清羽做好了一辈子守寡的准备,不料只守了小半年,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居然登门提亲了。
林清羽宁死不从,大将军只说了一句话:“奇变偶不变?”
林清羽:“……我嫁。”
再两年,大将军战死了。林清羽还没来得及悲伤,又被皇帝招入宫中。
皇帝委屈地控诉:“宝贝,这次成皇帝了,朕的咸鱼梦彻底破灭了……”
林清羽深知自家夫君虽然是个懒骨头,但论阴谋算计,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摸摸皇帝的头:“别想了。批奏本去,乖。”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清羽,陆晚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美人受vs咸鱼攻
立意:业精于勤,荒于嬉
vip强推奖章:林清羽十八岁那年嫁入侯门冲喜,成为病秧子小侯爷的男妻,不得不深居内宅,和自己的梦想告别。一年后,小侯爷病重,和他约定暗号,说如果他还能重生,便回来找他,再续前缘。 小侯爷死后,林清羽守了小半年的寡,也成功入仕。这时,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带着暗号归来,他又成了将军夫人。再两年,大将军战死后穿成了一国君主,林清羽又被皇帝招入宫中……本文以古代土著的视角,讲述了穿书者的到来对原书角色生活命运的改变,内容充满悬念,形势令人耳目一新。主角人设丰满,一个是心怀大志的美人太医,一个是懒到骨头里的男高中生。两人从朋友,到知己,最后到相伴一生的伴侣,其中经历了种种磨难,身份也是一变再变。唯一不变的,是那颗对彼此真挚的心。


第1章
南安侯府,洞房花烛夜。
两个喜娘办完差事,带着侯府的婢女从内室鱼贯而出,还未走出门,就迫不及待地窃语交谈。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长这么标致的男人。”
“可惜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哎。”
“有什么可惜的,他嫁进来就是侯府少君。要不是为了能给小侯爷冲喜的生辰八字,侯爷和侯夫人能看得上五品太医院院判的儿子?”
“你说的倒也在理,这究竟是福是祸,还得过了日子才知道。”
……
谈话间,喜娘来到外室,将两扇门合上之前,朝里头看了眼:一片喜庆的红艳之中,侯府新嫁进来的少君头戴喜帕,如玉雕一般,静静地坐在喜床上。
大门缓缓阖上,喜房内只剩下成婚大喜的二人。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林清羽僵硬了一日的腰背总算得以松泛。他微微动动身子,喜帕上坠着的流苏跟着晃了晃。
戴着喜帕实在不方便。女子嫁人时头上的喜帕应当是由她的夫君挑起,男子嫁人想必也是一样的。
然而,他的夫君怕是做不了这件事。
他的……“夫君”。
林清羽抬手替自己拿下喜帕,视野终于变得开阔。他环顾眼前的轻纱幔帐,红帘暖被。最终,将目光投向床上沉睡的男子——南安侯府的小侯爷,陆晚丞。
烛火之下,林清羽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陆晚丞。
陆晚丞一身大红的喜服,眉若远山,长睫浓密,面颊清瘦,唇色淡白如纸。即便双目紧闭,病骨支离,也能看出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
从今日起,此人便是他的夫君。
他虽是男子,却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他是大瑜朝第一个被“明媒正娶”的男妻。
可笑至极。
他为太医署的考核准备了三年。如果通过考核,他将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医官。即便不入宫,也能在京城里开间药铺,当个寻常的大夫。
可惜就在他准备大展宏图之时,中宫皇后将他的父亲叫到跟前,道:“本宫听闻你有一子,生于癸未年三月十一,辰时,可是真的?”
