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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一挑起来,就停不下来,顾长逸几次感到惊讶,又几次感到心疼佩服。
说着话时间过得特别快,等穆冰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过了公社,往村里开去了,顿时吃惊,“你,你都没看,怎么就找着路了?”
“认路是军人的必备技能。”顾长逸扬起笑容,“我说用不着穆炎吧。”
看着他的笑容,穆冰莹知道他后面一句话想说的不是穆炎,是想说他赢了,顿时有些坐不住。
随着车子往前开,不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要什么样的奖励,这种等待的滋味非常难熬。
穆冰莹开始觉得,他还不如突然凑过来,一下子就结束呢。
车子忽然减速,接着慢慢停下来。
穆冰莹一颗心却与之相反,高高提起,心跳加速。
从前车窗看到夕阳铺满了天,连玻璃和人的皮肤发丝都被染上了橘黄色。
周围绿树葱葱,有野鸟野鸡在咕咕叫,却不觉得吵,反而有一种宁静的氛围,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一群下工的人扛着锄头,说笑着归家。
“这是哪里?”穆冰莹发现夕阳似乎离得很近,往他那边车窗一看,这才发现车子几乎与很多树梢持平,“我们在山顶上?”
“正好看到太阳往西走了,便忍不住开到山上来,想跟你一起看个日落。”顾长逸伸了个懒腰,手臂往下落时,右手担在了穆冰莹的椅背上,左手则撑着方向盘,呈一种包围式,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穆冰莹本就紧张,看他这样更紧张了,情不自禁往窗户边挪,几乎快贴到了车窗上。
顾长逸笑了,“你这行为很容易让我误会啊,我会觉得你在暗示我要对你做些什么。”
穆冰莹几乎是弹起来坐正,“没有,你不是看日落吗?你往前看。”
“冰莹。”顾长逸忽然很认真地叫她。穆冰莹一怔,“嗯”了一声。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依赖我。”顾长逸摸着她的头发,“刚才听到你带人砸祠堂的事,我很担心,一路上都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想,越想越感到害怕又庆幸,我知道你很独立,你可以自由去做想做的事,但也别忘了依靠我,只要你想往后靠,就尽管往后倒,不用担心摔倒,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一直在。”
穆冰莹看着他,想要点头,却还是没点下去,“我们是结婚了,但对于我来说,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我还没有完全习惯,而且,我也不想因为的我家这边的事,麻烦到你,我是有把握,才会去做。”
“我明白,我理解。”顾长逸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她的手背,“你不用划分我们之间的界限,你就是我,你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不用担心会麻烦到我,没人会嫌弃自己麻烦,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从现在开始,你要去尝试,去习惯依靠我,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存在感很低。”
前面听到她和别人一起把祠堂砸了,他差点连方向盘都握不住,村里人那么重视祠堂,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把她围起来,让她不能往外传消息……要不是她说得起劲,人还好好坐在这里,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再听到她和村支书等公社的人斗智斗勇且赢了的事,他真是捏了一把汗,感到无比庆幸。
“我会的。”看他这么紧张,穆冰莹无声笑了,“等喜宴办完,就要去市里住了,我人生地不熟,去哪里买菜都不知道,别说大事,可能虾米大的小事情都得依靠你,你到时候可别烦我。”
顾长逸又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怎么会烦,再麻烦我都甘之如饴。”
被他忽然变深的眼神盯着,穆冰莹开始不自在了,想抽回手,不出意外,他不肯放了。
顾长逸握着她的手慢慢凑近。
穆冰莹下意识想往后缩,“你想干嘛?”
“我把你的手还给你。”顾长逸将她紧张握成拳头的手,轻轻还回到她的腿上,而后顺着她的腰际慢慢往上看,经过胸口,长颈,下巴,视线停在她嫣粉的嘴唇,“我刚才赢了,可以得到一个奖励,对吗?”
