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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风慌忙后撤一步,却依旧被刀上的剑气划破了手臂。
檀邀雨变得幽暗的眸子此时才微微闪烁了一下,似是刚刚回过神般喃喃道:“啊,是你啊……你离我远些,免得我收不住又伤了你。”
嬴风心疼地看着邀雨劝道:“我知道你气赫连定同拜火教勾结,可这些士卒……”
嬴风说到这儿却又说不下去了。檀邀雨接过来道:“这些士卒怎么了?”她指了指旁边一直喊着“投降不杀”的墨曜问嬴风:“他们降了吗?”
嬴风叹了口气,“或许他们该死,或许他们死不足惜。可我不想看你这样麻木地杀人……”
檀邀雨微微蹙眉,“不麻木地杀人?”她冷冷地扬了下嘴角,“那该怎么杀?难道每杀一个人都再为他们哭一场?那种事儿,留给云师弟去做吧。”
檀邀雨说完就要继续上山,嬴风却再次拦住她,“我来。我是你的知命人。我来替你杀。”嬴风说完,就伸手将邀雨的刀接了过来,他双刀在手,直接走在了邀雨前面。
檀邀雨蹙起眉心,却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地跟在嬴风身后,看他将两人附近的敌人都一一斩杀。直到走进夏军在山顶驻扎的营地时,嬴风才将长刀还给邀雨,“最后这个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不然怕是你也不会消气。”
檀邀雨没说话,伸手接过刀,绕过嬴风朝营地深处走去。嬴风有些沮丧地微微垂头,这时才注意到,一缕银丝从邀雨身上连了过来,正包裹着方才他被邀雨剑气划伤的地方。
嬴风失笑,方才的低落瞬间一扫而空,自言自语着,“小丫头,快想起来吧……”,接着脚步轻快地追上邀雨。
檀邀雨注意到了嬴风嘴角的笑,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窘迫,微微将脸侧向嬴风的反方向,抿着嘴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走在敌军的军营里,仿佛眼前的杀戮都是很遥远的事了一样。
嬴风有些遗憾,若是这里不是战场,若是周围没有正在厮杀的两军,若是邀雨肯再多看他一眼,他一定会走上前去牵起邀雨的手……
当檀邀雨再次见到赫连定时,他正颓废地坐在一根新砍断的树桩上,一把同样浴血的长刀正插在地上,撑着他交握的双手。
檀邀雨左右打量了赫连定一眼,哼了一声,“看来我是高估了你。没想到你会蠢到这个地步。居然会相信拜火教的人……”
赫连定抬眼去看邀雨,嘲笑地问道:“拜火教的人虽然不可信,可跟你和拓跋焘比起来,难道不是更值得朕投靠?”
檀邀雨想了想,好像赫连定说得也没错,她疑惑道:“红龙答应了你什么?让你选了个这么糟糕的时机突围?”
赫连定面色微变,最后却只道:“朕既然落到了你们手中。要杀便杀,其他的勿用多问,朕是不会说的。”
看来拜火教同夏朝的牵扯,绝对不止是国教这么简单。既然赫连定的嘴撬不开,那就去撬红龙的嘴吧,反正她不介意对红龙屈打成招。
“既然如此,”檀邀雨朝赫连定举起手中的的刀,“那你就安心上路吧。”
“天女!天女且慢!天女手下留人!”
叔孙建没有轻功,魏军杀敌的速度也不及救世军。自然没办法像檀邀雨一样一路开战车似地上来。
他好不容易拼了老命地追上来,就看见檀邀雨举着刀要杀赫连定。叔孙建赶紧冲过来阻拦道:“天女,此人还杀不得。陛下说过要尽量活捉。还请天女将此人交给末将。”
檀邀雨深潭似的眸子看向叔孙建,“你的陛下又不是本宫的陛下。北魏皇帝的旨意,本宫又为何要听从?”