得到林父肯定的答复后,皇后便求皇帝给林家赐了婚,把林清羽许配给南安侯的嫡长子,陆晚丞。
京中权贵皆知,陆晚丞生有不足,缠绵病榻多年。他出生时,南安侯特意请了太医来府中相看,太医曾断言,陆小侯爷活不过弱冠之龄。
今年,陆晚丞已然十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他日薄西山,大限将至,南安侯别无他法,写信求助大瑜朝那位据说能通天地知鬼神的国师。国师给他的回信只有一行生辰八字,正是:癸未年三月十一,辰时。
违抗皇命是死罪,林清羽一人死不足惜,但他要护着年迈的双亲和幼弟。他就这样成了陆晚丞的冲喜男妻。
十几年寒窗苦读,全成了笑话。
此刻亥时已过,门外守夜的婢女道:“少君,时辰到了,伺候小侯爷就寝罢。”
林清羽对着昏睡的夫君攥紧手指——要他伺候陆晚丞?开什么玩笑。
高门嫁娶的规矩向来繁琐。虽是匆匆忙忙的冲喜,南安侯府也派了教习的姑姑到林府教林清羽所谓的“男妻之道”,大婚前更是将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净,甚至还抹了脂膏一类的东西。
林清羽不好男风,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要不是为了保住林家上下几十口,他恨不能和陆晚丞同归于尽。
见喜房里没动静,婢女又催促了一声:“少君,就寝罢。”
林清羽闭了闭眼,压下上涌的恶意。他吹灭蜡烛,只留下床前的一红烛。陆晚丞还穿着金繁的喜服躺在被子外头,这样睡怕是会不舒服。
但这关他什么事?他巴不得陆晚丞永远不要醒来。
林清羽走至床边,视线落在陆晚丞交叉置于胸口的手上。
林家乃医学世家。林清羽自小跟着父亲钻研医术。少年时,他离家游学,拜得名师,医术远超同龄中人。光是看陆晚丞的面色,他就知道陆晚丞是病入膏肓,必有沉疴痼疾。
为了确认这一点,林清羽屈尊为这个病秧子探了探脉。陆晚丞的手腕凉得吓人,仿若是从凉水里捞出来一般。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陆晚丞元气衰竭,已有绝脉之兆,除非神医再世,否则陆晚丞最多熬不过半年。
他只用忍半年。等陆晚丞病逝,他就能解脱。
林清羽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在陆晚丞的手腕上留下两道浅痕。
忽然,那苍白的指尖动了一动。
林清羽本能地松开手。陆晚丞的手摔回床上,只见他眼眸在眼帘下滚了滚,长睫亦微微一颤。
陆晚丞要醒了?
林清羽表情凝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晚丞。在他如刀的目光中,陆晚丞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晚丞眼中像蒙着一层雾气,貌似什么都看不清。待他眼中雾气散去,便透出一丝不解来:“嗯……?哪里来的古典美人……”
呵,登徒子。都快病死了还不忘叫美人。
林清羽冷声道:“你醒了。”
陆晚丞恍惚片刻,哑声询问:“你是谁?”
林清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认识我?”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不假,但陆晚丞只要长了脑子,看到他身上的喜服就该明白了。
陆晚丞摇摇头,闷咳了两声,道:“虽然很老套,但是我还是想问: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林清羽:“……”莫非,病秧子是病傻了?又或者,陆晚丞根本不知道这门亲事?
冲喜之前,他听父亲提起过陆晚丞的病情。据说陆晚丞近一个月来昏昏沉沉,病得神志不清。若真是如此,陆晚丞很可能对这门亲事完全不知情。
林清羽脸色缓和了几分:“我姓林,名清羽。”
“林清羽?林……清……羽。”陆晚丞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想到了什么,“那个死在东宫的美人太医?”
林清羽蹙起眉:“什么?”
陆晚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脸的愕然,忽然挣扎着试图坐起身。
出于大夫的习惯,林清羽把乱动的病人按了回去:“你想干嘛。”
“镜子。”陆晚丞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放在柜子上的铜镜,长发散落一枕,“咳咳,把镜子给我。”
镜子?
林清羽将铜镜交给陆晚丞,问:“这镜子有何不妥?”
陆晚丞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见了鬼一般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的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忍了半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似的,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字:“……操。”
守夜的婢女听见喜房里的动静,敲门问道:“少君,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清羽看着如遭雷击的陆晚丞,淡道:“告诉你们侯爷和夫人,大少爷醒了。”
婢女马上派人去禀告南安侯和侯夫人,接着又请了大夫来。没一会儿,喜房里便围满了人,林清羽站在最外头,反而像个局外人。
给陆晚丞诊脉的张大夫虽不是太医,也是京城名医。张大夫捋着须,难以置信道:“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侯夫人急切道:“张大夫,晚丞他究竟是……”
“夫人莫急,小侯爷能醒来,这自然是好事。就是这脉象……昨日,老夫也替小侯爷诊过脉,当时的小侯爷元气衰竭,离天人五衰也不远了。可如今,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张大夫啧啧称奇,“犹如神明助力,突然注入了一股生机到他体内。”
林清羽静默思索。陆晚丞突然好转,又并非回光返照,是有些蹊跷,他在医书上也没看到过类似的病例。
侯夫人一愣,问:“那他的病是要好起来了?”
