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才不听他强词夺理,“你想留在行者楼的话,有的是办法。嬴氏族老们就算再强硬也不敢跟行者楼对着干。你去跟师公说,说你不做知命人了。”
嬴风摇头,“别的位置不够分量。只有这相当于副楼主的知命人才能让我祖父满足。”
潋滟定定看着眼前的嬴风,仿佛昨日还在自己身边撒娇耍痴的臭小子突然长大成人,有了别人不能左右的想法。
“你何必如此自苦?”潋滟心疼道:“每天看着她,却得不到她丝毫回应。你当真要这样将自己困住一辈子吗?”
嬴风俊逸的脸上突然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俏皮地冲潋滟眨了下眼,“算不上自苦。其实我正想问问师姐,怎么才能把那只蛊虫从她身体里弄出来?”
潋滟惊讶,“你想做什么?!”
嬴风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等邀雨做了楼主改了命,我只要把蛊虫弄出来,就可以跟她长厢厮守了,不是吗?”
“师公他们不会同意的。”潋滟拼命摇头。
“不同意又如何?”嬴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当初对种蛊之事只字未提,那我自然也可以瞒着他们将蛊虫取出来。到时候他们要么接受邀雨已经恢复正常,然后继续让她做楼主。要么就让楼主位继续空着,反正邀雨已经改命了,到时候也不是非要做这个楼主不可。”
潋滟睁大了双眼,“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要是让师公他们知道了,你怕是活不到明天。”
嬴风闻言,桃花眼努力睁得滚圆,故作可爱道:“所以师姐你会帮我保密的吧?”
潋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小子早就算计好了要拖我下水?”
嬴风毫不遮掩地点头,撒娇似地道:“行者楼不是要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师姐肯定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对吧?”
潋滟叹了口气,“你上辈子欠了她的,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们两个的!”
潋滟也在嬴风旁边坐下来,“不过这情蛊虽是我养着,可我也只是养着而已,从来没在谁身上用过。你若问我如何取出来,我还真是不知道。”
嬴风听了,一点也不意外,他深吸了口气,“我早知道此事不易。不过事在人为。我既然认定了邀雨,没道理遇到这点事儿就直接放弃。”
潋滟皱眉深思片刻,“想取蛊虫的话,就得知道什么东西跟它相克。虽说蛊虫都有怕的东西,可这情蛊自从传到我手里,也没见它怕过什么。”
嬴风也皱眉,“没有相克之物的话,倒是不好办。”他说完又放松下来,“不过不要紧,反正邀雨已经改了命,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相处的时间,我总能找到办法的。”
潋滟道:“你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试试刺激她。我记得我师父说过,中了情蛊的人,虽然平时对情爱之事完全忽略,可若是突然因此受了较大的刺激,就会出现与平时不同的反应。到时你说不定就能找到取出蛊虫的线索。”
“刺激她啊……”嬴风若有所思,“倒是可以试试看……反正她平时见我就总是气鼓鼓的。”
潋滟瞥了嬴风一眼,“你确定你们这不是段孽缘?孽缘还是早断掉的好。”
嬴风站起身,活动了下睡僵了的手脚,“是不是孽缘,试过了才知道。她现在在哪?”
“药庐。”潋滟答道:“她受蛊前好像一直等着你来。”
嬴风帅气地一拢头发,“前尘既已断,就没什么好不舍的。接下来,就看本公子怎么将这段缘分续上了!”
潋滟叹了口气,“二师伯知道你做知命人的事儿吗?”
嬴风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微微垂头道:“知道。他说他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连二师伯都不拦你?果然是段孽缘……”潋滟也站起身,猛拍了下嬴风的背,“既然如此,走吧,换身潇洒脱俗的衣裳,我带你去见她。”
嬴风甩了下头,摆了个自己认为最帅的姿势道:“主要还是看人。”
潋滟忍不住笑道:“我原以为你会意志消沉,得不到又放不开,才故意去做知命人。看来是我多虑了。”
嬴风浅笑着冲潋滟抱拳施礼:“还得多谢大师姐肯帮我。”
潋滟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儿,“别以为你道谢了,我就会忘了你拖我下水的事儿。”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南尘
檀邀雨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缥缈的梦,似乎很清晰,可又很模糊,让人抓不到片段。醒来时满嘴满鼻腔都是药的苦味儿。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撑起身子头一歪就是一阵呕吐。
一只手臂立刻探来扶住她,另一只又快速抄起床边的水盂递了过来。檀邀雨也顾不得形象了,抱住水盂就是一阵猛吐。
直到邀雨快把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她才无力地又倒回床榻上。
看着床边坐着的子墨满脸担忧,邀雨虚弱地笑了一下,“没事。师父不是说了,只是头几日会有些不适应。后面就就好了……不过一想到有只虫子正在我体内爬,我就……”
檀邀雨说着又一阵干呕。
子墨忙道:“你快别想了。不然这么吐下去,你就得空腹几日了。”
檀邀雨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她忍不住埋怨道:“师父他们实在是多此一举。种什么情蛊,让我远离男女欢好,”她叹了口气,“看过爹娘曾经的琴瑟和鸣,如今却漠如路人,我对嫁人早就没了心思。却还非要给我种这情蛊,平白遭一回罪……”
子墨抿着嘴不说话,他要如何告诉邀雨,她也曾将芳心付出,如今却全然不记得了。
此时见祝融“咚咚咚”地跑了进来。
邀雨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并非在自己的房中,邀雨环顾四周,“这是……药庐?”
