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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做客,其实是来求人的。檀承伯突然就腹泻不止,看了医生,吃了药却仍不管用。蒋氏听说长公主府上前几日来了一名号称“送子娘娘”的女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蒋氏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带着檀承伯就去了长公主府。没想道,他们居然不是唯一一家求上门的。如今风头正盛的彭城王也在公主府内做客。
蒋氏被女使引进去时,正听见彭城王亲热地同长公主道:“我与长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刘兴弟却假装不高兴道:“你现在今非昔比了。回到建康这么久才肯来我府上坐坐。而且你今日来,也是别有用心。听说了‘送子娘娘’的名头,就急慌慌地来讨主意。敢情我这长姐在你心中也没多少分量。”
蒋氏远远听到了几个音就立刻站住了脚,拉住引路的女使道:“长公主正同彭城王说家话,我们此时进去怕是不妥。劳您悄悄跟长公主说一声,我们母子在前院等候就好。”
女使想了想,跟着点头道:“也好。那就请檀夫人到厢房稍坐,等长公主同彭城王聊完了,婢子再来轻您。”
蒋氏点头,笑道:“只是我这小儿一直腹痛不止,能否请女使先将他带去恭房,我自己去前院厢房等着你们。”
女使不确定地问道:“檀夫人可还认得路?”
蒋氏笑道:“我来公主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儿还用女使担心这个。倒是烦请你多照顾一下小儿。”
蒋氏说着就背过身同檀承伯使了个眼色。檀承伯立刻就心领神会,捂着肚子哼唧了起来。倒不是他装,他是真的又要拉了……
女使见檀承伯一副已经忍不住了的样子,慌忙道:“檀小郎君快随婢子来吧!”
蒋氏见二人离开,确认周围没别人看着她,就蹑手蹑脚地又往会客厅凑了凑,躲在一角听里面刘兴弟和刘义康的对话。
“长姐,您是我亲姐姐。长姐如母,您怎好说自己在我心中没有分量。有些话我同别人难以启齿,同自家姐姐却没什么好隐瞒的。”彭城王刘义康叹了口气,“其实皇兄就算这次不召我来建康,我也是打算上份奏疏,求皇兄允许我带王妃来建康看病的。”
刘义康说话间眼珠往四下瞧了瞧。刘兴弟从方才就将周围的侍婢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一位最贴心的的嬷嬷服侍着。那嬷嬷一直低头垂目,绝不多听多言的样子,让刘义康稍稍放松了一些。
“长姐也知道……我这成亲已有五年,膝下却一直没有子嗣……我这心里急啊……”
刘兴弟也跟着叹了口气,“咱们这一辈子嗣艰难,实在愧对祖宗。莫说你,皇上也只得了绍儿一个长子,不然也不会宝贝疙瘩似的护着。连他生日时辰也让人刻意改了。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一听说严神医的名号,就花费重金将她请到府中。”
太子刘劭的事儿,刘义康也是听说了的。孝期生子,这其实是皇上的一大污点,只是污点也好歹是个点啊。他废了不知多少劲儿,名贵的药材成车地给府中的妻妾补身子,可就是没人怀上子嗣。
一开始刘义康还觉得是王妃和侍妾肚子不争气,可五年过去,一个有孕的都没有,刘义康也多少猜到,问题说不定是出在自己身上。
如今皇兄体弱,十日有九日是病着。皇兄虽然喜欢七弟,可那小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刘义康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代理朝政的这几个月,刘义康已经感觉那张龙椅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可是他始终不敢有动作,就是因为他没儿子。
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篡位者,是没有大臣愿意冒险追随的。这一点,刘义康已经渐渐从朝臣们对他的欲迎还拒的态度中感觉到了。所以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着急生儿子!