叔孙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尽量露出了个笑脸道:“今日北魏也算是同仇池……哦不,同救世军同仇敌忾了。日后北魏肯定会同仇池更加亲近的。至于西秦,孰轻孰重,相信陛下心里肯定有数。”
第五百七十四章 、软蛋
叔孙建隐晦地提醒邀雨,若是她想吞下西秦,又不被北魏针对,最好将赫连定交出来。
檀邀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叔孙建,“少拿你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来糊弄本宫。北魏究竟是要力保西秦,还是要联合仇池,都不是你个小小越骑将军能说了算的。况且……”
檀邀雨看着现在才追上来的北魏军,带着些嘲讽的意味道:“就算魏皇对本宫不满意,也未必能如何……赫连定如今是本宫的俘虏,你若想要,就拿战俘来换吧。”
檀邀雨抬手指着赫连定,“他身为夏皇,总该能换上一千个普通的战俘吧?你们捉了那么多夏人,少带回去一千夏军,也没人会发现。”
叔孙建的眼睛越睁越大,他虽然多少听说过这位天女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性,但是方才还杀人不眨眼的那张脸孔,扭头就开始跟他做买卖,这落差实在有些大。
叔孙建也不含糊,抹了把脸,咬牙砍价,“一千太贵,五百!”
檀邀雨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跟她讨价还价的人,她抬手指了指旁边一颗两人环抱粗的大树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叔孙建扭头去看的瞬间,檀邀雨手上的长刀凌空斜劈,锋利的剑气将那树干瞬间斩断,没了支撑的树冠牵扯着旁边大树的树枝,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
“一千就一千!”叔孙建立刻认怂。
“两千。”檀邀雨挑眉,微微歪头道:“你的命,也值一千俘虏。”
叔孙建强忍着才没有当场跳脚骂邀雨奸商,坐地涨价就算了,还直接来翻倍的!可他看看周围显然还意犹未尽的救世军和杀人时丝毫动摇都没有的檀邀雨。叔孙建只能咬着后槽牙答应,“成!”
嬴风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他以为以檀邀雨眼下的怒气值,赫连定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可这一转眼,堂堂夏皇就被邀雨像奴隶一样,买了个好价钱。看来仇恨还是不如金子招人喜欢。
嬴风正盘算,是不是真的该把自己的家底亮给邀雨,博取点儿好感度时,就听檀邀雨错身而过时小声对他道:“你先下山,请两位行者前辈暗中跟着北魏军,盯住赫连定。”
嬴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赫连定方才宁死也不说任何关于拜火教的事儿,很有可能是他希望能保住拜火教,然后换取一线生机。
嬴风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拜火教会来劫囚车?”
檀邀雨轻声回道:“但愿如此……不然我真不知还要找这群老鼠多久。我没什么耐心了。”
嬴风点头,趁叔孙建的人围上去绑赫连定,转身没入了林子里。
檀邀雨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水源清洗身上已经结痂的血迹。叔孙建识相地很快就将两千夏军战俘送了过来。
其实叔孙建之所以能捉回了大多数的夏人,还要多亏了秦忠志帮忙阻拦了夏人的溃逃。这么一想,叔孙建这两千人送得倒也不那么心疼了。
北魏军俘虏了一万出头的夏人,算是完成了拓跋焘的军令。兴高采烈地押着赫连定返回平城。
可檀邀雨这边的事情却才刚刚开始。
西秦军已经被完全卸去了武器盔甲,马也收走了。他们战战兢兢地被聚在一处,不知道檀邀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檀邀雨却根本没把西秦俘虏的事儿放在心上,一甩手就丢给了秦忠志。她如今只有一个念头,让红龙开口。不管用什么方法。