邀雨再看祝融,有些惊讶道:“我莫不是又昏睡了几日?怎么你身上的伤好的这样快?”
祝融咧嘴笑着,将手里端着的药往前递了递,示意邀雨喝药。檀邀雨当时就皱了鼻子,她刚吐完,胃里返的酸水还没退干净呢,哪儿喝得下这苦药汤子。
正欲耍赖不喝,就听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祝融好的快,是因为他肯吃药。你若是不肯用药,不如赶紧搬出药庐。统共就这么点儿地方,病一个却要挤进十个人来伺候。”
来人是行者楼内的药庐主人南尘行者。祝融上次被红龙的煞气伤了全身,虽然治疗及时,却也十分凶险。索性就一直留在药庐疗伤。邀雨此前来看祝融时,同这位南尘行者打过几次照面。
檀邀雨要起身施礼,南尘行者却先一步向邀雨深深作揖道:“南尘见过楼主。”
檀邀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是楼主了……
起身还礼,邀雨道:“邀雨虽受师公、师父所托,坐上楼主之位,却还是小辈,南尘行者无需行此大礼。”
南尘行者却没因邀雨的尊重而给她什么好脸色,“无论你是晚辈还是楼主,在这药庐里你便是病人。天下就没有生病不吃药的道理。”
檀邀雨被训得面上一抽,赶紧从祝融手里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嘴里的酸水和苦药汤混到一起,那滋味儿简直难以言表。
往常邀雨喝药,子墨总会给她备点酸梅去除药味。可药庐里显然没这些,子墨只好给她端了清水漱口,看着邀雨连漱了几次,苦着的小脸才恢复如常。
等邀雨漱完口,南尘行者又替她把了一次脉,随后道:“没什么大事儿,再服几副药就能大好了。”
邀雨和子墨赶忙谢过,南尘行者既没有过多表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吃药,所以对南尘行者也有些畏惧,邀雨试探着问道:“南尘行者可是还有事要交代我?”
南尘行者从袖口里拿出两小瓶药,将其中一瓶递给邀雨,“这是治疗煞气的伤药,你随身带着,免得下次交战时畏手畏脚。”
邀雨一听是拜火教的事儿,立刻打起精神接过道谢。
南尘行者接着道:“另外这瓶是你从拜火教拿回来的煞气伤药。我仔细辨认过,这瓶药本来的确是能治疗煞气,不过临时被人掺了些春药进去。”
在场的人闻言皆变了脸色。檀邀雨更是咬牙切齿道:“那个疯子!我早晚要他偿命!”
檀邀雨又冲着南尘行者抱拳道谢,“多谢前辈告知。即是害人的药物,就请前辈代为毁去吧。”
南尘点头,“理当如此。”他说完自然地将药瓶交给祝融交代道:“和水调稀再仔细掩埋。”
祝融接过药瓶,点点头。
南尘行者这才又望向邀雨道:“还有一事,还望楼主应允。”
他指向祝融,“这孩子虽生得人高马大,却心细如尘。体质惊奇,对制毒炼药又有很高的悟性。我想收他做我药庐的入室弟子,不知楼主可能应允?”
南尘行者这要求显然出乎了邀雨的意料,她忙看向祝融,却见祝融一脸为难。
邀雨轻声细语地问道:“南尘行者医术精湛,世间难寻,他愿意收你为徒是好事。你可是不愿意?”
祝融忙摇头,随后又垂下脑袋。
子墨见状便问:“你可是不愿意离开雨儿身边?”