刘兴弟看出了刘义康的焦急,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慌。严神医已经在为你的王妃看诊了。咱们再等一会儿,估计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两人说着又闲话着吃了一盏茶。就见一名中年女子被女使领着进入会客厅。
女子身量中等,微微有些发福,从背面看身形虽然是个妇人的样子,皮肤却如同少女般没有一丝褶皱,吹弹可破,头发也乌黑厚重地盘在脑后。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碧色如猫一般的眼睛,冷冷地不带一丝情感,看你一眼,都能让人浑身打个机灵。
严道育进门先向刘兴弟和刘义康施礼,“民妇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彭城王殿下。”
刘兴弟忙让女使扶起严道育,客气道:“严神医不必多礼。王妃呢?怎么没与你一起过来?”
严道育恭敬答道:“王妃方才接受几番查验,多少有些消耗体力。此时深感疲倦,民女便让她先歇息片刻再来同长公主叙话。而且有些话,民妇私觉得还是不要当着王妃娘娘的面说比较好。”
刘兴弟听懂了严道育的暗示,给自己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带着女使也退了下去。
刘兴弟道:“此处没别人了,你说吧。”
严道育再次躬身施礼,“民妇斗胆,可否为彭城王也检验一番?”
刘义康立刻皱眉。他本就已经有些怀疑是自己有问题,此时严道育这么说,不等于是间接表示不是王妃不能生,而是他自己没种子!
“有什么好检验的!”刘义康就像是被人看破了最隐秘的阴私一般,突然怒道:“本王体格强健,一石的硬弓也开得!何须你个无知妇人来验!”
对于刘义康这种恼羞成怒,严道育显然一点儿都不意外。她给数不清的夫妻看过不育之症,就连一个最普通的农户男子都不会愿意承认是自己不行,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彭城王。
严道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碧色双眼一瞬不瞬地看向刘义康。
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刘义康只觉得自己手脚都瞬间冰冷了,方才凶神恶煞的火气也似没了底气般。
第五百四十七章 、还是男人
刘兴弟能理解自己四弟的心情,可事已至此,总要把缘由弄个明白,她拍着刘义康的后背安抚道:“还是让严神医瞧瞧吧,若真有什么,也好让严神医治治。总不好讳疾忌医,就一直这么耽搁下去。”
刘兴弟的话说在了刘义康的心坎上。是啊,有病就得治,这妇人既然能号称‘送子娘娘’,肯定有些旁人不及的法门。
刘义康将手腕往案桌上一摊,带着恼怒和不情愿道:“验吧!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严道育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刘义康的威胁恐吓,脚步稳稳地走到刘义康面前,伸手探脉。
诊了一会儿,严道育又道。“请王爷伸出舌头。”
“请王爷深吐气五次。”
“请王爷以丹田之气喊一声。”
“请王爷告知民妇您的生辰八字。”
就在刘义康被折腾得即将发火时,严道育停了下来,后退几步躬身施礼。
长公主急切地问道:“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严道育肃面道:“王妃身体并无异样,王爷……”严道育顿了顿。
“王爷如何?你倒是快说啊!”长公主催道。
“王爷身体也无不妥。”
刘义康被严道育这断句憋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此时听说自己还是个男人,只感觉如蒙大赦一般。
刘兴弟不解道:“即使如此,为何王爷家中子嗣如此艰难?”
严道育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道:“王爷同皇上一样,皆是真龙血脉。这龙子,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足够的福根,能受孕成功。”
严道育的话说得既直白又隐晦,让对面闻言的两个人眼神都闪烁了一瞬。
最后还是刘兴弟先轻咳一声,“严神医说得也不错,你们都是父皇的孩子,自然是不同的……”
刘义康忙也应和了一句,“长姐说得对。”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明亮。
什么叫他同皇上一样?父皇那么多孩子,怎么就只有他同皇上一样?真龙血脉……龙子……这妇人是说,他是特别的?!