穆冰莹被看得浑身发热,尤其嘴唇越发干燥,不自觉舔了舔唇,突然感觉他的视线更灼人了,咽了咽口水,“我说不对,你同意吗?”
“肯定不同意。”
顾长逸看着穆冰莹被晚霞染红的脸颊,伸出手,用食指指背轻轻抚摸她皮肤上细细软软,几近透明的绒毛,感觉她的瑟缩与轻颤,“我们说好的,你同意了,默认了,不能不作数。”
穆冰莹被他抚摸得耳根发痒,侧脸往肩膀倒,却将他的手也压在中间,感觉他手指动了动,顺着她的锁骨往前伸直,变成捧住她的脸颊,接着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唇角。
穆冰莹更觉得痒,双肩耸起想躲,他的拇指又挪到了她的唇瓣上,轻柔抚着她的唇珠,就像是对待刚盛开的花瓣,生怕在花瓣上留下一丝痕迹,所以动作放得极轻极柔,柔得她神经绷紧,头皮止不住发麻。
她真的宁愿他突然凑过来,也不要这样慢。
顾长逸凑得更近,鼻息几乎钻到她耳朵里,“作不作数?”
穆冰莹想说,你快点,却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怎么快,怕一张口他的手指就会伸进来,胡乱点了点头,表示作数。
顾长逸贴着她的耳朵轻轻笑了,笑声顺着耳道滑到了她的心里,心脏一阵阵酥麻。
穆冰莹细白的胳膊上汗毛全立起来了,双眼忍得逐渐湿润,“你……”
“什么?”顾长逸吻住她的耳朵,顺着她耳垂下的轮廓,一点一点游移到拇指按住的唇瓣,呼吸交织,他几乎贴着她的唇,又保留一张纸片的距离问:“你说什么?”
穆冰莹连呼吸都不敢太急促,更不敢讲话,怕一张口,就会主动贴上他的唇,后脑已经陷进靠垫里,退无可退。
顾长逸盯着她棕色的瞳孔,平时很冷,此时不但染上了晚霞的颜色,还充满了湿意,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他看着,眼底深处起了火,用很轻很轻的语气,几乎是用气声开口:“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来要奖励了。”
穆冰莹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给他,她很着急。
顾长逸眼底的火瞬间燃烧起来,凑近覆上她的唇。
穆冰莹闭上双眼,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松了松,然而不过一秒,便再次紧绷起来。
他的奖励与之前并不一样,不是贴上来就松开了,她感觉到有更软更湿的在探索,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势。
穆冰莹瞬间睁开双眼,看到他着了火的眼眶,顿时心脏一缩,呼吸变得急促,让他有了探索的缝隙,她吓得又闭上双眼。
他没了先前的耐心,变得有些莽撞。
穆冰莹紧紧抓着坐垫边缘,浑身僵硬,不知拿他怎么办。
夕阳穿透前车窗,将两人包围,他们的身上都被染上了红色,红色是火,火会越烧越炽热,若是没有外界阻止,会一直烧下去,直至焚烧殆尽。
刚开始穆冰莹觉得他的唇,真的是冷的,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吃的点心,柔软细腻,但她吃的是玫瑰香,味道不一样,她又想起了哥嫂分吃的那块,他们说很清凉,是放了薄荷。
穆冰莹觉得她大概就吃到了那个味道的糕点,细腻清凉。
但这个糕点的清凉时效太短,短到她根本都还没有细细品味,就变成一团火热,烧得她觉得口里的薄膜都化了,连舌头都失去知觉了,只剩下一种感觉,就是热,热得她真的快要喘不上来气了,他突然松开。
那一刻得到的空气,让她理解了为什么鱼回到水里会那么欢快摆着尾。
穆冰莹正喘着气,调整呼吸,发现顾长逸突然打开车门下车。
她心下彻底松了口气,这奖励太折磨人了。
刚这么想,就看到他大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浑身充斥着压迫感看着她,下一秒直接踩上踏板,猛地扑上来。
穆冰莹觉得像是被一只凶猛的猎豹压在座椅上,这只猎豹擒着狂风暴雨而来,堵在她唇齿间搅动,她感觉五脏六腑都着了火,大脑一篇晕厥时,尝试鼻息换气,以及尝试将他推搡出去。
然而后面这个尝试,却让他变得更疯狂,更猛烈。
她顿时不敢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
穆冰莹微睁双眼时,看到了绮丽的晚霞,很美,很难忘。
一吻持续到了晚霞散去,天色暗下来,月亮从云朵里浮现。
穆冰莹的位置被顾长逸抢了,她被抱坐在他的怀里,后背被他轻柔抚着。
看日落,最后变成了赏月。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路的?”