祝融这才点头,不敢再去看邀雨。对于祝融而言,檀邀雨的出现就如同新生活的开始。若是邀雨没有带他离开瘴气林,此时他要么已被人打死,要么就依旧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虚度光阴。
檀邀雨笑着牵起祝融的手,“当初带你走,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这一路行来,我们早已情同家人。你虽孔武有力,且有毒气护体。可我知道你本性并不是好战之人。如今南尘行者肯收你为徒,这是你的造化。你留在这里,我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你不要多想其他,只需告诉我,你自己可愿意学医?”
祝融想了想,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檀邀雨见了高兴道:“那就好好去行个拜师礼。然后留在药庐里认真研习医道。早日成就个医仙的名号,也让我对外人得意得意。”
她说着就拉过祝融,让祝融冲南尘行者跪下,自己也执了半个弟子礼道:“多谢南尘行者没有以貌取人,肯将自己所学教与祝融。他不善言辞,就由我代他谢谢您。”
邀雨说完冲祝融使了个眼色,祝融忙叩首下去,实实在在地磕头不断。
南尘行者一抬手,脸上露出进屋后唯一一次笑容,“行了,行了。磕三个头就行了。楼主方才刚呕吐过,腹中空虚,你去给她熬点药粥吧。”
祝融闻言,一拍大脑袋,赶紧起身奔出去了。
檀邀雨看着祝融慌慌张张的背影,衷心笑道:“真好。最近竟是些糟心的事儿,总算有一件喜事能让我高兴高兴了。”
南尘行者却接道:“难道获得楼主之位不算是喜事吗?”
邀雨被问得一怔,是啊……的确是喜事。可她怎么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呢?难道是自己乍然做了楼主还不适应?
邀雨转头看向子墨,“我的飞熊印呢?快拿来让我抱一会儿,不然总觉得心里晃晃乱乱的。”
子墨却没动。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邀雨。
檀邀雨正觉得奇怪,刚想细问怎么了,就听门外有人道:“飞熊印在我这里。”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共生
嬴风捧着飞熊印走进来时,檀邀雨只觉得有什么景象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捕捉不到。
她怔怔地看着嬴风,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师兄?你这是病了?怎么脸这么白?”
看到檀邀雨并没有完全忘了自己这个人,嬴风才彻底松了口气。
嬴风将手里的木盒递过去,郑重道:“我受师公之命,特来将飞熊印交与新任行者楼楼主檀邀雨。”
他说着单膝下跪,“即日起,我将成为楼主的知命人。辅佐和督导楼主掌管行者楼。”
檀邀雨讶异地看着嬴风,“你?知命人?你不回刘宋去了?不对,你是我的知命人,那岂不是相当于刘义隆随时都能要了我的命?”
嬴风心中一痛,邀雨果然已经忘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只记得他是效忠刘义隆的事儿。
他的脸色显得愈加惨白,将自己的伤感掩藏起来道:“楼主无需多心。在你昏睡之时,我已经按照行者楼的规矩,服下了你的共生蛊。有共生蛊在体内,凡是楼主受到的伤害,我都会感同身受。若是我自己动手杀了你,我也将命不久矣。”
檀邀雨显然没被这套说辞打动,她冷言道:“你既然效忠于刘义隆,安知你不会为了他舍了自己性命,来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
嬴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回禀楼主,嬴氏一族,如今皆在行者楼的庇护之下。推己及人,赢风再狂悖,也做不出不顾族人死活的事。还请楼主给我一个机会。”
这话倒是让檀邀雨信了几分。毕竟在她心里,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儿比她的家人更重要。
檀邀雨想了想,最终从嬴风手里接过飞熊印,“即是师公所定,我便暂且信你。若有任何不轨之举,到时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嬴风抱拳,“多谢楼主。”
檀邀雨瞧赢风的脸色,竟比她还白上几分,猜想他也是还不适应体内的蛊虫,便道:“你先去休息吧,看你这样子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似的,还怎么辅佐督导我?”
嬴风却苦笑道:“楼主多加休息才是。您若不早日恢复如初,我即便天天喝参汤也好不起来。”
檀邀雨没想到这共生蛊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害得嬴风生病似的。
“啊,这样。唉——还以为能少喝几碗药,看来还是得赶紧好起来。”
嬴风此时才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多谢楼主替我着想。”
即便檀邀雨忘了他又如何。她总归还是原来的檀邀雨。只要他一直守在邀雨身边,总有一天能解开情蛊。到时就没什么再能将他们分开了。
檀邀雨看着飞熊印,一时竟有些茫然,似是多年期盼的心愿达成,反倒开始无所适从,“接下来我该要做什么……?”
