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这么想,看到他张口手后,掌心出现的几个小月牙印记,都是她掐出来的,顿时又笑了。
“有人在家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穆冰莹转头从窗户看过去,“是嘉祥,快去开门。”
“我去。”董桂红刚要站起来,顾长逸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了,“妈,我去。”
两分钟后,段嘉祥跟着顾长逸走进来,手上拎着一篮子东西,看到穆冰莹就露出笑容。
“冰莹姐,我前两天去了乡下一趟,又去跑了知青办,把户籍和学籍办好了,你住院都没来得及去看你。”段嘉祥将手里篮子放在地上,“这是牛奶粉,特地买了给你补身体的,这是猪肉,听说婶子也在,买来给你们加菜,还有这个是鸽子,听说比老母鸡还要补身体,做完手术吃最好了。 ”
“谢谢你嘉祥。”看着眼前一张娃娃脸,笑容纯净,穆冰莹感动道:“谢谢你不但想着我,连我妈都想到了。”
段嘉祥突然感觉有点冷,一看刚才还好好的顾长逸,正冷眼看着他,疑惑问:“长逸哥,怎么了?”
顾长逸:“谢谢你。”
段嘉祥挠了挠头,又笑了,“不用谢,前几天我一直在吃冰莹姐做的饭菜,都没给钱,我刚领了补贴,现在腰包鼓着呢。”
“这孩子,长得真好。”董桂红听说肉是特地买给自己吃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心里自然有好感,“你刚才说学籍,知青办,是下乡了,考上大学回来了?”
“婶子,您猜得真准,就是这样。”段嘉祥坐到沙发上,“我被村书记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已经考取了,秋天就去上学。”
“那真是恭喜你了。”穆冰莹笑着道,工农兵大学是现在还存在的唯一一个大学,都是要有推荐名额才能上,她当年想上,因为恰好那段时间身体不好,家里人不放心她一个去住校,村里名额又正好给了别人,就一直没上成。
段嘉祥:“谢谢冰莹姐,其实我挺喜欢乡下的,但是书记非让我去上学,让我回城了。”
董桂红看这孩子顺眼,“那是你讨喜,性格好,上大学名额很多人抢的,我们村就是,你不用抢,书记还非让你上,可见你平时在乡下一定表现得很好。”
“上什么工农兵大学。”
傅景萧突然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似乎还在爬动,“那大学里还有正常老师正常学生么?不都是一群关系户,走个过场而已,你们家里人居然也同意你去读,要想读书,为什么不去上军校?”
“军校现在只开班,没有学科。 ”段嘉祥没在意他对工农兵大学的嘲讽,视线黏在他手上的东西了,“你这是拎的什么?”
“一只老王八。”傅景萧举着塑料袋递给穆冰莹,“嫂子,没有比王八炖汤还要补身体的东西了,海里都没有,这是河里才有的东西,我特地去市里的供销社买来的。”
穆冰莹不敢弄这个东西,小时候就听说王八一张嘴就能把人手指咬掉,而且是一旦咬住就不松口,“谢谢你,景萧,放在旁边吧。”
傅景萧发现穆冰莹怕,又往前递了递,笑着道:“嫂子,你害怕它干什么,它又不咬人。”
话音刚落,傅景萧觉得手腕一痛,王八连袋子一起落到了地上,正肚皮朝上对准他张着四条腿。
顾长逸用脚踢了踢,王八翻了身,刚想爬走,袋子又被拎起来。
“你小心点。”穆冰莹看到王八在里面伸长了头,怕咬到他的手,“这东西看起来凶得很。”
“没事。”顾长逸拎着王八送到厨房,放到了桶里,用盖子盖上,洗了手,走回餐厅看着捧着肚子笑的傅景萧,“等下你负责宰杀。”
傅景萧笑声戛然而止,“我杀?我可不会。”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吃吧。”顾长逸坐到媳妇旁边,“等你去参加特战筛选,你会感谢你曾经有宰杀王八的经验。”
傅景萧把差点说出口的“不杀”两个字咽了回去,坐直身体,正色道:“长逸哥,我想第一个报名。”
“欢迎。”顾长逸端起茶杯轻轻一吹,“有勇气通过筛选的人都欢迎。”
“我爸估计不同意,你帮忙去说一说?”傅景萧说出了真实目的。
顾长逸斜看了他一眼,“就你当兵以来的档案,不足以让我去向傅老争取你。”
“哈哈哈哈。”段嘉祥笑倒在沙发上,指着脸黑的傅景萧道:“意思你不配!哈哈哈哈哈!”