大夫不敢断言,斟酌道:“至少有了一线生机。”
“好,好……”侯夫人激动得落了泪,“晚丞,你听见了么。你的病有转机了。”
陆晚丞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道:“听见了。”
大夫又道:“夫人,小侯爷才醒过来,还须静养才是。”
侯夫人抹了抹泪,道:“那母亲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清羽呢?少君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林清羽上前道:“夫人。”
侯夫人握住他的手,含笑道:“清羽,你一嫁入侯府,晚丞的病便有了好转。国师果然神机妙算,你就是晚丞的救星。我们晚丞,日后就拜托你了。”
陆晚丞抬起头,朝林清羽看来。
林清羽似笑非笑道:“夫人放心,我会尽心照顾小侯爷。”
侯夫人身旁的嬷嬷打趣道:“哎,少君就别和我们一样叫小侯爷了,得叫‘夫君’——”
大家一阵哄笑,无人注意到林清羽在喜服袖摆里的手悄然握紧。
众人散去,喜房内再次恢复宁静,红烛也快烧到了尽头。
陆晚丞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眉头时皱时松,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林清羽懒得理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陌生的明月,身上像披上了一层月光。
不知多了多久,陆晚丞长舒了一口气,道:“哥们……哦,不对——美人,你过来。”
林清羽凉凉道:“你在叫谁?”
陆晚丞笑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林清羽回过身。摇曳的烛光在他脸颊染上了一丝绯色的红晕,眼角的泪痣如牡丹般明艳动人。
人是美的,但似乎脾气不太好。
陆晚丞咳了两声,颔首示意林清羽坐。林清羽只在床边站着,和陆晚丞保持着一条手臂的距离。
“我刚才是在梳理头绪。”陆晚丞语气从容,丝毫没有刚醒来时的匆促。
林清羽淡道:“你在想什么与我何干。”
“有点关系。因为我想的,是关于你的头绪。”陆晚丞才说了这几句话,已有些体力不支,面色苍白,“若我早几日来,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让你嫁给我守完活寡守死寡。”
林清羽神色麻木:“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确实。如今我们婚也结了,堂也拜了,全京城都知道我们是夫妻。”
林清羽一声冷笑:“没有。”
“嗯?”
林清羽嘲讽道:“我们没有拜堂。你一直昏睡着,我是和一只大公鸡拜的堂。”
陆晚丞轻嗤:“这都行。罢了,不拜也好,你不必把这场婚事当真。我总归活不过半年,你就先委屈半年。等我死了,你再带着我的遗产回林府逍遥快活,也不算太亏。”
林清羽一怔,狐疑道:“还有这等好事?”
“有啊。不过能带多少遗产回家得看你自己的本事。”陆晚丞背靠软枕,语气懒散,“我这具破身体,就不去玩宅斗了。南安侯府水太深,我把握不住,只想混吃等死,当一条咸鱼。”


第2章
林清羽没完全听明白陆晚丞的话,但大概意思懂了。陆晚丞竟能把自己时日不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陆晚丞到底是带病之人,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他在床上躺好,道:“美人,你……”
林清羽厉声道:“乱叫什么。”
因为容貌的缘故,林清羽在外求学时没少被登徒子骚扰。对某些动不动叫他“美人”“宝贝”的人,他只想拿出他亲自调配的,能强迫人闭嘴的毒药往他们嘴里塞。
不过,陆晚丞虽然叫着美人,却没有像轻浮之人一般,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好凶啊,夸你好看你还不乐意?”陆晚丞闭着眼道,“那行,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子时。接下来除了就寝,的确没别的事可做。
方才婢女已经帮陆晚丞褪下喜服,擦了手和脸。而林清羽还穿戴着成亲时的喜服和喜冠,眉心画着花钿,脸上的妆也没有洗净。
是的,今日他上妆了。虽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喜娘只是替他描了眉,涂了唇,但他的脸本就冷艳,用了这些后更是红唇如焰,眉眼如画。这副模样让旁人赞不绝口,却让他心惊肉跳。唇间抿着的仿佛不是胭纸,而是一道禁锢他的枷锁。给他戴上这道枷锁的,是整个南安侯府以及……天家。
这个仇,他会记着的。
