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清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只能分辨出,在说话的人似乎是江淮。
谢凌云微顿,下一秒,屈指大力扣响金属门。
没半分钟,戚乔到门口,为他打开了门。
谢凌云只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望向里面怒火中烧的人。
不等他开口,江淮先发制人走过来,抓着谢凌云的领口一字字问:“你那电影,找了冯巍投资?”
戚乔没想到江淮会直接冲过来,拉着他的手向后:“师兄,和谢凌云没关系。”
另外两人却没一个搭理她的意思。
谢凌云直直地望着江淮:“她告诉你的?”
江淮怒道:“戚乔要是会主动告诉我还好了?都传遍整个圈子了,还想瞒着人?”
他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抓着谢凌云领口的手,语气沉沉:“谢导,别的资方都无所谓,冯巍不行,他……”
江淮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谢凌云说,“放心,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江淮撤开一步的距离,探寻地打量着他。
“你知道?”
戚乔开口:“他不知道那件事。”
谢凌云看向了她,目光很深。
江淮道:“你的保证在我这里没有效力,如果当初知道你要与冯巍合作,我绑着人都不会叫她与你签约。”
“合作?”谢凌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马上就不是了。”
他举起手中的资料,走进屋内,打开一份份给两人看过。
偷税漏税、非法集资、洗钱,涉及金额足以将法人代表冯巍送进去。
戚乔在看完后,才问:“你怎么拿到的?”
谢凌云轻描淡写:“简单,一通电话的事儿。”
一个小时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从戚乔的房子离开。
江淮已经走去电梯间。
谢凌云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垂眸看着戚乔,低声问:“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比我多?”
戚乔笑了下,一本正经道:“那谁让这几年我跟师兄是彼此最亲近的朋友。”
闻言,谢凌云板起张脸,长睫垂下来,轻睨了戚乔一下。
下一秒,又低下了头,他动作很快,不等戚乔反应,轻轻地掐住了她的侧颈。
却又在两人的唇瓣之间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动作停滞。
戚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到,轻柔摩挲着的手指。
谢凌云“啧”了声,拇指指腹搭在戚乔侧颈的动脉血管上。
他无意识地用指腹轻蹭着,低声呢喃:“晚上去找贺舟拿东西的时候在他那儿喝了杯酒。”
话音落下,他惋惜一般松开了手,直起身朝戚乔道:“进去吧,明晚有我在,不用担心。”
戚乔笑了下,却觉得微妙。
哪怕他没有说这一句,对于明天要见到冯巍这件事,她似乎都没有从前那么惧怕,创伤感前所未有地消失了。
戚乔低声道了句晚安,关上了门。
谢凌云转身,朝对面的房门走去,经过电梯间,看到了还没有离开的人。
江淮指间夹着一支烟,抬眸:“聊聊?”
两人乘电梯,去了天台。
12月的北京,冷风猎猎。
吹着风,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分钟后,江淮将手中的烟盒递给了他。
谢凌云抽出了一支,咬在唇间。
江淮摁下打火机,点燃了一直没有抽的那支烟,又笼着火苗伸出手。
谢凌云低头,轻轻吸了一口,猩红的火星在夜空中闪烁。
“看着挺熟练。”江淮道。
谢凌云抬手,指间夹着烟取下来,微微仰头,将袅袅青雾送去空中。
“会是会。”他只说,“很久没再试过了。”
江淮比谢凌云更早抽完这支烟。
分不清是因为这一支烟,还是情绪使然。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明天……别让戚乔跟那姓冯的老变态见面。”
谢凌云错愕于江淮对冯巍的称呼。
隐约的,他猜到几分。
他取下齿间咬着半根烟,望着江淮,沉沉地问:“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江淮说,“如果戚乔愿意,有一天她会悉数告诉你,我不能说。”
谢凌云问:“你在场?”