“你配!”傅景萧表情突然变得认真,“长逸哥,我是第一个报名的人,我也会是特战计划里第一个兵王,你真不去争取?”
顾长逸表情也转为认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兵王不是靠嘴说的。”
“兵王靠眼,靠耳朵,靠体力,靠脑子。”傅景萧指了指自己的嘴,“也少不了这张嘴。”
顾长逸垂着眼,喝了一口茶,眉头微微拧起一道褶皱,像是在思考,又不知道他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放下杯子,“两位傅老的后代,除了傅明心,就只剩下你,如果我去劝,明天全军的领导和已退的领导都会坐在这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都是轻的,你想让我背这口锅,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穆冰莹惊讶看着坐在对面,一向以二流子出名的傅景萧,她是真没看出来,他会藏着真本事,耳边还清晰记得当时高翠兰的惋惜,惋惜傅景萧不如他三个哥哥,惋惜他如何如何不成器。
傅景萧从上衣口袋里翻出几张纸,放到茶几上,“长逸哥,除了这些,全军每个兵种都尝试过的人,只有我,除了我军兵种,敌军特殊兵种尝试过的人,也只有我。”
顾长逸拿起茶几上的纸打开,穆冰莹凑过去看了看,顿时瞪大眼睛,居然都是各种武术比赛的冠军。
因为国情,武术这些东西早就已经被废除了,能够举办的地方都是类似黑市的地方,她知道是在珠三角临港那一带,听农场的人说过。
能从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地方获得冠军,还获得了好几次……
穆冰莹不断打量眼前的傅景萧,简直不敢相信,当时他啃螃蟹壳,舔托盘的样子还记得很清楚呢。
突然,视线被一条胳膊挡住,穆冰莹砖头看着顾长逸,看他端起杯子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知道他在想什么,暗中笑瞪他一眼。
真是没完了,谈正事都不忘记吃醋。
“不够。”顾长逸将奖状还给他,“既然不是你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该知道我想找的人都是哪些人,你这些本事在新兵里算是翘楚,放到了特战筛选,光凭这些,很快就会像大浪淘沙一样被淘汰掉。”
“如果加上这个呢。”傅景萧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小黑匣子。
顾长逸拿起来,刚开始脸色很轻松,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到最后,浑身肌肉都绷直了,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傅景萧。


第84章
“怎么说?傅景萧问, 眼里却已经出现了自信,“我只是想让你坚定把我收进去,有人来劝,你挡住, 进了筛选, 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你藏得很深。”顾长逸将两个小黑匣子拿起来,“这个没收, 去把王八宰杀了。”
傅景萧嘴角抽了抽, “我给嫂子送王八,还得我来杀。”
“没让你煮, 就够给你面子的了。”顾长逸看着旁边的段嘉祥, “你确定要去上工农兵大学?”
段嘉祥一愣,他刚才还在盯着傅景萧思考,“我,我其实没什么兴趣, 但是不上,书记就要把我赶走,回来我爸不给我安排工作,不许我当兵,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唉,好像只能去读大学了。”
“你爸为什么不许你当兵?”傅景萧将自己的奖状塞到兜里, “不上战场当个文职也行, 为什么什么都不给你安排,难道你不是他亲生儿子?”