子墨道:“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能做。先老实把身体养好。你这新伤旧病一堆,且要些时日调养呢。”
之前子墨还着急,生怕晚一日选楼主就会危及邀雨的性命。如今事情已有定论,虽说子墨十分不愿意赢风来做这个知命人,可无论如何,邀雨也坐上了楼主之位,结果大体还是好的。
既然不用再赶日子,自然要先把邀雨的身子养好。
赢风道:“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将朱家的事儿先安顿好。不过各方出去打探的人都尚未有消息传回,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定论的。”
朱家的事儿,自然还得朱家人解决,邀雨遂问道:“朱圆圆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子墨答道:“南尘行者嫌药庐里人太多,我就让墨曜去青州帮忙了。估计再过些时日才能回返。”
此时祝融端了碗药粥进来,子墨便止住邀雨想继续问话的势头,直接推了粥到她面前,“先吃饭,再休息。事情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
赢风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檀邀雨心里大概只是个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厌恶的师兄,他不便多留,便抱拳告辞道:“楼主先歇息吧,等你恢复一些,再去拜过姜公神位,想必那时师公他们自然会有嘱托。”
檀邀雨点头,礼貌性地道:“师兄也去休息吧。”
嬴风走了,檀邀雨赶紧喝了一口粥。虽然药粥味道真不怎么样,可她委实是饿了。明明自己也算有权有势了,怎么还动不动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呢。
子墨一边让她慢点吃,一边道:“嬴风做知命人的事儿我反对过。不过师公和师父却没有改变主意。”
檀邀雨“嗯”了一声道:“如此也好。刘义隆身边本来就没几个可信任的人,少了嬴风,他怕是更要焦头烂额。能用来对付爹爹的筹码也就又少了一个。有行者楼的规矩和嬴氏一族的性命在,想必嬴风也不敢乱来。”
子墨没说话,他当然知道嬴风不会伤害邀雨。可嬴风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也让子墨隐隐不安,总觉得嬴风在另外盘算着什么。
檀邀雨正吃着粥,眼角余光扫到墙上挂的一幅画,惹得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祝融,这是谁的画?怎么我看着有些眼熟?”
祝融闻言有些手忙脚乱地比划,又尽量挑着自己能说的字解释。
檀邀雨疑惑地看着那幅月夜图道:“我给你的?嗯……”她又去看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可告诉你这画从何处得的?叫什么名字?”
祝融摇头。当初邀雨将画给他时,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也没说画叫什么名字就走了。檀邀雨哪怕给祝融张白纸片儿他都会当宝贝,得了画就立刻求南尘行者给裱了挂上了。
子墨静静地看着带着些迷茫的邀雨,有些事儿,若注定求不得,那不如彻底忘了的好……
空设了二十年的楼主之位终于迎来了新的继任者,整个行者楼内的行者们都是面带喜色。像是已经看见行者楼重回往日鼎盛一样。
姜乾拎着酒壶晃晃荡荡地走到一扇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随后也不等里面的人答应,就直接推门进去。
“二弟啊,我来陪你借酒消愁了!这还是我从你徒弟那儿坑来的酒,没舍得喝,今天就便宜你了。”
姜乾进门,发现寇谦之也在,也不意外,“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心疼你啊。”
寇谦之起身施礼,“大师兄说差了。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因缘际会,我们做长辈的,只会替他们高兴。二师兄也是如此。”
姜乾呲了一声,“就咱们三个老头子,你还替他遮掩作甚?当初他从嬴氏里选了个与他性格截然相反,最是伶俐善言的孩子,以为这样就不会走回原来的老路,结果兜兜转转啊……”


第四百六十章 、南北蓄力
霜降之时,刘义隆收到嬴风的消息。当初嬴风离开时,并没有像刘义隆说明自己究竟是去做什么。只说有些急事要处理。结果一走之后就音信全无。
左右等不到人,刘义隆都打算下皇榜悬赏之时,嬴风终于通过暗卫传了一封信函给他。结果刘义隆看完就差暴跳如雷了!
他指着被摔在案桌上的竹简,满脸怒色地问传信的暗卫道:“什么叫辞官?!他当宫中的官职是随口叫叫的?想辞就辞?!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如此突然离去,还要带走一批暗卫,可还将朕放在眼中!?”