檀邀雨现在很怀念梁翁。别看那老头慈眉善目的,以前可是专门负责邢狱的前仇池右相。论起刑讯,自己和梁翁根本是两个级别,那位才是能软硬兼施,直接打穿你心灵防线的厉害角色。
技术不够的时候,就只能靠装备了。
为了能起到最好的效果,檀邀雨还特意去找了何卢,把他那儿所有稀奇古怪的武器都拿了个遍,先不说用不用得上,光是这么摆满一大桌子就已经很瘆人了。
结果还不等檀邀雨碰红龙的一个犄角,他就软蛋一样,直接招了。
“我听说你在这儿,所以特意赶来找你的。”红龙依旧笑容不减地看着檀邀雨,仿佛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所有物,“赫连定一听我是拜火教的人就信了我。我故意把他骗下山,送给你做见面礼,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檀邀雨自认接触过的人也不少了,似秦忠志那种能勘破人心的,似何卢那种唠叨不停地,似云道生那种天生就招人喜欢的。可她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让她难以沟通的。似乎跟红龙多说一句话都让她恶心。
自己在恶心人这方面,功力显然差红龙太多,所以邀雨干脆找来了嬴风。若说这世上谁还同样能让邀雨气到肝儿疼,那肯定非嬴风莫属。
红龙虽然有些不满意由嬴风来审他,可他更不想让自己光洁的皮肤被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所伤,所以乖乖道:“我成了拜火教的弃子。但我从小生活在圣地,所以知道些教中不少密辛。我如今正被拜火教追杀,没有办法,只能来投奔你们行者楼。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答应保住我的性命。”
檀邀雨顺手就抄起了一把不知道是钳子斧子还是榔头的东西,抡起来就狠狠给了红龙的双腿一锤,力道之大,瞬间就砸断了红龙的两条腿,大腿骨森森可怖地从皮肉下支了出来。
红龙嘶心裂肺的尖叫才发出了一个音儿,就被嬴风点了哑穴。红龙就像是一个沉入水中还在声嘶力竭呼救的人,就算用光了全力,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的脸几度因为疼痛变形,最后直接痛晕了过去。
不用檀邀雨发话,嬴风直接一桶凉水将人弄醒。
檀邀雨抓着红龙头顶湿漉漉的头发,冰冷的眼神同他碧色的眼睛对视,带着十二分的厌恶道:“你拿我的人要挟我,当真以为说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平安无事?你知道我现在要如何忍耐,才没有直接杀了你?”
第五百七十五章 、痛
看红龙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檀邀雨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直接掐了上去,想要干脆捏碎了他的下巴,让这个看了就倒胃口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嬴风赶紧拉住邀雨的手,“等问出子墨的下落再杀不迟。”
檀邀雨闻言,捏着红龙下巴的手才松了些力道,“红龙,我相信你很清楚,即便子墨被拜火教捉住了,我也能用你把他换回来。毕竟你自己也说过,你和他们是不同的。我今日就会放消息出去,说你在我的手上。你猜拜火教的人需要几天才会来接你?”
檀邀雨松开抓着红龙的手,站起身松动了一下筋骨,“要么你告诉我子墨在哪儿,要么我用你去换。你自己选吧。”
红龙很想说他愿意招,他本来就没打算反抗,不然也不会上来就直接交待了,可檀邀雨显然不愿意听啊……
檀邀雨砸断了红龙的双腿就离开了,只剩嬴风看着一句话不能说的红龙陷入沉默。
“你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只吞了一个人的功力。要是我猜得没错,你至少已经杀了四名自己的兄弟了吧?”
