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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锐进说得直接，把潘乔的脸说得通红。
把顾昌巍的脸色说黑了。
把坐在对面的顾长逸三人说笑了。
穆冰莹想到潘乔刚才说的南燕改变了她的人生，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按照潘乔说的时间线，南燕还没出来，她应该就已经清醒拒绝和原男友领证结婚，应该不是看到南燕以后才醒悟做出这样的决定。
正疑惑着，听到顾锐进又道：“大嫂，能彻底解决掉那人，还要多亏了你写的南燕，本来那人整天说他苦等了潘乔好几年，现在潘乔却把他给抛弃了，闹得很多人都在说潘乔的不好，还有当着面骂她的人，在首都都快待不下去了，就连刚恢复原职的潘校长都受到了影响，结果南燕横空出世之后，扭转了大部分的偏见，让大家能够静下心来看事实情况。”
穆冰莹恍然大悟，想通了潘乔刚才说的话，“原来是这样。”
“哪里都少不了闭着眼跟风的人，自从南燕风靡首都，很多人就想到了潘乔让名额的事，顺藤摸瓜扒出了一条线，出来很多证人，说那人在学校在单位都说自己是单身。”
顾锐进笑了，“反正就特别感谢大嫂写了这本书，弄得我们现在在军校有了很多支持者，我也从抢人女朋友，变成了英雄。”
“不是英雄，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解你，你没有抢，我们是在那之后才熟悉起来。”潘乔温柔解释，不愿意顾锐进名声有一丁点受损，哪怕是误会。
“真有缘分。”穆冰莹听得入迷，忽然想起来公公似乎不太支持这件事。
顾飞跃突然笑着接话：“没想到南燕还在首都起到了这样的作用，看来潘乔还真和顾家有缘。”
客厅坐着的小辈，全都朝着顾昌巍看过去。
“爸，您不会因为年龄反对我们吧？”顾锐进抢话，“大哥比大嫂大四岁，您能同意，都是相差四岁，没道理反对我们。”
顾昌巍冷哼一声，“话都被你堵死了。”
顾锐进“嘿嘿”一笑，“爸，我觉得潘乔特适合我，跟我妈和大院里那些姑娘都不一样，不娇气，不做作，不闹腾，不会哭哭啼啼，身上还没有一丁点优越感，善良孝顺，会照顾人，饭还做得好吃，我天天那么忙，才没功夫应付童馨为代表的那种姑娘。”
穆冰莹认真听着，趁机了解潘乔的个性，一听到童馨，没忍住笑出声。
“看我大嫂都笑了。”顾锐进看向穆冰莹，“大嫂，你肯定很支持我们吧？”
穆冰莹斟酌言语，“这得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潘乔。”
“大嫂说得对。” 顾飞跃打量着两人，“你是因为人家会照顾人，不闹腾，图省心才和人在一起，还是真心喜欢人家才和人在一起，如果是前者，哪天潘乔不高兴使了几回小性子，你岂不是就会离婚？”
“老二说得对，你大嫂说得也对。”
顾昌巍脸色没先前那么严肃了，“男同志要多照顾女同志，不能等着女同志多照顾你，你结婚前就有这样的想法，结婚后只会更理所当然，这很不公平。”
“不是，我怎么可能理所当然，我就是说她的好。”
顾锐进看向顾长逸，“大哥，我是很有责任心的吧？你快帮我说句话啊。”
顾长逸正皱着眉，上辈子老三到二十□□才肯结婚，虽然结婚的也是这个人，但却没这么早在一起，更没有这么早带回家过年，期间似乎还谈过别的女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情改变的原因，搞得老三也提前走了原定路线。
“大哥！”
顾长逸抬头看向潘乔，“你是找丈夫，不是找儿子，真想清楚了？”
“什么啊！”顾锐进快气死了，“大哥，你说得更离谱！”