“你才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段嘉祥气道:“那是因为我们家的人都当兵了, 怕有一天有万一, 家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所以才留下我,不让我进部队。”
顾长逸问:“那你想不想进部队?”
段嘉祥没说话,看了看顾长逸身上的白色海军装,又看了看傅景萧身上的绿色军裤,还是不吭声。
顾长逸不再看他了。
穆冰莹看气氛有些尴尬,笑道:“嘉祥,祝你学业顺利,学得好出来一样能有好工作,毕竟是大学生,很吃香的。 ”
段嘉祥笑了笑,“谢谢冰莹姐。”
“我去杀王八了。”傅景萧往厨房走,董桂红站了起来,“小段,谢谢你的肉,晚上要不然就在这吃?”
段嘉祥眼睛一亮,“婶子,冰莹姐烧饭那么好吃,您烧饭肯定也很好吃吧?”
“哟,那不一定,莹莹的手艺不是我教的,那是我们村里曾经在大酒楼当厨师的的长辈教的,我做菜不如莹莹。”董桂红拎起篮子,“不过你要想吃农家菜,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好歹送了肉呢,留人吃饭也是应该的。
“谢谢婶子,农家菜很好吃的,我晚上就在这吃了。”段嘉祥听到吃就变了一个人,搭配他的一张娃娃脸,更像小孩子,也更讨喜了,“婶子,我给您打下手。”
董桂红还没说不用,人就跑到前面去了,回头跟女儿笑道:“我就说,大院里怎么可能都是不好相处的人,这不就有两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孩子。”
“妈,厨房里应该有例菜,您看着烧,累的话少烧一点,别勉强。”好多天没吃到家里的饭了,穆冰莹挺想念她妈的手艺,哪怕是做一道素菜,都觉得和食堂的不一样。
人都走了,客厅只剩下小两口。
穆冰莹看他还在观察着小黑匣子,“这是什么?”
刚才她心里就好奇,怎么拿出这个来,顾长逸脸色就变了,接着就同意傅景萧的条件,这意味着傅景萧还有藏得很深的天赋与技能。
“特务用的东西。”顾长逸确定东西是完整的,收到一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握着媳妇的手,“累不累?要不要上去睡一会?等你睡醒,正好就可以下楼吃晚饭了。”
“不累,这几天在医院一直在睡。”穆冰莹看着旁边电话,“你要忙的话就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坐着吹电风扇喝茶挺舒服的。”
“名单联络地址还得让军区帮忙总结,等晚上我爸带回来了,明天就要开始忙了。”
顾长逸突然将穆冰莹抱在怀里,起身的时候顺手关了电风扇。
“说了不上去。”穆冰莹手上还端着玻璃杯,只能用一只手环着他的脖子。
“都几天没去房间了,浴室里面安了浴缸,阳台上玫瑰花又开了很多,你不想去看看?”
听到他这么说,穆冰莹来了兴趣,老实窝在他的怀里。
顾长逸稳稳抱着人爬楼梯,她手上杯子里的水都没怎么晃动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力气够大的。”
爬了那么多层楼梯都没晃动的水杯,因为她摸了一下他的耳朵,水差点溅到外面来。
穆冰莹小心握住杯子,抬头看他,“刚夸完你,你就不行了。”
“不行?”顾长逸垂下双眸,眼神危险,“你可以说我对你定力不够,说我不行?真觉得我没其他办法了?”
穆冰莹移开视线,知道什么时候能进,什么时候又该退。
这方面的事情,她还是不如他懂得多,现在不想去挑战他到底知道多少种办法。
“小怂精。”顾长逸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再撩我,我就让你开更多的眼界。”
还有更多的眼界?