嬴风的话让红龙渐渐收敛了戏虐的神色,他抬起头,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嬴风。
嬴风却没打算再告诉红龙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
他理了理衣衫发髻,确认自己还依旧风流倜傥,万人倾倒,这才轻松道:“你先好好享受几天这种痛苦吧。当初我可是被冲了接近一个月的死穴,她才肯听我说话。说真的……我并不想让子墨回来。可是子墨有危险的话,她一定会失控,这可真是难办……”
嬴风看了红龙的腿一眼,突然语重心长道:“她还是太心软了。”
嬴风说完拍了拍手。两名嬴氏的暗卫便走了过来。垂头听令。
“让他再更痛一些吧。否则只是断两条腿,如何能弥补邀雨收到的羞辱?”嬴风从胸口取出了一个瓷瓶交给两名暗卫,自己则出去寻邀雨了。
回头见红龙在药粉的腐蚀下,痛得越来越狰狞的脸,嬴风这才满意了,“这世上大概真的有无声的嘶吼吧……”嬴风踱着步子轻松写意地朝邀雨的帐篷而去,“幸好还能点穴。不然还真是听不惯这疯子的声音。”
檀邀雨很快就召集了包括北凉的各军将领,开始部署围攻西秦的都城枹罕城。由于之前邀雨他们在北地传道时去过一次枹罕城,对里面的布局也算知晓。
如今整只救世大军都在陇西,距离枹罕城还隔着一座武始城。
檀邀雨打算趁乞伏暮末在枹罕城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就速战速决。因此不打算在武始城耗费更多时间。
商讨之下,众人决定分兵两路,一路人马围住武始城,不让城中守军出城救援即可,一路大军则直接进攻枹罕城。
“盖吴,”檀邀雨分配道:“武始城就交给你们佣兵团了,切记佯攻即可。你们的盔甲和刀都不是最好的,千万不要逞强冒进。
邀雨又对崔勇道,“这次俘虏的西秦兵将全部并入重骑兵营,攻城时将他们压在重骑兵团前面先去攻。”
檀邀雨说完这话,周围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瞬。檀邀雨还以为几位行者前辈会出言反对她这个主意,可实际上,大家很快就都接受了这个安排。
苍梧尊者大概早就猜到邀雨行事会不按规矩,事事出挑,所以派来的十位行者都不是迂腐古板之辈。
在场的几位领军心里都清楚,攻城战是所有战役中最残酷、死伤最大的。要么西秦俘虏死,要么救世军的将士们死……檀邀雨作为救世军的统帅,必须优先保住自己的将士。
当战场真正上演时,仁慈和怜悯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秦忠志忍不住问道:“女郎既然安排西秦人去做先锋,那行军时可还要再给他们分发口粮?”
大军征讨在外,粮草一直是重中之重,能省则省。若是已经决定西秦俘虏都会被派去送死,那吃饱不吃饱也就不重要了。
檀邀雨却并没有多少迟疑,“照正常的发放即可。虽然现在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可等真的打下西秦后,他们就也算是仇池的子民了。”
秦忠志恭敬地应“喏”后,邀雨又看见云道生冲她笑。
檀邀雨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气道:“你笑什么?我又不像赫连氏一样丧心病狂。连顿饱饭都不给。他们对我若是满心怨恨,还怎么会帮我劝枹罕城里面的人投降?”
墨曜立刻捂嘴偷笑,其实女郎说心硬是真的心硬,说心软也是真的心软。
檀邀雨也不是盲目善良的人,又跟秦忠志确认了粮草所剩,确认能支撑大军一月所需,且朱圆圆还在偷偷从南边儿运粮草过来后,檀邀雨这才放下心来。
想起云道生方才别有深意的笑容,檀邀雨心里又不痛快,直接对他道:“枹罕城离此地还有三日的脚程,为了避免西秦俘虏途中生事,还是该先收服人心为佳。不如就由云师弟你去说服他们吧,顺便教他们几句简单的劝降的话。若是能不动兵戈地拿下统万城,我给你记一大功,好好到你师父面前表扬你几句。”
云道生没想到,自己除了帮邀雨占卜天气,还能有其他力所能及的事儿。想到自己或许能因此多救几条性命,云道生也欣然答应。
崔勇还有点儿担心。毕竟方才檀邀雨已经说了,要将一万战俘并入重骑兵团,这要是战俘出事儿,他就得担责,此时崔勇挠头为难道:“世侄女啊,你这位师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是别跟战俘多打交道为好。万一那帮人狗急跳墙,奋起伤人就不好了。要不我带人把战俘先绑起来,再让云道长慢慢同他们谈。”
云道生笑着谢过了崔勇的好意,“崔将军不必担心,道生一心救世渡人,刀山火海也上得,自然不会被俘虏的过激之举难倒。
檀邀雨看向云道生,“真的不用我派人保护着你?”