潘乔被惹笑了，“他很有责任心，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和他在一起，女同志比男同志大四岁和男同志比女同志大四岁是两个概念，男同志长四岁会觉得可靠稳定，收到的基本是赞扬，而女同志大四岁收到的一般都是异样的眼光和非议，我原来也有这样的偏见，是锐进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就是这样。”顾锐进看向父亲，“爸，您看到了，也听到了，潘乔当初能够那么清醒，事后只会更警醒，防备心也会更高，我要不是真心喜欢，真心想对人好，她才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爸，您就同意我们结婚吧。”
“潘乔，你再多接触接触我们家老二，有空我和你父亲约一次见面详谈。”
顾昌巍看似松口，又没松口，看似没松口，似乎又松口了，“天暗下来了，先吃年夜饭。”
“我去炸油角。”
穆冰莹刚起身，就听顾锐进惊喜激动问：“炸油角？大嫂，你还准备了这个？”
“瞧你那点出息。”
顾飞跃刚说完，顾长逸就看了他一眼，“好像你刚才很有出息一样。”
穆冰莹笑出声，不明白这两个弟弟为什么一听到炸油角，反应就这么大，忽然想到，好像刚才顾长逸知道做油饺后反应也不小，看来兄弟口味都很相似。
油饺需要倒很多油去炸，顾长逸一向又是比穆冰莹还要舍得的人，直接倒了小半锅油，烧热之后把饺子放进油锅里炸。
小胡把餐桌收拾干净后，就帮忙把厨房已经盛好的菜端到桌子上，每端一样他就咯咯直笑，等到硬菜全都端上桌摆好之后，一张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花。
“司令，您看，冰莹姐烧了这么多菜。”
顾昌巍走到餐桌前，看着色泽鲜亮的玫瑰豉油鸡，蜜汁叉烧，冰糖肘子，土豆西红柿炖牛腩，腊味合蒸，盐水大虾，清蒸大螃蟹，烫菠菜，凉拌海蜇皮，凉拌海带丝，红糖年糕，海参甲鱼汤，严肃了好半天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大嫂手艺这么好！”满桌子菜，顾跃进只觉得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样样都是家乡特色菜，还是顶尖大厨水平，比供销社烧出来的菜看上去还要有食欲，还要高级好看。
穆冰莹端了一盘炸油饺出来，摆在边上，看到大家都围着桌子站着，“爸，您开酒吃饭吧，鱼一浇油就好了，剩下一条鱼我煎完了可以慢慢放在锅里炖着，不急着吃。”
“今天不能差了人，等菜都上桌了，再一起吃。”顾昌巍笑道：“冰莹，你辛苦了。”
“没事，那爸你们先坐下吧，小胡，把酒水打开吧。”
穆冰莹看向站在一旁的潘乔，“有汽水和红酒，你想喝什么？”
“都行，我来帮你。”潘乔想要走进厨房，穆冰莹拦住，“不用不用，都做完了，除了鱼就剩下两个小炒，你没头绪，进来还得被油烟脏了衣服，赶紧坐下等着吃饭吧。”
两人来回推脱几次，潘乔到底没进厨房。
穆冰莹用勺子舀了两勺热油，浇在海鲈鱼上面红椒姜葱丝上，厨房里顿时响起“哗啦”一声，葱油香气扑鼻，倒上豉油，让顾长逸端了出去。
鱿鱼都是提前用刀划出了花，快速焯水定了型，舀了一勺油放进炒过，加入芹菜，青红椒片，炒至半熟倒入鱿鱼花快翻快炒，加入调料之后出锅，简单清洗，又炒了一个香菇青菜，年夜饭的菜便齐全了。
穆冰莹将炸油饺的油全部倒入炒锅，烧热之后下鳊鱼慢煎，等到两面鱼皮煎至焦黄不粘锅，放入葱姜蒜辣椒，炸出香味，再倒入酱油白糖，加入热水大火烧开后，改为小火慢炖。
“媳妇，你是不是要喝红酒？”
顾长逸拿着一瓶红酒走进厨房。
“我想喝。”穆冰莹解下围裙，“你喝什么？”
“你不想一个人喝？”顾长逸用工具打开红酒木塞，“我跟你一起喝，你先去洗手洗脸，我来醒酒。”
“好！”
知道等下能喝上好的红酒了，穆冰莹脚步轻快往卫生间跑。
“冰莹，来吃饭了。”
“大嫂，快点吃饭，我都等不及了。”
“大嫂，你包的油饺太馋人了！”
“马上来。”