严道育垂眼道:“只要选对了女子,王爷一定可以很快就有自己的子嗣的。”
不过一炷香之前,彭城王刘义康还在怀疑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这一转眼儿,就变成了生不出孩子,是因为府中妻妾还不够孕育龙子的资格!
对于刘义康而言,他自然是更愿意相信和接受严道育的言论。他的态度顿时好了许多,对严道育客气道:“神医可否为本王指点迷津,究竟要如何找到适合受孕的女子?”
严道育却突然不做声了。只沉默地垂头立在那里。
刘兴弟忙问:“神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义康也道:“神医无须顾虑,但说无妨,但凡本王能做到的,一定满足。若是真的能诞下子嗣,本王一定重重赏你。”
严道育却依旧不接话。刘兴弟见状便给刘义康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等着。
刘义康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没别的办法,毕竟女人和女人间讲话顾忌少一些。他只好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会客厅。
刘兴弟招手让严道育上前,小声道:“究竟是何因由,竟让神医如此为难?”
严道育轻叹了一口气,“民妇一直在民间行医,虽受人推崇,可对民妇如此礼遇有加的,却唯有长公主您一人。民妇心中感念,也一直想报答您。若不是此事实在难为,民妇也不会如此推据。”
严道育越这么说,刘兴弟心里就越好奇,催促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说什么,即便是你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刘兴弟脑子又闪过那“龙子”二字,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出你口,入本宫耳。本宫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严道育闻言这才道:“长公主殿下知道,民妇有个女儿,同民妇一同住进公主府的。民妇的女儿生得美貌,我们家又是没男人做主的。民妇怕女儿被无赖子欺负了,就一直让她以纱覆面。民妇一心只想将她养大,让她继承民妇的衣钵,以后有本事糊口就好。可……民妇方才见了王爷的八字,竟是与小女十分契合……”
刘兴弟一听这话,就不由皱眉。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她可是见得多了,如此招数的倒还是头一份儿。这么想爬四弟的床?爬了以后生不出孩子要怎么办?王府可不缺貌美如花的侍妾。
严道育像是没瞧见刘兴弟面上流露出的厌弃之色,继续道:“还请长公主为民妇保守秘密。千万别让彭城王知道了。方才见王爷求子若渴,若是让他知道了,下令让民妇交出女儿,民妇有几个胆子敢违拗?”
刘兴弟一愣,这神医竟然不想让四弟知道此事?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人家单纯就是八字契合,却不想让女儿嫁入王府?
还不等刘兴弟想明白,就听见会客厅外一阵娇呼,“你是何人!怎敢如此无礼?!”
紧接着就听到男子解释的声音传来,“女郎误会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姿曼妙的蒙面少女就跑进了会客厅。她明眸一转,就看见了严道育,紧接着便万分委屈地扑了过来,“母亲——门口有个浪荡子,想要掀女儿的面纱——母亲——女儿好怕——”
刘兴弟怒了,在她府上,什么人胆敢如此嚣张,她立刻吼道:“何人在外面!”
见彭城王刘义康一脸讪讪地走进来,刘兴弟立刻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勉强挤出了个笑脸对严道育母女道:“误会了。这位是彭城王。是本宫的四皇帝。他怕是觉得好奇,所以唐突了女郎。”
严道育却像是极其不愿意同彭城王再多言似的,对刘兴弟匆匆施了一礼便道:“小女胆怯,恐扰了两位殿下,民妇母女就此告退。”
严道育说着毫不耽搁,拉起女儿就走,经过彭城王时,还刻意躲远了些。
刘义康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他虽然说不上风流倜傥,可也是一表人才,又是皇亲贵胄。想讨好巴结他的女人不知凡几。
可这女子,方才清风拂过,惊鸿一瞥,顿觉美得惊心动魄,忍不住伸手去摘面纱,就被当成臭流氓一样躲着,真让他百口莫辩。
第五百四十八章 、老天爷的补偿
刘兴弟见刘义康的眼睛都快粘在严神医的女儿身上了,不满地咳嗽了一声,“小四,你过来。”
长公主连叫了三声,刘义康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走回他方才的座位落座,“长姐,此事真是个误会。”
刘兴弟可没兴趣听彭城王的风流韵事,她摆手道:“不提这些,我已经知道如何让你有儿子了。”
刘义康大喜,“当真?!严神医她说了什么?”