穆冰莹在心里想,没有在嘴上问出来。
真要把他惹急了,他难受,她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进了房间,顾长逸先抱着她走到浴室,看到原来淋浴间里多了一个崭新的洁白浴缸,看着就让人想放满热水进去泡一泡,尤其对于在医院三四天没怎么好好洗澡的穆冰莹来说,更是恨不得下来跳进去。
“你的创伤口很小,超过三天就可以沾水了。”
顾长逸抱着人走出去,卧室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阳台上玫瑰开得正艳,一阵晚风吹来,馨香吹得人浑身舒畅,
穆冰莹被抱到摇椅上坐下。
“等着,我先给你泡杯杨梅水。”顾长逸转身回房间,“我再跟楼下说一声,等下帮你洗澡,让他们不要上来打扰。”
看着男人脚步突然走得轻快,穆冰莹还没来得及吱声,人就走远了,索性便罢了,不再管底下人怎么想。
她确实需要洗澡。
阳台上只剩下一个人时,难得有两分钟安静的时候,穆冰莹抬头看着树荫,再看向从穆溪村前面公社采回来的玫瑰,不可避免想到了一直压在心里的事。
既然是珠扬日报,有郝从云在,当初为了老师的职位,去举报过她和郝从云的李红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她的文章。
再说李红姝刚出了她姥姥的事情,她所持的观点也不可能登上报纸,诚然李红姝最近经历了很多事,但是对于国情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马改变,并能写出足够说服郝从云的故事来。
“在想什么?”
顾长逸端了水上来,发现媳妇在盯着玫瑰发呆,一看就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没怎么,晚风吹得很舒服。”穆冰莹接过杨梅水喝了一口,“家里这几天的报纸有吗?可不可以再帮我拿一下?”
“你是不是想看李红姝的文章?”顾长逸猜出她的想法,“我去给你拿。”
等报纸拿了上来,穆冰莹坐在椅子上看报,顾长逸拿着剪刀剪下开得正好的新鲜玫瑰,准备等下给她放到洗澡水里。
往前翻了好几天,没找着李红姝的名字,但是在九月二号的报纸上,发现一个小角落的文章很熟悉。
等读到一半,穆冰莹眉头已经拧紧,往下看了一眼笔名,霜花。
看到这两个字,穆冰莹眉头拧得更紧,几乎能夹死阳台花丛间的飞虫了,依然继续往下看。
等看完了,她眉头虽松开了,脸色却沉得能滴出墨来,嘴角也绷得很紧。
顾长逸剪好了玫瑰,回头看到媳妇的脸色,“怎么了?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时候应该没什么大事件才对。
穆冰莹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大事,头条都是清算指责之前的事,要么就是展望未来。”
“那是怎么了?”顾长逸将花放到旁边干净的草编小篮子里,走到树荫下坐下,拿起媳妇喝剩的杨梅水喝了一口,“找到李红姝的文章没有?”
“没找到她的名字。”
穆冰莹扶着桌子站起来,尝试走几步路,却发现腿根的创伤口还是需要一再小心才可以。
“怎么突然站起来了?想走路了?”顾长逸连忙起身扶住媳妇,“你是可以活动了,但是不能走的这么急,得慢慢来,慢慢适应,用不着两天就能正常行走了,不过就算正常行走,也要注意不能跑步,不能做大动作,更不能去做饭做家务。”
他说得唠叨,穆冰莹听了却不觉得烦躁,甚至心头的烦躁都被他的唠叨抚平了,让他扶着坐回摇椅上,看着桌子上的报纸,伸手叠了起来,又单独留下了觉得熟悉的那一篇。
“洗澡?”顾长逸观察着媳妇脸色,余光看了眼她单独留出来的那份报纸,“感觉你还是不对劲,看到了什么?”
穆冰莹看着他,一再犹豫。
“是不是怕耽误我明天要开始的工作?”顾长逸看出来她在犹豫什么,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不用担心这些,我拿到名单之后只是先写信打电话联络人,更多时候是待在家里陪着你,我还准备给你煲汤做营养餐,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忙,快说。”
穆冰莹打开刚才单独叠起来的报纸,摊在他面前,指了指角落里的文章,“你先把这篇读完,读完说一说感觉。”
“李红姝的文章?”