顾长逸听她还在好奇,眼神幽深,收紧怀抱。
怎么会找不到。
别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连这条路上晨光什么时候出现,晚风什么时候吹拂,鲜花什么时候盛开,野草什么时候发芽,都能精确至分秒。
这一条尽头不会再有穆冰莹的路,他后来走过数千上万遍。
第38章
穆冰莹见他不回答, 也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是想把话题牵到正经问题上,然后顺势让他起身回家。
“冷不冷?”
早晚降温天凉,虽然在车里, 顾长逸仍然不放心摸了摸她的胳膊, 发觉热乎乎的,才笑道:“原来这么热。”
穆冰莹在心底哼了一声, 坐直身体想起来, 结果被他的脚绊了一下,又摔了回来, 坐到了他腿上, 后面顿时传来闷哼,“不好意思,绊到你脚了。”
穆冰莹脸红,刚才想起来, 就是觉得硌得慌,没想到这下子摔回去,还直接坐上了,她更觉得硌得慌了,连忙一手撑着他膝盖, 一手扶着前车操作台,再次站起来。
结果好像他是真的被坐疼了, 被她撑住的膝盖微微偏了偏, 她手下一滑,又倒在了地上, 担心回过头看他, 却对上他瞬间隐忍深沉的眼神。
顾长逸看着坐在前车操作台下的穆冰莹, 几乎与他裤子持平,仰头深吸一口气,抓着瘦削的肩膀把她拎起来,起身让她坐稳,再推开副驾驶车门,迅速跳下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再无之前的耐心。
穆冰莹看他生龙活虎跳下车,站在大树旁,单手掐着腰,背对着她,看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没事吧?”
“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穆冰莹觉得自己声音也有点哑,有点脸红,刚才贴在一起亲了太久了,感觉口水都亲干了,又没能及时喝水,“那回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家里人该担心了。”
“好,等一下。”
顾长逸走了一圈,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往后倒。
回到家里,家里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
前方空地上摆起了十来张大桌子凳子,都是村民们自发从家里帮忙搬过来的,旁边的土灶放上了大锅,正飘着白烟,传出阵阵肉香味。
院子里摆满了大盆,一群妇女围着,手里拿着镊子,正在拔猪毛。
厨房,堂屋,井台,都挤满了人。
还有穆冰莹房间,地上铺着席子,董桂红正和一群出嫁女手拿针线,赶着缝被子。
穆冰莹还以为他们久没有回来,家里人会着急出去找,倒是没想到明天就办酒了,今晚上是该就准备起来了。
“呦,新郎官和新娘子回来了~”
村里一个妇女叫了一声,全院子的人都看了过来,一群孩子急忙凑过来,喊着:“喜糖,喜糖。”
“去去去,不是刚给你们一人分过一遍了,你们姑手里又没拎东西,看不到吗?”董桂红戴着老花镜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看到般配的女儿女婿露出笑容,“是不是找不着路,走错了?绕了不少路吧?”