还有那个非得让他用软膏,搞得他某处很不舒服的喜娘,他也记住了。
至于他那位不知情的“夫君”……若陆晚丞所言非虚,他们真的能相安无事度过这半年,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他勉强可以不记陆晚丞的仇。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自己又何必和他计较太多。
喜房内自然不可能有两张床,唯一的一张被陆晚丞霸占着,林清羽决定在软塌上将就一晚。
此时刚过节上元节不久,日头还未转暖,单睡一张软塌定然会受寒。林清羽看到喜床上有一床多出来的棉被,想是侯府的下人怕他们金贵的小侯爷和别人同睡一个被窝不习惯,特意准备的。
既然如此,林清羽也不欲客气。
陆晚丞睡梦中依旧难逃病痛的折磨,眉间轻拢着。林清羽拿棉被的动作放得很轻,陆晚丞还是醒了。
陆晚丞睁眼的时候,林清羽正弯着腰,胸前垂下的发丝落在他脸颊,有点痒。
两人四目相对。不等陆晚丞开口,林清羽先道:“我拿被子。”
陆晚丞笑了一下:“你拿。”
林清羽把被子抱到软塌上铺开,正要躺进去,陆晚丞道:“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男妻穿的喜服虽没有女子嫁衣那般复杂繁琐,也是束腰宽衣,里三层外三层,远不如寻常衣服穿得方便自在,陆晚丞看着都替他累。
林清羽镇定道:“自然要脱。”
他背对着陆晚丞,抬手解开最外层的盘扣。外衣从他肩上落下,滑至脚踝。一件件衣服被褪下,片刻后他就和陆晚丞一样,身上只剩下了贴身的寝衣。
脱完衣服,他回过身看了眼喜床——很好,陆晚丞又睡着了。
次日清晨。
林清羽素来浅眠,陆晚丞一声轻咳便把他吵醒了。喜床上,陆晚丞侧躺着,侧颜被散落的青丝挡住大半,睡姿随意,一点都不庄重。
林清羽刚从软塌上起身,外头就传来敲门声:“少爷少君,该起了。按规矩,你们待会要去给侯爷,侯夫人敬茶。”
陆晚丞没有要醒的迹象。林清羽打开门,让她们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婢女是贴身伺候陆晚丞的凤芹。她端着热水进了屋,看见软塌上的棉被,表情异样了一瞬。
几个婢女一半来伺候林清羽梳洗,一半去叫陆晚丞起床。林清羽换了身雪青色的袍子,长发用玉冠简单束起,寻常男子的装扮在他身上仍是风姿特秀,只是和昨日大婚相比,少了一些明艳,多了一些端庄。
凤芹还想为林清羽上妆。林清羽道:“不用。”
凤芹道:“可是我瞧着昨日少君就上了妆啊。”
“你也说那是昨日了。”林清羽扫了眼桌上的妆奁,烦躁道,“把这些拿下去。”
林清羽这边已经穿戴完毕,陆晚丞那头人还睡着。几个婢女围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叫着他:
“大少爷,您该和少君一起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少爷……”
陆晚丞一动不动,表情安详,双手在胸前合十,宛如一尊佛像。
凤芹不安道:“小侯爷不会又昏过去了吧?”
林清羽走上前,仔细观察了陆晚丞一番,道:“没有,他只是睡死过去了,强行叫能叫醒。”
凤芹不懂就问:“少君,怎么才是‘强行叫’呀?”
“大点声,或者掀他被子。”林清羽道,“但你们别忘了,他是个病人。除非你们想让他病情加重,否则别打扰他休息。”
凤芹为难道:“可是,侯爷和夫人那边……”
林清羽打断:“他都病成什么样了,你们还要他去敬茶?规矩比他的命还重要?”在大瑜,一般大婚次日给父母敬茶,都是新妇和丈夫一起。若陆晚丞不去,那他大概率也不用去。
当初皇后赐婚之前,南安侯夫人梁氏曾派人上门提过亲,被他果断拒绝后才去求的皇后,从而将林家置于要么嫁,要么死的境地。别说把南安府夫妇当“公婆”,他理都不想理他们。
凤芹不敢做主,遣了个小丫鬟去禀告梁氏。不多时,梁氏身边的嬷嬷来回话:“夫人说了,少爷难得睡个安稳觉,且让他继续睡。她和侯爷只喝少君一人的茶就够了。”
林清羽冷笑:“夫人果然爱子如命。”
人在侯府,身不由己。林清羽再不情愿,也只能披上雪披,跟着嬷嬷去了前厅。
一路上,嬷嬷都在唠叨侯府内宅的规矩,林清羽只当她在放屁,自动把她的声音隔绝在耳外。昨日他戴着喜帕,只能看到脚下几步路,今日才得见南安侯府的真貌。他虽没进过宫,但曾随着父亲去王府上出过诊。南安侯府的富丽堂皇竟丝毫不输王府,雕梁画栋,华美贵气,可见南安侯在朝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前厅中,南安侯和梁氏端坐于上座。南安侯年近不惑,沉默寡言,面容刚毅;梁氏风韵犹存,慈眉善目,看着是个好相与的贵妇。
林清羽接过嬷嬷递上来的茶,情不自禁地幻想自己在里面下毒的情景。
有什么毒药,也能让他们尝一尝失去自由的滋味。
两人喝了林清羽的茶。梁氏含笑道:“清羽,昨夜睡得好吗?”