“先别问,你先看。”
顾长逸看了看媳妇,心里觉得这应该就是李红姝的文章,但又觉得那人写一篇文章不至于让媳妇脸色这么难看,便以为又是什么影响到国情变动的东西,低下头仔细去看。
看完了发现是一个短篇故事。
是以一个破落教书先生的女儿麦妞儿为主角写起,时间故意往前移动,视角混淆。
开头写到教书先生受了一条毒蛇咬伤,瘫在山上下不来,等不到人救,慢慢熬死,村里以打猎为生,在书生死后不但不同情,反而嘲笑“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学的越多越没用”,集体砸了教书堂,留下老弱残童。
教书先生死后,他原名湖笙的大女儿,改了土名叫麦妞儿。
顾长逸原以为湖笙改名叫麦妞儿,是为了生活所迫,不得不向村里屈服,但随着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后半段故事,麦妞儿成了时下很多受荼毒的人一样,不但撕毁了她父亲留下的书籍,不允许弟妹读书,成年后选择婚事,用尽心机嫁给了一个工人,却生下一个傻儿子,被迫与工人离婚,带着傻儿被赶回娘家。
这里暗喻了工人丈夫有外心。
麦妞儿因为傻儿吃了很多苦,傻儿越长越流氓,对同村姑娘做了很多流氓事,麦妞儿每天都在道歉与赔偿,丈夫多年不管不问,借此塑造麦妞儿每天的日子辛劳困苦。
事情急转。
丈夫多年不育后悔,找上了麦妞母子,送钱送物。
麦妞儿很快原谅了他,答应复婚,团团圆圆在一起。
……
“前半段很有意义,借毒蛇讽刺那些人,借猎户讽刺被误导的群众,借教书先生的死警示群众,猎户们的嘲笑,透露了时局的无力。”
顾长逸看上半段与穆冰莹不同,他的眉头很放松。
看到下半段,与穆冰莹的表现也相反,穆冰莹是松开眉头,他反而皱起眉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我最肤浅的想,以为麦妞儿就算表面上不读书,暗地里也会用知识培养出几个党员军人,等到时局变好,再为知识翻案,用她和她培养出来弟妹的成就,去让猎户们改观,这都什么跟什么,塑造了一个痴心不悔的旧社会妇女?她这个丈夫就差没娶几个小妾回去了,前后完全不搭!”
看他生气的样子,穆冰莹轻笑出声,“一篇文章而已,至于么。”
“至于,我要是看不懂,不会生气,现在社会上依然有很多这样的妇女,后半段兴许真对了很多人胃口,包容对方的错误,只要回头就是好人,一家子团团圆圆,谁让我看得懂前半段,看得懂的人都会生气,你刚才脸色不是也很难看。”
顾长逸端起杯子喝水降火,忽然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媳妇的笑脸,“不对。”
“什么不对?”穆冰莹看着他放下杯子,盯着自己看,也许是有人替自己生气了,她反而没了之前憋闷的感觉。
“媳妇,她是不是抄袭你的作品了?”顾长逸将穆冰莹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过来,“前半段是你写的吧?只有你的觉悟才能借由设定传达出这么多的讽刺与警示,你只写了前半段,写到湖笙改名麦妞儿,后半段因为当时的国情写不出来,你写到改名,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要是把后半段你脑子里想的东西写出来,就不一样了,所以你停笔到这里,李红姝是抄了你前半段,自己编了下半段?”
穆冰莹看他完整说出真实情况,惊讶道:“你这么了解我?”