江淮摇了下头:“我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否则戚乔现在也不会怕黑怕成那样。”
谢凌云低头,徒手掐灭了手中的烟。
江淮离开后,他一个人在天台吹了很久的风,才下楼回了家。

杀青宴在晚上七点钟正式开始。
谢凌云的车与戚乔一前一后抵达,酒店外蹲守着闻风赶来的记者们。
两人也没有刻意避嫌。
谢凌云下车,等戚乔到身边,才一同并肩走进去。
丽思卡尔顿酒店的整整一层宴会厅,都被剧组包了下来。
他们上楼时,主桌的位置已经快要坐满。
只剩最重要的主角,导演与女一号。
李一楠招呼着两人坐好,便去充当这种场合的氛围组,作为制片人洋洋洒洒讲了一大段。
他带头起哄,喊总导演谢凌云上台。
谢凌云还算给面子,接过话筒,言简意赅,只感谢了全组上下182名工作人员5个多月的努力与付出,才有《偏航》的顺利杀青。
回座之时,正好遇上服务生前来倒酒,下一个就是戚乔。
不等她主动开口,谢凌云伸手,将她的高脚杯倒扣在桌面之上,一点儿不在乎主桌上其他人的目光。
“她不能喝。”
同剧组的主演早已在聚餐时知晓,纷纷交换了个眼神,笑盈盈的。
一旁飞影影视的董事长却笑称:“杀青宴这种大好日子,怎么能不喝一杯呢?戚老师,来,我亲自敬你一杯,我的面子你总得给吧。”
戚乔:“抱歉,我……”
“我说了,她不能喝,没听见?”谢凌云一分面子都不给。
戚乔顿了顿,桌子底下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谁都看得出来,好好的杀青宴,但导演的情绪非但不高,甚至隐约地察觉出几分克制的怒意。
李一楠笑着站起来打哈哈,说谢凌云今天早起胃不舒服,心情不爽了一天了,请大家见谅。
戚乔握着谢凌云的一根手指,轻轻地晃了下。
谢凌云闭上了嘴,没再发脾气,但仍冷着脸靠在椅子上。
在这间隙中,坐在对面的冯巍忽然笑说:“看来戚乔还是酒精过敏?”
谢凌云撩起眼睫,看向了他。
戚乔僵了一秒,很快又说:“是。”
“冯总怎么知道?”有人笑问。
冯巍望了眼戚乔,道:“偶然而已。”
余光察觉到什么,他正视前方,看到了谢凌云落在自己身上冷若冰霜的视线。
冯巍笑着,冲他举了举杯。
谢凌云一动没动。
酒过半巡,主桌最中央的人除了抿了几口红酒,筷子没有动一下。
连周围纷至沓来的敬酒,也一一谢绝。
桌上的人少了一半,宴会厅氛围热闹了几分,这种场合,都在互相走动着交际。
戚乔起身去卫生间,谢凌云拉住了她的手,喊来小年,见两人一起出去,才收心回了头。
这一幕被离得最近的一位投资方看到,八卦道:“看来谢导和戚乔有情况?”
谢凌云没有正面回答。
对面,冯巍起身,端着酒杯朝他走来,又亲自为谢凌云添满一杯白酒。
“谢导,我敬您。”
谢凌云坐着没有起身,轻笑了声:“冯总比我大出了一个辈分,怎么担得起您这一句敬称。”
话这样说,冯巍举着酒杯递到他的手边,他却看都没看一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下面子冯巍也面不改色,笑说:“哪里的话,要是只论年纪辈分,这圈子里可就要乱了套了。”
谢凌云抬眸,目光淡薄地扫了他一眼。
冯巍凑近一分,借机将那杯一直没有被接过去的酒杯放在了谢凌云手边桌面。
低声又问:“戚乔现在是谢导的人?”
“她是她自己。”谢凌云起身,上前一步,在冯巍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但我谢凌云永远站在她身后。”
冯巍眼中透过一丝惊诧,又在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口袋的手机震动,谢凌云一边朝外走,一边接通。
贺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查到了,你……要不要听?”
“说。”
贺舟提前打预防针:“这可是你要听的。”
他顿了一顿,才开口:“冯巍这人在十年前搭上了当时还在电影局的那位,你也知道,最近上面已经在调查他,贪污受贿十几个亿,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冯巍上的供。要么圈子里私下都叫他老狐狸呢,调查的时候检方那边硬是没找到一丁点儿跟冯巍有关的证据。”
谢凌云的脚步在酒店长廊的尽头停了下来。
他拉开了一扇窗,任凭冬日的冷风打在身上。
“他那影视公司除了做项目,也会签艺人。至于之前提过的私德方面……我查到的就是关于他们公司的那些艺人。你说巧不巧,有足足六个早都不在娱乐圈混的女孩,在这几年间先后举报过相同的事。”
贺舟停了下来。
谢凌云沉声道:“你说。”
贺舟:“举报的内容,都是金山影视董事长冯巍迷奸。”
“没有受理?”