云道生笑着摇头,“不论是将他们捆绑,还是派兵保护我,都只会增加他们的恐惧心。而深陷恐惧之中的人,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
檀邀雨如今有两国大军要带领,无暇分心到战俘身上,即然云道生说没问题,那她就相信。
只是檀邀雨放心,不代表所有人都放心。盖吴终归是怕云道生被战俘伤害,偷偷跟在旁便保护着他。
后来邀雨听说了,还笑得不行。云道生在行者楼或许是武功最低微的那个,可平常人还真不是云道生的对手。
西秦人听说救世军要让他们打头阵去攻打枹罕城时,立刻引起了无数的恐慌和咒骂。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被逼着去送死。
第五百七十六章 、水兵
“仙姬,云道长这几日都与西秦俘虏同吃同住,又不让我跟着,你还是劝劝他吧。那些西秦人就算不愿意,还敢造反不成?都已经做了战俘了,谁还会在乎他们情愿不情愿?”
檀邀雨揉了揉额角,怎么她周围的男的一个个都变得这么能说话了。盖吴以前可是连正眼都不多瞧她一下,如今为了云道生,已经在她面前念叨了快半个时辰了。
檀邀雨忍着火气,指了指近在眼前的武始城,“去做你该做的事儿,至于其他的,秦忠志和崔将军都在那儿盯着呢,要出事也轮不到你家云道长出事。”
盖吴望了眼远处的城墙和已经紧闭了的城门,想必救世军大军来袭的消息已经传到武始城了。
檀邀雨看着武始城中正燃着的狼烟,下令道:“行军加速。乞伏暮末能调动的军队不多,我们要趁各地守军赶来勤王前将枹罕城拿下。”
盖吴不屑道:“不过就是些地方守军,就算是真的来了,都用不着重骑兵团出阵,我们佣兵团就能把他们全都歼灭了!”
檀邀雨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就在盖吴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幸灾乐祸地看着盖吴被突然提速的马驮走,满是报复后的得意道:“那些守军以后可都是我的兵力,谁给你的胆子全灭了。”
墨曜听见了忍不住笑话檀邀雨,“女郎您可真是会精打细算。”见檀邀雨扭头假装恼怒地瞪她,墨曜又道:“其实云道长那儿您不用担心。婢子昨日去给云道长送换洗的衣物,正巧看见嬴郎君正安排了几名暗卫不分日夜地保护云道长。嬴郎君也真是的,为女郎您分忧的事儿,干嘛还藏着掖着,不直接同女郎说呢?”
檀邀雨伸手去戳墨曜的脑门,“因为你家女郎旁边有你这个小傻子啊!嬴风那是故意让你瞧见,然后再说给我听呢。”
凭嬴风和嬴氏培养出来的暗卫的本事,真想隐藏的话,哪儿是墨曜这种功力的人能发现的?
墨曜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虽说被嬴郎君利用了一把,墨曜倒是不怎么生气。她多在女郎面前说些嬴郎君的好话,说不定就能让他们两个更亲近些。就算没法像从前一样……
檀邀雨见墨曜走神,就又捅了她一下,“你去跟嬴风说,明天到枹罕城的时候,让他的人一定盯紧了云师弟。若是云师弟脑子发热,要同西秦人一起做前锋劝降,就把他直接打晕了。”
墨曜疑惑,“女郎怎么不自己同嬴郎君说?”
邀雨又故作凶相地瞪了墨曜一眼,“你做了别人的传话筒,还不许我罚你了?!”