“真是这样?”顾长逸脸色沉下来,“那她这是抄袭,是盗窃你的作品,她在……”
顾长逸说了一半脸色又沉了几分,现在不是之后,一旦抄袭别人作品就触犯了侵犯著作权罪,会被法律制裁坐牢。
目前抄袭根本就不存在违法,这个时期连大学都没恢复,读书多都成了罪过,怎么会有法律保护知识。
看他不说话,穆冰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因为不犯法,她才敢这么做,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发现的这篇文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以前的作业本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兴许被我哥我嫂子,或许是壮壮,拿去当草纸用了都有可能,别说没有了原文,就算有,也没什么用。”
“媳妇,你赶紧给郝从云老师打电话。”顾长逸说着就要抱她起来走,“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她这个笔名霜花起的就很像你的名字,可能郝从云误认为这篇是你的文章,才会帮忙刊登。”
穆冰莹被她抱着走,“我刚才也在这么想,准备等身体好了去报社当面问一问,现在没有报社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电话很简单,现在报社应该还没有下班,我把号码给你找到。”顾长逸抱着穆冰莹,下楼梯如履平地,没有让她有任何不舒服,“等郝老师来了之后,问清楚状况,我们再重新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办。”
趁着楼梯拐弯,穆冰莹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侧脸,“谢谢你为我这么着急。”
“哎呦——”
楼下突然传来傅景萧的声音,两人往下一看,傅景萧正用手捂着眼睛,偏偏捂的时候指缝又张得很大,明显是在偷看,嘴上却说:“虽然这是在你们家里,但起码要顾虑一下还有小孩子在吧,这些是我和嘉祥能看的吗?”
“谁是小孩子,你啊?”看到顾长逸为自己着急,帮自己处理,穆冰莹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沉重,反而还变得很轻盈,有兴趣打趣傅景萧了,“你真是好大一个小孩子。”
“没结婚的人都是小孩子,怎么能让我看见大人才能做的事。”
傅景萧摇着头走开,迎面遇上出来看情况的段嘉祥,掰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圈,让他回去,“走了走了,不能看,不是我们能看的画面。”
“胡说八道。”
穆冰莹轻笑出声,被抱着走到客厅,放在之前坐着的沙发上。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魏叔的秘书,他那里别说珠市,全国报社杂志社出版社的电话都会有。”
顾长逸拨了几圈电话,将话筒放在耳朵旁边,问了几句,不用拿笔记,挂掉电话,又拨了几圈,等接通后,说找主编郝从云,听到转接之后,把话筒递给穆冰莹,“要来了。”
穆冰莹刚接起话筒,里面就传出来郝从云的声音,忙道:“郝老师,我是冰莹。”
“冰莹?真的是冰莹?我还正准备这几天去一趟穆溪村,找你爸妈要你们的电话,你就打来了,报纸你看了吗?这几天反响还算不错。”
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这会再听到郝从云的话,穆冰莹已经没了震惊,心里只有果然如此四个字,情绪平静道:“郝老师,那篇文章前半段是我写的,但后半段不是我写的,文章也不是我交给你的,从穆溪村离开,到目前为止,这是我第一次联系你。”
“你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郝从云震惊的声音,下一秒又听他道:“怪不得!”
“郝老师,你有空到军区大院来一趟吗?”穆冰莹知道,这种时候,郝从云和她有同样的情绪,甚至情绪比她还要炸裂,毕竟这事关到他刚稳定下来的工作。
“我现在就过去,你要和大门口的哨兵说一声。”郝从云那边传来了纸张翻动,与椅子拖动的声音,像是从办公桌上起来,“我几天前去军区大院找过你,被哨兵拦下来了,算了,电话里不多说,等下见面再详聊。”
“我会让长逸去门口等你,郝老师,你先稳定情绪再出门,太着急容易出事。”
穆冰莹甚至还有心情安抚对方几句,听到对方没那么急躁了,挂掉电话。
顾长逸一直凑在她身边听,对于电话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我看到那笔名就觉得不对,郝从云老师刚平反受重视,估计一直琢磨着怎么报答你,李红姝利用了他这份迫切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