他刚说完,就是一阵猛咳不止,连咳带喘,看得暗卫都想上前去帮他顺顺后背了。
暗卫心中叹息,也是矛盾非常。作为嬴氏后裔的一员,他自然也希望公子能走到那九五至尊之位,如此他们数代人的牺牲才算是有了回报。
可公子却一直无心于此。即便族中长老早就松口同意他改姓,公子也始终不曾有所回应。更奇怪的是,这次辞官,竟然连族中长老也没出面阻止。虽然这官位丢了可惜,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而另一方面,嬴风走后,暗卫实际一直听从他的命令,时刻保护刘义隆的暗卫。他们大都是原本荆卫出身,同这位皇上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众人眼见刘义隆的脾性一日大过一日。
自从去年皇太后薨逝,刘义隆就变得不再收敛,对一众老臣极尽打压之势。而朝中近日因为国本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刘义隆想方设法也没能打压下去。
焦头烂额之下,本来就是药汤子养着的皇帝终于得了一场大病,连着十几日都没能下得来床。此时病情刚见起色就收到嬴风要辞官的消息。
暗卫斟酌了一下道:“少主实则是怕皇上为难。他既不愿更换姓氏出仕,也不愿辜负了皇上的期待。如今少主在外面对皇上也不是全无助益。至少以一个游侠儿的身份,消息还是要被朝中灵通许多。”
刘义隆的胸口喘得如同个破风箱一样,脸也涨得通红,“好好的暗卫和禁卫军统领不做,非要当一个江湖客!那游侠头子就那么有吸引力!?”
暗卫叹了口气,游侠头子自然是没什么吸引力,可行者楼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山贼巢穴啊……只可惜这些话没得到嬴风准许前,还不能告诉刘义隆。
暗卫对着刘义隆单膝下跪抱拳道:“原有的荆卫大多数都将继续留在宫中保护皇上。少主只点了我们几人带走,也是方便他日后行事。少主说,他与皇上,虽一个高在庙堂,一个低在市井,却始终会勠力同心,守护汉室江山。少主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暗卫说完,对着刘义隆连磕了三个头,算是全了一场宾主之谊,见刘义隆无力的朝他摆了下手,才后退着离开了寝殿。带着几个嬴风点了名的暗卫,直接离了皇宫,朝青州而去。
刘义隆看着案桌上的竹简,陡然怒起,将手边一应物什皆挥落地上。外面的宫人们听见响动,慌慌张张地进来跪到地上,听候发落。
刘义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顿感无力,“七弟不愿牵扯进朝堂之事,如今连你都要走了……朕真的是要成个孤家寡人了……”
可如今又能怎么办的?嬴风先斩后奏,走了以后才来辞官。如今即便刘义隆不同意,也不可能真的发皇榜去抓人吧?
他对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吩咐道:“召七皇子进宫。另外……传旨到中书省,准备明年立春后的选妃……”
这场皇帝同群臣僵持许久的拉锯战,终究要以刘义隆的妥协做收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可用之人实在少之又少。若是为了保住皇长子未来的太子位,而继续同群臣扯皮,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实际的益处。不如就趁这次选妃,拉拢些一心站在自己这边的家族吧。
七皇子入宫后第二日,刘宋皇帝便下旨,封刘义季为征虏将军。由于七皇子年纪还小,这官位实际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纯属于皇家面子上好看的官衔。可也已经向群臣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皇上是要重用这位七皇子了。
撇开南宋的混乱内局不说。拓跋焘终于在对抗大夏残军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一举收复了中原地区。只是赫连定却趁乱跑了。按照战俘所说,他是在大魏攻入平凉前受人指点,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至于这人是谁,就皆不可考了。
赫连定这个皇帝做的时间委实短暂。其实他在自立为帝后也曾向北魏求和。只可惜拓跋焘没给他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就是俯首称臣,要么就被扫荡光。
正如云道生曾经推测的,赫连定一不做二不休,选择跟魏军死磕到底。倘若当时赫连定真的在统万城中,怕是有不少人都会因为他的决定丧命。
赫连定虽勇武,无奈两军兵力相差实在悬殊。崔浩也终于解决了魏军粮草的问题。北魏大军东进时势如破竹,赫连定就是在这种几乎是碾压的战役中落荒而逃。
北魏大胜,拓跋焘心情十分的好。只是等他回到平城宫中,又觉得无聊得紧。崔浩整日忙得团团转,自然没时间陪他聊天谈心。后宫虽有盈燕这朵解语花,可拓跋焘也不愿给朝臣们他一直流连后宫的印象。
思来想去,拓跋焘只能寻人来问:“国师近日可有消息传来?他不是说去灵山寻至宝,好放在城中的天师道道观中吗?怎么去了几月还不回返?”
被叫来问话的宗爱哪里知道寇谦之为什么一走几个月不回来,他只能小心赔笑道:“那灵山至宝想必没那么好取,否则不是人人都得道升仙了?国师耗时数月,足见此宝的珍稀贵重。等请回来了,在新道观里四时香火不断地供奉,定能保佑大魏国祚绵长。”
拓跋焘闻言点点头,也不似方才那般焦虑了,“如今中原已定,朕还要问问国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好。”