等刘义康听过了刘兴弟的讲述,顿时觉得这就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他盼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谁能想到艳福和子孙福会同时降到他身上!
他虽然心里已经高兴的不行,却依旧控制住了表情道:“长姐,这事儿您得帮我。子嗣可是咱们家的大事,您若是不管,还有谁有资格管?”
刘义康显得有些为难,“您也知道,我这刚在朝中任事,不少老臣都等着抓我错处呢。此时我若强娶了那严神医的女儿,势必要被他们指摘。可我也不能眼看着生儿子的机会就这么错过啊……您当是心疼我,帮我劝劝那严神医,让她将女儿嫁给我。别的不说,若是真能生出儿子,我一定将她们母女都好好供起来!”
刘义康见刘兴弟面露为难,撩袍就要给长姐跪下,“长姐,您帮帮弟弟吧。弟弟这心里苦啊……”
刘兴弟忙扶起四弟。其实她也知道刘义康这几年受了不少非议,就算是宗室里也有不少嘲笑他生不出孩子的。
刘兴弟叹了口气,“我试试看吧。不然等以后到了下面见了父王,他也会怨我不帮你的。你先暂且回家,等我消息,在此之前,你就不要露面了,免得吓到人家女郎。”
刘义康当然同意,喜笑颜开地道:“多谢长姐!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谢谢长姐。”
刘兴弟嗔道:“我难道缺你那点儿谢礼?”
刘义康笑答:“自是不缺!这是长姐对我的拳拳爱护之心,千金难报!”
刘兴弟最喜欢听人这么夸她,“油嘴滑舌。你也别晃荡了,去看看你的王妃,让她不要多想。以后就算是生出儿子,也是要放到她膝下抚养的。”
刘义康满口答应,反身出了会客厅去寻自己的王妃。
而严道育母女则已经返回了她们在公主府的住所。
“左护法……”九熹刚唤了一声,就被严道育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
“叫母亲,你方才在会客厅不是叫得挺好的。”严道育不满道。
九熹暗中撇撇嘴,从小到大都不让她叫,此时却要在人前演什么母女相依为命,真是恶心……
不过九熹还是状若乖顺道:“母亲,你是打算把我献给彭城王?”
严道育极为平淡地“嗯”了一声,“他生不出孩子。你也不用担心他占了你的身子。”
“那子嗣……”九熹问道这儿时,脑中轰然一声炸雷,该不会是……
严道育给了九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九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挣扎道:“可我也不一定生的出男婴啊!”