穆冰莹下意识抿了抿唇,幸好是夜里,村里还没有通电,没有电灯,只有油灯,周围的人看不到她脸红,也看不到她嘴巴有点肿,刚想说话,旁边传来声音:“是绕了不少路。”
穆冰莹斜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说:“妈,喜糖呢?我再拿点给他们。”
当了新娘子,头一回被孩子们围着要喜糖,哪能不给,穆冰莹平时是节俭,但是该大方的时候,不会小气。
刚才回来的时候,顾家那边准备了一大袋子混在一起的喜糖,她妈回来路上肯定也要去买一些,家里添喜的糖不会少。
“在我床头箱子里,你去拿吧。”董桂红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还是嘱咐:“一人最多两块就够了,水果糖什锦糖都要票的,他们刚才都一人拿过不少了,你看,他们的小兜儿都鼓鼓的呢。”
“好,知道了。”
穆冰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顾长逸,意思让他跟上来,否则围在全是人的院子里多尴尬。
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从兜里掏出两包烟,往院外看了看,就有一群小伙子围上去,立马就聊得起劲。
她倒是忘了,他现在在穆溪村可是明星般人物,尤其在这群男孩中间最受欢迎,更别提他还拿出烟来。
想起他开车回大院,一路上遇到同龄人的冷冰冰态度,再看他现在脸上的笑容,有问必答,穆冰莹掀了掀嘴角,转身去屋里拿糖。
拿完糖分给后面跟着的小孩子们后,一出来就听到穆炎的吹嘘声。
“你不知道那房子有多好,形容不出来的好,我就这么说吧,人那大院里,有供销社,有理发店,裁缝铺,小菜站,你们猜猜还有什么?”
“什么什么?快说。”
“是不是还有学校?”
“咱村没有供销社都有学校,人那什么都有了,肯定有学校。”
“穆炎,你快点说,别吊胃口。 ”
不但一群小伙子围着穆炎,就连村里干活的妇女们都竖起耳朵往那边看,手下干活的动作都慢了,就想听个真切。
“还有电影院!”
“哇——”
穆家院子里瞬间响起整齐一致的惊呼声,他们听说过有些大厂里自带电影院,还从来没听说过住的地方能带这么多设施,顿时羡慕的眼神全都看向穆冰莹。
这对象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就算了,本身就是军官,听说工资一百多,就够让全村人羡慕不知道多少年的了。
一听住的地方,家里条件还好成这样,真是没一个人不相信董桂红平时挂在嘴边的话了。
她们家莹莹,就是个享福的命!
一群出嫁女围着穆冰莹羡慕夸赞了半天,提到了,怪不得村支书那样殷勤着让你上族谱,话题就顺着转移到村支书身上。
“支书回来就像变个人一样,对我们也殷勤得不行,盯着我们问在婆家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还盯着我,说让我千万不要不能不重视两个女儿的教育,不能不给女儿上学。”穆薇翻了个白眼,“这还用得着他说,就算我不给上,我们家孩子她爸也不可能不给上。”
“你们去城里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事了,我听他说,他们没去小顾家,那就是没看到穆炎说的那些,怎么突然就跟受了刺激一样。”
一群妇女看着穆冰莹。
穆冰莹想了想,觉得她们应该还不知道以前为什么分族谱的事,想起村干部哭的那样,暂时不打算提起,“去城里开证明的时候,遇到了前村的同族人,他本来应该不会管的,但是听说了我们在村里把祠堂都砸了,支书他们不但没发火,还帮我去城里证明,觉得支书他们思想跟得上时代了,所以就帮忙了。”
在场的妇女们顿时都笑了,这个消息对于她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他这样就对了,现在都是男女平等,他天天重男轻女,要是再不改,他这支书迟早得出事。”
“怪不得我听到他们说上族谱,我还以为是还没死心,但看他们把德厚叔都拉走,一起去找族老们了,应该不是对你上族谱没死心,是另有想法吧。”
穆冰莹一怔,“去找族老了。”
穆薇点点头,“是啊,冰莹,你说,他们不会是想着让我们都上族谱吧?”