林清羽回过神,道:“尚可。”
“今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告诉母亲便是。”
“多谢夫人。”
嬷嬷嗔道:“少君怎么还叫‘夫人’,你得和小侯爷一样,叫‘母亲’。”
这个嬷嬷,对改口一事还真是执着,干脆叫她【改口嬷嬷】好了。那么想叫,她自己怎么不叫。
林清羽垂眸道:“习惯使然,一时难以改口,望侯爷夫人恕罪。”
南安侯面露不悦。梁氏大度地表示:“无妨,来日方长。我嫁入侯府的头几个月,也总是忘了改口。”
南安侯道:“还是要尽快习惯,免得让人看笑话。”
林清羽想着自己的双亲,隐忍道:“是。”
梁氏又抿了口茶,道:“你的生辰八字和晚丞的乃是天作之合,我和侯爷也是看中这一点,才请圣上赐了婚。清羽,你以后当事事以夫君为先,伺候于病榻之前,让晚丞多沾沾你的福气。”
林清羽木然点头。
南安侯道:“说起来,你是太医院院判之子,又拜得名师,医术断然不会差。”
林清羽胸口一阵憋闷。
是啊,他医术不差,他本可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如今却要被困在后宅,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男妻。而罪魁祸首还在说:“晚丞的身子虽有张大夫照料,你也可以跟着看顾一些,别浪费了你一身的医术。”
南安侯兼着户部尚书的差事,朝中事多,说了几句就走了。梁氏送了一只翡翠玉镯给林清羽,道:“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本想日后送给晚丞的嫡子,如今……”梁氏顿了顿,又是一笑,“罢了,你收着吧。”
梁氏的用意林清羽不会不明白。她费了这么大功夫给陆晚丞娶了个男妻,还不忘嫌弃男妻不能生子。
不愧是南安侯府的人,一个比一个糟心,也就陆晚丞勉强能入眼。
林清羽回到陆晚丞居住的蓝风阁,随手把装有翡翠玉镯的锦盒丢给凤芹。凤芹道:“少君回来了,小侯爷他还没醒。这都睡了多久了,真的没事吗……”
林清羽迈向书房的步伐顿住:“我去看看。”
他想看的不是陆晚丞,而是陆晚丞百年难得一见的脉象。昨夜替陆晚丞诊脉的张大夫他略而了解,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名医。连张大夫都没见过的脉象,不见识一下未免太可惜。
林清羽走进内室,陆晚丞果然还睡着,甚至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晚丞。不得不说,陆晚丞不怎么像他的父母,容貌比南安侯夫妇精致多了。
林清羽挽起袖摆,探出指尖。他还未碰到陆晚丞的脉,手却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一个散漫的声音响起:“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啊,林清羽?”
林清羽手上一僵:“放手。”就陆晚丞的身子,他怕他稍微用点力挣脱,陆晚丞会晕过去。
陆晚丞松开手,眼睛闭着,唇角却弯了起来:“别激动嘛,我又不喜欢男人,你不用防着我。”
林清羽睁大眼睛:“你不喜欢男人?”
“是啊。我记得大瑜虽是男风盛行,但也不是人人皆断袖。”陆晚丞睁开眼道,“你呢?你是吗?”
林清羽一哽。
从他被赐婚到现在一个月了,还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反正他要嫁的是一个男人,他好男好女又有何区别。
“我……自然也不是。”
陆晚丞掩唇咳了数下,同情道:“那你嫁给我冲喜,岂不是要委屈死了。”
林清羽眉间阴郁:“废话。换你给我冲喜,你不委屈?”
“所以我才说要补偿你。”
“说的轻松,你拿什么补偿我?”
“我的遗产啊。”
林清羽冷笑:“你的遗产还要我自己去争。”
陆晚丞问:“那你还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是麻烦费劲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他想参加太医署的考试,想离开南安侯府,想去做他想做的事。但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和陆晚丞的婚事是圣上亲赐,就算陆晚丞同意和离,也要圣上点头。
林清羽沉默半晌,道:“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