严道育轻描淡写般答道:“教主的儿子那么多,到时抱一个过来调包就行了。”
九熹面色有些白,“不能假孕吗?这样我行动起来也方便。说不定还能顺带将那位王妃除去。”
严道育蹙眉想了想,“你说得也有理。等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九熹垂下头,掩藏自己的恨意,“多谢母亲。”
严道育摸了摸九熹的头,“你知道。教主只能吸收儿子,所以女儿对他来说没有用。这些年,你是唯一一个活了下来的女孩。你要心存感恩,尽心尽力地帮助教主,早日修成正果。”
九熹轻轻点了下头,声音喜怒难辨,“女儿知道了。”
这日之后,好戏轮番上演。最终严道育在十分不情愿之下,哭天抹泪地将女儿送上了花轿。而彭城王自从洞房夜看见了九熹的脸,就夜夜宿在她房中。
九熹很美,可也不是天下第一。但彭城王爱极了她那一双碧色清冷的眸子,哪怕在她情动时都透着一丝儿凉意。看着这么个美人在自己面前婉转承欢,这极大地满足了刘义康的征服欲。
再一想到九熹能给他诞下“龙子”,刘义康就更加卖力了!若不是他在朝中仍需布局,刘义康怕是连九熹的屋子都不会出了。
撇开这对痴男缠女不提,檀邀雨在出宫的第二日就出动身离开了建康。
让她意外的是,新收的十名弟子,除了一位因父亲年迈病重,无法远行,其他都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前往青州。
十位新弟子在五学馆的几日,深深体会到了几位夫子的深不可测。一听说要回本学馆,纷纷跃跃欲试。
出发之时,刘义隆派王弘和王昙首到城门相送,决定同檀邀雨一起回青州的王五郎这才有机会同父亲见了一面,正式告别。
檀家父子三人则是直接骑马出城送行三里才回。
檀道济明显是不太高兴,不过在女儿出发时发火太不吉利,于是他只道:“为父年后就会赶回青州,到那时再与你详谈吧。”
众人出发,虽说有些吵闹却又秩序井然。不像是去救命,反倒像是去郊游。刘义隆送了一辆超大的马车,檀邀雨便与一直昏睡的刘义季同乘。这样即便毒性突然发作,檀邀雨也能及时控制住。
他们这一行人,不敢走得太快,怕颠簸到刘义季,也不敢走得太慢,怕赶不及救他性命。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几次赶上了雪天,真是寸步难行。
檀邀雨怕冷,所以抱怨了一路,怨刘义季选了个最差的时间中毒,害她不得不在大冬天出门赶路。
而檀邀雨走后,檀家也恢复如初。唯一不同的,就是蒋氏自以为勘破了天机,整日里往长公主和彭城王府蹭。
五学馆的夫子们走了,要明年才会再上建康。蒋氏虽然望子成龙,可也舍不得唯一的儿子离开她身边,于是也就歇了送他入学的心思。
可这并不妨碍蒋氏要继续给檀承伯摸索出一条升官发财的通天路。她当时在公主府可是听得真切,刘义康是“真龙”,子嗣是“龙子”!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战的幕布
蒋氏旁敲侧击地又从檀道济和田叔口中打探了一番朝中的局势,便认定刘义康肯定会取当今皇上而代之。
从古至今,臣子什么功劳最大?自然是从龙之功!在别人都还摇摆不定时,若是檀承伯坚定不移地站到彭城王这边,那便是未来皇帝的心腹!坐上司空宰辅也是指日可待!
蒋氏很清楚,檀道济在朝中从来不站队,因为檀道济最清楚,如今的寒门武将,虽然被皇上忌惮,可也唯有同皇上统一战线,才能有立足之地。
也正因如此,曾经不管多少宗室或王爷邀请檀道济去府上做客,他都是一律借故推掉。也从不允许几个儿子跟这些人有过密的来往。
蒋氏怕事情未成,就被檀道济发现,断了檀承伯的前路,所以一直瞒着所有人。索性檀承伯这几日也不愿意出门,蒋氏正好借着去看长公主和彭城王妃的由头,频频出入两府。
而刘义隆,则在七皇子刘义季离开建康后,不再着力追查下毒案,只是将罪名草草扣在刘礼的亲眷头上,随随便便地杀了一批人就算了事。
正像檀邀雨推测的,刘义隆自然知道彭城王同此时脱不开关系。可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檀道济拥有的力量太大了,若是现在再不扶植起彭城王,在朝中就没有人还能与他抗衡了。