这话一出,妇女们顿时屏住呼吸,眼里露出期待。
其实上族谱得不到什么实用的好处,但却是一种认可,以及精神压迫的释放。
她们最需要的就是释放一直受到压迫的精神,能够挺起腰板说男女平等,而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却回放着小时候被拦在祠堂外,一有大小事,永远排在男人们,甚至还排在被人抱在怀里,连走都不会走的小男娃身后。
“去找族老,很有可能,但是族老们现在都不肯露面,不一定能同意。”穆冰莹话没说太满。
“干活!明天还想不想吃肉了!”董桂红看女儿被围着,又听女儿说的话有所保留,就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这些,忙站出来哄散了,“现在不忙,明天煮开水馏凉水喝吗?”
一群妇女笑出声,继续回去做该做的事。
穆冰莹倒是有想法,但是村干部们那边没确定,还不能说。
她是觉得,真要上族谱,不能光他们说了算,族里关于祠堂祭祀的事,也得有一些能主事的女长辈参与,才算真的做出改变了。
家里都在忙,顾长逸被一群小伙子拉着坐到外面摆好的桌子上打牌,光线不够,点了几盏油灯,围观的人这时候也不嫌废电池了,还另外举着电灯帮忙照着,时不时传来大笑声和唏嘘嘲讽。
穆冰莹看他很放松的样子,笑了笑,没有走过去,想在院子里帮忙,走到哪都被推走,说新娘子就该休息吃喝,没有干活的。
董桂红的脸帖到窗户上,喊着:“莹莹,来屋里,你是不是忘记要收拾东西了?”
穆冰莹一怔,她确实忘了。
忘记要把在家里常用的东西都收起来,十六号就要出嫁,离开这个家,去开启新生活了。
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妈已经把床让出来了,让她收拾。
穆冰莹观察了一圈,心里不免有些感伤,但是白天去大院,顾长逸真的给足了她安全感,所以这种感伤只是让心里微微发闷,有些小不舍,她想,要是换一个人,肯定不会就这么一点感觉,估计会偷偷哭上好几晚。
这么一想,穆冰莹又笑了。
“妈,等你们弄完我再收拾,现在乱糟糟的,我不方便,你们也不方便,反正没多少东西。”
“行,你自己说了算,对了,外面炖着肉,你们饿了就去下碗面吃,用炉子下,大锅里都在烧东西。 ”
过了一两个小时,顾长逸出现在门口。
穆冰莹走了出去,“打完了,是不是饿了?”
“他们还在玩,我进来看看你。”顾长逸笑着和屋里帮忙缝被子的人点头,“今晚上要忙通宵?”
“哪啊,都在地里干了一天活了,哪能不睡,等把那些菜都打理出来,肉全炖上,就得回去睡了,不然明天哪有精神吃饭。”董桂红将缝好的被子叠起来,放到床上,“小顾,今天晚上回来,我们已经去农场请过沈先生他们了,你明天和莹莹一起再亲自去请一遍,请来了要给沈先生上座,他可是你们的媒人呢。”
顾长逸点头,“好,我今天晚上还是去沈先生那边住,明天我直接去请过来就可以了,不用莹莹再跑一趟。”
“哟,小两口都结婚了,还要分开住呢?”
“哪能刚领证,就让莹莹独守空房,你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村里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证都领了,住一起得了呗,就盖咱们刚缝的新被子,暖乎。”
屋里缝被子的女人们偷笑着打趣,说得穆冰莹不敢抬头,脸色通红。
“去去,你们要是不困,今晚上就待外面看着大锅。”董桂红又帮女儿挡了话,“小顾,饿了吧?我们干活之前从食堂打过饭吃了,你们吃完午饭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我去捞块肉,给你们下面吃。”
“妈,我去就行了。”穆冰莹拦住要下床的母亲,转身推着顾长逸走出去。
刚走出门外,屋里又传来打趣的声音:“二大娘,您就别去了,人小两口正腻歪着呢,您去添什么乱。”
穆冰莹听了抬头看向顾长逸,发现他正笑看着她,连忙快步走进厨房。
干活的人都回去休息了,王雨娟正在厨房里善后,把柴往里添,防止掉下来,炉子封门关好留缝,半夜再起来看一下就完了,看到小姑子进来,“是不是要吃饭?”