穆冰莹跑到楼上卫生间用香皂洗了脸，整个人变得特别清爽，再涂上雪花膏保湿防干燥，理了理碎发，满意下楼。
顾昌巍照常坐在主位，顾长逸和穆冰莹变了位置，坐在另一头的两个主位，小胡和顾飞跃坐在左边，顾跃进和潘乔坐在右边。
“今天这顿年夜饭，你们大嫂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忙了，每天忙着去早市买最好的肉，一天抢不到，第二天更早过去，一天比一天早。”顾昌巍拿着茅台往杯子里倒酒，“菜好不容易备齐了，从昨天早上就开始理刷洗煮，今天又是从早忙到晚，在动筷子之前，我们一定要一起敬冰莹一杯。”
“敬大嫂！”顾飞跃端起高脚杯，他也喝的红酒，一脸真诚道：“近二十年来，正儿八经过一回年了，唯一遗憾就是少了佳梦。”
“可不是，真是正儿八经头一回。”顾跃进举起白酒杯，为了能让父亲同意婚事，他放弃了汽水，陪上了茅台酒，“大嫂，谢谢你，你辛苦了，潘乔才刚下车，之前就吐过了，就让她以汽水代酒敬你。”
潘乔端起一瓶橘子汽水，面带让人很舒适的笑容。
“冰莹姐，敬你。”小胡端起茅台酒，一年到头了，他终于也能敞开喝一回酒了。
“敬媳妇。”
顾长逸也端起了红酒杯，面带笑意看向穆冰莹。
能有这么多食材随意发挥，穆冰莹本来就做得挺高兴，现在再看到全家人真诚感激的态度，心底更不觉得累了，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伸到桌子中间，“不用客气，等下都多吃一些，潘乔，因为没有提前收到你要来的消息，今天的菜都有些偏甜，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客气了。”潘乔眼里有感动浮现，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穆冰莹，顾家长辈还没有正式同意他们的事，叫大嫂太早了，直接叫名字，又有些不尊敬，毕竟未来也是长嫂。
正当潘乔为难的时候，听到穆冰莹说：“你叫我冰莹就行了。”
潘乔心里又是一暖，感激穆冰莹的善解人意与高情商，心里暗叹，不愧是让首都文坛巨匠们都着迷推崇的玫瑰。
“干杯。”
顾长逸碰撞媳妇的杯子，下一秒所有人齐声喊出：“干杯！”
一个个玻璃杯子碰撞到一起，发出“铛铛”的愉悦声。
顾飞跃想到照相机，让大家别动筷子，跑去将相机拿过来，给正在举杯的众人拍了一张照片，又让小胡拿着相机，教他怎么按快门，给全家人拍了过年照片。
大年三十晚上六点，顾家年夜饭开始了。
顾家从老到少，四个男人，第一块子没有夹肉，而是一人夹了一个炸油角先吃了起来，吃得满脸是笑。
不论是顾昌巍，还是顾长逸，这一刻脸上都没了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浮现的是吃到美食的满足。
穆冰莹自己先剥了一只螃蟹，用蟹肉和蟹黄，搭配红酒，慢慢品尝着，看到潘乔吃了叉烧，吃了玫瑰豉油鸡，一块吃完，没过多久又吃了一块，说明今晚的菜，很合她的口味，便放了心。
至于顾家三兄弟，则完全不需要操心，筷子是没有停顿地去夹菜，就像是彼此之间较劲抢菜似的，还没吃完，就去抢第二筷子，一盘叉烧很快就没剩下几片。
“再不吃就没了。”顾长逸夹了两片叉烧放到媳妇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到父亲碗里。
看着三个儿子幼稚抢菜吃，顾昌巍眼底充满了温度，享受这难得的温情，当心中变得暖洋洋时，再次拿起酒杯敬向功臣，“冰莹，你喜欢喝红酒，家里酒柜放了不少瓶，到时候带到岛上喝。”
穆冰莹没有拒绝，端杯子回敬，“谢谢爸。”
一顿年夜饭，除了穆冰莹，每个人都吃撑了，吃撑了都不肯停下来，还想继续吃年糕。
穆冰莹临时表示年糕留着晚上守岁吃，才让一群人停了下来。
事后不必任何人说，全都抢着洗碗，让穆冰莹去客厅休息。
最后顾长逸沾了媳妇的光，只用把锅里的红烧鳊鱼盛出来放着，就可以和媳妇父亲一起去客厅喝茶嗑瓜子守岁。