刘义隆只气彭城王无脑又没有耐性,居然看不透究竟谁才是他最大的对手。明明檀道济还屹立不倒,彭城王居然就用了歪心思,动起了七弟!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七皇子出事,最终得益的就是彭城王。能将马脚露得这么明显的草包,若是刘义隆不在背后撑住他,怕是檀道济吹一口气儿他就要倒下了。
刘义隆此后几次三番将彭城王召到宫中,一是为了让外人,特别是檀家人看到,自己依旧十分器重和信任彭城王。二来,他这次可是好好将彭城王“教导”了一番,让刘义康清楚地明白自己在朝中的敌人究竟是谁。
按照刘义隆的设想,他打算通过彭城王刘义康和到彦之,逐渐削弱檀家的军权,甚至架空檀道济。
夺回军权的过程本来进展得很顺利,因为檀道济本来就没有篡位的想法。可正当檀道济刚接下圣旨,正式交出了湖陆军营的兵权时,北魏攻打柔然的战争却迅速告一段落。
北魏大胜。
拓跋焘一路追击拓跋钟的人马,然而最终被拓跋钟逃脱后。他便迅速集结兵力,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攻打柔然。
北魏大军兵分两路北上柔然,一路由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趋大娥山,另一路由拓跋焘本人亲自率领,由东道逼黑山,两路大军成夹击态势,不打算再给柔然人任何逃脱的机会。
拓跋焘的大军抵达漠南时,他很清楚与他作战的其实不是柔然人,而是时间。
他之所以选择直接出兵,连夜奔袭,连一口喘气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正是因为他知道,柔然人一旦得到消息,就会立刻变成草原上的虫子四散而逃,没有任何歼灭的可能。
所以他必须要快,比柔然人的探子的脚程还要快。只有比探子先一步抵达柔然的腹地,才有胜利的可能。为此拓跋焘果断冒险放弃了所有的辎重,只带了随身的口粮就轻骑深入,直捣黄龙。
而此时的大檀可汗还在高枕无忧地清点他们刚从北魏抢来的物资。
在大檀看来,此时的北魏正处多事之秋,北凉的势力越来越大,而赫连定率领的大夏残部也依旧在北边儿游荡,随时可能反扑来咬北魏一口。这种时候,北魏应该将兵力全都放在防御之上,而不是千里迢迢来大漠找他的晦气。
大檀可汗在这种想当然的自信的趋势下,甚至没有在大本营外三里放置任何岗哨。
拓跋焘的轻骑军到达柔然人在栗水的大本营时,大檀正抱着两个美人躺在草地上睡得香呢。
完全没有作战准备的柔然人理所当然地惨败,除了四处逃窜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他们来不及带走任何东西,给拓跋焘的大军留下了满山的牛羊和战俘。
面对溃散的柔然人,拓跋焘这一次没有急躁。他有了足够的耐心,分兵搜索追击柔然人。东至瀚海、西至张掖水、北到燕然山,东西进军五千余里,南北三千余里,在大漠里进行了一场浩大残酷的“灭虫”大战。
大檀最终没能像之前那么幸运地逃脱。拓跋焘一杆长枪掷出,从大檀的背心入,前胸出,神力生生将人从急奔的马上带飞,死死钉在了地上。
大檀死了。血流满了一片草原。火一样的红。可这一次,柔然人却没有再次复苏的机会了。拓跋焘正如自己当初同柔然老萨满所说的,带着北魏如野火一般的骑兵,烧遍了整个草原。
此次北伐,北魏堪称大获全胜。俘获柔然部众近三十万、战马百万匹。当柔然人战俘被杀死或是押送至魏地后,广袤的草原上再也听不见人声笑语,漆黑的夜色中也再不见了一丝星星火光。
整个北地提到拓跋焘的名字时,都会加一个新的称谓,战神。
拓跋焘带着大军凯旋而归时,檀邀雨他们还在路上被雪天堵得出不了门。檀邀雨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消息,她同很多人都一样清楚,天下要乱了。
南边之争,终于在停歇了七年之后,即将再次拉开它满是猩红的幕布。
檀邀雨招来墨曜道:“发消息出去,将附近所有我们的人都给我调来,就算是一路铲雪铲过去,我也要立刻赶到行者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