“是,那位进去前都兢兢业业地替那老变态拦了下来。但是这些女孩里,还有一个人是戚乔……”贺舟顿了几秒,松口气似的冲谢凌云笑了声,“唯一不同的是她指证的罪名是猥亵。”
谢凌云压着火气:“有什么区别?”
他又问:“冯巍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
“你知道?”贺舟很快道,“他是字母圈的。”
……
谢凌云挂了电话,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大步流星重新朝宴会厅走去。
拐过一道弯,听见两人的议论声,从吸烟室的没有彻底关上的门缝中传出来。
“冯总好像对戚乔格外关注?”说话的是刚才那位飞影的董事。
谢凌云停下了脚步。
没有等太久,他听见了冯巍的回答。
“几年前见过而已,那时可比现在纯多了。”
“冯总小心隔墙有耳,您今晚难道没看出来,谢凌云跟戚乔关系很不一般。”
“怕什么。”冯巍笑了笑,”18年那会儿,她拿着剧本,要来找我投拍她的电影。说她虽然先做了演员,但正儿八经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出身的。你说一个小姑娘写出来的电影剧本,有什么投资的价值?”
另一人笑声猥琐:“张某虽然孤陋寡闻,倒也听说过冯总一些风流韵事,这个戚乔,难不成也……滋味怎么样?”
“这张总可就想错了,才刚灌了东西让人给我绑上去,她居然还醒了,挣扎着打了我好几巴掌。”
“真的假的?还挺烈。”
“呵,那药可不是一般货,和酒精一块儿作用效果更好。她居然还能抗那么长时间,绑着眼睛都听出来了我是谁,说要报警,你说可不可乐。就是可惜啊,要不是后面陪她一块儿来的那个叫江淮的,找了上来,也不会没尝到。”
“开了灯又看到那身上果然一片一片的红疹子,还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碰人。可惜了……啧啧,当年的戚乔可比现在那些十八九岁的都纯……”
话音落下,掩着的木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了开来。
冯巍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扯着衣领勒住了脖子。
呼救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口,一记重拳带着劲风砸在了他的脸上。
身旁的人立即大声呼喊保安。
在看见来人是谢凌云时,又陡地噤声。
伴随着冯巍的痛呼,第二拳更狠更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谢凌云咬着牙,黑沉沉的一双眼睛,此刻眼圈通红,拳头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空隙地打在冯巍身上。
他起身,拎着旁边碍眼的那位,将人扔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吸烟室的内锁。
关上灯后,准确无误地走向瘫软在沙发上的冯巍。
谢凌云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下一秒,又重重将他整个甩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足足十分钟。
冯巍条件反射地抱头,被打的脸上迅速显出印记,血从鼻子和嘴角流出来。
谢凌云看着他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地面上,口中叫喊着救命。
他扯开衬衫两颗扣子,在冯巍身边蹲下来。
从上到下望了他一眼:“冯总也有怕的时候?”
冯巍浑身抖着说:“我错了,我错了……”
谢凌云笑了声:“错哪了?答对的话,就不打你了。”
冯巍努力地睁大眼睛,但关了灯一片黑暗的房间,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而这种黑暗恰好地加重了心中的恐惧。
冯巍很快说:“我、我不该动你的人!”
谢凌云手背在他脸上轻拍了两下:“对不起,答错了。”
“我说过了,她谁的人都不是,戚乔就是戚乔,她是她自己。”谢凌云此时的语气竟十分平和,慢慢地说,“你错就错在,本来不该做人,却多活了这几十年。”
“……你想干什么?”冯巍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谢凌云并不清晰的轮廓,“难不成你想在这儿杀了我不成?”
谢凌云起身,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脚尖用力,硬挺的皮鞋鞋底在冯巍身上留下了道道青紫。
他微微弯腰。
“我以前呢,特不屑跟那些肮脏的东西扯上关系。”他低头,睥睨着冯巍,淡声道,“就算在这儿弄死你又怎么样?冯总做多了那些事,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欺负了那么多女孩,也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不就是靠着背后有人。”
“我这个人,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谢凌云低头凑近他,含笑问,“今儿就请冯总也猜猜看,在这个地方料理了你,我谢凌云能不能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他眼尾的冷笑渐渐淡下去,取而代之是无法压制的怒气。
“嗯?爷有没有这个本事?”