茶是顾飞跃亲手沏好的茶，与直接拿茶叶泡的茶喝起来似乎就是不一样，之前穆冰莹觉得是心里感觉，回去再喝自己泡的茶，就能觉出味道来了。
穆冰莹趁机和二弟请教茶文化，请教茶艺，别致的泡茶方法。
一家人围着茶几聊天守岁，顾跃进又说了一些在首都的事，除了与潘乔的恋爱，还与父亲兄长说了军需兵器的进展。
接着顾昌巍又提起了顾飞跃的工作与成家计划，被顾飞跃三言两语绕了过去。
因为顾飞跃和顾锐进潘乔，都是坐了很久的火车赶回来，肚子又吃得很撑，没守多久便犯困了，顾昌巍让穆冰莹帮忙安排了客房，三人提前去睡觉。
过了一会儿，穆冰莹疲惫劲儿也上来了，眼皮开始打架，顾昌巍让大儿媳妇上去睡，但两口子不想留父亲一个人守岁，便把他送回了房间，再一起上楼。
顾长逸简单帮穆冰莹冲了澡，知道她累的不行了，抱着她上床睡觉。
穆冰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明年。
1977年1月1日，新春第一天，全国数十家报纸齐登《南燕》最新剧情。
新剧情中的高考，如同惊蛰春雷，炸响了新年，震得举国轰动，全民疯狂。
第176章
一早上， 顾长逸三兄弟跑步去市区买了报纸，又一起跑步回来。
穆冰莹已经在厨房热早饭了，都是昨天提前准备的白粥虾饺馒头点心小菜。
等到一家人坐到了餐桌上，顾长逸拿起报纸， 凑到媳妇耳边， “还是我来读，否则他们要先读出来了。”
穆冰莹抿唇一笑， “正吃饭呢， 要不然吃完饭再看吧。”
“行，吃完饭再看。”顾长逸将报纸卷起来， 起身又把两个弟弟手里的报纸一起抢走， 并抢先道：“专心吃饭，吃完再看。”
“潘乔都等半天了。”
顾锐进看着一桌子等吃饭的人，“算了，不知道这期写了什么， 还是先吃饭吧，省得等下再影响了食欲。”
穆冰莹盛了一碗粥放到公公面前，再盛了一碗放到潘乔面前，“当心烫。”
“谢谢冰莹。”潘乔温婉一笑，“真没想到会有一天， 能够和玫瑰坐在一起看南燕新剧情。”
“缘分果然妙不可言。”顾飞跃夹起虾饺，“爸， 这都俩儿媳妇了， 以后可不要再逮着我催婚了。”
顾昌巍拿起勺子，“吃你的饭。”
顾锐进与潘乔对视一眼， 没有吭声。
穆冰莹将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感觉公公这态度其实已经是算同意了， 否则不可能让人在家里留宿，直接送到军区招待所去了。
等婆婆回来，倒是有可能能反对一下。
这是她根据婆婆性格作出的猜测。
到时候究竟会怎么样，她也不敢保证。
吃完了早餐，顾飞跃再次拿出他的茶具，用复杂迷人眼的手法，冲泡了绿茶，还特地为两个姑娘冲泡了茉莉花茶。
穆冰莹把装满饼干麻薯油果瓜子花生地瓜干的托盘，放到茶几中间，“你们吃，喜欢什么拿什么。”
“谢谢大嫂。”
“大嫂辛苦了，你能不能再辛苦一下，从大哥拿一份报纸给我，我抢不下来。”
顾长逸掀起眼皮看向顾锐进，“你大嫂是你能指挥的？”
顾锐进刚拿起的小麻饼落到了盘子里，连连摆手，“不，不是不是，我是说让大嫂帮忙。”
顾昌巍放下茶杯，“你大嫂够累的了，你自己没长手？”
穆冰莹轻笑出声，走到顾长逸身边坐下，抽出一份报纸递给顾锐进。
“谢谢大嫂！”顾锐进双手接过去，放到潘乔面前，刚想说话，那边顾长逸读起来了：
“南燕没在宿舍过夜，拿上行李去了火车站。
陆横简单收拾几件衣服，跟在南燕后面，一起上了火车。
南燕看到他一天都等不了，急着要跟她回去离婚，原以为无动于衷的心，还是被刺痛了，她蜷缩在窗户拐角，遮掩住心口位置。
陆横想到当初两人一起下乡去郡江，也是半夜做的火车，相似的位置。
火车愈接近郡江，温度愈低，南燕一路对他嘘寒问暖，将她那条毛线还未松散的黑色围巾，鹿茸手套，厚棉袄全堆在他身上。
他却不曾表达过谢意，更视南燕于无物，觉得她就像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明明说了别当真，还跟着他一起选择了郡江。