“煮点面条,嫂子,哪一锅是肉?”地上摆了一排钢蒸锅,穆冰莹揭开两个盖子,都不是肉。
“这呢,吃这个肉,这是亲家送来的猪肉,那边都是野猪肉,野猪肉柴,不好吃。”王雨娟揭开灶台里面一口大锅,“这是特地就着今天的卤水卤出来的,留着中秋节吃,还汆了一碗肉丸,你拿这个当浇头,那边还有洗好的青菜。”
“好,嫂子,你先盖上,我拿炉子煮面条。”
穆冰莹说完又不知道哪个炉子是能用的,厨房里除了自己家平时用的煤炉,还有从各家借来的炉子,全用上了。
平时哪有这阵仗,她长这么大,除了收成最好的那一年,在食堂看到过这么多炉子,这么多钢蒸锅,之后再也没看过。
王雨娟忙着忙着也笑了,指了一个炉子,“用那个,把上面的锅子端下来,这都是小顾他们去山上打了一头野猪,才能让喜宴这么热闹,之前还说李红姝她妈高调,就她们家那点肉末腥子,哪能跟咱们比。”
“最近胡艳秋连面都不敢露,成天在家里缩着,也不知道是真没脸了,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李红姝也不回娘家了,村里人现在也不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比了,根本没可比性啊,你早甩了她不不知道多少截了。 ”
顾长逸正好在帮着把锅子端下来,闻言手下动作一顿,穆冰莹看了看他,“我跟你说过,关于李红姝的事。”
“我知道,刚才想到了其他的事。”顾长逸拿了小锅子舀了水,放到炉子上烧,“你搬个板凳坐着歇着吧,我来烧,就是下个面而已。”
穆冰莹笑了笑, “那我去拿青菜,嫂子,你吃不吃面条?”
“还真有点饿。”王雨娟摸了摸肚子,瞟了眼锅里的肉丸,“那我就吃一碗吧,一小碗就够。”
穆冰莹想着父母大哥都在忙,虽然其他人走了,但他们不知道还得忙到几点,就算睡下了,也不能睡到天亮,夜里得起好几遍看锅,索性把小锅子里的水倒进了大锅子里,多煮一点。
等煮好了面盛到碗里,浇上卤汁,刚想放肉,董桂红走了进来。
“怎么煮了这么多碗?”
“你们等下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都吃一些吧。”
“我们碗里不用放肉。”董桂红急忙阻止,“中午刚吃了好的一桌子菜,晚上有点卤汁就够了,你们年轻人消化得快,碗里放点肉,我们老人消化慢,就不放了。”
穆冰莹知道,她妈就是舍不得吃肉,哪里是什么消化得慢,但知道如果她直接放到碗里,她妈也会在动筷子之前,把肉挑出来放回锅里,“妈,您就吃一些吧,白天忙了一天,回来也没闲下来,夜里还得起来,吃点肉才能有精神,才说这肉又不大,你们就吃吧。”
董桂红还要讲话,穆冰莹挑了一块肉放进碗里,卤肉都是切的块状,“我就剩下这两天能每天三顿饭跟你们一起吃了。”
一说这话,董桂红就不拦了,一直在忙着,都没敢往这上面想,有女婿在,现在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伤感,端起放了肉的碗,就往堂屋走。
穆冰莹也不想提,但知道不提,父母今天是不会吃带肉的面,她握着筷子顿了一下,很快调整好情绪,把剩下的碗里都放上肉,然后一起端到堂屋。
一家子围坐在桌子前,都才拿起筷子,顾长逸突然说:“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莹莹。”
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别人家女儿出嫁,他们也都听到过好多回,但是这样的话,怎么听都听不够,尤其是轮到自己家的时候,更是希望女婿能多说几遍。
“长逸,我们放心。”穆德厚看着坐在一起的小两口,“我相信你会照顾好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