冯巍听得出来。
此刻的谢凌云,是真的有在这个外面人声鼎沸的地方杀了他的打算。
心底的恐惧这才真切而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谢凌云挪开了自己的脚,从一旁的博古将上取下一只陶瓷花瓶,“砰”地一声在冯巍身旁摔碎。
他挑选了一块趁手的碎瓷片。
冯巍忍着身上的痛意,手脚并用地往墙边爬、
下一秒,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谢凌云!你开门!”
急促又紧张的声音。
是戚乔。
谢凌云动作微顿。
而听见动静的冯巍立刻抓住机会朝外喊:“来人啊!来人,救命!”
戚乔用力地拍着门,又同时压着声音,怕引来更多的人。
可随后又听见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冯巍的叫喊声隔着门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几乎哽咽:“谢凌云,你开门!不要乱来,我求你……不要乱来……”
身后赶来的李一楠脸上布满阴霾。
冲戚乔勉强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说:“人已经安排都从另一边散了。”
说完,他拉着戚乔让她让开,一脚踹在门锁上。
已经遭受过一击的门十分脆弱,立即应声而开。
廊灯的光照进了小小的吸烟室。
那里面只有微弱的光线。
晦暗不明。
戚乔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在谢凌云手中的瓷片割向冯巍脖子的前一秒,奋力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已经失去理智的谢凌云扑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从他身上抬起头的瞬间,一滴从眼眶中掉落的泪珠,砸在了谢凌云的唇角。
淡黄色的廊灯从上方斜射下来,笼在他们的身上。
谢凌云松开了手中的瓷片,血从掌心的伤痕迅速地渗出来。
他望着戚乔,笑了笑,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擦她的眼泪。
“不哭了。”他对她说。


第60章 、·TBC 19
李一楠紧急将奄奄一息的冯巍送去了家私人医院。
杀青宴的人疏散得很快, 除了那位起初与冯巍一同待在吸烟室的飞影董事外,其余闲杂人等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李一楠忙前忙后,联系酒店, 将所有当时在吸烟室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封了口,又亲自与那位董事座谈了半个小时, 利诱得对方答应对今晚之事守口如瓶, 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年送来从附近药店买来的碘伏和创可贴,目含忧愁地看了好几眼吸烟室沙发上的两人, 最终还是带上门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戚乔拧开碘伏瓶子, 伸手将谢凌云右手拉过来, 低头, 用蘸了药水的棉签, 动作小心地涂在他动手时被冯巍衣服上扣子划破的伤口上。
谢凌云垂眸,蹭破的一点皮而已, 要不了多久便能自愈。
但他还是听话地任她处理。
谁都没有说话。
戚乔将一张创可贴贴好。
处理完成, 可她还是低着眼睫, 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谢凌云伸手, 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让戚乔抬起头时,才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他没心没肺地笑了声:“干嘛啊戚乔乔,这不是也没出事儿?”
戚乔反问:“还要多严重才算出事?你知不知道, 要是你真的……我……”
她停在这里, 没有说下去。
捧在她颊边的双手揉了两下, 谢凌云安抚似的一句。
“放心, 我有分寸。”他说完, 便看到戚乔生气的眼睛。
她冲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的确让这句话变得毫无可信度。
他笑了下,改口:“何况这不是还有你拉着我?”
戚乔握住了他一只手腕,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很害怕,谢凌云,哪怕冯巍永远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也不想要你出事。”
谢凌云低头,贴近几分。
“又是跟谁学的?”他眸中带着一丝笑,“戚老师讲起情话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他说着,忽地伸手拉着戚乔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你听听。”
急促有力的心跳隔着衬衣薄薄的衣料,传到了戚乔的掌心。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反应不及。
还没来得及说话,吸烟室的门被人敲响。
李一楠拧开把手,推开了半边。
才进来一条腿,便看到了沙发上两人的亲昵动作。
他只呆了半秒,随即退回门外,重新关上门。
一分钟后再次敲响,得到一声回应后再进来,沙发上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相安无事地坐好。
李一楠开门见山:“医院那边打来了电话,说都是外伤,不算太重。”
戚乔问:“冯巍醒了?”
“醒了。”
“……他有说什么吗?”
李一楠摇了摇头,松口气:“没有,应该是不准备追究……他心里忌惮。”
戚乔却皱了下眉,冯巍那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
当年江淮闯进那个房间,将冯巍眼睛都打肿了,后来就被他不惜代价封杀了一年多,还是后来戚乔的《冬眠》播出后大红,参演一部电影时跟导演介绍了江淮,师兄的事业才重回巅峰。
所以她此时并不太相信,冯巍能真的不计较。
明面上忌惮着谢凌云和他身后的谢家,可若背地里下绊子呢?