望着靠在窗户上，面色漠然，不再费心找话题与他说话的南燕，陆横没法具体形容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一颗秤砣坠着，沉重发闷，还有一些淡淡的撕扯痛感。
昨天晚上没睡好，他想这些应该是心律不齐引起的症状。
下了火车，南燕裹着蓝色头巾，拎着包裹，步行往村里走。
南燕依然连公共汽车都舍不得坐，陆横劝她节省时间，南燕不回答，闷头往前走。
陆横步伐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沉重。
许是一路上南燕就在身边，却没听到她柔声细语的关怀。
许是他主动说话，南燕闭眼装睡。
许是火车到站了，南燕拎起包便走，背影决绝。
陆横独自去坐公共汽车，其实这条回村的路，他走得很习惯。
但是他现在不一样了。
陆横按耐住跟在南燕身后的冲动，登上公共汽车，力证自己真的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舍不得花两毛车路费。
不用再为了两毛钱，浪费半天时间，走上十几里路，走到脚底板起泡。
他已经返城了，不再是知青点的陆横。
回了郡江，需要找大队开离婚证明。
陆横进入知青点，不知情的知青们热情迎上来，问着城里的事，说着南燕如何等他的事。
当听到南燕大年三十晚上，一人坐在门口等到了天亮。
陆横心里那种秤砣坠着心的感觉又出现了。
走进住了六年的屋子，发现心里不但没有抗拒，竟然还有一些怀念。
“去找大队长开离婚证明。”
南燕陌生的语气，打断陆横的思绪，他刚才看着屋子，脑子里想的全是南燕的好，南燕的笑，南燕的体贴。
突然听到南燕没有温度的声音，像是对待陌生人，陆横有些恍惚，手指紧了紧，下意识想握住什么。
南燕没有多看他一眼，更没有管他当下是什么状态，说完目的地，率先走了出去。
从当时在路上说完回郡江离婚，南燕的行为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甚至让陆横生出一种，急着离婚的人不是他，而是南燕的错觉。
听到两人是来开离婚证明，大队长见到陆横露出的惊喜笑容，瞬间僵住，接着便抄起长凳，砸向陆横。
“陆横！当初给你开大学推荐信，你是怎么说的！”
陆横躲避掉长凳，他就算有错，也轮不到这人打他，自然不会在原地不动。
“你说会好好对待南燕，争取早点毕业安排她进城好好过日子！”
“你说绝对不会辜负南燕，会一辈子对南燕好！”
“你三五个月没有音讯，一回来就要离婚，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要毕业了，你翅膀硬了，信不信我一封信就能让你毕不了业？”
陆横面色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下意识看向南燕。
以前大队长对他有意见，都是南燕去解决。
然而这次南燕却没像之前立马冲上前解释安抚大队长，她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一条凳子又朝着陆横砸过去。
陆横再次躲避，这次没完全躲避开，凳子砸到了肩膀，疼痛让他心生怒气，“你够了！”
“你小子还敢横！”
大队长卷起袖子上前拎起陆横的领子，南燕突然道：“大队长，他不值得郡江的任何人，再为他浪费情绪。”
陆横面色一变，眉头几乎瞬间拧起，大队长还没未出手，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抨击了一拳。
“大队长，麻烦帮我开离婚证明。”
“南燕，你不后悔？就这样白便宜了这小子？”
“没什么可值得后悔的。”
南燕语气坚定。
陆横失神。
“做得好！”顾锐进突然叫出声，打断顾长逸的声音，也吓了大家一跳。