墨曜尴尬地咧嘴笑,“喏。婢子这就去传话。”
等墨曜走了,檀邀雨才用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盔甲依旧能感觉到里面心脏有些异样的跳动。檀邀雨叹了口气,她隐约已经感觉到了反常,却没有一点儿时间停下来仔细想清楚。
“等攻下西秦吧……”檀邀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随后一夹马腹,让马加快速度朝队伍前列跑去。
救世军的大队人马抵达枹罕城时,见城墙上虽然旌旗满布,可实际能看见的守军却寥寥无几。
檀邀雨并没有像其他将军一样,先下令扎营,而是选择直接进攻。一抬手将弩机营和西秦的俘虏全都调到队伍前列。
弩机营的将士推着弩机战车,在离枹罕城墙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开始熟练地朝地上钉木桩,最后才将战车的车身牢牢固定在木桩。而西秦的俘虏则被分成几队,在重骑兵团的压制下开始朝城门移动。
最前面的两队西秦俘虏推着撞城车,一步步向城门移动着。
他们的口中唱着西秦当地的一首游子歌,脚步踩着歌声,听得让人心头发紧。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祁连,心肝断绝。
北方常年战乱,今日之人不知明日何处飘零,家不成家,国不成国。被歌声中的凄苦感染,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的西秦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夹杂在歌声中的,是西秦战俘的劝降之词,“乞伏不仁,火热水深。救世天下,投降不杀。”
一遍又一遍,喊得城墙上的枹罕守军显然没了主意。国主虽然下令死守,可他们谁也没想到来攻城的会是自己的将士啊。
他们这一时的犹豫,给了救世军一个宝贵的机会。崔勇亲自带了一队轻甲兵冲到了城墙下。枹罕守军原本见重骑兵团行进缓慢,没想突然从中窜出来的崔勇他们动作这么快,又见他们没有扛着云梯,这才松了口气。
正当此时,巨大的弩机已经固定完毕,随着领军一声令下,百架弩机同时发出“嗡”地弦音,巨大的铁箭拉着长长的尾巴应声而出。
城墙上的枹罕城守军被弩机的弦音吓得一缩脖儿。方才弩机营固定车身时,他们就已经看见了弩机上架着的人臂粗的铁箭。
看到那冒着寒光的箭头都比人的拳头还大,西秦守军只觉得,这种东西都不能叫做弓箭了吧。
出于对弩机的恐惧,当枹罕守军听到弦音时,本能地反应就是立刻蹲下躲在墙垛后。只是弓弦音消散后,他们却没见任何铁箭被射过来。难不成是中看不中用,射歪了?
有个枹罕守军壮着胆子往下看了一眼,结果差点儿就惊掉了下巴。
一排巨大的铁箭正死死地钉在墙垛之下的位置上,而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铁箭上居然缠着绳梯!
铁箭射入墙体后,绳梯正好垂在了墙壁上。而崔勇等人正将刀叼在嘴上,以异乎常人的速度飞快爬上来!
身为水军,爬绳梯升降船帆是每个湖陆将士日日都必须做的操练。
崔勇到了檀邀雨这儿也没改了这操练的习惯。结果救世军被他们这群水兵领军训练得,在绳梯上都能快得如同平地上跑一样快。就算绳梯像是在风浪中晃动,他们也依旧能快速地爬到最顶端。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尴尬
那铁箭就像长在了城墙里一样,任凭枹罕守军怎么用力也不可能拔得出。
“快!快砍绳梯!”枹罕守军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墙垛的缝隙中探出身子,开始疯狂地砍绳梯。
只是无论他们是劈是砍,那绳梯连个毛头儿都没翻出一个。
“这!这!这是铁线做的?!”
枹罕守军震惊了,以前只听过金子能做金线,那是因为金子软。铁这么硬的玩意,救世军是怎么把它打成铁线的?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工艺!
檀邀雨在远处满意地看着枹罕守军拿铁线绳梯束手无策。这还要多谢拜火教。他们在马蹄寺埋伏自己用的铁线机关,后来被邀雨拿回去给何卢研究,才最终做成了这铁线绳梯。
枹罕守军愣神的瞬间,崔勇已经带着第一批人到了墙垛下方。靠前的枹罕守军举刀就要去砍人。结果一排箭雨再次落下,只是这一次,弩机营瞄准的不再是城墙了。
崔勇只觉得头顶上一阵劲风略过,方才面前那个举着大刀朝他砍下来的人就已经去了遥远的他方。
虽然明知这箭是自己方的弩机营射出来的,崔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娘的这玩意太吓唬人了!”
崔勇一边吐槽,一边手脚利落地攀上墙头,城墙上本来就不多的枹罕守军方才被铁箭带走了一批,现在剩下的正哆哆嗦嗦地蹲在墙垛后面,一脸惊恐地看向崔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