谢凌云从她一个眼神便看出来戚乔在想什么。
伸出手去,握着了她的手腕,将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我还会怕他不成。”他云淡风轻地说,“甭担心,走了。”
李一楠提醒:“外面还蹲守一堆记者,估摸着都是看散场时你和戚乔没出去,所以没一个离开的。我叫司机把车停在地库了,等会儿小年装成戚乔从大门出去坐原来那辆吸引记者,你们直接去地库,别走大门。”
十分钟后,两人成功躲开记者,登上一台狗仔并没见过的迈巴赫。
司机升起了隔板,后排的空间彻底变成了私密的世界。
谢凌云打开微信,给贺舟发了几条消息。
他没有说今晚的事,只请贺舟帮忙,将曾检举举报过冯巍的女生手中证据收集好,如果她们愿意,最好能够出面作证。
全程文字编辑,戚乔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迈巴赫引擎发动,推背感袭来,她才终于将一晚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私密的狭小空间,暖风绕在周身,以及谢凌云的存在,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柔软的蚌肉缩回了自己的壳。
戚乔将目光转向了右手边的人,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
“18年的那个冬天,我拿着毕业后完成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剧本,去找投拍公司。”
谢凌云看了过来,意识到这是戚乔在回答他之前的请求——
等她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他。
可此刻,谢凌云却没有犹豫地说:“但我现在不想让你再想起了。”
“忘不掉的。”戚乔笑着摇了下头,“让我告诉你吧,我答应过你。”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人讲起这件事。
“当时的经纪公司不支持我要转行去拍电影的打算,后来为了全身心画分镜本,之后的戏约我都没有接,经纪人说老板妥协了,他说为我引荐影视公司的制片人,去的地方却是一个酒局,也是在那个酒局上,我第一次见到冯巍。”
冯巍外表斯文,四年前刚到四十,从外表来看,当真只是一个斯文儒雅的商人。
起初,他对戚乔的剧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没有让戚乔等太久,冯巍的助理便发来短信,说他们公司有意愿投拍,可约时间详谈。
戚乔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江淮,江淮却并不放心,要跟她一块儿去。
只不过戚乔没有想到,后来她抱着剧本,满怀期待地赴约时,等待她的却是早有预谋的陷阱。
江淮被支开,她被灌下加了东西的酒,被人蒙着眼睛,带到了冯巍常住的酒店套房。
她向酒店长廊中遇到的服务生求救,请他帮忙报警,对方只是与绑着她的手腕带她来的那个人对视一眼,吹了声口哨,熟稔至极地说:“冯总今晚又有艳福了。”
戚乔那时才明白,恐怕那一整个酒店,都是冯巍的庇护伞。
那人把她丢在了酒店的床上,临走之前,用一根皮鞭,绑住了她的两只脚踝。
体内的药效发挥了作用,戚乔感觉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呼吸不觉急促起来,陌生而恐惧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开。
可她的手脚被绑着,眼睛被蒙着,所有感觉都因为药效减退,她只能绝望地感觉到自己逐渐变得无力发软的身体,和体内犹如火烧的灼烫。
没有多久,她听见有人推开门,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了过来。
伴随着类似书本的东西被人扔在地上,戚乔感觉到了靠近的温度。
一只手伸过来,摸向了她被捆绑着的脚踝。
戚乔像是触雷,惊惧地往后躲。
她听见那人的笑。
随之而来的是含着嘲讽的话:“不是想拍电影?你要是听话,我可以考虑给你投资,怎么样?”
戚乔听出那是冯巍的声音。
她努力地挣扎,即使是被绑着手脚,蒙着眼睛,也不管不顾地想要逃离。
她的额头装在床头的柜子棱角上,纤瘦的身体从床上滚了下去。
就算这样戚乔也没有片刻停留,她朝远离那道声音的方向爬。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戚乔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随后是倒入液体的水流声。
冯巍像是观赏到手的猎物无谓的挣扎,戏谑地看了眼戚乔。
“听说你是学导演出身的?依我看,这张脸做演员却更合适。”冯巍笑了声,道。“你那剧本我倒是看了两眼,像你这么大的,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还是个女孩儿。戚乔,你来说说,哪个制片方会放着成熟的项目不投,来给你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学生砸钱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