“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顾飞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刚才听得入神，连水都来不及喝。
“南燕终于清醒了。”潘乔长松一口气，看到南燕，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她与南燕总有着很多感同身受，一直期待着南燕早点醒悟，远离陆横。
顾昌巍也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陆横小人行为，他过不好。”
“正读在兴头上，你们就急着发表意见，要不听自己看去。”顾长逸一本正经说着别人，把曾经自己用这种行为引起媳妇无数遍抱怨的事，全给忘到脑后。
“好好，我错了，大哥继续读。”顾锐进双手合十道歉，“大哥，我发现你读，情绪特别饱满，比我们自己看报纸画面感强多了。”
穆冰莹将茶杯递给他，“喝点水再读。”
“谢谢媳妇。”顾长逸将茶水饮尽，拿起报纸继续读道：
“离了婚的陆横，在知青们抛出的石头与唾沫下离开郡江。
知青点的人发现南燕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伤心。
离婚后的南燕变回了从前的南燕，积极勤劳，扎根农村志不移的决心，仿佛更浓了。
九月，工农兵大学两年班学生拿到了大学毕业证，被国家分配了工作。
正当这批学生志得意满，觉得从此在社会上高人一等时，教育部恢复高考的消息登上报纸头条。
陆横一干人等，起初并未在意，有了大学毕业证，有了工作，高不高考，与他们何干。
但当单位里考上大学的人，可以保留职位，按时发放工资，大学毕业回厂还能直接提拔升职涨工资时，这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
没过多久，他们发现在未来真正的大学生面前，工农兵大学毕业生沦为了笑话。
多数人受不了打击，陆横尤最。
苏琳的父亲退下来了，新厂长上任，不认可他的销售能力，表明要留着名额招更专业的工商管理系大学生。
陆横不但没成为正式销售，连个正式工都不是。
国家只分配一次工作，他失去了毕业分配工作的机会，只能待在家里当无业游民。
原先捧着他的同学工友，没有一个再出现。
苏琳想跟他在一起，陆横却不想和她在一起。
他没有深究为什么不想，就像是他不想深究为什么每天心里都空落落的一样。
再见南燕，是在报纸上。
鄂州市状元，南燕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上首都大学外国际政治专业。
陆横日日夜夜拿着报纸看，看到双眼充血，神经心脏抽痛，看到失魂落魄。
南燕进入首都大学后，主修国际政治，辅修英语，选修了西班牙语，俄语，法学，历史，她在哪是都积极勤奋，每天的时间都用来吸收新知识，这让她过得非常充足而高兴。
曾经那段婚姻，很多时候，对南燕来说已成了过往云烟。
只是偶尔在学习间隙，抬头看到玻璃窗上的雨滴，看到窗外的雪花，会想起郡江，想起曾经付出一切的爱情，顺带想到陆横。
在南燕心里，陆横应该早就和厂长女儿苏琳结婚了。
但没想到，有一天陆横会出现在首都大学门口，跟她说他没有结婚。
南燕不感兴趣，没有问他为什么没结婚，她还要赶着去上课。
陆横却拦住她，在校门口直白着急说，“南燕，离婚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南燕微愣，没想到这辈子，她能听到陆横说这样的话。”
“高考！！！”
顾锐进忍了半天，在确定没有后续之后，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嫂，你写恢复高考，报社还给你登了，这是什么意思？国家要恢复高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